廿一-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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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生见廿一不说话也没有别的反应,暗自纳闷,不过看了看廿一肿的没了人样的脸和浑身肮脏血迹污浊,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你若是长得丑又一身烂肉,怕是没人瞧的上。也罢,一会儿乖顺一些,他戏弄你你也别惹恼了他就是。喂,你别还是个哑巴吧?他帮你打理好头面,记得要叩头谢赏。”
“嗯,下奴明白。”廿一口齿不清地答了一句。
杏生微微皱眉,许是也有些厌恶,扭头走开站到一旁,与一个监工搭腔,不再理会廿一。
那修头面的师傅对漂亮清秀的奴隶免不了上下其手,对那些五大三粗的就直接戏弄。不仅让他们磕头谢赏,还要他们舔他的脏靴子,或是学几声狗叫钻他的裤裆逗趣。
廿一从小被别的奴仆欺负,这样不疼不痒的戏弄早就麻木了,倒也并不觉得害怕,只希望那人能稍微认真一点帮他将头发弄的整齐。
眼看就要轮到廿一的时候,下奴院子门口忽然来了一乘华丽的肩舆。肩舆上坐的正是二小姐秦瑶。秦三才带了一众仆从随侍左右,那架势好像是由宁宅的人领着熟悉周遭环境刚好路过下奴院子。
二小姐说道:“这里就是下奴院子么?好像比王府的大一些呢,带本小姐去看看。”
秦三才昨天一直忙活着安置王府来的这些人,等正事都折腾妥当,他也累得四肢酸软倒头就睡死过去,根本没顾上廿一。早上起来,他又接着忙,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陪着起的格外早的二小姐兴致勃勃参观宁家大宅。
其实秦三才昨天百忙之中还是抽空特意来过宁宅的下奴院子,指挥仆从们将几乎荒废的刑房收拾干净,搬入了他从王府带来的各色刑具布置一新。他心照不宣,大伙儿也不用问,都知道这间刑房就是为廿一预备的。
二小姐想去看下奴院子,秦三才立刻来了精神,赶紧招呼着大家呼啦啦拥了进来。这种阵势,将地上跪的奴隶连带那打理头面正与女奴调情的师傅,还有周遭几个懒散的监工全都吓了一跳。
为二小姐带路的宁宅管家上前喝道:“这位是平南王的千金,尔等还不快行礼叩拜?闲杂低贱的速速退避,免得污了主子眼睛。”
奴隶们一直是跪在地上,闻言慌忙五体投地磕头,其余仆人也是依身份等级行礼叩拜。
廿一亦是如别的奴隶一样,额头贴着地面卑微叩首,心下略有些紧张,害怕被二小姐这样一搅合,他的愿望又要落空。眼看着就要轮到他了,若是他现在被二小姐带走去了别处,怕是死前再没机会打理头面。
秦瑶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廿一。
这些天她特意留心了几个小厮,略施手段,找到了一个听话胆大办事认真灵活的,昨天就是吩咐那个小厮悄悄从行李车收走了廿一的毯子和夹袄免得被人当垃圾丢掉。她千叮咛万嘱咐让那小厮记得等到后半夜再去给廿一将夹袄披盖上,若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弄开廿一腕子上的铁链,额外再有赏。
今天一看那小厮办事还算稳妥,廿一身上裹着旧夹袄,手腕上的铁链已经除去,伤情似乎比昨日缓和了一些。她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吩咐秦三才道:“三管事,本小姐一会儿还有事要使唤廿一,你问问这是做什么呢,如果没什么特殊安排,就将廿一带来。”
秦三才急忙去与这里的管事交涉,很快就有了结果,邀功似的向二小姐回报道:“二小姐,原来是宁家有规矩,二月二龙抬头这天特别赏赐给奴隶打理头面。廿一不算是宁家的人,可以蹭这好处,也不一定要守这规矩。您看……”
秦三才暂时摸不清楚二小姐的心思,所以也不敢提倾向性的建议,故意等着二小姐来决策,才会那样说。秦瑶当然听得出来,心想着廿一的头发的确是该打理,于是微微一笑答道:“入乡随俗,就让廿一依着宁家规矩谢赏吧。不过廿一是本小姐的奴隶,他的头发别与旁人的混了,三管事记得让人将他头发专门收集起来。”
秦三才不解道:“二小姐,您攒着那贱奴的头发做什么?”
秦瑶白了秦三才一眼,煞有介事道:“多攒一些卖钱啊,廿一的头发又黑又直,比别的奴隶的头发定然能多卖几个钱。”
秦瑶嘴上这样答着,心中偷笑,果然听到卖钱这两个字,秦三才的积极性又高涨起来。不过那是她敷衍外人的话,她要留着廿一的头发另有用处。传说相爱的男女结发成一束,可以祈求今世姻缘美满,也能在来生再次携手。她不想来世那么远的事,她现在只盼着能与廿一早一些心有灵犀两情相悦。
秦瑶不是被爱冲昏了头,王爷的任务是她躲不开必然要面对的难题,但她骨子里有一股子反劲,从不打算真就完全屈服别人的摆布。她不想让自己的心难受,不想再压抑着情感,更不想连试都不试就放弃了与廿一的缘。
因为有二小姐等着带走她的奴隶,宁家的仆人不敢怠慢,使出最好的手艺,迅速将廿一的头发修剪整齐,顺便将他脸上还不明显的胡茬也刮得干净。可惜廿一的脸颊还高高肿起,头面收拾妥当了仍然看不出俊秀模样。
从昨晚遇到了李先生,廿一觉得自己的好运就开始了。早上那个叫杏生的女奴送了他吃的充饥又带他来受赏打理头面,此时此刻没有刁难没有责罚,一切都比预计的顺利许多。他心里美滋滋,脚下轻飘飘跟着二小姐离开了下奴院子,身上的伤痛仿佛都清减了不少。
二小姐似乎对逛宁家的大宅子突然没了兴趣,直接就回了她客居的院子。廿一知道那是主宅院子,别的仆人都是抬腿跟着走,他是直接在门口就跪倒爬了进去,挨着门边小心翼翼跪着不敢再往里,免得脏了干净整洁的地方。
秦瑶下了肩舆,打发走了包括秦三才在内的闲杂人等,扭头看见廿一远远跪在门边,猜到他多半是自卑不敢近前。她就吩咐暖红道:“把昨晚上刚缝好的那条棉裤赏给廿一。”
暖红领命取了棉裤出来,暖红是大丫鬟的身份,自然是犯不上亲自跑去给廿一这种低贱奴隶送东西,所以她站在原地没动,对廿一招手说道:“廿一,你过来拿东西。”
这裤子是很普通的青布面料,因为秦瑶的女红技艺有限,棉花也不敢塞太多,拆改了好几次总算是大致有了型。
廿一爬到近前,接了棉裤,心中狐疑,并没有马上就穿起。他记得有一次在先王妃祭日之后,王爷曾经打赏过他一整套衣服,硬是逼他在刑房里穿戴整齐,然后再将他吊起来命人用鞭子狠狠抽打,直到衣服完全碎裂,黏在皮肉之中,才用粗硬的毛刷蘸了盐水将衣服碎块从绽裂的伤口上仔细洗刷干净,那种痛苦的滋味他不愿再尝。
当然他也不敢问,捧着衣服静静等着吩咐,猜测着二小姐莫名其妙突然赏他衣服究竟有何用意。
“廿一,你穿上这条棉裤让我看看。”秦瑶微微一笑,兴致勃勃吩咐。
二小姐的笑容很美,眼神纯净望着他充满了期待。廿一只觉得自己的心上仿佛开了一道缝,内里渴望着能被那样美好的笑容温暖。所以他不由自主抛开杂念,依言照做。
然后廿一惊讶的发现,这条棉裤的长短肥瘦正好,仿佛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他身材高大,腿比一般人长,以前捡了旁人丢弃不要的衣服穿,尤其是裤子很难有这般合适的。这是他第一次穿棉裤,比摸起来更温暖。寒风一下子就被阻挡在外,双腿暖暖的,膝盖那里还加厚了一层,贴肉的地方垫了软皮子,好像有一双手捂着一样。这样就算是在冰冷地上跪几个时辰,膝盖应该都不会觉得寒凉难熬。
秦瑶昨晚上终于做出了这件拿的出手的成品,至于棉衣还需些功夫修改。她盘算着今天一早找到廿一先将棉裤送给他,所以特意让人将棉裤烤的暖烘烘。如今看到廿一穿上棉裤之后喜悦的表情,她心中亦是非常高兴。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告诉他,她还可以为他做更多的事情,只要他愿意相信她,只要他们两人共同努力,尝试着去摆脱别人的控制。
这时有个家丁来报,说是宁家家主及夫人请秦家二小姐去主院那边喝茶聊天。
秦瑶微微一笑,斯文应了,将私心杂念迅速收敛,拿出十二分精神要认真会一会宁家家主了。
61和美一家人
秦瑶进入宁重楼夫妇所居院落的正屋之前,特意叮嘱让廿一就跪在廊下等她。
廿一是王府二小姐带来的人,虽然只是奴隶,不过宁家的人也不敢造次。秦瑶带着廿一进了家主居所,像秦三才这种外人管事要想出入必须经过层层通禀,因此要欺负廿一着实麻烦了许多。秦瑶看似任性的举动,其实防的就是这一点。
北方荣城的二月一点都不温暖,寒风刺骨,院内往来的奴仆们穿的都是棉衣棉裤棉鞋,有些身份的还能披了斗篷,便是这样大多数人也是尽量往房内躲着,少有长期留在院子里挨冻的。
如廿一这般虽说是穿了棉裤夹袄,可是光着脚跪在地上,时间久了冷风吹透衣服,刺骨寒凉,让人看着很是可怜。
当然那只是别人的观感,廿一觉得比昨天晚上温暖许多舒服许多,他特意挑了廊下能晒到太阳的地方跪着,什么事情都不用做,轻轻松松只是候等主人,难得好的休息时间。
可惜好时光都是短暂的,不一会儿一只穿着花花绿绿狗衣的大黑狗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溜达到廿一面前。
大黑狗的脖子上拴着一条细细的链子,像是主人家喂养的宠物,不过长的高大肥胖,样子凶猛如猎犬。狗儿低头在廿一身边嗅了嗅,突然“汪汪”叫了几声。
廿一心想,难道是他占了这狗儿的地盘么?他跪挪了几步,那狗儿却不放过他,抬腿张嘴向他扑了过来。
如果那狗儿的目标不是廿一新得的棉裤,廿一或许不会躲闪,可是他真的不愿这样温暖舒适的衣物被咬坏。于是他装作惊慌的样子就地一滚,不偏不倚顺手抓住了狗儿拖在地上的链子,牵制了它的动作。
那狗儿一扑落空脖子上的链子还被人抓住,恼羞成怒,再次扑过来。
“小黑,住嘴!”一个小厮冲了过来,紧张地喊了一句。
那狗儿呜呜叫着,很不情愿,却还是停住,没有再咬人。
廿一赶紧丢开手上的链子,向边上又挪了几步,与狗儿保持好安全距离,毕恭毕敬跪倒行礼。
那小厮看到是个陌生的奴隶被狗儿袭击,而且好像没出事,终于松了一口气。先是将狗儿的链子牵好在手里,又趾高气昂数落廿一道:“你是王府来的那个贱奴吧?知道么,这可是大少爷最喜欢的狗儿,幸好刚才你乖巧,要不然若是将狗儿伤了,你担待不起的。”
廿一唯唯诺诺应了一声。其实他也从没想过要将狗儿伤到,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主子们养的宠物比他金贵许多,他刚才的打算是实在躲不开大不了伸手让那狗儿咬住,就不会弄坏了衣服。
那小厮心思机灵,上下打量看廿一很乖巧听话的样子,又问了问正房门外侍候的人,得知家主、夫人和平南王的千金聊得正兴起,估计一时半刻出不来。他眼珠一转说道:“奴隶,你跟我走一趟,就隔壁院子大少爷那里。别怕,是好事,陪着几位小主人玩一会儿,哄得他们高兴了还有赏。”
门外也有王府的随从,是个知趣的,不想薄了宁家人的面子,就答应让那小厮先将廿一带去。
廿一没有权利选择什么,跟着那小厮爬去了隔壁院子。
那小厮怕廿一脸肿着吓到几位小主人,就将廿一头发散开了盖着脸让他低着头。
廿一没有机会打量这个院子的情况,只是凭着内功能听出来院内有三个孩童,另外还有些仆从们陪着。
一个稚嫩的童音问道:“小九,我让你将小黑训练成听话的小马,怎么样了?我今天要骑马儿给妹妹们看,你可不能再让我丢面子了。”
那个叫小九的小厮知道手里牵的黑狗倔脾气,费了好多心思都无法听话的让人骑,今天就是逼得紧了它才挣脱了链子跑开。本以为无法交差,还好让他发现了廿一这个乖巧的奴隶,不如哄着大少爷将这奴隶当马儿骑着玩一会儿先应付了,改日再想别的办法。于是他恭敬答道:“大少爷,奴才觉得小黑太瘦小,充当您的坐骑恐怕不够威风。奴才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大少爷宁从文今年才六岁,不过是家主正室所生嫡长子,从小倍受重视,娇生惯养饮食充足,比一般六岁的孩子健壮许多。那狗儿就算长的高大,可是放到宁从文身边,的确是显得稍微有些矮小不般配。
宁从文还是懵懂孩童,隐约觉得小九说的有道理,玩心大起好奇道:“那你说让本少爷骑什么?”
宁从文的两个妹妹,年纪小的才四岁,让个丫鬟抱着吃着手指头好像根本不懂哥哥在显摆什么。另一个五六岁,比宁从文稍小一些,二房妾生的,从小是大少爷陪玩的小跟屁虫毫无主见。只要哥哥说好,她就拍手赞同。
小九凑过去一脸谄媚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通,哄得宁从文忘了骑狗的事,兴致勃勃爬上了廿一的背。
男孩子爱闹,其实以前宁从文也让服侍的丫鬟小厮们当做马儿骑,不过大冬天被人骑着在院子里爬终归是吃力又未必讨好的事情,丫鬟小厮们个个不傻,你推脱我推脱敷衍了事,每次都不能让宁从文尽兴。
这次小九找了个闲呆着正好没事做的奴隶让大少爷骑着玩,一众服侍的人里总算再没有人抱怨。
有人折了一根细细的树枝递给大少爷充作马鞭,宁从文揪住廿一的头发,骑在他身上,胖胖的小屁股来回挪了挪找好了舒服的位置,坐稳双腿一夹,挥鞭子更是得意地吆喝道:“驾!驾!”心想这奴隶长得高大,果然是比那狗儿骑着爽快多了。
几个小厮起哄道:“奴隶,爬快一些!再快一些!没听见大少爷的口令么?”
那位小小姐似乎看到有趣,口齿不清地喊着:“哥哥,我也想骑马儿。”
宁从文正玩的兴起怎肯将“坐骑”让给旁人,就是不依,骑着廿一在院子里兜圈子显摆。
廿一过去也经常被当做马儿骑,像宁家大少爷小小姐这样的孩童坐在背上还好,毕竟年岁小身量轻,一个面口袋的重量而已,很容易应对,几乎不用过脑子。可是脑子闲着,就容易想事情。
然后廿一想到如果宁家家主真是他的父亲,那么他背上这位大少爷和那边两位小小姐就该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和妹妹了?
他不禁感慨,那个恶徒曾经做下那样伤天害理的事,为何还有这么好的命,妻妾俱全有儿有女呢?是上天就这样不公,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宁从文闹腾了一阵,额头冒了汗珠,想要摘掉头上戴的厚皮帽子,仆人们怕他受寒着凉,左劝右劝,还是小九机灵想到了更新奇的游戏,将大少爷与两位小姐哄回了房间。
廿一是低贱奴隶,自然是没资格进入主子们的房间侍候,就被赏了一块点心打发回了刚才来的地方。
廿一并不客气,当即就将点心吃下了肚,不敢怠慢,迅速爬回来的地方。
幸好二小姐还没有出来。
廿一继续跪着晒太阳,心神却比刚才恍惚。并非因为被自己的亲弟弟当马儿骑,当牲畜使唤戏弄心中有多么不好受,也不是爬来爬去一通折腾伤口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