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1,2,3+后记-第5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别难过了。”她还在很慢的说话,说了好长一段话,“不是你的问题,真的不是。你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马卓,你高高在上,你有追求,而他只是一个凡人,他一辈子也到达不了你的高度。所以,离开他,只有你离开他,他才可以活得下去,我就这一个弟弟,我不想他像我一样短命,马卓,算我求你,求求你!”
我泪眼朦胧,除了握住她的手以寻求力量,无言以对。
昏暗之中,林果果像是借着她的身体,在这一刻还魂而来。我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惊为天人的面孔,她们如此相像,好像我拼劲全力的靠近,就是为了今日这盈盈一握。
大概在天上的她,也不忍心再看我在这没有出口的迷宫里一次次走失又一次次冲撞得血肉模糊精疲力尽了吧。
“答应我。”她轻声重复着。
“好。”我擦干泪水,吐出了这个千斤重的字。
她了却了心事,双手重新缩进被子里,说:“好,马卓,你替我开开窗,再把你爸爸叫进来,好吗?”
“可你不能见光。”
“我好久没见光了,让我见见。”
我掀起遮光布的一角,一束强光射到她的被子上,她在被子里动了动。阿南推门进来,手里握着两只酒杯,一瓶开启的红酒。
“马卓,扶我坐起来。”她对我说。
我扶她坐起,今天,她的精神似乎颇好,她用手拍拍自己身边,阿南走过去,坐下。
“你答应我的。”她说着,接过一只酒杯,尽管花了大力气,手仍然颤巍得厉害。
阿南替自己倒了一小口,也替她倒了一小口,然后,他们碰杯。
夏花几乎是躺倒在阿南怀里,她们的胳膊交缠在一起,阿南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绕过她瘦弱的胳膊,等她先喝一口,自己才喝一口。
我抹着自己的眼泪,却越抹越多,紧咬着下嘴唇,死死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想这口酒很久了,阿南哥。”她勾着他的脖子,用撒娇的口吻说,“喝了交杯酒,我就是你的新娘子了。”
阿南什么也没说,他把她慢慢放下,盖上被子,落下窗帘,开始摸索着给针管上药水,替她打针。
凌晨约3点半,阿南推开房门走出来,从他的眼神里,我已经读出了一切。
他紧紧拥抱我,低低的哭了。
(30)
再见到他,是在夏花死后的第二天
我们把夏花送回了老家,按照她的要求,葬在苏菲玛索旁边。
回来之前还是短信通知了毒药,希望他开机后能看到。当我们到达艾叶镇,推开门,已然看到毒药背对着我们站在院子里,他目光眺望之处,是建设中的马卓花园,几年没来,这里已经退化成一片荒烟蔓草,就像记忆,如不整理,它的沉睡速度往往快的惊人。一整天里,他除了抽烟还是抽烟,除了和阿南必要的几句应答,几乎一言不发,对我,更是正眼不瞧一下。在放置骨灰盒时,他铲土用力过度,一锹土铲到我身上,他就像没看到一样,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讲。
沉默比赛吗?我也会。
那两天,我们都在沉默,沉默!!!直到我们从镇上回到市里。就我们两个,阿南留在镇上老家休息,他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恢复,因此也无力管我。
下了长途车,是他先说话:“住宾馆吧,洗个热水澡。”
我没有反对。
如果分手还差一个最后的仪式,拼了命也要完成。
到了宾馆,是他去开的房间,刚进门,他就转过头来狠狠骂我:“是你让我没见到她最后一面,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你知不知道!”
“是你自己关机。”我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他逼近我,模仿我的口气:“‘有事吗,没事我们下次再说’,操,你把我当谁,那个书呆子吗?老子不吃这一套!我告诉你,你让我痛苦一次,我就要让你痛苦十次!你知道那些天我去哪里了吗?要不要我告诉你?”
“不用,”我说,“我不关心。”
我倔强地看着他,等着他的拳头落下来,但是他没有,他只低下头来,深深吻住了我。一吻过后,他对我说:“算了,马小羊,我累了,也不想和你计较了,从此以后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要对我负责。”
唯一的?亲人?负责?
我忽然觉得特别好笑,他还要骗我多久才肯罢休?
“现在她走了,你爸没什么好反对的了吧?”
难道他一直以为,我对他冷淡,是我爸的原因?
我推开他,自顾自坐下,拿出我的笔记本,启动电脑,打开邮箱。除了广告,竟然悉数都是来自肖哲的邮件,我打开了第一封未读邮件:
DEAR马卓
一转眼我已经来美国有两个多月了,初到异国的新鲜感还在,然而一切又都已经按部就班的进行。上课,实验室,做TA(助教),总觉得生活比以前忙碌又充实了许多。尽管如此,偶有空闲,我仍会选择在校园里走一走,坐在草地上晒晒阳光,然后想起你的笑容。你在国内还好吗?
我喜欢这里,喜欢这个恬淡闲适的几乎被森林包围的城市,喜欢和一群来自各个国家和地区的志同道合的年轻人一起学习一起做实验,喜欢做TA时候面对那些朝气蓬勃的大学生好像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我在这里得到了一种从未得到过的内心的激越和满足,即使是在疲倦的深夜,依然坚持着观察遥远宇宙里一颗还未被命名的星星,反复检查实验数据。这样的辛苦,就像仍在等待着你的心情,我都甘之如饴。
巨大的欧式建筑散发浓浓的学术氛围,明亮宽敞的HALLWAY(走廊大堂),年轻人三三两两聚集在休息区喝咖啡热烈讨论功课或者安静聊天。美式小店里有味道极好的意大利面,我知道这些你都会喜欢。或者你能来感受这一切,马卓,这是生命的另外一种可能性,我确信,你会喜欢这种可能性。
当然还有我,会一直在这里,等待你啦。
MY BEST
肖哲
很快扫完这封信,我忽然不想关掉它,我心里升上来一个压不下去的念头,我希望他能看到它。
我走进浴室,把浴室门关上,锁死,水池龙头和淋浴喷头悉数打开,开到最大。
我只是怕听到他打电话的声音。
就在我用热水狠狠地冲淋自己的时候,忽然发生了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
刹那间一片漆黑,竟然停电了。
远远地,我听到雷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快速地滚了过来,就在我们的房顶上方砸开了花。我惊得全身一抖,关掉了水,好不容易摸到了毛巾,裹好自己,踉踉跄跄地从浴室里走出来,穿上拖鞋。还在惊魂甫定中,听到他擂门的声音。
“开门!”他大吼一声。我摸索着,打开了浴室的门,脚下却不注意一滑,差点摔倒。
他二话不说将我一把扛在他的肩膀上,痛得我蜷缩起来。他把我掰直,我拒绝,他再次把我掰直,我一挥手打了他一个耳光。
他愣住一秒种,更大力地撕扯我。
我咬在他胳膊上,他不做声。我更用力地咬,咬到我牙龈酸痛,咬到我流了一脸的泪水。
“不准哭。”他的嗓子是哑的。
全当是告别和最后抚慰吧,我对自己说,就这样好了。我一直绷紧的神经在临了的一刻还是瓦解了。我就当自己像废弃的旧轮胎一样,任谁把我抛到何处,我都不会在意。
我只是忽然记起了那双眼睛,清澈的仿佛六月的河水,却有带着莫名的忧伤,在我面前流过,像是在默默地控诉什么一样。
我听到门外有人窸窸窣窣走动的声音,服务员用对讲机讲话的声音。雷声隔几秒种就发作一次,如同面对着巨大的排气管。空调停了,热气漫上来,我感到汗水和泪水一起模糊了我的视线,呼吸沉重得无法延续,疼痛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倒了我。
心里的痛,身体的痛,一同向我逼近。从未经历过的绝望之感,渐渐淹没我,让我挣扎不得,只能咬紧牙关,战栗颤抖着。
整个屋子里只有我的显示屏独自释放着幽幽的蓝光。其余,皆是触不到底的黑暗。他,我,我们的心。
小城的宾馆,脆弱的输电线路总在夏天的雷雨夜崩溃。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来电,来电时窗外的暴雨已经失去了最初的阵势,我的电脑则处于休眠状态。
我整理好衣服,从他身边爬起来,在另一张床上枯坐,坐了好像有一世长的时间,恢复运作的空调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从认识他起直到今天,我们没有一次比这次更沉默过。
可我并不想哭,一点也不想,好像已经度过了最痛苦的时刻,再多不舍再多犹豫都已经在冷战期间的每一个深夜里凝固了,又在刚才那好似没有尽头的黑暗和闷热里被吞噬一空。这一刻,在冷气充足的房间里,我紧紧抱住自己,内心竟是一片晴朗平静。
“你过来。”他招呼我。
我没动。
“我们分手吧。”我转头飞快的对他说,“我决定出国了。”
几乎是一秒种的时间,他从床上坐起来,走到我身边,一句话没说,重重地给了我一个耳光。
然后,他迅速穿好衣服,拿着他的包,离开了房间。
而我才刚刚反应过来,不自觉抚上那痛的火辣辣的半脸,原来想象了一万次的分手,完成的时候这么轻易。
我不在乎这一巴掌,实际上,千个万个我都不怕。我呆坐在床上,听着空调的运作声,忽然间明白,除了使用暴力之外,他也许压根就没想过如何才能真正了解我的一颗心。他一次次的撞开我的心门,又一次次摔门而去。只是这一次,我的心门失了锁,再也锁不住我爱他的心情,也再无法将他锁在我的心中。如果以往所有的武力都是为了挽留我,那么这一次,我明白,他是赤裸裸的抛弃。
感谢命运,我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也许这对我们彼此来说,都是解脱。
最好的解脱。
而夏花,我也终于完成了对你的诺言,从此以后,你可以好好安息。
(31)
第二天,我独自回了北京。
我给肖哲回了信,告诉他我想要出国,越快越好。但是我没有任何准备,我甚至不知道应该先做什么事。在等待肖哲回信的时间里,我问自己,为什么要急着出国。在艾叶镇,那只是一个用来分手的借口而已。出国?我连托福的书都没摸过,出什么国?
肖哲的回信来得很快,他甚至没有问我如此仓促决定要出国的原因,就给我提供了他认为最好最快的方案:先申请来美国读语言课,再一边准备研究生考试。邮件里还附带了他从他学校的国际学生办公室那里要来的一大堆相关资料,详细无比。
那些材料全是英文,那晚我喝了三杯咖啡,读到了早晨。读完之后,头昏眼花,好像当即忘了大半。我盯着放在一旁的手机看了好久,没有一点动静。
他再也没有出现,再没有一条短信一个电话。我想我们大概再也不会相见,这一次分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决绝,他什么都可以伤,除了自尊。
然而,像过去的无数次,重逢总是发生在不经意间。若再遇到,我或许仍会一头栽进那无法抗拒的漩涡之中,作茧自缚。莫非,我如此急于逃离这里,不仅仅是要找个地方默默疗伤,更是希望能够与他不再相见,也就不再相爱了吧。
某天,洛丢丢忽然给我打电话,告诉我方律师被判处有期徒刑20年。鉴于他表现良好,将侵吞财产悉数吐出,所以,没再判的更重。吴媚媚当然还是要负一定的法律责任,还好,只有一年而已。
方律师最终为何决定自首,原因我未可知,甚至连整个案件的调查和审判,我都没什么兴趣去了解。也许是他知法犯法的行为让我失望,毕竟我是那样敬重他,一直视他为我在律师这个行业里的榜样和努力的方向。但如今,我连到法庭看他如何为自己做最后辩护的勇气都没有。只听说他在法庭上落下泪来,兴许是念及他与吴媚媚的多年情谊,或是良心发现想为他那在旁听席嗷嗷大哭的脑瘫儿子积德祈福。
“姐姐,”洛丢丢说,“我想你。”
她刚说完门铃就响了,我打开门,门外站着挤眉弄眼的她。还给我带了礼物,一袋子水果外加一张陈奕迅的CD。
“我妈给我请了新家教,我答应在她出狱前重新回到学校,参加高考。”
“挺好。”我说。
“姐姐你不开心?”她察言观色。
“没。”
我可不想在一个孩子面前泄露心事。但她真的变得不一样,也不再打破沙锅问到底,没事的时候,她常来看我。在重新变的孤单和不安的北京城,那些时日,她真是我最大的安慰。
“为什么失恋啊?”有一天,她终于问我。
“因为我是孤儿,”我摸着她的头发说,“我不希望这个世界上,因为我,又多出一个没爸爸的孩子。”
“可是你都不快乐。”她说,“值得吗?”
“还好吧。”我说,“总会过去的。”
“爱情难道不是自私的么?”她仰起脖子问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有了肖哲的帮助,加之我成绩一向不错,美国大学的申请办的异常顺利。办完签证的那天,阿南也来到北京,开始为我预订机票打点行李。而我只是把学校寄来的材料和报到日期再看了一遍,就把它塞到抽屉里了。
无人值得相告,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庆祝。
毕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其实是要奔赴一场逃亡,一场逃离错爱的远行。
倒计时十天的时候,我才开始着手收拾行李,将所有东西都塞进了皮箱,还反复检查保证他们既不会超重也不会因为被塞进了过多的东西而在中途就地崩开。办妥一切手续,又与颜舒舒几翻告别之后,空荡荡的房间里唯一摆着的一个日历上那个被圈起来的日子,竟然就在眼前了。
虽然出国的是我,但阿南比我更忙碌,他忙着收拾房子,彻底大打扫,给各个橱柜放樟脑丸,做最后的整理。
“爸,你不用这么着急,”我说,“等我走了你再慢慢收拾,又不是非这一两天不可。”
“你走了,我一天也不在北京多呆。”他的脾气比以前执拗多了,他执意要把这里留作我归国后结婚的“新房”作为同意我出国的唯一条件,而他自己,决定回老家陪着奶奶。
“你忙得连话都没空和我说,我出去以后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我说。
他的脸上露出久违的微笑:“可以用网络摄像头嘛,我们家电脑上不是有一个,难道你忘了?还是肖哲替我装的。”
我知道他故意提到肖哲是想探探我的口风,但我没接腔。
在他心里,肖哲是最适合我的人,就像他之于林果果。他经典的那句话“这是她最爱的人,而最爱她的人是我”我永远都记得。而他这次能爽快的答应我出国读书,除了他对我一贯的宠爱和支持,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肖哲,和肖哲在一起有个照应,他才能放心。
那是他希望我过的生活。至于毒药,聪明如颜舒舒、肖哲、阿南,都对他的名字绝口不提。只有洛丢丢偶尔才对我提起。
“帅哥哥茶社的朋友说他再也不会来北京了哦。”
“帅哥哥遗落名片一张,我总算搞到他号码了!”
“帅哥哥说他没钱给我打电话,我就给他手机充了一千块,结果他关机,NND!”
没心没肺如洛丢丢,才可以这样置我的分手旧伤于不顾,快乐的信口开河。
我不知道洛丢丢是怎么找到毒药的,但我唯一确定的是,自从夏花去世以后,他就再也没回过北京。
这样想来,之前说的什么常来北京做生意的话,大概也是说出来哄哄我的吧?其实我并不怨他骗我,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只是每一次,我都选择相信他的甜言蜜语。明知道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