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将 作者:林殊途(晋江vip2013-10-29正文完结)-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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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看戈锁城的平安火。”林逐流指着戈锁城的方向。
小春城本就建在洛瑜关西山的半山腰,林逐流他们住的宅邸又在城中的最高处,故极目远眺,便能看到戈锁城中每夜升起的平安火。
“每日的这个时候,我都要上来看看。今夜生平安火的应该是齐风和罗流,料想城中又是风平浪静。”林逐流微微一笑,“我在戈锁城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生平安火。想当年戈锁城时时战乱,焚邱城和冲城整日觊觎着我们的雪藏戎山。最初戈锁的军队没有这样的规模,全是我爹与黎老大一手操练起来的。记得我还在当百夫长的那段日子,若是哪一日能升起一把平安火,我爹能高兴得多吃下两碗米饭。后来我爹战死,黎老大也打不动仗了,我和秦离便接了班。记得当年当年血战沙场,我是真的很不要命啊……现在想想,我当上武魁的时候,正是戈锁城未发生战乱满七个月的那天。我当上武魁后的第一把平安火,还是跟邱殇一起放的。”
萧魅身体震了震,侧过头去看林逐流的脸,却看不清她藏在斗笠下面的表情。
“看不出?邱殇那时是我很得力的一个战将,能文能武,打起仗来不要命,好几次是我将他从死人堆里挑出来的。当时我真没想到,现在的他会变成这种模样,时光这个东西,真可怕!”她站起来继续道:“萧魅,我想回戈锁城了。不知小四他们最近接了什么任务,也不知戎山上的兵器制得怎么样。过些时日是五个营的演武会,不知我赶不赶得上参加。”
“一定赶得上。”萧魅拍了拍林逐流的肩头,“等你病好了,我们立刻回去。”
柳棋一行人来小春城的这几日,让原本死气沉沉的春城恢复了一丝曾经的色泽。
他们如今在小春城的地位被抬得很高,尤其是萧魅,因长相俊美脾气温和,给城中百姓送药送得多了,几乎被传成了神仙一般的存在。
“哎,萧魅,你现在在小春城的地位很高啊,你看那些官宦闺秀商贾千金,恨不得病好了之后立刻让你倒插门。”
萧魅摇了摇头,“我这并不算什么。柳棋,我现在才知道,在漠西四关中将军的威信有多高。”
他添出一碗汤药递给街角坐着的老妇,那老妇便问他:“武魁大人好起来没有?”
萧魅答道:“武魁身体已经恢复过半,但仍不能起身,我是她的副将,是她让我和柳棋来为你治病。”
那老妇千恩万谢,又嘱咐萧魅定要好生照顾他们的武魁大人,才放心喝了药。
两人提着药箱走远了些,柳棋擂了萧魅一下,压低声音道:“你娘的!你跟别人都是这么说的?林逐流在漠西的威信已经够高了,你也给老子树立点威信啊!老子堂堂三品医官,什么时候成她派来的了?明明是主动请缨的!”
萧魅笑了笑,“柳棋,将军的毒脓你打算什么时候替她清除?”
“她身体养得差不多了,今天让她休息够,明天我便帮她清理。”
“毒脓清干净以后你去跟她说:她的病没有好全,出去了若是病情反复倒霉的是你,不要让她出去。”
“这是怎么个说法?她很想出去帮忙,你把她困到屋子里做什么?”柳棋皱眉。
萧魅解释道:“外头的状况将军还不清楚,我也刻意隐瞒了一些。若是被她看到小春城的惨状,心里不定会有多难过。”
“哈哈,你当将军是玻璃做的么?她可是看惯了生死,比你我坚强许多。”
“将军是比一般人坚强,可就是再坚强,心里也是一样会痛的。”
柳棋皱了皱眉头看着他,“萧魅,你老实讲,你究竟有多喜欢林逐流?”
萧魅想了想,低头清浅一笑,“这个,我也说不清楚。”
隔天是柳棋为林逐流清毒的日子。
因为她之前病得很重,救治又不及时,柳棋不希望她脸上留下骇人的疤痕,于是一直小心给她用药,直到现在才敢给她清理身体里留着的脓毒。
长相这东西林逐流本是不在意的,按照她原本的意思甚至希望柳棋在来的当天,就将她身上的毒清干净。
可毕竟她的脸也算是端月国的一张门面,坑坑洼洼或者红红黄黄的……不行!况且她现在的样子她自己也看到了,要萧魅一辈子对着这样一张脸,她会心疼。
“将军,你身上的毒脓在皮肤下面,我会用银针挑破你皮肤上的红斑,然后将脓水挤出,这当然会很痛。”
“少废话了,你看老子像怕痛的人么?”林逐流大大咧咧地将衣服刮了下来。
柳棋一笑,手中的银针迅速的扎上林逐流周身的所有红斑,而后用力的挤出那脓血。他自己一个人顾不过来,便转头叫身后端着青铜水盆的萧魅过来帮忙。只是没等他走近,便听见门被砰地一声撞开。
三人一齐回头,只见遥女身穿锦绣罗衣,拿着柄光芒四射的长剑破门而入。
27梦中之人
遥女走进西苑的时候,原本是带着满腹怨怒的,可当她看到林逐流的那张脸,手中的长剑竟吓得脱手摔在了地上。
为了治疗,林逐流只穿了极单薄的亵衣。从遥女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脸上、身上满是褐红色的斑块,许多地方汩汩冒着黄色粘稠的脓血。
萧魅见遥女盯着林逐流,便用中衣将她包裹住打横抱起,朝她说道:“郡主,不论你有什么事,等我替将军将身上的毒脓清净再说。”
他抱着林逐流来到后院,将她放到烧滚了热水的木桶中,便开始清理她身体中不断流出的毒脓。
遥女站在西苑的房间里,一动不动,这一时之间,她被林逐流方才的惨状惊呆了。
整个西苑中充斥着浓重的药味和一股刺鼻的腥味,这让她几乎要呕吐出来。她皱了皱
医女告诉她,林逐流的病情现在已经得到控制了,从萧魅初来时那衰弱得几乎不能治愈的惨状,到现在只剩下皮肤表面的伤痕,这男人除去被林逐流派遣救治百姓,几乎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他有那么爱她么?爱到可以为她冒死进城;爱到不离不弃地一直照顾病重的她;爱到见她这骇人的样子也像珍宝般将她护在怀里,放在心尖上。
遥女觉得自己真的不懂,这究竟是怎样强烈的一种感情。
遥女从前是见过萧魅的,年幼时,她跟殊公主闲话最多的就是这个男人。
萧魅那时是帝都的隐羽银座,身材高挑举止优雅,她们盯着他银色面具下白皙细腻的纤长脖颈,几乎日日在猜测他有怎样的容貌。
他心细如发,为帝座拆穿了朝臣的许多阴谋;运筹帷幄,带领隐羽将皇城守护得密不透风。他会语气温和地叫她们殿下,也会在遭遇刺客时第一时间保护她们。
那时的她们,甚至会在萧魅不知情的时候,暗暗攀比他叫谁的次数多,叫谁的语气更加柔软。
遥女记得在她十四岁那年,从淮瑾道回帝都时她遭遇刺客,是萧魅帮她挡下了细密如雨的暗器,将她牢牢护在怀里。
“殿下,你可有受伤?”那时萧魅是这样问她的,身受重伤的他语气还是那样温柔,那样让人安心。
她那时做了什么?如果没有记错,应该是用穿着绣鞋的脚踩在单膝跪地之人的肩头,让他这低贱的隐羽滚远些。
可其实她并不是真想这么说的,天知道她有多迷恋萧魅那种为了她,可以不顾自己性命的举动。当年将她护在怀里的胸膛温暖而令人安心,她是那样的贪恋这种感觉,又不愿承认自己那可耻的贪恋,于是只能践踏他,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惶恐和焦躁。
如今她见到了萧魅的真容,面具下他的面容是那样清俊英挺。
他是怎样闯进小春城,怎样照顾林逐流,怎样为林逐流对御医拔刀相向……她每时每刻都在发疯般地听身边的医女禀报萧魅的一切。
这个男人是她年幼时一个不能实现的梦,现在梦中人将林逐流视若珍宝,陪她生,陪她死,陪她喜,陪她悲,为了她罔顾自己的生命。林逐流这可恶的女人,将她一辈子求而不得的理想变成了现实。
那该死的男人为什么要对林逐流那么好?难道就因为当年她在众人面前折辱过他,他便要在众人面前让她出丑,让大家都知道林逐流的男人多么爱她,自己的男人爱的却也暗暗恋慕着她么?真该死!
林逐流得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的心,她恨,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遥女恨恨地瞪大眼睛,望着后院的方向。
后院中,萧魅正往林逐流身上掬着混有硫磺的水。
“痛不痛?”他问。
“还好,没事。”林逐流闭着眼睛,干裂颤抖的唇瓣证明她正忍耐着剧烈的痛楚。
萧魅继续用丝绒汗巾擦着她的身体,她睁开眼,便看见他一边掬水,一边眉头纠结地盯着她身上的疤痕。
“哎,别看了,本来就丑……”
萧魅摇头道:“我真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不这么难受……”
“你真想知道?”林逐流嗓音沙哑地笑了笑,“你吻我啊……”
萧魅在她唇上清浅一吻,“这种时候,你别闹我。”
沐浴完毕的林逐流好似经历一场血战,唇色苍白面容憔悴。
萧魅将她抱回房里,安置在换好干净被褥的床上,她穿着素白色的中衣乖顺地倚在他怀中,睁开一条眼缝看着遥女。
“遥女,你来我房里做什么?”她问。
“我来你房间是为了什么,你堂堂端月武魁竟会傻到全无知觉?!”遥女尖利地问。
“老子是武魁,又不是城墙下算命的,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遥女被她一哽,心里更是愤怒难当,指着她怒道:“林逐流,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我这么多年的生活,也毁了我和邱殇的感情!可恨的是你现在被萧魅宠在心尖上,而我,我还得忍受我的男人心里想的全是你!”
林逐流猛地从萧魅怀里坐起来,红着双眼看着她。
“所以你为了报复我,你枉累了小春城这样多的无辜百姓?!你他娘的混蛋!你在帝都钟鸣鼎食,老子在漠西血战沙场,没有戈锁的将士拼死守护漠西,哪里有帝都的安逸繁荣?你好好看看你身上这些绫罗绸缎,有哪一样是靠你自己的手去换来的?是端月的百姓,他们成就了你帝脉的尊严,成就了你今天的富贵荣华!可是你看看,你把他们的命当成了什么?咳……”林逐流气急攻心,又因本就病着,一口鲜血从喉管咳出。
“娘亲,娘亲,你别惹武魁大人生气,爹亲会不高兴!”
房内的人听见门口奶声奶气的声音,齐齐回头,便看到画舸从门外探进来半个脑袋。
遥女是拿着邱殇的剑来找林逐流的,出门时带着一脸的煞气,画舸便一直跟在她身后,只是没有出声。遥女因为心中有火,步子走得又疾,也没发现背后拖着这条尾巴。
“她算个什么大人!你给我滚回去!”遥女一掌打在画舸脸上,小家伙竟也没有哭,只是扯着她的衣服不想让她继续。
林逐流从床上坐起来,指了指画舸对萧魅说道:“萧魅,把这小鬼头抱出去,我有事单独跟遥女谈。”
萧魅点了点头,抱起画舸走出房门。那孩子听了林逐流的话后倒也顺从,一声不响地任凭萧魅抱着,只是眼神看上去叫人难过。
萧魅将门关上,屋子里便只剩下林逐流和遥女,一时静的骇人。
林逐流悄无声息地走到遥女面前,“啪”地一掌掴在她左脸颊。
“你敢……”
遥女才开口,林逐流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得她口角流血。
“我真没想到,你会变成这个样子。”林逐流声音沙哑,她掖了掖披在身上的中衣,弯下腰去捡起遥女掉在地上的那把剑:“这把剑是我送给邱殇的,哈,当年在戈锁城的事,还真他娘的让人不舍得忘!”
遥女突然爆发:“你还记得,他也还记得!这全部都是你的错!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死在战场上!拿着你的破剑,滚得越远越好,滚出我的生活!你活着,他永远想着你,他心里永远是你!”
林逐流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她的双眼本就极为锐利,这时更是震慑得遥女脊背发凉。
“他当年那么喜欢你,喜欢到看不到其他任何人。你难道忘了,老子当年为他差点死过几回,他却全当没有看见?当年他爱慕你绝色容颜,这是天赐给你的,我羡慕也羡慕不来,只能成全你们。可这些年,你又为他付出了多少?你凭什么留住他的心?郡主殿下,你倾尽所有对他好过么?你在他失意时给过他支持么?就凭你这张脸,便想讨得他一辈子的真心,你凭什么?”
“你跟邱殇是错过,我跟他,却是过错……”遥女低头惨笑,半晌又抬起头,带着厉鬼般阴狠的表情对她说道:“林逐流,诚如你所言,我造了这等孽事,也不指望这辈子得以善终。我宓遥女在此离立誓,我既不得善果,也必不会让你善终!”
28雨过天青
遥女撂下了一堆狠话,便与邱殇启程回了帝都。
因为她那时的眼神太过怨毒,所以这些天林逐流的心里一直在打鼓。
遥女本就是封凌韵非常宠爱的一个表妹,若是在他面前嚼了不该嚼的舌根,或者设计陷害本就没什么背景的萧魅,这本可就赔大了。
但无论如何,她是会陪在萧魅身边的,到时候麻烦真的上身了,玉石俱焚她也要保他。
林逐流暗自纠结了几天,待到能自己走出院门的时候,小春城已经解禁了。
林逐流走在城中,发觉街道被打扫得很干净,烧毁的残垣断壁被悉数收捡,城里的百姓虽是大病初愈,脸上却燃着蒸蒸的希望。
洛瑜关的柳王爷正带着守将和工匠安置大病初愈的百姓,修建被烧毁的民房,清理灾难留下的一切痕迹。
“逐流。”柳王爷看到她,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闪出些许愧色:“抱歉,明知道你在里面,我还是封了城。”
“本该如此。”林逐流朝他摆了摆手,又看了看在房顶上添砖的工匠,皱了皱眉头道:“我怎么觉得房顶上的工匠……都他娘的这么眼熟?”
柳王爷哈哈一笑,“可不都是你的老熟人么?”
这时,房顶上人大半抬起头来,竟全是戈锁的将士。
“头儿,我们过来接你,看小春城要人帮忙,就干起来了!娘的,老子还从来没刷过墙!”韩小四单脚踏在一座屋顶的飞檐上,兴奋地朝她挥手。
另一座屋顶上,秦离的副将姚火笑道:“将军!你总算好了,你再不回戈锁秦老大就要亲自杀过来了!”
“将军,我替我老大先过来接你,他正被军头奴役去柳南送军火,送完了马上赶过来!”说话的人黎卫的副将祝融。
“阿逐,黎远岳那老家伙爬不动,叫我替他来接你回家。”柳夙渊笑得花团锦簇。
“将军呐!你不在,我们紫营被红营欺负得好惨!”阿才抖着满身的肥肉道:“不过在这里盖房子,还真他娘的够劲!”
“那就留下来干啊!”林逐流笑了笑,抽出腰间的龙牙戎予挂在飞檐上,借力使力地上了屋顶。
屋顶上全是戈锁的兵,为了方便干活,清一色地穿着下级兵士的标志性短装——褐色的粗麻布衣裤。
可就是这黑压压的一群人中,林逐流也是一眼就看到了萧魅,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