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吟-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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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我全族上下百条人命是两个字就能解决的？”他眼白泛红，目露凶光，咬牙切齿的捏住风行的下巴，“像你这样从小无忧无虑又懂什么！”接着神色一变：“地图在哪里？不说的话，你便是第二个君不匪！”
风行一震，却是不发一言。
“给我打，打到他说为止！”
封离从石室里走出来，待那门合上后却是吁了一口气，疲态尽现。
“怎么，一切都还只是开始，就受不了了么？”一黑衣白发老者倏然从林中现身，他的脸上也带了面具，同样的青面獠牙，却是血泪满面，诡异斑斓。
“师父。”
“那小子招了没有？”老者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封离心中一凛，低了头只得照实禀报。老者听完不见怒意，只是眯了眼道：“那韩氏一族得了手仍在途中，不然就可以借用他们的孟婆忘，也不用我们如此大费周章了。就差这一块图，复仇大业就可以得报了！”
封离神色中掠过一丝不安：“师父，那南蛮之人我们又岂可如此倚赖。他们用毒手段如此高明，徒儿只怕到时候被他们反咬一口。”
老者冷笑一声：“他们有这个胆也没这个能耐！我们如今手中掌握两块残图，就算他们在六王手中夺下一块又如何？离儿，如今与他们联手乃是迫不得已，情势所逼，只是以后的事态发展，就由不得他们了！”
封离点点头，眼角瞥见一黑衣男子站在不远处，似是已经等待许久，便抬了手示意他近前。
那人行礼道：“少主、致辕公，潜伏在送别亭的探子来报，直到官长派人收了那剑，清了场地都没有人来寻剑。”那人顿了顿，“属下还有一事……不知道有没有必要秉明。”
封离一皱眉，一股不好的预感萌生，冷了脸道：“说！”
“有探子发现一男一女去过南宫府的驿馆。这事情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跟南宫府有来往的世家很多，只不过这一对实在出众，男子温润如玉，女子流风回雪，一对璧人。属下心中总有说不上来的感觉。”
“是不是一青一碧，男子手持白玉箫，女子可能随身带一长剑？”
见那人点了点头，封离怒火中烧，一拳捶在身旁的树上，树枝应声而断。他面无表情道：“原来是他们！怪不得到现在仍然一无所获。师父，司徒风行如此镇定，必是这两人已经带了藏图离开。可恨他们居然行事如此隐秘，到了现在才发觉。”
他眺了远方，沉声道：“他们必定是沿了沚江往南宫世家的方向去了。我现在追过去应该来得及。”
封致辕道：“如此甚好，我与你一道，助你一臂之力！”
沚江旁的江堤上一辆马车飞驰而过，车辕后掀起一阵滚滚黄沙。车头坐着两男一女，皆是神色严肃匆忙。
车内茶几上燃着安神香，那香烟袅袅浮起，却又很快被窗口渗进的江风吹散，只余一阵轻烟飘扬晕开，与车外的紧绷形成了剧烈反差。
还雁静静靠在窗边，怀中的一袭碧绿安然枕在他的颈中睡着。那睡颜婴儿般单纯，脸蛋轮廓柔和，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缕缕发丝拂过面颊垂到胸前，说不出的绰态天成。可那黛眉微微纠起，好像连在睡梦中都是解不完的愁绪。
还雁目光温和，轻轻拉起了从她身上滑下的毛毯，重新覆上了她的身子，大手轻轻抚上那纠结想要把它化开。半睡半醒间的流云却是嘤咛了一下，额上冒出细密汗水。还雁把她抱得更紧，却发现她心跳加快，呼吸不畅，显然是被梦魇困住。
他担心她体内气息被诱得混乱，只得扶了她的肩，轻摇着道：“流云，醒醒。”
流云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还雁关切的神色，不禁对他微微绽了一个笑颜。还雁取过汗巾抹去她的细汗，动作轻柔，看得流云脸一红，不自觉低下头去，只觉得心怦怦乱跳，耳边只听到还雁好听的声音：“我们已经行驶了半天了，已出曜州地界，很快便有南宫世家的人来接应了。”
流云低低应了一声，便挪到了窗边掀开了帘子。那江风吹起了她的青丝，迎面拂上了身后还雁的面庞。
他但看不语，深深凝望着她，却听她道：“这沚江本是风平浪静，盛夏观景的好去处，这连日暴雨却让江水猛涨，如今却是如此波涛汹涌。”
还雁正想回答，却看她转过头来笑道：“既是如此，便是另外一番美景。人人都喜欢用‘物是人非’来悲伤春秋，我倒觉得‘物非人是’才更应被人传唱，因为这便是我们应当追求的境界。不管身边环境变化如何，这些都不是自己能加以控制的。唯有自己的心境才能自己掌握，在这繁华乱世，又有几人能真正保持一颗平和的心呢。”
还雁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
“等这一切都结束之后，云儿，你愿意……你愿意跟我游遍大江南北，做两个‘物非人是’的闲散之人么？”他轻轻捉住了流云的手合在掌中，温声问道。那俊颜上也染上了红霞，而那双星眸却是灼灼生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流云心口一紧，满颊绯红，连忙垂下双眼，任凭眼中氤氲升起，唇边笑意却不减。等胸中气息平稳，她便反手握了还雁，抬了螓首，一股欢快似要从喉中迸发，却见还雁神色一凛，身下马车陡然降下速度。
流云下意识握住灵犀，侧耳倾听，却只有柳树林被风吹起的沙沙声和江河的奔流咆哮。
天权的声音在车门外响起：“公子，有敌人追上。”
还雁脸色严肃苍白，一边走向车门一边吩咐道：“你在车中，不要出来。”
冷不防一双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襟，“三哥哥，我要同你一起。”那眼神坚定，不容拒绝。
还雁心中一柔，唇角染笑，伸出了他的手：“那，我们便一起。”
生死别之二
生死别之二
封离和封致辕踏柳而来，身后的十个黑衣手下团团把马车围住。
天璇抽出一对细短沉渊勾，冷笑一声道：“好卑鄙，一次偷袭还不够，居然还想来伤我家公子！”
封致辕不屑道：“小娃儿太没见识，以老夫和离儿的身手，如要你们见阎王，又岂会让你们有命到今天？”
“住口！你居然敢如此胡言乱语！胆大包天！”天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封致辕面门，后者身形一变退了两步，天璇扑了空便被两旁黑衣人挡下。她头一低连连旋身逼近，一挥沉渊勾直扫黑衣人下盘。那些人也不是泛泛之辈，亮剑一挡便与天璇缠斗了起来。
“住手！”清亮喝斥声传来，天璇立即收势退了回去。封离寻声望去，只见一身青衣的还雁掀帘而出，身后跟随着一抹碧绿。
流云甫一看到带着面具的封离，倒抽一口气道：“原来是你！”
封离眼中讥诮闪过，轻笑道：“怎么，后悔那日放过了我？若没有司徒小姐相助，今日我俩又怎能再见？”他眼中邪魅流转，流云感觉到他在面具下扬起的不怀好意的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还雁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手心温暖的感觉传来，她心中不由得安定起来，靠他靠的更近。
封离狭长双眼一眯，冷声道：“交出地图，饶你们不死。”
还雁从容道：“好大的口气，夺图保图，大家全凭本事。”
“好个各凭本事，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上！”封离长臂一挥，那些黑衣人立即分成两股，一股挡住了玉衡、天璇和天权，另外一股直直向还雁流云袭去。
天璇见状大惊，却听玉衡道：“公子真气已经恢复八成，应付这些小喽罗应是没有什么问题。”甫才放下心来，专心应战。
只见玉衡、天璇和天权三人一排，动作招式繁复却一致，齐齐攻向迎上来的黑衣人。中间的天璇一跃而起，操起沉渊勾划向面前男子的咽喉，那黑衣人头一仰避开，却未发现脚下酸软，玉衡和天权的掌风已至，生生把他钉在原处。天璇正要补上一击，却被两旁的黑衣人架开。三人顺势立即分开，把黑衣人围在中央。
封致辕眯着眼在一旁观战，不由得叹道：“这阵法奇特，是以前朝著名的北斗阵演化而来。如今不用七人已能达到如此境界，实属不易。”
封离听罢低头沉思道：“据我所知司徒家并没有这三个人，但他们却称墨还雁为公子，其中必有缘由。”
谈话之间三人已然明显占了上风，虽然负伤难免，却是愈战愈勇，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
另一边厢还雁与流云倚背相靠，同进共退。五个黑衣人以多欺少同时袭来，还雁携了流云往后一步连跨带纵，飞身两丈，落地后却是真气一聚，手中玉箫莹白一片，待到黑衣人追上便毫不犹豫一记当空劈过。中间的两人头一侧避过劲风，正暗自不屑墨衣青凤也不过如此，便突然觉得侧脸一阵剧痛，脸皮好似被掀开一般，鲜血刷刷流出，半边脸动也不能动，就连那眼睛也被血肉给模糊了。
“好一招‘上清破云’！墨衣青凤果真了得，那就让我来受教一下罢。”语毕封离便一跃而起，纵身而出。仍然缠斗着还雁的另外两名黑衣人见状纷纷收剑闪开，封离便从中间窜出，一掌拍向还雁。
还雁虽然功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肩背上的刀伤却不是十天半个月能全部养好的，刚刚的一招已然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结痂处被崩了开来，淡淡的血迹从薄衫中透出。他面上却仍是一副淡定神态，见封离一掌将至，收回玉箫便要接下。哪知封离欺身近前，手掌一反成爪，遍体寒气皆凝聚在指尖。
眼看还雁躲避不及，臂膀便要被生生抓下，突然一抹凝碧旋出，接着红白两股剑气凭空从她背后飞腾而出。流云手握灵犀雷霆一般罩着封离劈下，动作快的不可思议。那红白剑气缠绕，却在离封离一尺的地方红光骤涌，而那白光倏的黯淡了下去。封离本能向后退去，脸上印过一阵火烧似的灼热，体内真气翻涌，连四肢都被涨得痛苦异常，不由得向后一个踉跄。
封致辕惊的睁大了眼睛，连声音都不似刚刚的沉稳高傲，“你……你怎么会有灵犀剑？还有已经失传的凝冰诀、降火咒，你又怎会习得？”
流云面色肃然，语调冰冷：“居然对三哥使用如此阴毒的招数，今日若我武艺过人，必不会让你再用此招害人！”
“你们是郢州封氏吧？”还雁轻轻搂过流云道，“封氏一族的武功以阴寒内力闻名天下，尤其是绝招‘腐骨寒锥’，中掌后能挺过的没有几个。不仅如此，你们世代为官，这一朝已及兵部侍郎的要职。可惜却在十七年前卷入当时的二皇子谋反一案中，株连九族！”
封离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心上的那道旧疮疤就像是被人用刀子剜了一下，扒了开来，里面的腐烂全数呈现在众人眼前。
“按你的年纪来看，你应该就是当年据说被烧死在封府的封家唯一子息罢。”还雁定定看向他，眼神清澈，温润如玉，字字却像细针一般直戳他心窝最柔软处。
“你到底是谁？”封离恨声道。
“我的底细，你们不是都已经很清楚了么？”
封离眼中怒火腾起，血色弥漫了双眼，从牙缝中蹦出三个字：“给我杀！”
剩下的黑衣人又全数围了上来。玉衡、天璇和天权击退了围攻的敌人，纷纷纵身回援。
封致辕表情骇然，切齿道：“一群废物！”说着飞身挡在了三人面前，一运内力，右手挥开，背上剑匣中便飞出一柄神剑来，“嗡嗡”落入手中。他片刻也不停，一招横扫千军，三人立即被那股至阴内力弹开几丈。即使脚下使力却也控制不住后退势头，在沙地上留下深深的双脚划过的痕迹。四人缠斗了几百回合，天璇已然真气使用过度，明显的体力不支。封致辕看准时机一掌成爪，疾速拍下，玉衡见状大惊，毫不犹豫挡在了天璇身前。那“腐骨寒锥”果真威力巨大，玉衡的一条手臂顿时鲜血淋漓，寒气随着血脉流向全身，他当场便昏死了过去。天璇一见怒极攻心，什么招式都管不上了，提了一对沉渊勾就刺将过去。封致辕冷笑一声，一回转移到了她的身后，手起剑落，直直插入了天璇背后。
天权见状大惊失色，可他虽然知道自己螳臂当车，依然迎身向前。封致辕顺势擒住他的手臂，一个倒折，只听“咔啦”一声，天权一条手臂被生生折断。封致辕随即补上一掌，天权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还雁架开了围攻的黑衣人，瞥见这一幕惊怒交加。封离见他分神便欺身近前，使出腐骨寒锥。眼见封离攻来他便心一横，立时运足了气传到了手臂上。封离阴寒内力爬上他的臂膀，顿时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从肩膀到手心都是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淋淋。
封离却没有料到还雁此举实乃以退为进，折损了一条手臂，却在同时意欲用级纯的真气伤他筋脉。封致辕大叫不好，千钧一发之时把封离拉了开来。
还雁心知时间拖得越长他们危险就越大，当下闭了眼凝神运气。霎那间真气狂涌，手中玉箫几近透明。江岸边柳树上的绿叶被真气震得纷纷四散飘落，混着飞沙走石，掠过脸颊时就好像被刀子割过一般疼痛难忍。
天权受到了真气的影响醒了过来，一见之下却是大骇，什么也顾不上只喊道：“公子，不能再用了……你会没命的……”
封致辕乍一见还雁陡增的真气大惊失色，原本心下仍有怀疑，却在听了天权的话后把疑点全部串在了一起，当下即惊且佩服，不由得连口气也变得尊敬：“墨衣青雁原来比江湖传闻还要深不可测，老夫近日算是长了见识。你这‘千方残光’虽是厉害，却在短期之内不能连续使用。你可想清楚了，今日一用，你这身真气可就废了！”
还雁一怔，却又想到了玉衡、天璇和天权的惨状，并且自己若是败了不但性命难保，连流云也会一并落入他们手中，思及此血气真气一齐上涌，任由手中玉箫变得更加透明。
流云在一旁听了却是心急如焚，眼见他背上血痕渐渐扩大，一件襦衫已被染成了鲜红，那手臂上血肉绽开，当下心痛难忍，一股强烈的恐惧袭来，便丝毫不顾自己安危一把抱住了还雁。那真气从她身体穿过，好似要拆开她的骨头一般，痛得她不由得把头向后仰去，面色转成蜡白。
还雁感到了身后的柔软，不禁心乱如麻，立即停止了真气流泻，慢慢收回内力。封致辕却在这个时候纵身而出，一掌打过来欲取还雁性命。
流云杏眼圆睁，心中一股狂怒陡然而起，一个使力便把还在收功无法分神的还雁护在身后，而那灵犀红光慑人，在转身时便已架在胸口，她挺身而出，生生挡下了封致辕的一掌。那一掌威力之大，又岂是流云能够抵御的，一股腥热从胸腔中冲出，碧色的轻纱突然染上了一层鲜红，她便好似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还雁见状脑子一片空白，想也不想以轻功一步跃起抱住了流云，两人一同落入了水流湍急的沚江。
虽是盛夏八月初，那江水依旧是冰冷刺骨。还雁吃力的攫住了江中本来用于固定浮木的木桩，那被抓伤的手臂仍然不断在出血，而那血水被激流而过的江水冲淡，急速飘向下游。
他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却紧紧抓住了流云，任凭汹涌波涛割得皮肤疼痛难忍，任凭那相握的两只手在波涛中上上下下，他都没有放开，只是紧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