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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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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不起?
  暴走萝莉没有暴走,她挂上电话,对我们微笑。小脸冷得发青,那个笑容像冰里冻着的一条悲哀的鱼,而红色的帽子鲜艳醒目,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无比骄傲。
  她扯下帽子,丢给阿梅:“冷,给你戴。”
  阿梅戴上女式绒线帽,样子滑稽。
  离婚时,何木子一样东西也没要。房子,车子,全部还给了古秦。
  很平静如常地过了小半年,大家小心翼翼谁也不去碰触,她与朋友照常谈笑风生,只是眼神底下有着不易觉察的悲伤。
  一次在阿梅家喝酒。何木子看着天花板,突然说:“两个人至少有一个可以幸福。”
  阿梅闷声不吭,但我觉察他全身发抖。
  我用胳膊肘顶顶阿梅,阿梅支支吾吾地说:“木子,小时候你经常保护我,可我保护不了你。”
  何木子斜着眼看他,接着暴走了。
  她大叫:“我的确对他不好啊,没有耐心,他想要个温柔的老婆,可是我脾气差,别问我脾气怎么差了,我告诉你,就是这么差!”
  她喊叫着,满屋子砸东西。
  小小的个子,眼花缭乱地沿着墙瞎窜,摸到什么砸什么,水壶、相框、花盆、锅碗瓢盆。她气喘吁吁地推书架,书架摇摇欲坠,我要去阻止她,被阿梅拉住,他摇摇头。
  然后书架倒了,满地的书。
  何木子泪流满面,说:“我不知道,我就是难过,你救救我好不好?”
  她蹲下来,抱着脑袋,哭着说:“你救救我好不好?”
  这次暴走,几乎把阿梅家变成了一地碎片。
  过了一个月,大家打算聚会,酒吧订好桌子。阿梅先去,我们到后,却发现坐了人,阿梅呆呆站在旁边。原来位置被占,阿梅不敢跟他们要回来。
  何木子一字一句地跟阿梅说:“你不能老这样,跟我学一句话。”
  她顿了顿,大声说,“还能玩儿啊!”
  阿梅小声跟着说:“还能玩儿啊……”
  何木子一把推开他,走到那几个男人前,娃娃音声震全场:“还能玩儿啊!”
  我们一起吼:“还能玩儿啊!”
  保安过来请走了他们。
  又过一个月,何木子请了年假。她的朋友卡尔在毛里求斯做地陪,于是她带着我们一群无业游民去毛里求斯玩。
  玩了几天,深夜酒过三巡,何木子的手机振动。她读完短信,突然抿紧嘴巴,抓着手机的手不停颤抖。我好奇接过来,是古秦发来的,大概意思是:你和我母亲通过话?你怎么可以没有经过我允许,跟我母亲说三道四呢?你还要不要脸?你懂自重吗?
  我心中暗叫:“我靠,这下要暴走了。”
  果然,何木子拍案而起:“他妈的,这样,我们明天去跳伞。谁要是不跳,我跟他没完!”
  大家面面相觑,望着暴走边缘的何木子,不敢吭声。所有人头摇得像拨浪鼓,齐声说:“去你大爷,跳跳跳跳个头啊……”
  第二天,在卡尔带领下,直奔南毛里求斯跳伞中心。大家坐在车上,一个个保持着活见鬼的模样,谁都不想说话。抵达后换衣服,签生死状,接着坐在屋子里看流程录像,管春第一个出声:“真的要跳吗?”
  何木子冷冷看着他。于是全场噤若寒蝉。
  何木子在大家闪着泪光的眼神中,指挥卡尔拒绝了教练捆绑串联跳。
  做了会儿培训,众人表情严肃,其实脑海一片空白,嗡嗡直响,几乎啥都听不进去。我嘶吼着:“三十五秒后开伞!我去你们的大爷,啥都能忘记,别忘记三十五秒后开伞!晚开就没命了!”
  管春哆嗦着说:“真的会没命吗?”
  登机了。爬升到三千多米高空。我们一共六个人,配备了两个教练。教练一遍又一遍替我们检查装备,卡尔喊话:“准备啦,现在平飞中,心里默背要领,教练会跟你们一起跳。来,超越自我吧!”
  何木子不屑地扫了眼大家,弓着身子站到机舱口,站了整整十秒,回过头,小脸煞白,说:“太高了,我们回去斗地主吧。”
  一群人玩命点头。
  教练比画着,卡尔说:“不能输给懦弱,钱都交了,不跳白不跳,其实非常安全……”
  教练来扶何木子胳膊,何木子哇地哭了,喊:“别他妈碰我,你他妈哪个空军部队的!我同学的爸爸是军区副司令,你别碰我,我枪毙你啊!别碰我我要回家!我靠,姥姥救命啊,毛里求斯浑蛋要弄死我……古秦你个狗娘养的把我逼到这个田地的呀……我错了我不该跳伞的……我要回家吃夫妻肺片呜呜呜呜……”
  这时我听到角落里传来嘀咕声:“还能玩儿啊还能玩儿啊还能玩儿啊……”
  我没来得及扭头,阿梅弯腰几步跨到机舱口,撕心裂肺地喊:“还能玩儿啊!”
  他顿了下,从胸口扯出一顶红色的女式绒线帽,紧紧抱在怀里,用尽所有的力气喊:“何木子,我爱你!”
  然后阿梅纵身跳了出去。他紧紧抱着红色女式绒线帽跳了出去。仿佛抱着一朵下雪天里冻得发青的微笑,所以要拼尽全力把它捂暖。
  我们听到“何木子我爱你”的声音瞬间变小,被云海吞没。
  何木子一愣,大叫:“还能玩儿啊!有种你等我一下!”
  她纵身跳了出去。
  管春一愣,大叫:“还能玩儿啊!看来阿梅也要找个二婚的了!”
  他纵身跳了出去。
  毛毛一愣,大叫:“还能玩儿啊!春狗等老娘来收拾你!”
  她纵身跳了出去。
  我跟韩牛一愣,他大叫:“还能玩儿啊!你说咱俩这是为啥啊!”
  然后他抱着我纵身跳了出去。
  我能隐约听见卡尔在喊:“你们姿势不标准……”
  我们自云端坠落。迎面的风吹得喘不过气,身体失重,海岸线和天空在视野里翻滚,云气嗖嗖从身边擦肩而过。整整半分钟的自由落体时间,我们并没有能手抓到手,并没有跟想象中一样可以在空中围个圆。
  我感觉自己连哭都顾不上,心跳震动耳膜,只能疯狂地喊:“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开伞后,我看到蓝色绿色的地面,下方五朵盛开的彩虹。
  我们被这个世界包裹,眼里是最美丽的风景,高高在上,晃晃悠悠飘向落脚地。
  出发去毛里求斯的前几天,我去阿梅家。他打开门,我吓了一跳。
  他家里依旧保持着两个月前,何木子砸成满地碎片的局面。我说:
  “靠,都两个月了,你居然没收拾?”
  他小心地绕开破碗、碎报纸、凌乱的书本、变形的书橱,说:“我会收拾的。”
  那天喝高了。
  他说:“这些是被木子打烂的。我每天静静看着它们,似乎就能听见木子哭泣的声音。我可以感觉她最大的悲伤,所以当我坐在沙发上,面对的其实是她碎了一地的心吧。我很痛苦,但我不敢收拾,因为看着它们,我就能体会到她的痛苦。”
  他说:“她的心碎了,我没有办法。天气不好的时候,我只能把自己心上的裂缝拼命补起来,因为她住在里面,会淋到雨。很多时候,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努力,怎样加油,怎样奋不顾身,才配得上她。”
  他哭了,低下头,眼泪一颗一颗地滴在地板上:“木子说,她很难过,我救救她好不好。张嘉佳,你说我可以做到吗?”
  我点点头。
  那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最大的勇气,就是守护满地的破碎。
  然后它们会重新在半空绽开,如彩虹般绚烂,携带着最美丽的风景,高高在上,晃晃悠悠地飘向落脚地。
  不管他们如何对待我们,以我们自己全部都将幸福的名义。


2。我叫刘大黑
  我们常说,要哭,老子也得滚回家再哭。
  因为你看:淚的繁体字,以前人们这么写,因为淚,就是一条在家里躲雨的落水狗。
  酒吧刚开的时候,被朋友们当作聚会的地方。后来慢慢知道的人多了,陌生人也逐渐走进来。
  有一天下午,我翻出电磁炉,架起小锅,喜滋滋地独自在酒吧涮东西吃。五点多,有个女孩迟疑地迈进来,我给她一杯水,继续吃。
  女孩说:“我能吃吗?”
  我警惕地保护住火锅:“不能,这是我自己吃的。”
  女孩说:“那你卖点儿给我。”
  我说:“你一个人来的?”
  女孩说:“是的。”
  我说:“这盘羊肉给你。”
  女孩说:“但我有男朋友。”
  我说:“把羊肉还给我。”
  女孩说:“已经不是男朋友了。”
  我说:“这盘蘑菇给你。”
  女孩说:“现在是我老公。”
  我说:“大爷的,蘑菇还给我!”
  出于原则,火锅太好吃,我无法分享,替她想办法弄了盘意面。她默默吃完,说:“你好,听说这个酒吧你是为自己的小狗开的?”
  我点点头,说:“是的。”
  女孩说:“那梅茜呢?”
  我说:“洗澡去啦。”
  女孩说:“我也有条狗,叫刘大黑。”
  我一惊:狗也可以有姓?听起来梅茜可以改名叫张春花。
  女孩眼睛里闪起光彩,兴奋地说:“是啊,我姓刘嘛,所以给狗狗起名叫刘大黑,他以前是流浪狗。我在城南老小区租房子,离单位比较近,下班可以走回家。一天加班到深夜,小区门口站了条黑乎乎的流浪狗,吓死我了。”
  我跟它僵持了一会儿,它低着头趴在冬青树旁边。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不敢跑快,怕惊动他。它偷偷摸摸地跟在后头,我猛地想起来包里有火腿肠,剥开来丢给它。
  它两口吃完,尾巴摇得跟陀螺一样。我想,当狗冲你摇尾巴的时候,应该不会咬人吧,就放心回家。
  它一路跟着,直把我送到楼下。我转身,它停步,摇几下尾巴。我心想,看来它送我到这儿了,就把剩下的火腿肠也丢给它。
  我做房产销售,忙推广计划,加班到很晚。从此每天流浪狗都在小区门口等我,一起走在黑漆漆的小路上,送我到楼下。我平时买点儿吃的,当它陪我走完这段夜路,作为报酬,就丢给它吃。
  我尝试打开楼道门,喊它到家里做客,它都是高傲地坐着不动。我进家门,探出窗户冲它挥挥手,它才离开。
  有天我发现大黑不在小区门口,我四顾看看,不见它的影子。于是我尝试着喊:“大黑!大黑!”
  这是我临时乱起的名字,因为我总不能喊:“喂,蠢货狗子,在哪儿呢?”
  结果草丛里窸窸窣窣,大黑居然低着头,艰难地走出来,一瘸一拐。到离我几步路的地方,默默坐着,侧过头去不看我,还挺高傲的。
  我心想,结伴十几次了,应该能对我亲近点儿吧?壮胆上前蹲下,摸摸它的头。
  大黑全身一紧,但没有逃开,只是依旧侧着头不看我,任凭我摸它的脑门儿。
  我突然眼眶一热,泪水掉下来,因为大黑腿上全是血,估计被人打断了,或者被车轧到。
  它瞟我一眼,看见我在哭,于是舔了舔自己的伤腿,奋力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走着。
  它居然为我带路,它在坚持送我回家。
  到楼下,我把包里的吃的全抖在地上,冲回家翻箱倒柜地找绷带消毒水。等我出去,大黑不见了。我喊:“大黑,大黑!”
  然后大黑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它跑,跑得飞快,一瘸一拐的样子很滑稽。
  我想是因为自己喊它的时候带着哭腔吧,它不知道我出了什么急事。
  我打开楼道门,它还是不肯跟我回去,坐在路边,眼睛很亮。
  我抱着它,擦掉血迹,用绷带仔细缠好。我说:“大黑呀,以后你躲起来,姐姐下班带吃的给你,好不好?”
  大黑侧着头,偷偷瞟我。
  我说:“不服气啊,你就叫大黑。大黑!”
  它摇摇尾巴。
  又过了一个多月,我男朋友买房子了,让我搬过去住。我问能不能带大黑?男朋友讥笑我,养条草狗干吗?我就没坚持。
  搬家那天,我给小区保安四百块。我说:“师傅替我照顾大黑吧,用完了你就打电话给我,我给你汇钱。”
  保安笑着说:“好。”
  和男朋友坐上搬家公司的卡车,我发现大黑依旧高傲地坐在小区门口,但是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的新家在郊区。之前和男朋友商量,买个小点儿的公寓,一是经济压力小点儿,二是大家上班方便。再说了,如果买郊区那套一百六十平米的,我们两人工资加起来,去掉房贷每月只剩两千不到。我其实不介意租房子住,何必贷款买房把我们的生活搞得很窘迫。
  我男朋友不肯,说一次到位。我没坚持,觉得他也没错,奔着结婚去。
  搬到郊区,我上班要公交转地铁再转公交,花掉一个半小时。不过我还是觉得很幸福,直到他说,要把他母亲从安徽老家接过来。我这才知道,他为什么留了个房间一直空着。
  不过孝顺永远无法责怪,他父母很久前离婚,妈妈拉扯他长大。我说好啊,我同意。
  他妈妈来我家之后,虽然有些小磕碰,但每家每户都避不开这些。
  他妈妈是退休教师,很节俭,我们中饭不在家吃,她自己经常只买豆芽凑合,可给我们准备的早饭晚饭永远都很丰盛。
  几个月后,我加班至后半夜才到家。家里灯火通明,男朋友和他妈妈坐在沙发上,我觉得气氛奇怪。男朋友不吭声,他妈妈笑着说:“欣欣,你是不是和一个叫蓝公子的人走得很近?”
  我脑子“嗡”一声,这是盘查来了。我说:“对,怎么啦?”
  他妈妈瞟了我男朋友一眼,继续笑着说:“欣欣,我先给你道歉,今天不小心用你电脑,发现你QQ没关,我就好奇,想了解你的生活,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就是你和那个蓝公子,有很多不该说的话。”
  我全身血液在往脑门冲。
  蓝公子,是我的闺密,是女人。她其实跟我男朋友还认识,属于那种人前冷漠人后疯闹的脾气,QQ资料填的男,ID蓝公子,喜欢跟我“老公老婆”地乱叫。
  这他妈的什么事儿。
  男朋友一掐烟头,说:“刘欣欣,你把事儿说清楚。”
  我站在过道,眼泪涌出来。因为,书房里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我所有的资料被丢得满地。卧室里衣柜抽屉全部被拉开,我的衣服扔在床上,甚至还有内衣。
  我抹抹眼泪,说:“找到什么线索?没找到的话,我想睡觉了,我很累。”
  男朋友喊:“说不清楚睡什么?你是不是想着分手?”
  我咬住嘴唇,提醒自己要坚强,不可以哭,一字一句:“我没说要分手。”
  男朋友冷笑:“蓝公子,呸!刘欣欣我告诉你,房产证你的名字还没加上去,分手了你也捞不着好处!”
  我忍不住喊:“首付是我们两家拼的,贷款是我们一起还的,你凭什么?”
  男朋友说:“就凭你出轨。”
  出轨。这两个字劈得我头昏眼花。我立马随便收拾箱子,冲出门。他妈妈在后面拉我,说:“欣欣,到底怎么回事,外面那么晚别乱跑呀!”
  我说:“阿姨,您以后要是有儿媳了,别翻人家电脑行吗,那叫隐私。”
  男朋友在里头砸杯子,吼着:“让她滚!”
  我在郊区马路上走了很久,拖着箱子一路走一路哭。闺密开车来接我,聊了通宵。
  她说:“误会嘛,解释不就完了。”
  我说:“他不信任我。”
  闺密说:“你换位思考一下,从表象上来看,的确有被戴绿帽子的嫌疑。”
  我说:“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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