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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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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生脑中一片空白,恍恍惚惚可以听到她在说话,那自己也得说,不能让她一个人说。
  男生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
  男生侧着脸,从拍档的口型大概可以辨认,因为每天流程差不多,所以知道她在说什么。
  拍档说:“那让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爱情问一问。”
  男生跟着她一起喊,觉得流程熟悉,对的呀,我每天都喊一遍,可是接下来我该干什么?
  男生不知道,就拼命说话。
  但是看不到自己的口型,所以男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男嘉宾和女嘉宾手牵着手,笑容绽放。
  男生闭上了嘴巴,他记得然后就是ending(结尾),直播结束了。
  5月1日19点30分,男生启动车子,北京的朋友要来,得去约定的地方见面,请客吃饭。
  开车去新街口。
  车刚开到单位铁门,就停住了。
  男生的腿在抖,脚在发软,踩不了油门,踩不下去了啊,他妈的。
  为什么踩不下去啊,他妈的,也喊不出来,然后眼泪就哗啦啦掉下来了。
  油门踩不下去了。男生趴在方向盘上,眼泪哗啦啦地掉。
  5月1日19点50分,男生明白自己为什么在直播的时候,一直不停地说话不停地说话,因为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不说话,泪水就会涌出眼眶。
  5月2日1点0分,朋友走了。男生打开第二包烟,点着一根,一口没吸,架在烟灰缸的边沿。
  它搁在那里,慢慢烧成灰,烧成长长一段。
  长长的烟灰折断,坠落下来,好像一定会坠落到你身边的思念一样。
  烟灰落在桌面的时候,男生的眼泪也正好落在桌上。
  多艳说要到南京来看他。也许这列火车就是行程的一部分。
  车厢带着多艳一起偏离轨道。
  一旦偏离,你看得见我,我看不见你。
  如果还有明天,要怎么说再见。
  男生最讨厌汽笛的声音,因为预示着离别。
  多艳还没有到达南京,他就哭成了泪人。
  连听一声汽笛的资格都没有。
  书本刚翻到扉页,作者就说声再见。
  多艳郑重地提醒,这手链是要用矿泉水泡过,才能戴的。戴左手和戴右手讲究不同。但还没来得及泡一下,它就已经散了。
  如果还有明天,要怎样装扮你的脸。
  新娘还没有上妆,眼泪就打湿衣衫。
  据说多艳的博客里有男生的照片。
  男生打开的时候,已经是5月4日1点。
  到这个时候,才有勇气重新上网。才有勇气到那个叫作天涯杂谈的地方。才有勇气看到一页一页的悼念帖子。然后,跟着帖子,男生进了多艳的博客。
  在小小的相册里,有景色翻过一页一页。
  景色翻转,男生看到了自己。
  那个穿着白衣服的自己。欠着多艳小说结尾的自己。弄散多艳手链的自己。
  那个自己就站在多艳博客的一角。
  而另一个自己在博客外,泪流满面。
  台阶边的小小的花被人踩灭,无论它开放得有多微弱,它都准备了一个冬天。青草弯着腰歌唱。云彩和时间都流淌得一去不复返。
  阳光从叶子的怀抱里穿梭,影子斑驳,岁月晶莹,脸庞是微笑的故乡,赤足踏着打卷的风儿。女子一抬手,划开薄雾飘荡,有芦苇低头牵住汩汩的河流。
  山是青的,水是碧的,人没有老去就看不见了。
  居然是真的。
  2009年搬家,男生翻到一份泛黄的病历。或者上面还有穿越千万片雪花的痕迹。
  2010年搬家,男生翻到一盒卡带。十年前,有人用钢笔穿进卡带,一圈圈旋转,把被拉扯到外边的磁条,重新卷回卡带。
  那年,从此三十岁生涯。
  2011年,回到2003年冬天的酒吧。那儿依旧在放着王菲和陈升。
  听着歌,可以望见影影绰绰中,小船漂到远方。
  2012年5月。我坐在小桥流水街边,满镇的灯笼。水面荡漾,泛起一轮轮红色的暗淡。
  我走上桥,突然觉得面前有一扇门。
  一扇远在南京的门。
  我推开门,一扇陈旧的木门,屋檐下挂着风铃。旁边墙壁的海报上边,还残留着半张非典警告。刚毕业的男生轻轻推开门,门的罅隙里立刻就涌出歌声。
  那年满世界在放周杰伦的《叶惠美》,这里却回荡十年前王菲的《棋子》。男生循着桌位往里走,歌曲换成了陈升的《风筝》。
  我知道你是个容易担心的小孩子,所以我在飞翔的时候,却也不敢飞得太远。
  有张桌子,一边坐着男生,一边坐着女生。
  女生说:“我可以提一个问题吗?”
  我站在女生背后,看见笑嘻嘻的男生擦擦额头的雨水,在问:“怎么这么急?”
  女生低头说:“我喜欢一个人,该不该说?”
  男生愣了一下,笑嘻嘻地说:“只要不是我,就可以说。”
  女生抬起头,说:“那我不说了。”
  我的眼泪一颗颗流下来,我想轻轻对男生说,那就别再问了。因为以后,房间里的东西会日益减少,照片不知所踪,电视机通宵开着,而一场大雪呼啸而至。
  然后你会一直不停地说一个最大的谎言,那就是母亲打电话问,过得怎么样。你说,很好。
  我的眼泪不停地掉。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好像我一定会喜欢你一样,好像我出生后就为了等你一样,好像我无论牵挂谁,思念都将坠落在你身边一样。
  我一定会喜欢你,就算有些道路是要跪着走完的。
  面前的男生笑嘻嘻地对女生说:“没关系,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是有很多艰难的问题。那么,我带你去北京。”
  女生说好。
  我想对女生说,别轻易说好。以后他会伤害你,你会哭得让人心疼。然后深夜变得刺痛,马路变得泥泞,城市变得冷漠,重新可以微笑的时候,已经是八年之后。
  女生说:“你要帮我。”
  男生说:“好。”
  女生说:“不要骗我。”
  男生说:“好。”
  青春原来那么容易说好。大家说好,时间说不好。
  你们说好,酒吧唱着悲伤的歌,风铃反射路灯的光芒,全世界水汽朦胧。你们说好,这扇门慢慢关闭,而我站在桥上。
  怀里有订好的回程机票。
  我可以回到这座城市,而时间没有返程的轨道。
  我突然希望有一秒永远停滞,哪怕之后的一生就此消除。眼泪留在眼角,微风抚摸微笑,手掌牵住手指,回顾变为回见。
  从此我们定格成一张相片,两场生命组合成相框,漂浮在蓝色的海洋里。
  纪念2008年4月28日。纪念至今未有妥善交代的T195次旅客列车。
  纪念写着博客的多艳。纪念多艳博客中的自己。纪念博客里孤独死去的女生。纪念苍白的面孔。纪念我喜欢你。纪念无法参加的葬礼。纪念青春里的乘客,和没有返程的旅行。


3。唯一就等于没有
  这个世界上,没有两个真的能严丝合缝的半圆。只有自私的灵魂,在寻找另外一个自私的灵魂。我错过了多少,从此在风景秀丽的地方安静地跟自己说,啊哈,原来你不在这里。
  我一直恐惧等错了人。
  这种恐惧深入骨髓,在血液里沉睡,深夜频频苏醒,发现明天有副迫不及待的面孔,脚印却永远步伐一致,从身边呼啸而过。
  2002年,和一群志同道合者做活动。活动结束后,大家在路边饭馆聚餐。吃了一半,招牌菜酸汤鱼上来。我眼巴巴地等它转到面前,和我隔三四个座位的女孩X放下筷子,说我要走了。
  她是大学校花,清秀面庞,简单心灵。男生们纷纷举手叫着,我来送你。X红着脸,我不要你们送,我要张嘉佳送。
  我好不容易夹到一块鱼肉,震惊地抬头,惨烈地说:“为什么,凭什么,干什么,我囊中羞涩没有钱打车。”说完后继续埋头苦吃。然后呢?然后再见面在三年之后。
  2005年,X打电话来,说想和我吃顿饭。吃饭总是好的,我正好怀抱吃郊区一家火锅的强烈欲望,就带着她打车过去了。她说:“一年多在高新区上班,离家特别远,都是某富二代开车一个多钟头来回接送。”我沉默一会儿说:“也好,他很有毅力。”X低头,轻声说:
  “一开始坚持坐公交车,但他早上在家门口等,晚上在公司楼下等,坚持了几个月。有次公交车实在挤不上去,我就坐了他的车。”我一边听一边涮羊肉,点头说:“上去就下不来了吧。”她什么都没吃,筷子放在面前,小声说:“不知道,我不知道。”
  吃完了,我摸着肚子,心满意足地出门等出租车。半天没有,寒风飕飕,冻得我直跳脚。X打电话喊车过来接我们,我知道就是富二代的车。车是宝马,人也年轻。虽然不健谈,可是很文静。
  X坐在副驾,从后视镜里,我能望见她安静地看着我。我挪到门边,头靠在车窗上。夜渗透玻璃,空调温暖,面孔冰凉。
  驶过高架,路灯一列列飞掠。什么都过去了,人还在夜里。
  这场景经常出现在梦中,车窗外那些拉大的光芒,像时间长河里倒映的流星,笔直地穿越我的身体,横贯着整场梦。
  梦里,可以回到2002年的一次聚餐,刚有女孩跟我说,算了吧。刚有另一个女孩说,送我吧。然后呢?再也没有然后了。
  多少年,我们一直信奉,每个人都是一个半圆,而这苍茫世界上,终有另外一个半圆和你严丝合缝,刚好可以拼出完美的圆。
  这让我们欣喜,看着孤独的日,守着暗淡的夜,并且要以岁月为马,奔腾到彼岸,找到和你周长、角度、裂口都相互衔接的故事。然后捧着书籍,晒着月光,心想:做怎样的跋山涉水,等怎样的蹉跎时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面有谁在等你。
  有个朋友的世界观在禽流感爆发那天展示给了我,他依旧在吃鸡,并且毫无畏惧。他说,撞到的概率能有多少,大概跟中彩票特等奖差不多吧。我突然觉得很有道理,如果十几亿人中,只有唯一的半圆跟你合适的话,是命中注定的话,那撞到的概率能有多少,大概跟中彩票特等奖差不多吧。
  分母那么浩瀚,分子那么微弱。唯一就等于没有。
  这个世界上,没有两个真的能严丝合缝的半圆。只有自私的灵魂,在寻找另外一个自私的灵魂。我错过了多少,从此在风景秀丽的地方安静地跟自己说,啊哈,原来你不在这里。
  2012年,在西安街头,我捧着手机找一家老字号肉夹馍。烈日曝晒,大中午地面温度不下四十摄氏度。我满头大汗,又奔又跑又问人,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头晕目眩,顶不住,瘫倒在树荫下。最后希望出现,旁边饭馆服务员说他认识,带我走几步就抵达。小店门头已换,所以我路过几次都没发现。肉夹馍还未上,严重中暑的我晕厥了过去。晕得很短暂,醒来发现店里乱成一团,伙计想帮我叫车,我无力地拦住他,说:“他妈的,让我吃一个再走。”
  不能错过那么好的肉夹馍,因为我已经错过更好的东西。


4。只有最好的爱情,没有伟大的爱情
  你觉得它伟大?它本身放着光芒,让你觉得世界明亮,其实跟黑暗中看不见东西的道理一样,照耀同样使你看不清四周。
  世界上只有三种东西是伟大的。伟大的风景,伟大的食材,和伟大的感情。它们与生俱来,无须雕琢,立地成佛——这也算三观吧。
  由于职业使然,会有女生问我,怎么控制男人?我说你的意思是男人有什么缺点,这样容易把握对不对?她说对。
  在追寻世界上最伟大的风景与食材的过程中,我四处奔波。其中在西安,接连碰到两位神奇的司机,他们可以解答这个问题。
  遇见第一位是在我刚下飞机,奔赴鼓楼的车上。当时忘记调整语系,我用了南京话。司机乐呵呵地问:“来旅游的?”我说:
  “对。”他说:“怎么不买张地图?”我说:“反正你认识路,那又何必呢。”司机不吭声了,埋头猛开。几十分钟后,我看手机导航,震惊地发现他在绕路。我喊:“师傅,你绕路了吧?”司机恐慌: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没买地图吗?”我喃喃道:“可我开着手机导航呀。”司机沮丧地说:“难怪哦,后座老是传来什么前方一百米右转、什么靠高架右侧行驶……我说呢。”我比他还要恐慌:“师傅你都听到这些了,还绕路?”司机长叹一声:“我这不想要赌一把吗。”
  第二位是我在回民街出口,拦了辆三蹦子。三蹦子要价十块,结果他也绕路。绕就绕吧,还斩钉截铁不容我商量:“太远了我讲错价格,应该二十块。”我气急败坏地跳下车,塞给他十块钱说:“那我就到这儿!”他踩着车溜掉,我愤愤前进一百米,在路口拐弯,斜刺里冲出一个人大叫:“哇哈!”吓得我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定睛一看,是适才的三蹦子司机。我怒吼:“你作甚!”司机得意地说:“我心里气嘛。”然后扬长而去。
  前一位司机说明男人永远都有侥幸心。你常常无法明白他这么选择的理由,事情的主次本来有目标、有结构、有轻重,往往一个忽闪而过的念头,就莫名其妙变成了最大的支撑点。
  男人总体讲究逻辑层次,自我规划出牛气冲天的系统,却失败于对待核心内容常常抱着“这不是赌一把嘛”的心态。这就像豁出老命造辆好车,刹车轮胎外壳底盘样样正宗缜密,处处螺丝咬合得天衣无缝。但就是发动机,他还不太清楚会不会转。要是转,开得欢快,要是不转,一摊杂碎儿。或者他就塞个痰盂在里头,赌一把,说不定痰盂也能启动,对吧,启动了就全运作正常了耶。
  后一位说明男人永远都有孩子气。女人会在思索他们某些举动的过程中死于脑梗。这位司机师傅在我走一百米的时间里,沿着大楼另外三条边拖车暴奔半公里,掐准钟点气喘吁吁地冲出来咆哮一句“哇哈”,取得让我吓一跳的成绩。投入产出如此不成比例,但我估计很多男人会狂笑着点赞。包括我自己,事后恨不能跟他浮一大白。
  男人能在事业轰然倒塌后,面色如旧卷土重来,“鸭梨山大”的情况中置生死于度外。但支持的球队输了也会让他成天吃不下饭,超级玛丽漏了个蘑菇直接掀桌子。就如同宁可用脚捡书十分钟憋得脸紫,也不肯弯下腰几秒钟用手完成。说懒吧,力气花得挺多。说蠢吧,的确还真有点儿蠢。这就是养于娘胎带进棺材的孩子气。
  大概这两点各磨损女人的一半耐心,让小主们得出男人无可救药的结论。
  就因为各自长着尾巴,握着把柄,优缺点沦为棋子,绞尽脑汁将军,费尽心机翻盘,所以我说,最伟大的感情,一定不包括男女之情。
  只要伟大,就不好找。去见莽莽昆仑,天地间奔涌万里雪山。去破一片冰封,南北极卧看昼夜半年。你得做出多大牺牲,多大努力,才迈进大自然珍藏的礼盒内。风景如是,食材亦如是,它孕育在你遍寻不到的地方,甚至行走经过却不自知。
  我在胸外科一室的走廊打这些话。父亲躺在病房,上午刚从ICU搬出来。心脏搭了五座桥,并且换了心瓣膜,肾功能诊断有些不足。
  我在北京出差时,母亲打电话说父亲心肌梗死。母亲在电话里哭,救救你爸爸,千方百计也要救他一条命呀。
  托了很多人,请来最好的医生。手术前,医生找我谈话,由于肾功能不全,手术死亡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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