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下不留人-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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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东阳连忙道:“胡说!我对芝娘像是心目中的一尊神……”
花珍哼了一声道:“神莫尊于观自在!”
海东阳激动地道:“芝娘比观音更值得尊敬!”
花珍笑了一下道:“世所塑观音像法身千万,即使是科首跣足身披一袭轻纱,却没有一个人敢以色眼观之,海老爷子对芝娘前辈但见其色,其尊敬可想像而得知!”
海东阳怔了一怔才道:“胡说!我对芝娘的感情绝非你所能了解的!”
花珍淡淡地道:“男人对女人价心不外乎两种,非惑其色,即感其情,以海老爷子的说法,自然不是惑于美色了!”
海东阳激动地道:“不错,郎使芝娘丑得像个夜叉罗刹,我也不变此心!”
花珍连忙道:“这就够了,老爷子既然承认深情不由之以色,就不能替海公子代作决定,更不必去干涉他的感情!”
海东阳默然无以为答。
窈娘却轻叹一声道:“花小姐!芝姑姑并没有要我嫁给海公子!”
花珍冷笑一声道:“可是她却明白地告诉海公子娶我们姊妹!”
窈娘委婉地道:“我并没有与你们争取之意……”
花珍却不肯放松地道:“这不是争不争的问题,一定要争的话,天下女子都不是你的敌手,因为你天生有一种吸引男人的魅力……”
窈娘惨然一笑道:“我没有见过多少男人,更不知道我对男人有多少魅力,可是我听见芝姑姑的遭遇后,无法不相信这件事!”
花珍尖刻地道:“你已经见过一个金龙大王,现在又见到海公子……”
海平候眉头微皱道:“珍姑娘!你能少说一句吗?”
花珍脸色微变道:“刚见到面,你已经受她的吸引了……”
海平候沉下脸道:“胡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花珍也沉声道:“事实很明显,你心中已开始向着她!”
海平候目中神光毕露,以极为冷静的声音说道:“你真是这样想吗?”
花珍见他忽然变得正经起来了,倒是不敢多说,深恐激怒了他,把话说僵了,自己反而无法转圜!
海平候却不肯放松,继续追问道:“你认为我也是一个见色动心的男人吗?”
花珍不敢回答。
花珠却笑了一下道:“海公子!你不要这样逼大姊,当然你不是那种人,大姊也没有那个意思,可是我觉得你若是为了窈娘而摒弃我们姊妹,也是件很自然的事,这绝不是说你是个好色之徒,窈娘之美,如神若仙,她能使一个男人为之动心却并不在于她的容貌……”
海西日哈哈一笑道:“这就对了,我们都不是好色之徒,然而见了芝娘即无法自拔,这绝不是惑于她的美丽……”
花珠轻轻地道:“我承认这件事,别说是一个男人,就是我们女人也无法脱出这个范围,我们无缘见识芝娘前辈,可是我见到窈娘之后,自然而然地受到她的吸引,不由自主地为她倾心,愿意为她作一切的牺牲……”
月桂激动地道:“这位姑娘说得对极了,我们都有这个感觉,虽然我们都是金龙大王的姬妾,可是为了窃娘,我们宁可杀了金龙大王也不愿见她受到一点损伤……”
海平候突地一摆手指着窃娘道:“你们都别说了,照你们的说法,似乎天下人都会受她的吸引,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甘心献出一切……”
海东阳微怔道:“难道你能例外吗?”
海平候庄严地道:“不错!假如她确有这种魅力,我可能是唯一能抵抗这种魅力的人,那并不是我比别人特殊,而是我有着一个比人特殊的母亲,她与我母亲可以说是同一个人,我总不能对自己的母亲生出那种心思……”
海东阳哼声道:“你不是由衷之言!她虽然像芝娘,却不是同一个人!”
海平候正色道:“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因为我恨我的母亲,恨她的滥杀无辜,作恶多端,假如我母亲在场,我不认她是我的母亲……”
海平候斩金截铁的一个决定,使得所有人都怔住了!
海东阳立刻怒声道:“畜生!你居然敢说出这种话来!”
海平候庄严地道:“我先前已经说过了,而且绝不会改变!”
海东阳正待发作,海西日却拦住他道:“东阳!你不要去干涉他,这孩子的决定是对的,芝娘最近的所作所为,确有不取之道!她杀人的手段太狠了!假如再不加以制止,不知道她还会杀多少人呢?”
海东阳愠然道:“可是也轮不到他做儿子的去对付她!”
海西日庄容道:“除了平儿之外,也许没有第二个人能制止她了!”
海东阳又不开口了。
海西日继续道:“我不知道她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即使我们的武功能胜过她,你我有那份决心与勇气吗?”
海东阳长叹一声,欲言无语。
海西日想想再道:“你我都曾用黑旋风的名义杀死过不少人,可是我们所杀的人必然有他的可杀之罪,唯独芝娘顶着黑旋风的招牌所造下的杀孽,简直是近乎疯狂的行为,我们自己没有能力制制止她,更应该支持平儿的这个决定……”
海东阳想了一下才对海平候问道:“你能让她放下屠刀吗?”
海平候以金石之声道:“在杀死黑旋风之前,我只知道她是个万恶的魔鬼,举世之公敌,消去了罪恶,我才承认她是我的母亲!”
海东阳连忙又道:“那时你又怎么样摆脱你的逆母之罪呢?”
海平候摇摇头道:“大伯,我对付的只是黑旋风,可不是我的母亲。”
“可是她们明明是同一个人。”
“不!大伯,黑旋风是我的姨丈,他已经死了,不妨再死一次,而且他这一次是真正的死亡,不会再被人借尸还魂再造杀孽。”
海西日道:“原来你是要你母亲放弃黑旋风的身份,那恐怕不容易。”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不仅要她放弃黑旋风的身份,也要求她行善于世……”
海东阳默然片刻才长叹一声道:“孩子!我为自己感到惭愧,也许我不配有你这样的儿子!不管你作何决定,我都认为你是对的……”
说完又轻轻一叹道:“不过我要告诉你一句话,以你的武功根本不是你母亲的对手,除非她甘心情愿地,否则……”
海平候庄严地道:“我不在乎!我只尽我的能力去做,必要时我以身殉尸谏来劝她老人家回头。”
海东阳沉思片刻,突然在身边取出一卷破烂的狼皮道:“孩子!这是我毕生武功的心得,也是一尘子遗留下来的练功秘笈,我又加以详细注释,你学起来可以省很多的力,可是这仅有芝娘所能的四分之三,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其余就要靠你自己的努力了!”
海平候接了过来,以略带哽咽的声音道:“谢谢您!父亲!您是决定留在这里了?”
海东阳苦笑着道:“你母亲把我陷死在此地了,除非她肯解除我身上的制禁,否则我只有终身与狼为伍!”
海平候的脸上又浮起怒色。
海东阳连忙道:“你为了其他的理由责问芝娘都行,可不要为我!我害得她也够苦的了,应该受这些折磨,我绝不恨她!”
海平候又将目光移向海西日,征询他的意向。
海西日轻叹道:“我一生所能完全传给你了,我无法再给你什么,更帮不了你的忙,还是留在此地陪陪你父亲吧!”
海平候默默无语。
海东阳又道:“孩子,假如你碰到了芝娘,她不听你的劝导,母子反目,你不能伤害她,让我们再见她一次……”
海平候苦笑一声道:“父亲!您这个请求实在是多余的,假如她肯见您,自然会来找您,我根本作不了主!”
海东阳怔了一怔才道:“也对!你去吧,希望你能成功……”
海平候朝两人跪下各叩了一个头,站起来对花珍道:“你们是否还跟我一起……”
花珍连忙道:“当然了!你到那里,我们跟到那里,除非你不要我们了,那我们就找个深山古寺当尼姑去!”
海平候微微一笑道:“我们的亲事是我母亲作主替我订下的,虽然为了正义使然,我必须与母亲作对,可是对她这一个命令,我却必须遵守倒底!”
月桂连忙道:“海公子!你对窈娘又作何安排呢?”
窈娘连忙道:“月桂!我自己的事何必要别人安排,而且我已经与金龙结成夫妇,自然应该守着他……”
月桂大急道:“窈娘!你难道真要嫁给那个蠢笨如猪的蛮牛!”
窃娘苦笑一声道:“是的!我想历来的怨女所以会有那种悲惨的遭遇,都是她们自取的,巧妇常伴拙夫眠,这是上天的定律,她们不安于命运的安排,妄想找一个相堪匹对的配偶,才招天之忌,自陷于薄命,想来我从前冷落金龙实在是件大错事!”
海平候对她这个决定倒是一怔,但也没有多表示意见。
窈娘却想了一下又道:“海公子!我对你还有一个请求,请你到南宫地找一下那个姓燕的女孩子,看看她是否真怀了孕!”
海平候微异道:“这是为什么?”
窈娘凄然地道:“我想她一定是怀了孕,你劝她把那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杀了,让我们怨女的命运就此结束了吧!”
海平候摇摇头道:“我不能提出这个不近人情的请求!”
窈娘神色悲苦地道:“这是为了大家的好,难道你愿意雪峰神女的悲剧一直延续下去吗?难道你希望世上再出现一个芝姑姑吗?”
海平候庄容道:“孽由心造,祸因人生,你既然已经明白了解脱之道,何必又去戕害一个新的生命呢,再说我根本不信这个荒诞不经的传说!”
窈娘怔了一怔才道:“既是公子如此说,妾身也不敢勉强了!”
说完对月桂等三个苗妇道:“你们收拾一下东西,跟我一起下山吧!”
海东阳一怔道:“你也要离开这里?”
窈娘点点头道:“是的!我想去找金龙!”
海平候道:“茫茫人海,你上那儿去找他?”
窈娘坚决地道:“只要我有信心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海东阳连忙道:“你从来没有到过别的地方,不如在此地等他为佳!”
窈娘摇头道:“不行!他若是重回此地,一定会找您报杀父母之仇,因此我还是出去找他的好,我找到他后,可以劝止他放弃仇念,另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过这一辈子,我相信他一定肯听我的话……”
海平候听她如此一说,倒是颇为赞成。想想道:“这样吧!你也不必走得太远,我负责替你找到金龙,告诉他你在什么地方等他,这总比你去找他方便得多!”
窈娘沉思片刻才道:“也好!我就在山下元江县等着他!那是到此地必经之路,即使你找不到他,他要到此地来,也会先碰上我!”
海平候点点头,想到一句话,说到口头又咽了下去!
窃娘却已明白他要说什说,轻叹一声道:“你放心好了,我在元江县一定找个隐秘的地方,深居简出,任何外人都不见,这就不会惹出其他的麻烦了!”
海平候被她说出了心事,脸上不禁一红。
窃娘轻叹一声,自顾率领月桂等收拾东西去了!
海平候也不想多耽,会同花氏六女,告别了海西日与海东阳下山而来,走出那群苗妇所居的村落,他倒是感慨万千,连连回头怅望。
在这里不过短短的一天,在他的生命中却是一段极为重要的时光,他弄清了自己的身世,见到了生身的父亲!
更解开了黑旋风之谜,而且担负起一个新的任务!
其实这个任务并未更改,他原来是要除去黑旋风,现在还是要除去这个恶魔,只有一点不同!
那万恶的黑旋风已由他的师父换成了他素未谋面的母亲——晏美芝,实际上他与晏美芝也不是没见过面!
从黄河之畔踏入江湖开始,他们母子已见过好几次,每一次见面,晏美芝都留下了一片血腥!
花珍见他的脸上十分沉重,以为他心中很难道,不敢再去撩拨他,花珠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更多的东西!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情当他还是李平候的时候,在浣花别庄上,他第一次失神,握住了她的手,目中也流露出这种神色光釆,曾经使她的心为之猛烈颤动过!
可是她明白他现在的这份激动不是对她,也不是对她们姊妹中任何一人,他是对着那留在后面的窈娘!
她在心中埋下了一个叹息,却不敢表露出来!
窈娘是可爱的,不仅男人们见了会爱她,女人们见了也会不由自主爱上她,除非她是极更强烈的嫉妒掩盖了!
她自己没有嫉妒,却怕她的姊姊花珍!
一行人默默地出了哀牢山,天色已经很晚了,照理他们应该在元江县内歇宿一夜,可是海平候却坚持要赶路!
花珠知道他是在逃避再见到窈娘,花珍却是怕他再见到窈娘,反而很兴奋地表示同意,于是他们又冒夜进发!
要找到化身千万的黑旋风——现在已确定她是晏美芝了——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茫无头绪,真不知何适何从!
但是海平候判断她的足迹多半落在中原,否则就是紧蹑在他们身后,因此他们毫无考虑地重回中原!
假如晏美芝追在他们后面,到必要时自然会现身相见,不然就一定会在中原找到她的足迹!因为像她此刻身怀绝技,一定不肯甘于寂寞的,何况还有一个袁白萍跟着她,从袁白萍的身上也可以找到她!
口口 口口 口口
出元江城,渡过元水取道东行,踏着夜色,戴着满天星斗与一钩新月,还有就是海平候的满怀惆怅了。
花家六姊妹中就是花珍一个人比较老练,泼辣,世故也最深,渐渐地她也看出海平候心神不属了!
可是她不像花珠那样含蓄,立刻追问道:“海公子!你是否还在想念着窈娘!”
海平候心神一震,连忙道:“胡说!我想她干什么?”
花珍轻叹一声道:“你不必否认,我看得出你在想念她,这也难怪,我若是个男人,我也会为她着迷的,她的确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海公子!你一定认为我对她刻薄……”
海平候轻轻一叹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已经明白地表示过我不会对她着迷的!可是我觉得你对她未免太凶了一点!”
花珍庄容道:“在那个时候我不得不如此,海公子!你不要误会我是在嫉妒她,我们姊妹六个人都能共嫁一人,我不会在乎你多爱一个女人的,可是我必须阻止你去爱她……”
海平候笑了一下道:“你这一想根本多余……”
花珍苦笑一声道:“我并不多余,当时你若表示得急切一点,我会不顾一切想法子杀死她的,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自己……”
海平候微愕道:“那你为了什么?”
花珍庄容道:“为了你,我怕你会感染到她的不幸!”
海平候笑道:“你当真相信那荒唐的故事!”
花珍道:“我不相信那传说,可是我相信你的母亲,她自己是雪峰神女悲惨的化身,对一切比任何人都清楚!”
海平候连忙摇头道:“你越扯越远了!”
花珍庄容道:“不!我有相当的把握与证据,从你后来的遭遇看,你的母亲始终还是爱你的,她处处地方都是在成全你,甚至于杀死某一些人也是为了你,可是她偏偏不肯让窈娘嫁给你,这原因我相信你是明白的!”
海平候见她又旧话重提,实在不想再谈下去,连忙道:“好了!好了!有一点你可以放心的,窈娘已经嫁给金龙了,无论如何我总不会去抢别人的妻子吧……”
花珍叹道:“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海平候怫然道:“难道你这个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