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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14期-第9章

小说: 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14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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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轻轻一叹,道:“当时教中姐妹只道如此安排,也算全了他下半世的安稳。谁知那男子心气甚高,哪里愿意深藏教中,寂寂无名地度过半生?恰在此时,教中又另出一件大事,终于酿就祸端。 
  “那位女香主生得美貌,英姿飒爽,故博得了另一丧偶名门子弟的爱慕,遣人来教中提亲,要为续弦。教中长辈见那子弟人才着实出众,论算起来,只怕还是自家高攀了去,故此便允下亲事。谁知那男子闻知此事,也顾不得什么长幼尊卑,竟状若疯癫一般,居然欲强行闯入教内机枢所在花神殿,后被教众拦阻。而那女香主在殿中也一反平时温柔之态,当众斥退媒人,竟还扬言……扬言道……” 
  她顿了一顿,似是难以启齿,但终于还是说了下去:“她说她这一生中,决不会再爱他人。她心中唯一挚爱,便是那居于司衣轩的男子。” 
  “教中长辈自然大惊,此时方才得知,原来他们两个这些年出生入死,竟然结下了极深的情谊。那女香主浑然忘却教规森严,自己与他年岁相差甚大,且他已是个废人,竟是一心一意要与他白头到老……” 
  她又叹息一声,似有无限惋惜,说道:“果真如此,不过是一个悖妄罢了。谁知那男子闯殿不遂,回去便绝食起来。任那女香主百般劝解,他只认定是女香主变心,不肯进食。过得三日,已是奄奄一息。” 
  谢萱越听越奇,她年纪尚稚,从未知男女之间,竟有这般情爱。只听那白衣女子又接着说道:“那女香主情到深处,已是癫狂成魔,她突发奇想,竟认为是那子弟提亲坏事,当下连夜赶到那子弟家中,约他出来相见。那子弟只道她对自己有意,又想已是未婚夫妻,名分既定,见面也是无妨,当夜便偷偷出来相会。谁知她……她趁其不备,居然一剑将他刺死,割下头颅带回了教中。 
  “她将头颅提到那男子面前,以示自己爱他之切。那男子此时方知错怪了她一番深情,但也知她已闯下大祸,若被教中得知,唯有死路一条。二人逃命要紧,也顾不得其他,收拾细软金银,便连夜逃走……” 
  众人越听越奇,虽觉妖异惨绝,但又都是闻所未闻之事,不觉听得入迷。谢萱听得瞠目结舌,浑然忘了身处何地,忍不住出声问道:“那后来呢?” 
  白衣女子淡淡一笑,道:“后来么……教中追杀甚紧,他二人银钱花尽,无路可逃,而居于市井之中又极易被人发现。故此二人商议,竟想了个绝妙的法子,将那女香主假作家道中落,寻亲不着,自愿嫁与一官员为妾,隐身深闺之中。而那男子也卖身投靠,自称是这女香主的家养僮子。教中追缉甚严,却一时也想不到他二人竟有如此藏身之所。这日子一过么……也就是三年的时光了……”众人越听越惊,越镇恶眉头一皱,道:“姑娘之意是……”一面眼光已转向了那阿昙身上。 
  白衣女子道:“女夷乃是花神,女夷教中女子,俟成年之后,多指一花为名,男子却无此殊荣。那女香主年少时曾去过西域,深爱曼珠沙华,故名唤曼珠,我刚才提到的曼儿便是了。至于那男子么……他自称是在一个夏夜出生的,彼时昙花开得极盛,故取名为昙,后受教规所限,不得不改了别的名字——不过如今看来,虽然是身份有了改变,他仍是深爱此花,仍延用至今……阿昙,你说是也不是?” 
  越镇恶脸色一变,目光停驻在那阿昙脸上。赵铮蓦地跳了起来,惊道:“绿珠她……嫁我已有三年之期……这……这……” 
  那阿昙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泪迹早已干透,红肿双目之中,反多了一抹狠毒之色。他向众人咯咯一笑,神情瞬间变得冰冷,说道:“不错。这名字乃是我当初成年之时,由曼儿亲自所取,我便是化为飞灰,也仍然叫做阿昙。”赵铮脸上肌肉抽动,先前儒雅之态已荡然无存,咬牙喝道:“妖人!原来是你!” 
  阿昙仰天长笑,说道:“大人,你倒是个痴心种子,曼儿嫁与你这些年来,你倒是对她颇为不错。如今她这一死,我二人倒是同病相怜,横竖谁都不能跟她相守罢了——这位姑娘,教主差你来抓我们的吗?” 
  白衣女子叹道:“阿昙!教主已然西去。”阿昙身子一震,失声叫道:“什么?”白衣女子低下头来,淡淡道:“三月之前,教主因病已逝,传位于春堂堂主春十一娘。” 
  谢萱好奇地问道:“不是说女夷教众以花为名么?怎地这人却以春为姓?”白衣女子闻谢萱发问,转过头来,淡淡扫了谢萱两眼。谢萱一怔,陡觉她那如清水月色般的两道目光,竟仿佛能穿透层层面纱,一直看到了自己心灵最深之处。正暗暗心惊之时,但闻她答道:“花的凋谢与开放,不过是仰仗季节的变换。若想花朵当真长开不凋,不如自己来做春神,这或许是那位新教主取这名字的意思。” 
  阿昙突然身影一闪,双臂陡然伸出,已将站得最近的一个婆子抓在手中!府中与之熟识的婆子丫环们惊叫一声,不由得纷纷后退。越镇恶站得甚远,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对府中佣仆下手,当即喝道:“大胆嫌犯,你要干什么?还不快放了无辜之人!” 
  阿昙咧嘴一笑,神情中却是说不出的邪恶。他揪住那婆子衣领,将她提到眼前,冷冷说道:“刘嬷嬷,你退个什么?昨日上午,你不还拿一对簪子送我,要我帮你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把你的侄女儿也弄进来吗?怎么才一天一夜的功夫,你便视我如蛇蝎一般呢?” 
  那婆子吓得浑身发抖,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阿昙冷笑一声,手掌轻挥,暗风涌动,正劈在那婆子颈上!只听“咔嚓”声响,那婆子哼都没能哼出一声,脑袋歪到一边,双眼突出,嘴角流出鲜血,眼见得是不能活了。 
  众捕快又惊又怒,大声喝道:“大胆嫌犯,竟敢当众杀人!”手中铁索铁尺“咯啷啷”一阵抖动,缓缓围了上来。 
  那阿昙全然不惧,咯咯笑道:“依你们本事,还是不要过来送死的好!”那干捕快见他方才出手狠辣快捷,显见得确是武功精深,又已知道他的来历,不禁颇为犹豫,一时竟不敢上前。 
  越镇恶挥了挥手,止住众人,说道:“珠玉双煞,当初在江湖之中大有声名,论教中地位,也只在四堂主及七大司花使之下……阿昙既是昙煞,想必那死去的绿珠夫人,便是原名曼珠的珠煞了。越某眼拙,昨日入府竟未曾认出二位,实在该死。” 
  他沉吟片刻,恍然道:“你的五官与以前颇有不同,大约是请江湖上人称“妙手无双”的青无颜改变了你的相貌吧。想来曼珠多是隐身闺中,而你却常要出来抛头露面,为防教中有人认出,故作此一举。不过——” 
  他望了白衣女子一眼,喟道:“一个人内在的神气风神,却不会随着相貌的改变而变化……只怕看在故人眼中,也是当即认了出来。” 
  那白衣女子也是嘿然不言,似是已经默认,众人便知越镇恶方才所言非虚。越镇恶眼中精光一闪,紧紧追问道:“这位女夷教中姑娘,你既说女夷花记为你所留,绿珠夫人与阿昙又为叛教弟子,如此说来,只怕绿珠夫人之死,确与姑娘你脱不了干系了?” 
  白衣女子淡淡道:“我因事路过盛泽,确是发现了二人的真实身份,这才潜心察访,并留下花记。你们被那小姑娘的口技骗开时,我便已自梁上潜入房中。哼,要使门窗四闭,仍能潜入房中,原也不是什么难事。只可惜我终是来晚一步,曼儿早已命丧黄泉,且死状极惨。 
     “我心下奇怪,便在屋顶伏了下来,暗自察探。随后便见这小姑娘缘索入室,盗走优昙钵花;再后来,便是这位赵府尊入得房来,发现曼儿已死之事了。我本以为阿昙为她近侍,定能趁机一举击杀。谁知一时竟在房中寻不着阿昙的影子,这才趁乱混入府中女眷群中,伺机而动。” 
  她虽是轻描淡写,但众人思及这煞神暗伺于旁,只觉心中一阵发寒。只听她轻笑一声,接着说道:“只是曼儿断非这五虹帮的小姑娘所杀,这小姑娘聪明伶俐,说话很有道理。你们一帮男人却恃势欺压于她,定要将她下入牢中,我却有些看不惯呢。” 
  越镇恶轻咳一声,冷冷道:“依你说来,曼……绿珠夫人非你所杀,也非这谢萱所杀,然则却是何人下的毒手?” 
  赵铮叫道:“女夷妖女,所言多不可信!” 
  白衣女子面色一寒,虽是隔着数层纱幕,犹觉她眸光蓦如冷电一般穿纱而出,赵铮不由得后退一步。但听她淡淡道:“我是何等样人?便是将你合府灭掉,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要来骗你这狗官?” 
  赵铮寒意上涌,不敢再说,只是下意识地往越镇恶身边靠了靠。 
  阿昙突然怪笑一声,沉沉道:“你还不晓得我女夷教中手段,也不必指望越捕神啦,他可不是你家看家护院的奴才,一生一世都护卫你的安宁!实话对你说吧,曼儿是自杀而死!” 
  众人大惊,连那白衣女子都是一怔,赵铮更是失声叫道:“不!不!曼儿她怎会自杀,她如今事事顺意,又为何会有轻生之举?莫非是我还对她不够好么?” 
  那阿昙瞪了他一眼,向着白衣女子恨恨道:“神教虽对我有恩,但许多规矩,着实不通情理!为何教中男女不得有儿女私情?我们朝夕相处,便是石头,也有几分热乎,何况是本来热腾腾的人心?这也罢了,教主好生不晓事端,只为曼儿杀了一个臭男人,竟不顾她为教中立下的诸多功劳,一力追杀我等。我们吃尽苦头,流落江湖,最后曼儿……曼儿为救我性命,竟然不惜委身于……委身于那个臭男人!” 
  他口中“臭男人”便是府尊赵大人,当下已有赵府众佣仆本能地叫出来:“不许你对老爷不敬!” 
  阿昙双眉一展,袖中冷光蓦然飞出,“刷”地一声,冷光旋转,已割下最近一名家丁的头颅!那家丁还未叫出声来,鲜血已喷洒了一地!众人惊叫连声,赵铮更是牙齿捉对厮杀,一径喊道:“拿下!拿下!” 
  众捕快差役见越镇恶神色不动,也不敢擅自上前。 
  冷光陡敛,回到阿昙袖中。他冷笑道:“不敬?哼,你们这些狗奴才,少在我面前说三道四!他赵铮一个狗官,算哪门子大老爷,竟要我二人相敬!若不是要借他地方安身,只怕我早就要在他身上刺上十个八个窟窿!”他瞪着那白衣女子,说道,“我本以为会与曼儿就此下去,相守一生。谁知赵铮那老狗,前日居然会了一个姓秦的小狗,收了人家的不义之财!这倒也罢了,可那姓秦的小狗,千刀万剐的小贼,原来竟是女夷教欲得之人!这才引得你发现了我们的踪迹!” 
  赵铮嘴角微微一抽,脸色阴沉下来。 
  白衣女子冷冷道:“教规森严,自有论处。想我女夷教以扶助天下苍生为已任,是何等胸襟抱负!偏世人见我们教中多是女子,便百般诋毁。我们为正声名,如履薄冰,自然在男女相处上管束极是严厉。你们相差十岁,本就是惊世骇俗,偏又私通,如若传到江湖上,我教将会被说得何等不堪!小严者,为大爱矣。你区区一个教众,仗着有几分功劳,闯殿阻婚在先,唆使曼儿与你一起叛教出逃在后,本就该死。苟延残喘三年,已经是上天的恩德,还妄想逃脱一生一世么?” 
  谢萱忍不住道:“国有国法,教有教规。绿珠夫人……曼儿虽有罪孽,但她立功甚多,若当真是解回教中,交长辈们依律发落,想来也罪不至死啊!何至于会令她当晚便要自裁?” 
  白衣女子抬起头来,正视阿昙那张凄艳而苍白的面孔,眸光乍起冷芒,如刀剑一般,自纱幕之中射了出来,隐隐有一种莫名的威势。饶是那阿昙性子狞恶,也不由得往后缩了一缩。 
  白衣女子缓缓道:“阿昙,曼儿自杀,恐怕还是为了你吧?我教虽在武林之中颇有声名,但一向并不与官府为敌。她如此处心积虑,做出被女夷教中之人杀死的情状,却是希望赵大人心痛她的横死,在城中严加缉访,使我教中人容身不得。而越捕神正在府中,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如此一来,她心上之人方才能够得以保全。 
  “你看她死状虽惨,但遗容却十分平静。且她临死前正当就寝之时,身上穿着单衣,脸上却是脂粉浓艳,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之后,方才甘愿赴死。园中鲜花无数,这许多的晚香玉、白茉莉她都不要,偏偏要簪着这两朵代表你二人名字的彼岸之花,自然是要对她心爱之人言明她情爱之切,心志之决。阿昙,她既有必死之心,而你与她相处极深,事先岂有不知之理?可是你毕竟还是放手不管,这与谋她性命又有何异?” 
  阿昙脸上肌肉抽搐了两下,低声说道:“我……我……”白衣女子不容她再多说,又道:“阿昙,当初你与她同奔江湖之时,是不是早已后悔了呢?她肯杀了提亲之人向你明志,你却忍心将她送入赵府为妾,在那个时候,你该已是对她有所不同了吧?她既肯牺牲自己,你也想下半世安稳,故此才不闻不问,任由她自杀身亡的吗?” 
  她这几句话说来平淡,却如利刀剔骨一般,鲜血淋淋,剖肉见理,令人怵目惊心。阿昙尖叫一声,突然哈哈狂笑起来,叫道:“你说得不错!你全都说对了!可是你能懂得我的心吗?不错!当初为图生存下去,我确是忍心让她做了那个臭男人的妾侍!可是你怎知道,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竟与另一个人日日亲昵,自己偏偏还要强颜欢笑之时,那心中是怎样一番滋味?嘿,这还不算呢,她身子虽被男人所污,但只要她心地清白如旧,我也不会在意。我也曾忍受不住,向她提出再次远走高飞。可是曼儿她呢? 
  “谁知……谁知这三年锦衣玉食,她过惯了府中富贵的日子,死活不肯再受江湖风霜之苦!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仍然爱她,没有她我无法一人离开,所以我也陪着她在这里拖下去……无休无止地拖下去! 
  “何况她……她虽与我情爱甚笃,甚至跟我逃亡江湖,可是因为我们年龄相差十岁,在她的心里,并不曾真正相信,我会成为她相守一生的丈夫。她常常抚摸着我的头发,叹息道:‘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阿昙,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与君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呢?’ 
  “这些,我都能忍,我会等下去,等到她终于相信我,终于抛开了一切顾忌的时候……可是我等到的……等到的却是……她……她居然怀了那臭男人的孩子!” 
  阿昙头一摆,髻发散乱,披拂下来,夜色里但见他目中火光灼灼,有如恶鬼一般:“孩子!她可以不爱那个臭男人,可她没法不爱她自己的骨肉!我看着她天天摸着自己的肚子,对着她腹里的孩子哼啊、唱啊,不知道有多么开心,我的心里就像有团火在死命地炙烤! 
  “我可以给她温柔,给她爱情,我甚至可以把我的性命给她,可是我……我给不了她正常的男女欢爱,更万万给不了她一个孩子!我装作开心的样子,心里却不知有多么恐慌愤怒!我爱曼儿,为了她我才落到如此地步,不然以我的武功心智,即便行冠礼后被神教所逐,也定会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又何必来做人侍仆、低声下气?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她,可是现在,连她我都快要失去了……” 
  白衣女子叹道:“所以你……” 
  阿昙嘶声叫道:“所以,我早知你已发现了我们,但当年你便与曼儿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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