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铁骑令-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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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青久闻少林罗汉堂十八尊铜人机关厉害无比,这次竟能见识,自是大喜过望,拉着卓方一同入堂参观。
智伯和尚年纪虽轻,但功力卓绝,一口气冲破六道防线,到第七尊罗汉用少林金刚掌出击时才算稍受挫顿。
只见智伯和尚小心翼翼施展十八路小擒拿手,与铜制罗汉打得顾盼生姿。
这时,寺外静极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入内注视这场拼斗,只有两个人闲情逸致地在竹林中逛着——
这两人正是岳一方和温柔美丽的白冰。
从他们的形色上可以看出他们已是熟络得有如多年老友,他们笑着,走着,最后坐在树下。
白冰手中拿着一卷书,那是唐人的诗抄。
“你喜欢读书?”
“不,我只喜欢读些不正经的书。”_
“这是不正经的书么?”他看了看她手中的诗抄。
“当然,爹爹老叫我念那些厚厚的经典,真是烦死人。”
他同意这一点,连忙应道:“正是,我也讨厌那些,咱们可不象君弟,啊——君弟是我最小的弟弟。”
“什么?你还有一个弟弟?”
“嗯,他是天生一个书呆子,除了书什么也不管,连爹爹教他武艺他都不要学。”
“岳老伯威震天下,他老人家武艺一定高得紧了?”
“我真不知要几时才能学到爹爹那般武功。”
“你的武功也很好吧?”
他忽然正色道:“比大哥差远了。”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他们稚气地相视而笑。
他们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谈话是冗长的,一方从她手中接过诗抄道:“我瞧瞧是什么书。”
他随手一翻,正是李白的长干行,念道:“门前迟行迹,—一生丝苔,谷深不能扫,落叶和风早。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哈,这玩意儿去问君弟,保管对答如流。”
“喂,岳老伯到底到陕北去找谁了啊,那天你哥哥说是为你范叔叔报仇,找谁报仇啊?”
一方征了怔道:“他——他是找胡笠去了。”
“胡笠?剑神?”
“正是!”
小姑娘憧憬着两个盖世奇人拼斗的神威凛然,不禁脱口道:“你说他们谁会赢啊?”
一方笑道:“还用问吗?”接着又强敛笑容补了一句。“不过鹿死谁手,却也未知。”
白冰瞧他故作担忧之状,也抿嘴笑了起来。
开府大会还剩最后三天。
一方愈变愈沉重了,卓方更是显得心事重重,整日也不见他开一句口,芷青可不管这些,他用心把金刚拳和岳家的“秋月拳招”相印证,要以金刚拳招之威猛补秋月拳招之阴柔。
这时候,竹林丛后,小溪边,一个白衣姑娘正悄悄地沉思着。她坐在草地上,衣裙是白的,皮朕也是白的,但是她的脸颊却是透着一股红晕,衬得那一双灵活的大眼睛益发可爱。
她下意识地用纤指玩弄着衣角,一片枯叶落在她头发上她也不知觉。
“爹爹说,他长得这般秀俊,心地又这般善良,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少年英雄……”
虽然她是想成“爹爹说的”,但是她的脸更红了。
她眼前浮出岳一方的面孔,深情地望着她,她悄悄低下了头。
但是,她的心更乱了,因为另一个沉默的影子又浮上她的心田。
她轻叹了一声,仰首望了望天,拾起两个圆石头,放在手心中玩弄着。
“卓方……岳卓方,这个人真怪,我从来也没见过这种人——”
她忽然宛如看到卓方那沉默深刻的眼光,她又一次自问:“他干么要这样看我?”
难道她真不知道么?
红潮又悄悄涌上她可爱的脸颊,她悄悄地想:爹爹说,有的人只说不做,有的人只做不说,可是,可是他这人呀,什么总是慢慢的瞧,静静地听,仔细地想,想通了,既不说,也不做,却跑去——跑去睡觉了。
她悄悄地笑出了声,但是一刹那,她的细眉又微微地蹙在一起。
“噗通!”
两个圆石头被丢进了水中,激成两个圆形的水纹,逐渐向外扩大,终于交叠在一起,于是静静的水面上产生了横直的叉纹。
她的心也正像两颗石子一齐投水中,激起复杂的二道漪涟。
她似乎悟到什么——
“呀,我——”
黑夜渐渐来临,灵山上古刹中传出阵阵钟声。
一方坐在床边,他心中如波涛艇起伏不定。
“不管怎样,我这一生也没有办法忘掉她的面容。”
这句话他不知想了多遍,但是每一次都令他感到更深的焦急和不安。
岳家三兄弟是分住在连引导的三个房中,他轻贴着板壁,隔壁大哥匀静的呼吸声阵阵传来,他自幼练武就养成了早睡的习惯。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妈妈和君弟,这些日子来他是头一次想到家,那茅屋小溪,高峦玄谷,都令他斗然生出无限的怀念。
少时种种欢乐琐事一起涌上心头,尤其是兄弟间的嬉戏景更如历历在目,他想到当代大词人辛稼轩的词句“少年不识愁滋味”,他忽然觉得这些日子来他和卓方之间似乎有了一层隔膜,于是他象是斗然震惊了。
儿时他和卓方的往事一幕一幕呈现眼前,一时间他心中想到的全是卓方的百般好处,他长叹一声暗道:“我有这样一个好兄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一方啊,你心胸窄狭到不能容你的同胞手足么?”
“我先走吧,走吧,回家去吧,我留封信给大哥,他会为我向百虹大师告罪的,然后,回到妈妈君弟他们那里去。”
他望着墙上的行囊,暗暗下了决心。
月亮走出云层,清辉遍地,松涛似海。
一方悄悄肩上行囊,跃出寺门。
他回首看着地上的影子,忽然有一种孤独的感觉袭上个头,他连忙掉转头,努力想着。
“马上就能瞧见妈妈和君弟了。”
他走了两三丈,忽然竹林中人影一恍,他身形一闪如疾矢一般飞掠过去,果然一个人转身想逃,他仔细一看,惊得大叫一声!
那人竟是卓方。
一方讷讷见卓方也是肩着一个行囊,一刹那间,他什么都明白了,他眼眶中努力噙着泪珠,他暗中低呼:“一方啊,你有世界上最好的兄弟,别的还有什么比这更可贵的呢?……”
卓方也怔怔地泉立着,他竭力装着不激动的模样,但是他全身微微颤抖着,目光渐渐为泪水迷糊。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方迸出一句:“今夜的——月亮.真好——”
卓方费力地道:“是——今夜月亮真好——真好。”
一方道:“天——有些暖了!”
卓方道:“是啊!天气变暖了!”
一方道:“我们——”
卓方道:“我们去睡吧。”
一方道:“去睡吧。”
经过大哥的房间,芷青匀静的呼吸不徐不疾的传出,两人不约而同地羡慕大哥,也有一些惭愧。
至少,他们今夜无法安眠了。
翌晨……
晨钟方鸣,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寂静,两个和尚快马加鞭地赶上了山。
两个和尚带来了重要的消息——对岳家兄弟来说,直如青天霹雳!
两个和尚对百虹大师道:“弟子打终南山过,突然山崩地裂,南山两座山峰一齐陷落!”
且说那日被天豹帮一群人所追逼的君青和许氏,躲逃在山缝之间,误打误撞之下,竟撞进“青城派法体”所藏地。
君青和许氏藏身其中,心想躲得一刻便是一刻,却听得洞外似有兵刃交击之声,隐约传来。
山缝中黑黝黝的,阴风森然,微觉可怖。
蓦然,君青似乎发现了什么奇异之事,失声叫道:“奇了,奇了……”
许氏惊讶的望着儿子,询问道:“君儿,有什么不对么?”
君青微微摇头,口中喃喃念道:“一,二,三;……十,十一……十四……奇了,奇了……”
许氏一惊,君青大声说道:“妈,你数数瞧,这四周的法体一共有多少尊?”
许氏舒了一口气,方才尚以为有什么危险之事,这时不由微微笑道:“这有什么难?一,二,三,……”
她说着立刻指指点点,数着端坐在湖山壁边的法体,一共是十四具。
君青问道:“妈,一共可是十四具?”
许氏道:“这有什么可怪,君儿你怎么啦?”
君青不答说,伸手指着洞中石碑说道:“妈,你看!”
许氏顺他手指的方面看去,却是方才入洞时所见的那一行字,只见石壁上写道:“青城派门下弟子法体证道室。
一十三代弟子清净子立”
斗然一惊,问道:“君儿方才你说这青城派乃是一脉单传是吗?”
君青点点头,答道:“是啊,爸平日曾说,青城派到第十二代时,清净子大侠因徒儿为非作歹,灰心之余,亲手击毙那徒儿,从此青城一门绝传下来,我记得一点也不错,妈,这清净子乃是第十三代弟子,青城派自他而绝,怎么——怎么这洞中竟有一十四具法体?”
许氏方才一见那“第十三代弟子清净子恭立”时也想到这一层,摇摇头道:“这倒没有什么,人家也许中途某一代收了两个徒儿也不一定?……”
君青大大摇头,说道:“不,不,这种武林中的名门大派门规最是严谨不过,他们规定是单传,绝不会有差错,是以清净子老前辈当年收徒不慎,结果亲手击毙徒儿,可不敢再收第二个徒儿,以至青城派才绝传至今——
许氏点点头,沉吟一会道:“那么说来,这倒是奇事了……君儿,咱们目前危险尚未渡过,且不去管它吧,不知那些强人会不会跟进这山缝来。”
君青沉吟一会才道:“说不得只好等他们进来的时候再想法子了,妈,你又听见洞外兵刃交击之声吗,可说不定有什么人在拦阻这些强人了,我们要不要出去看一看?”
许氏微一思索,答道:“看一看倒也没有什么危险——”
君青忙道:“妈,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许氏点一点头,道:“好吧,于万要小心就是了。”
君青跳起身来,疾行数步,突然足下一窒,身形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急忙跃起,吃了一惊,俯身察看,原来是一段黑黝黝的事物立在土中,自己暗中不察,被绊了一绊。
忍不住仔细去寻察那一段黑物时,却发现那黑黑的竟是一根碗口粗细的铁杖,被插入山土之中。
伸手摸一摸,但觉那粗杖竟似被人砸断了似的,露出土的一段,有着被折的痕迹。
君青吃了一惊,仰首向四壁望去,但见东首壁上果然是斑痕累累,倒象是有什么暗器或铁器撞击所致,虽然年久月深,但也许当日撞击时力道甚强,是以仍然看得出来凹凸不平的痕迹!
君青惊咦一声,后面许氏早已赶到他身旁道:“君儿,君儿,是些什么?”
君青摇摇头,回头瞧瞧那历代青城掌门证道之地,心中念头益发肯定,忖道:这密洞上无原无故冒出一具法体,照理说决非偶然,而且这洞中又有拼斗的痕迹,这就更奇了。
须知青城选这等隐密之地以藏法体,要说是偶而有人误入山洞,巳是不大可能,而且这斑斑累累的兵器痕迹也更是无法解释。
君青下决语道:“妈,我想——我想必定有什么极大的秘密在这洞中。”
许氏点点头,轻声道:“常日听你爹爹说起青城时清净子,都是赞口不绝——”
君青接口道:“是啊——”
蓦然洞口外,山岩缝前传来一声暴吼,敌情是有人斗内功时所发出的吐气之声。
君青和妈妈一齐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许氏缓缓道:“君儿,咱们被困在这儿,也不能冲出去,只得希望那白帮主和手下被洞外的另一伙人打败——”
君青淡淡一笑道:“那也不成,另一伙人我瞧多半也是觊觎咱们的——”
说到这里,君青蓦然一惊,说道:“妈,上次离家时,我竟能推开巨石……”
许氏双眉一皱,说道:“那怎么成,你顶多是力气大一些罢了,和那些真刀真枪的土匪自然不可并论了,君儿,你敢用刀去和对手厮拼吗?”
君青心头一震,一幅白刃霍霍,血光闪闪的图画出现在他的脑际,不由一阵恶心,又是一阵颤抖,颤声道:“不!不!我不敢去杀人!”
许氏微微一笑,自语道:“唉,想当日你爹爹千方百计要骗得我学最上乘的功夫,但我总是坚持不肯,其实,唉——其实那时只要学得一两手绝艺,也不要学全本领,抗御这些贼人一定绰绰有裕了——”
君青默默听着,心中竟有些后悔平日不愿学习爹爹的神勇武技。其实,他作梦也没有想到,他已身怀最上乘的内功,只是没有对敌的招式罢了。
母子两人默默相对,许氏怀中的小花也似知道这时处境之危,乖乖的倦伏在许氏怀中,不敢号叫一声!
君青伸手摸着那一段铁杖,胸中心潮起伏:“那日终南山上天崩地裂,危机虽大。但总有生路可走,今日却被困在这山缝中,走不通也逃不出,只有坐以待毙,我岳君青怎地命运如此乖戾,一定注定要连累妈妈一起丧生吗?……啊!还有……还有那法体证道室中,多出一具法体,这其中必定有一它的蹊跷……我……我……唉!”
他思想太过分歧,脑中甚是烦乱.懒得去研究其中怪异之处,心中烦躁已极,伸手一拔那深深插入土中的粗铁杖,触手之下,竟微微幌动。
须知他现下功力甚是深厚,一动之下,起码也有几十斤力道,是以这铁杖虽然深插入岩土中,而且长年被尘土封固,但这须手一拔之下,也微微幌动。
君青下意识的又是一拔,噗的一声,铁杖应手而起。
许氏奇异的望着爱子,忖道:“究竟还是小孩子,在这种危急时刻里,做恁的无聊的举动。”想到这里,不禁莞尔一笑。
君青没有看见,却仔细观察那铁杖,果然不出所料,正是半截杖子,瞧那顶端,尚有凸出的花纹,显然是一种兵刃,君青还算认得,这乃是一杖降魔杵。而这一段,乃是铁杆的后半截,是以杆尾微有花纹。
也不知这杆儿是何质科所制,十分沉手,而且黑黝黝的,不发光芒。
君青甚感怪异,把那半截铁作反复察看,蓦然,他发现在杵尾上刻上一行小字。
由于年久月深的原故,是以那行字已被尘土所掩,不易辨别出来,君青出手仔细摸察,好容易才知是刻着十一个字,心中蓦然想起一事,不由大惊。
原来那杵上刻缕的乃是“玄门至刚西方寒铁降魔杵”。君青平日对父亲所说的江湖上仇杀,比武等典故,不甚感有兴趣,乃每当父亲说到天下各种宝物之时,到也时时聆听在心,以增长见识!
有一次一方问爸爸天下武林的兵刃中,以何为最出色。
当时岳多谦告诉他们兄弟兵刃分之为多种,各种都有上乘者,例如宝剑这一类,便不知有多少历代名剑,都不分轩轾。其他宝刀,利匕,神箭之类,更不可胜数,但普天之下,大家公认有一物乃是最为奇异。
那便是青城千古的镇山之宝,降魔杵。
这降魔杵乃是上古时在西方出产一种寒铁制成,这种寒铁虽然出产甚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