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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佛医古墓-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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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贤立刻垂下头,不敢再坚持。

方星失望地叹了口气:“小贤,你先去吧,可以暂时管理仙迷林酒吧的事务,需要特别注意进入这条街的阿拉伯人,不管来自哪个国家,只要与中东形势沾边的可疑人物,马上报告。”

小贤低头答应,随即补充了一句:“小姐,今天上午叶小姐从办公室离开之前,铁兰曾经在接待室的两道门上偷偷布置了一些东西,应该就是针对她的。几小时前,我接到眼线报告,叶小姐回到公馆后立刻昏迷了过去。我已经偷偷把那些东西取到了一些样本,就在这里——”

她向前走了几步,把掌心里的两只玻璃瓶子轻轻放在桌上。

方星先不看瓶子,在黑暗里沉静地问了一声:“小贤,你认为那是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被派往铁兰身边,已经六个半月。以你的聪明才智,必定对他惯用的蛊术有所了解了?”

做为一个掌握权柄的领导者,方星的一举一动都进退自如、张弛有度。她不让小贤再度犯险是关心下属,让小贤讲出自己的观点是充分的信任,在我看来,她统揽全局的调度水平绝不逊色于港岛任何一个帮派堂口的当家人。

其中一只瓶子里放的是一条闪着银光的纤细小虫,在瓶底蜿蜒扭动着。

我的心猛的一沉:“这不是铁兰说过的‘冬眠虫’,而是另外一种更高深的蛊虫。”

小贤略微考虑了一下,坦然回答:“小姐,我怀疑铁兰要在叶小姐身上大动手脚。从我接近他的这六个月里,叶小姐总共来过七次,每次离开之后,铁兰总会把自己锁在工作间里,一会儿狂笑,一会儿哀嚎,并且嘴里叫着一个女人的名字——”

她不安地抓了抓垂在腮边的头发,黑亮的眼珠一转,在我身上一瞟而过。

“我猜,他叫的一定是‘纳兰小凤’这个名字。”情之为物,伤人深重,正是因为叶离汉生生夺走了纳兰小凤,才令铁兰流落到现在的地步。

“对,是纳兰小凤,也就是叶小姐的生母,不过已经过世了。”小贤还年轻,对于这些颠倒复杂、恨爱不清的感情纠葛,始终弄不明白。

方星轻轻点头:“那些情况,你以前汇报过了,我只想弄清楚这两样虫子到底是什么?”

我拿起瓶子,凝视着那条仅有一厘米长、却长着两个银色脑袋的古怪小虫,徐徐地吐了口气:“方小姐,这是代表越南异术师们最高境界的‘情蛊’,而且是最稀有的‘王后蛊’。”

方星长长地“哦”了一声,显然知道“王后蛊”的来历。

自古至今,异术师们对“喜怒哀乐”这四种人类的基本感情都做过前赴后继的研究,发现完全能够通过蛊虫的力量,左右这些情感。当今世界上,对于“情蛊”研究最为透彻的,当属非洲的某些居住于穷山恶水深处的部族。

“王后蛊”属于索马里可考卡路族的发明,但在连年的饥荒战火中,异术师们已经没有用武之地,跟那些四散逃亡的流民一起,辗转迁徙,很大一部分在南亚、东南亚一带定居下来。我怀疑,铁兰手里的这些东西,就是来自于非洲人的传授。

双头虫,代表的含义是“爱情是横贯男女心中的双刃剑”。

普通蛊虫能让不太熟悉的男女一见钟情,迅速进入如胶似漆的阶段。至于“王后蛊”,其功效近乎疯狂,会令一对普通男女无论地位、相貌、年龄、身份相差多远,一旦中蛊,立刻无药可救,直到两个人结为夫妻,痴缠至死为止。

小贤喃喃自语起来:“我猜到了这是什么,但我无法确定。”

她定定地望着我:“沈先生,我想铁兰是为了你才设下‘王后蛊’的对不对?叶小姐喜欢你,你也喜欢叶小姐,你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或许,铁兰是为了成全你们——”

我记起了在铁兰的办公室时,她对我直言不讳地开玩笑,原来是基于这种假设之上的。

这个推论基本可以成立,当然可以附加上另外一个理由:“铁兰有求于我,故意要显露自己的异术,增加我们两人合作的可能性。”

“错——”方星长叹,随即大声吩咐:“开灯。”

屋顶的两排日光灯“唰”的亮起来,银色的双头虫立刻变得近似透明,只有半分钟的时间,它便彻底地变成了透明的隐身虫。

另一只小瓶里,散落着四只泰国香米粒一样的黑色甲虫,伏在瓶底,一动不动。这就是铁兰说过的“冬眠虫”,能够让任何人呼呼大睡的怪东西。

“你们都错了,铁兰没有这么好心。他肯为了潜入港岛复仇,三度毁容易容,数次刺杀叶离汉而始终锲而不舍。像他这样为仇恨活着的人,能有闲情逸致替别的年轻男女撮合?小贤,我不得不再次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要轻视铁兰,更不要美化铁兰,他的道貌岸然之下隐藏的本来面目,能让任何人战慄,懂了吗?”

方星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冷峻严肃,在她的目光逼视下,小贤的头越垂越低。

我把两只瓶子摆在一起,真的难以想像铁兰的用意:“他向叶溪下‘王后蛊’,难道是想让叶溪爱上他自己?”这个念头一在脑海里浮起,我立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深深的寒颤,虽然是初夏的温暖夜晚,自己全身的汗毛惊骇得全部笔直竖立。

“他为了报复当年叶离汉夺走纳兰小凤的耻辱,用‘王后蛊’迷惑住叶溪,毁掉她的一生,让叶离汉终生痛苦——”这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诡计,翻看史书,经常能读到相同的情节。

方星扫了我一眼,低声冷笑:“你也想到了?”

我长吸了一口气,皱了皱眉:“可能吗?他这么做,良心上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纳兰姐妹和鬼手达吗?”

方星继续冷笑,一字一句地回答:“沈先生,我再重复一次,‘非我族类、其心必殊’,如果你以中国人的伦理道德标准去衡量其他国家的人情世事,那就大错特错了。纵观人类发明‘情蛊’之后的历史,你大概能够找到不下五十次同样的故事,情节框架,几乎一模一样。”

我的情绪顿时跌入失望的深渊,方星的话有可能是对的。

小贤变得瞠目结舌,她永远不会想到做为一个解梦大师,铁兰的心机竟然深沉到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父债女偿”的地步。

“小姐,难道……铁兰他就是这样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小贤又一次喃喃自问,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困惑。

方星冷静地挥了挥手:“小贤,你去休息吧,卧底任务告一段落,辛苦了。”

小贤苦笑着退了出去,店堂里又只剩下我和方星两个人。

桌上,多了四碟刚刚出炉的茶点,分别是干烤松子、奶油葵花籽饼、香煎果蔬脆片、什锦蜜饯。食物虽然美味香甜,但我突然没了胃口。

“沈先生,能不能邀请你出去走走?这里距离老杜的停车场已经不远,我们或许可以过去看看……”她没说去看什么,但无论是看老杜还是看达措,总有一样是正确的。

她对我散步时加速思考的习惯都了如指掌,可见已经观察研究我很久了。

我凝视着她的脸:“方小姐,恕我冒昧,铁兰向我说过你做的那些梦,你和藏僧、达措之间,到底存在什么样的关系?”

这种单刀直入的提问方式,立刻撕破了阻隔在我们之间的那层薄如蝉翼的窗纸,大家可以坦然地直白面对,不再迂回躲闪。

时间已经成了最宝贵的东西,特别是对于躺在手术台上的达措来说。

方星站起来,向着门外展开手臂:“沈先生请,好多话,边走便谈,似乎更合乎你的行事习惯,对不对?”

她的动作大方优雅,但在我眼里,却像是一位撒网的渔夫,一次出手,便让千百条游鱼束手就擒。

9石板画的恐怖杀伤力

门外一片沉静,只有远处的路口方向偶尔有脾气暴躁的司机狠狠地急刹车的声音。夜风渐凉,正是散步的最佳时段。

我们一直向西,走出钉库道,向右转入南北大街,沿人行道缓缓前进。一边是霓虹闪烁的长街,一边是碧草如茵的绿地,身边不时经过牵着手的甜蜜情侣。

这种场景,似乎不是谈公事的理想地点,但我还是微笑着开口:“方小姐,可以谈谈你的那个梦吗?那只打开盖子的棺材里到底有什么?”

方星一笑,在她开口之前,我及时做了提醒:“像铁兰那样的解梦大师,能对梦的发展进程做最全面的预测,里面是珍宝、毒虫、秘笈、干尸、骷髅——但第六感告诉我,不会是那些东西。方小姐,我只想听到真话,就像你也希望从我这里听到碧血灵环的真实下落一样,对吗?”

不敢妄下断言,评判我们两个的智慧水平孰高孰低,我只想提醒对方,每个人都没有耐性听别人天马行空地撒谎。

“呵呵,沈先生太多心了,在你面前,我从不撒谎。”她伸手撩开披垂到眼前的长发,轻巧地后仰,霓虹灯在她小巧的下巴上打出迷幻的光影。她的皮肤那么白皙,面部曲线犹如质地最佳的美玉经雕刻大师琢磨出的完美艺术品。

“里面——是一个女人,一个活着的年轻女人。”她停住脚步,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变得困惑无比。

我怔了怔,冰洞、藏僧、巨大的转经筒、石棺等等一系列诡谲的场景背后,竟然是一个女人?

“她平展展地躺在棺材里,当我探头向里面看时,她缓缓坐起来,眼神透着说不尽的悲伤悒郁,只告诉我两个字,‘使命’。沈先生,梦在这里就结束了,最近的十几次完全相同,当那个女人说出‘使命’两个字,我会立刻醒来,满头满脸都是擦不完的涔涔冷汗。”方星取出手帕,又开始擦汗,额头上渗出的冷汗一直都在路灯下反光。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是你以前见过的某个人吗?”这个结局,完全出乎我的预料。从听到铁兰的叙述开始,我就无数次地猜想过棺材里有什么,并且为之设计了十几个可能的结局,但从没想到,里面会是一个活着的女人。

“沈先生,我看到了她,却无法看清她的样子,直觉上,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身上穿的也是藏袍,一件缀满了宝石和银器的袍子,比藏边女人们穿的衣物华丽一千倍。我曾经接触过几百个有钱的藏族女人,她们在活佛盛典上穿的任何华丽藏袍,合在一起都不如石棺里那件。当那个女人握着我的手,说‘使命’两个字时,她袖口上钉着的一串蓝宝石闪着纯净如水的光芒。我敢打赌,那些宝石中任何一颗拿到港岛任何一家珠宝行去,开价都会逾百万港币——”

我皱了皱眉,以方星的身份,看珠宝首饰肯定不会走眼,难道石棺里躺着的是某个西藏教派的大人物?突然,我想到了一件事:“方小姐,她穿的,会不会是藏教传说里的‘孔雀圣衣’?”

方星瞪大了眼睛,失声叫起来:“咦?我怎么会没想到?”

孔雀圣衣这件宝物在西藏的很多经书里都出现过,那是一件全身镶嵌有九十九颗宝石、九十九件银饰的法衣,原先属于统率雪域一切羽族的孔雀王所有,具有辟邪、祛毒的护体神效。孔雀王远征雪山叛党时,殁于喜马拉雅山里的超级雪崩,孔雀圣衣也就从此销声匿迹了。

在西藏历史的漫漫长河中,没有哪一件佛衣的华丽程度能超过它,那样的宝物仅此一件,无法复制。

方星搓着手低声笑起来:“沈先生,这个梦早一点告诉你就好了,在大昭寺那边,我见过孔雀圣衣的数十种不同的传闻图片,其中一件与那个女人穿的非常相似。唉,我竟然连放在手边的资料都记不起来,真是愚不可及了。”

我希望方星没有撒谎,如果在她梦里竟然出现孔雀圣衣的话,能够预见,她的身份与藏僧们越来越近了。

“使命、使命,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样的使命?醒来的时候,我会告诉自己,下次在梦里,一定要问问她到底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但真正进入了梦里,只要她说出‘使命’两个字,梦就立即结束了,一秒钟也不会延长。”

她困惑地摇着头,自嘲地轻叹着。

越接近老杜的停车场,我的心情便越是沉重,始终没办法忘记达措脑部那个急速生长的血瘤,这才是治愈他的关键。

“方小姐,你曾在梦中的镜子里清晰看到自己脑部的血瘤,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如今的医学那么发达,如果你怀疑自己的头部有什么血瘤,一定会及时去医院进行激光扫描,结果如何?”

方星苦笑着甩了甩长发,又是一声长叹:“当然。每次我做了这样的梦,都会去医院检查,一年来,我跑遍了港岛的所有医院,最远时去过欧洲、美国的各大顶级医院。奇怪的是,各种射线检查的结果,我的脑部什么都没有,与普通人一模一样。检查、做梦,做梦、检查,这几年,一直都是在这种交替的焦虑中度过的。”

又是一次意想不到的峰回路转,我本来以为她完全明白那种血瘤存在的意义,至少会有亲身体会才是。稍微愣了愣,我才不无遗憾地回答:“哦,原来是这样?”

遗憾之余,我心里又感到一丝欣慰,仿佛有一小块石头落地一样。在不确定血瘤是良性还是恶性之前,其实自己不希望方星脑子里也有那种东西。

一直走到停车场的铁门外面,我才发现不知不觉我们已经步行了一个小时,因为彼此间的探讨话题太奇怪了,心思全部在上面,竟然忽视了路程的远近,只觉得似乎意犹未尽的样子。

铁门开着,门卫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不禁有些奇怪:“老杜向来非常注重保密工作,怎么会敞开大门,任由别人自由出入?”

院子里更是一片寂静,飘浮着某种灼烧的味道。

方星吸了吸鼻子,忽然皱起眉头:“沈先生,好难闻的味道,是动物皮肉燃烧后留下的。”

老杜很少豢养动物,我随即警醒过来:“难道有什么人死了?他在焚化死人?”

我们快步进了那间巨大的厂房,灼烧味更刺鼻了,厂房中间的地上,一个汽油桶改装的大号炉子,仍在冒着袅袅青烟。一个脸色阴沉的年轻人,正举起一件灰色的僧袍,挥手丢进炉子里。烟火同时升腾,几秒钟内,僧袍便被火舌吞没了。

方星喉咙里急促地“咕噜”了两声,反手抓住我的腕子,语调已经失常:“沈先生,快去阻止他们,灵童不能死——”刹那间,她的脸色一片苍白,身子也摇摇欲坠。

我来不及多说,伸手揽住她的细腰,半拥半抱着她,大步向三号零度舱的方向走去。

昏暗中,两个矮胖敦实的年轻人闪出来:“沈先生留步,杜爷正把自己关在会客厅里反思,不愿意有人打扰。”

老杜的话,对这群人来说就是至高无上的圣旨。

我不想多说废话,单手一挥,用杨氏太极拳里的“牵字诀、引字诀”在两个人手臂上轻巧地一拉,脚下一绊,“噗通‘噗通”两声,两人一起飞回到了黑暗中。

三秒钟后,我们到达了零度舱外的小客厅,毫无停顿地破门而入。

老杜斜躺在沙发上,手里握着喝到一半的酒杯,满屋子都是刺鼻的烈性威士忌的味道。

“两位,来得还是太迟了,没能看到一幕惊心动魄的好戏。”他摇晃着站起来,去对面的酒柜里又摸出两只酒杯,“砰”的一声蹾在桌子上。

“什么好戏?”方星挣脱了我,咬着嘴唇,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一个生龙活虎的人,竟然会在阳光照射下,突然浑身发黑,从表皮、肌肉、骨骼到内部脏器、血管都是黑的,墨染过一样的黑。这真的是医学史上的奇迹,小沈,我有完整的录像,等一会儿,你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过程。”

在老杜眼里,任何人的生死都无关紧要,在手术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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