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鹤唳-婚礼卷-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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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浩然大过年的跑到京都去干什么?」
这话问得近乎无礼,不过云岫出丝毫没有动气。
他淡淡地看了风仲言一眼,继续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因为岫出已满十岁,母亲想让我去京都读太学。静姨说银雪城与主管太学的张尚书一向颇有联系,这事儿跟他一说准成,就写了封信,催着父亲趁着过年去了。」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让存心找茬的一干人等无从挑剔。
再加上云岫出由始至终宛若处子,诚诚恳恳的仪态,倒让大多数人觉得冤枉了无双堡似的。
惟有风星野,从云岫出自大哥出现让他稍稍愣了一下后,随即想起当年小姑离开时对他说的话。小姑要给他介绍的伙伴一定就是指他吧,这样的少年分享了多少小姑的关心、爱、而这些自己却永远也感受不到了……
想起这些,风星野内心压根儿就没想过要相信云岫出。
他用冰冷、愤恨的目光牢牢锁定了云岫出,以他近乎野兽般敏感的直觉察觉到——云岫出是在做戏!
然而云岫出堪称完美的演技没有让他找到任何破绽。
看着大厅里的形势在云岫出的引导下,慢慢向着有利于无双堡的方向发展,风星野忍住内心的急灼,继续冷静地观察。他相信、只要他盯住云岫出,总可以揪住他的狐狸尾巴。
想到有一天他能撕开包裹在云岫出身上那层近似圣徒的表皮,露出他污秽的本来面目,风星野感到全身滑过一阵血腥的快意。
「既然如此,你休息两天就回去吧,你静姨生前最受家母的宠爱,我想她会很愿意永远陪着她母亲的。至于恋雪,他所受刺激过大,现在不宜移动,就留在银雪城吧!」
风仲言最后一语下了结论。
云岫出显得很为难,他稍稍皱了一下细致的秀眉,很快又舒展开来,躬身说道:
「那么,能不能让我先见一见弟弟?弟弟一向和我最亲密了。」
风仲言想了一下,转头向风星野示意,去把恋雪抱来。
风星野从父亲身旁的阴影里走出来。第一次显露身形,他依然冷冷地瞟着云岫出,然后像一股寒流从云岫出身边刮过,几乎要将整个大厅都冻结成冰。
怎么,就是他吗?
那个藏在阴影中,却一直不依不饶想要将自己射穿的目光的主人?那个从一进来,就让自己无时不感觉芒刺在背的人?
看来他还并不相信我哦,要不要再给他来点猛药呢?
看着风星野的背影,云岫出的嘴角滑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哼,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本来我还以为会很枯燥呢,银雪城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三岁的云恋雪当时的状况并不好。
回到银雪城后,他不言不语,神情呆滞,每日只蜷成一团地缩在屋角,也不理会任何人。
风神医说是惊吓过度,只能慢慢调养。
这几日,风星野的母亲和二婶都一心系在了云恋雪身上。每日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一心只想抚慰这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孤儿。
可惜云恋雪对这些都毫无感觉,他好似已和外界完全隔绝,听不见也看不见。短短几日,一个原本白白胖胖的孩子就变得又苍白又瘦弱,让怜惜他的几个妈妈级人物揪心不已。
风星野走进云恋雪住的梅院,看见二婶正拿着药碗在摇头叹气,「怎么了,二婶,恋雪又不吃药吗?」
「是呀,怎么说他都好像没有在听,我又不能硬灌。风神医说,再不好好吃药,对身体就会有损伤了。」
风星野想了一下,「我倒有个主意。无双堡来的那小子不是想把恋雪带走吗,父亲又不好明说不准,我先把恋雪带过去,等过一柱香的功夫,您再让小厮把药送来……哼,我看你怎么办……」
「这,能行吗?城主不会真的让他把恋雪接走吧?」
「放心,二婶,绝不可能。」
风星野说完转身进了房间,从床角将蜷成一团的云恋雪小心抱在怀里,提气,窜出,几个飞跃就回到了风云厅,直接把人放在了父亲膝上。转身,盯着云岫出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
「你看见了,你弟弟从我们发现他就成了这样,他根本没办法跟你回无双堡,再说我也不会准他去无双堡。」
「少城主好大的火气,不过请你弄清楚,我们无双堡也是受害者。今后无论我弟弟住在哪里,至少我要保证他能健康成长。」云岫出也不再示弱,言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哦?」风星野等的就是这句话,「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他健康沙ぃ俊?
云岫出不说话,目光平和地注视着风星野,良久,倏地一笑。
他的笑容皎若明月,灿若星翰。淡淡的红唇上漾起涟漪般的笑容,如同月夜下悄然绽放的那支雪白的梅花,璀璨,神秘,夺人心魄。大厅里一片寂静,甚至没有了呼吸。
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云岫出回过头来,用低沉却充满磁性的嗓音温柔地不断唤道:「恋雪,恋雪,快到岫哥哥这里来……」
就像魔法一般,云恋雪在云岫出的呼唤下,慢慢抬起了头。
他长时间不眨眼地看着云岫出,然后慢慢伸出手,慢慢向云岫出走去,偎进他怀里。
云岫出温柔地把云恋雪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然后继续用那种低沉而带有磁性的嗓音哼起了一支小调……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语调……
风星野听出了这是小姑生前最喜欢哼的一支歌。小时候自己顽皮不睡觉时,小姑也哼过这支歌来哄自己安眠,泪水慢慢浸入了风星野的眼睛。
云岫出不停地哼着,哼着……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来打断他,大家就这样满怀心事地站在原地听着,听着……
歌声中,云恋雪慢慢慢慢放松了四肢,放软了躯体。他睁大了双眼看着云岫出,一眨也不眨……然后,他大喊了一声:「岫哥哥!」接着嚎啕大哭……
云岫出轻轻地拍着恋雪的背脊,嘴里呢喃着:「没事了,没事了,恋雪宝贝,有岫哥哥在这里呢。别怕别怕,岫哥哥永远也不离开恋雪宝贝……」
恋雪在云岫出的安抚下,终于哭累了,沉沉睡去……
奇迹!
此刻,银雪城再也无话可说。
云岫出转头盯着风星野傲然一笑,「不好意思,少城主,看业岫出还得再叨扰几天了。」
风星野一句话也不说,他抿紧了嘴唇,盯着云岫出,心里说,以我的名字发誓,这一生绝不会再让你赢!
2
云岫出抱着恋雪住进了梅院。
恋雪睡得很沉,但两只手仍牢牢地攥着岫出的衣裳,掰也掰不开,云岫出也只好由他去了。
风神医来给恋雪诊过脉,松了一口气,说:「不碍事了,恋雪把一直郁积于心的那口浊气哭出来也就没事了,以后只需用心调养。」说完另开了一副药方。
这算是整个银雪城新年里惟一的好消息了。
云岫出在风云厅里唤醒恋雪的经过,也被下人们添油加醋地传得神乎其神,并以风样的速度传遍了整个银雪城。
大部分人对无双堡的敌意早已消除,转而代替的是对云家大少爷的无限崇拜,在他们眼里,云岫出就像是慈悲的菩萨转世,拯救了他们的表少爷。
深夜,大雪刚停,一轮弯月就挂上了天空。
皎洁的月光下,风星野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书房。向守在门口的隐堂堂主毅叔打了个招呼,敲门,轻轻推开,走了进去。
风仲言坐在书桌旁,抬起头,轻轻点了一下,示意他坐下,然后收回目光继续看着书案上的卷宗。
良顷,他才又抬头,目光深沉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
「这件事你怎么看,星野?」
风星野略一犹豫,然后毅然说:
「他在撒谎,父亲。我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但我敢肯定无双堡对这件事绝不会一无所知,他们一定隐瞒了最重要的事,还有,无双堡近几年发展这么迅猛,那小子作为继承人,绝不可能弃武习文甘心去读什么劳什子的太学。」
「你好像对他很不满意啊?」看着爱子,风仲言眼中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哼,假仁假义,装腔作势。不过父亲,为什么他一喊恋雪就过去了?没道理啊,风神医不是说,恋雪是心里极度自闭,才会对外界没反应吗,还说只有靠他自己一点一点走出阴影,外人没法帮助他吗?」
「是催眠。你注意到没有,他在喊恋雪时故意变了音,我想他是以声音为媒介来对恋雪进行的催眠。这是一种源自西洋的医术,施术的必要条件就是安静,绝不能被打扰,有些像原来晋国魔教的摄魂大法,但原理又截然煌L翟谖餮笠采儆腥嘶幔窃谀睦镅У降哪兀坎患虻パ剑且埃憧闯鏊窃趺醋龅降牧寺穑俊?
风星野攥紧了拳头,垂下眼睑略一思索,然后睁开眼睛充满自信地说:
「我把恋雪抱回来后,云岫出一眼就明白了恋雪的病症。有了把握后他一改初衷借机挑衅,激得我将恋雪交给他医治,再故意风情万种地一笑,扰乱了所有人的视线,趁机对恋雪进行催眠。最后他故意将场面气氛渲染得那么温柔圣洁,就是想让大厅里所有的人都保持安静,不被打扰,以免功亏一篑……」
说完,风星野虎目圆睁地凝视着父亲,一股无人可敌,睥睨群雄的霸气充溢了全身,少年天生的豪气被彻底激发了……
「父亲,虽然云岫出心机深沉,诡计多端,拥有无人可比的智慧,但我绝不会再输给他了。世上最强的人,只能是我银雪城的风星野!」
风仲言欣慰地笑了,望着这个心爱的儿子,银雪城的骄傲,心里生出一种有子如此,夫复何憾的感慨。
自己这个儿子从出生起就与众不同,三岁能文,五岁能武,十岁时天下第一神功——银雪功就已练到五层境界,想当年自己可是练了十八年才达到这种境界啊。
这两年由于一切都太顺利,星野没了原本练功的兴致,有了些懈怠。今天随着云岫出这个劲敌的出现,激怒了儿子,彻底挑起了星野的斗志。
看亲子,从此江湖将不再寂寞,好戏连台啊!
「星野,有信心很好,不过要记住一句话,永远也不要低估你的对手!这也是为父惟一能教你的了。」说完,风仲言转身从书案上拿起他刚刚在看的卷宗,递给风星野。
「这是风堂关于这件事完整的报告,你拿回去,看完马上销毁。」
「是,父亲。」风星野接过这一堆标着「绝密」的卷宗,转身退出了书房。
顺着花园向后院走去,风星野住的听雨轩就在梅院的斜对面,相隔不到百米。
走到梅院门前,他停了停脚步,侧耳ァ?
已经三更过了,寂静的夜空下,除了簌簌的北风,院里传来了时断时续的哼歌声。
是云岫出的声音。他还在哼着白天的那支歌谣。
风星野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嘴角慢慢扯出一丝笑容。不错嘛,至少他还算是个好保姆。
然后抬脚继续走向听雨轩。
回到屋内,挥手让还在等着自己的四个近卫下去休息,直接进了书房。
点了檀香,换了外套,风星野这才在书桌旁坐下,打开手里的卷宗:
风堂档第00一九七二号,等级:绝密,报告人:风影。
天启十二年,元月二十,我持静小姐所中之毒样品拜见了唐门门主唐情,唐门主确认此毒不是「风流」,至于「后悔药」,他没见过,无法断言。
天启十二年,元月二十五,联络到风堂驻无双堡卧底(现任职务:无双堡内卫),他报告:
第一, 云浩然于天启十一年腊月初七离开无双堡,腊月十二到达京都,住在高升客栈,腊月二十四离开京都,腊月二十八返回嘉州,沿途没有单独行动。
第二, 云浩然在京都先后拜见了尚书张子墨,时间一个时辰,翰林耿显平,时间一个半时辰;太子傅,内阁大学士登群,时间三个时辰。
第三, 云浩然在京期间,先后有征西将军西侯凯丰,禁军统领张达,九门提督苏林前来拜见,时间无法不足半个时辰。
第四, 天启十二年元月初五,无双堡定州分堂报,发现无双堡四名铁卫尸体,初七运回堡内,并有两具女性下人尸体。
第五, 元月初八,无双堡大少爷云岫出前往嘉州城西清音观,请回路过该观的武当掌门叶真人。
第六, 元月初十,无双堡鸽堂传回消息,证实静小姐中毒身亡,同日,云浩然吐血卧床,请回嘉州名医,回春堂林至理大夫诊治。
天启十二年元月十八,风堂京都司司长风清拜见了尚书张子墨,张尚书说无双堡大公子云岫出素有才名,年前传言皇后有意钦点他进太学为太子侍读。
云浩然是志残〗闱妆市畔M艽又凶枘樱耸禄屎笾馍蹙觯盐薹ǜ谋洌兰拼航谝还突嵊熊仓剂恕?
天启十二年元月二十一,武当叶真人回山,风堂武当司司长风沐拜见了叶真人。
叶真人证实,云浩然是请他去察看尸体上的刀伤,六具尸体俱是一刀致命,致命伤用了六个门派的六种刀法,但他仔细察看后发现,凶手应该是一个人,且凶手出刀时施力的方法,用的是东洋一刀流的刀法。
……
风星野看完,一动不动,沉思良久。
除了上太学的事有出入外,云岫出在其他方面都没说谎。
不过上太学这件事这么大,根本就无法隐瞒呀?况且他明知银雪城和张子墨尚书关系好,为什么还要故意来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呢?还有,看云浩然在京里的交往就知道,云家不会没有庞大的政治背景,否则皇后不会对云岫出如此关注。
太子侍读,是拉拢还是要胁?
天已濛濛亮,风星野合上卷宗,微一使力,厚厚一迭纸转瞬间变成了灰尘。
他立起身来,走出轩外。
这是一个无限美好的清晨,大雪之后,天空被洗得湛蓝湛蓝,耀眼的朝阳刚刚升起,将洁白的积雪染成了金色。昨夜那勾弯弯的残月还挂在天空的另一端,兀自不肯离去地泛着莹光。
风星野长舒一口气,心情愉悦地开始练功。
两个时辰后,已近正千,红日高挂,晴空万里。风星野功行一周天,收了最后一口真气,站起身,换过外衣,带着近卫风月走向梅院。
隔着老远,就听见从梅院里传出一阵阵丫鬟侍女们的嬉笑声、喧哗声、打闹声。
走进门,梅院内早已堆好了两个大大的雪人,戴着帽子,围着围巾,手里还拿着一柄扫帚。满院的丫鬟侍女各自为战,雪仗正打得不亦乐乎。
院中凉亭里摆着一张软榻,铺着一张厚厚的吊睛白额虎皮。
云岫出斜倚在软榻上,闭着眼睛,无比满足慵懒地养着神。
云恋雪就坐在他身旁,裹着一身厚厚聂闷ぃ帧⒔哦佳涎系匕私ィ蚪蛴形兜乜醋排⒆用谴蜓┱蹋皇且恢皇郑菇艚舻刈ё旁漆冻龅囊陆蟆?
在他们身后,立着一个年纪稍大的嬷嬷,不时地往恋雪口里塞着零嘴。
风星野站在门口略一环视,径直朝凉亭走来。
走进凉亭,见云岫出不睁眼,便迳自在软榻的另一侧坐下,也不理他,只有一声没一声地逗恋雪说话。
半晌,才倏地回过头来,对云岫出说:「知道你像什么吗?就像一只刚偷吃了鱼的小猫。」
云岫出懒懒地睁开双眸,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重新阖上。嘴边淡淡一笑,「多谢夸奖。」
「不用客气。」
风星野虽年少,但因修练银雪功收敛心神的原因,常年神情冰冷、表情严肃。今天这话说得极其平和,还带着调侃,倒听得旁边立着的嬷嬷嘴巴张成了O型。
「看得出来,恋雪很信任你。」眼角瞥到云恋雪紧握住云岫出衣角的手,他有些感喟地说。
「是啊,除开静姨,他最喜欢的就是我。」
「那你呢?」
「我嘛——嗯,他是个不错的玩具。」云岫出谨慎地斟酌着词句,最后却故意用了一个玩具。
「你就把自己的弟弟当作玩具?」虽是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