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心洁-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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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一件还飘着阿嬷身上那淡淡香粉味的衣服缝在记忆里。 阿嬷的手背经过阳光和岁月的磨擦,长满皱纹和深咖啡色的老人斑。 然而阿嬷的手心却永远嫩滑如婴儿般的肌肤,我依然可以闻到它划过我的额头至发尾时所飘出来的奶味,如此香纯,如此温柔。 我爱电影 那个下午,正值春天,阳光斜斜的,落在餐厅深咖啡色的沙发上。林正盛导演就坐在我面前,整个人连同那圆鼓鼓的大肚腩一起深深地坠入柔软的沙发里,滔滔不绝地说着飞飞的故事。
第二部分:我要为电影付出我的一生第6节:爱迅速迭成了一股信心(图)
我身穿一件淡橘色的短袖毛衣,深蓝色的牛仔长裙,文静地聆听。我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角色已经来了,在文静外表下的那颗心激动地吶喊着。 阳光依然斜斜的,真是一个舒服得令人怀念的下午。导演带着那么一股浓浓的草根味,他说他是在台东长大的,他说他以前都是赤脚走路上学的,他说他肚子里小时候藏过一颗四公斤重的瘤,他说第一次到台北就是要把这颗瘤拿出来。我微笑,因为我也是乡下长大的小孩,包括槟榔,也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回忆。小时候,我总爱帮外婆到学校后面去拣掉满一地的槟榔,然后坐在她身边等她熟练地拨开枯掉的外壳,再用特制的剪刀把硬邦邦的籽剪成薄片,包在抹上一点白灰的绿叶里,塞一小撮到我口里。
我们愉快地聊着。 其实那一个下午,我心里就已经有了决定,但后来还是面对了些许外来的压力,针对槟榔西施这个带点社会背叛性的角色和戏里的床戏。我很紧张,怕自己无法胜任。但自从决定当演员后,我就告诉自己要打从内心放开,要看得透彻。飞飞那熊熊燃烧的生命力一直在心里回绕。 张姐和阿庄给我百分之百的鼓励、支持和信任。〃妳要真的爱,那就勇敢去演,放开一切,勇敢去演〃,她们在我最彷徨的时候站在我身边,踏踏实实地跟我说了这样一句话。还有爸爸在电话那头若无其事地响应〃哎唷,这也不能接受,那还当甚么演员。〃这些爱迅速迭成了一股信心。 甚么玉女形象,甚么健康形象,令人心寒的魔咒。我就是我,一个活生生的人,有情绪,有思想,有感觉,有心跳,有欲望,会流泪,会寂寞,会难过,会沮丧,会愤怒,会崩溃,会感动,会吶喊,会狂笑,会长痘痘,屁股一堆赘肉,脚趾头短到令人发笑……我不要自己的生命就这样被锁在那些自以为是的主意里。我还有太多的自己未被自己发现,这世界还有太多的事未被经历。 于是,我决定演了。 在那漫长的两个月里,在导演宝贵的教诲下,在那似真似假的时空里,在那发现演戏世界之旅,我感受到自己的蜕变。 在柏林领奖的时候,我简直吓呆了,吓呆了,呆了,不知该如何形容内心的激动。我给张姐、阿庄和家人打电话,我要告诉他们,我要告诉他们,我们的坚持是对的,我们忠于自己的坚持是对的。 我衷心感谢上帝赋予我的一切。 你说呢﹖ 感觉好像在梦里,一会儿飞到天堂,一会儿坠落到地狱,就是这么一回事。 其实是很感动的,我最爱的电影,最爱的世界,如此令人陶醉。天使妳看见了吗﹖妳听见了吗﹖阿嬷,妳看见了吗﹖妳听见了吗﹖他们给了我一个奖,就像小时候,从老师的手中拿过的奖一样。我是多么的想念妳,多么的希望妳就在小孙女的身边。
第二部分:我要为电影付出我的一生第7节:我要为电影付出我的一生(图)
不管天地,不顾一切,我对自己许下这样一个心愿,我要为电影付出我的一生,我所有的生命。 柏林,东柏林,写着我的痕迹,写着那些浪漫的、惊喜的、美丽得。也许因为冲动,也许真的还年轻,我想看看,我想勇敢地看看自己。 夜,它是美丽得,如此深刻,热情中充满快乐地平静。你的轮廓依然如此清晰,如此迷人,深深烙印在我的眼里。 这样真的就够了。 放饭的时间。张姐、演我妈妈的夏文汐、阿庄和另一个导演Alan,大家围在那张小小的桌子,安静地吃着饭。 这几天都挤在旺角这一间简陋、闷热的小房子里拍阿玲(我的角色)家里的戏。一场又一场令人透不过气的戏。 我把头垂得很低很低,就快要掉到碗里。手里的筷子沉重地扒着白饭,喉咙勉强咽下徘徊在口里已久的那口饭,打滚在眼眶里的泪水竟也就随之滑落。 我哭了,在众人面前,在戏外。通常我是不允许自己这么不克制的。但这一刻任我多努力都没用,眼泪就是不听话地流下。 大家还是很安静。我知道他们是了解的,但还是觉得自己好丢脸,好不争气。 这两个月来的感受排山倒海地涌上心头。 从第一次见到张姐和第一次演她的电影已经是相隔六年的时间了,我是何等珍惜。可是也因为这份特殊的情感而令所有的事倍加压力。 来到新的环境生活,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复杂心情。说着自己不是很流利、表达中总是觉得遗憾的语言,陷在该改变自己或坚持自己的挣扎里,追赶着更快的节奏,甚至是走在街上被孤独侵袭无处可逃时的这些琐碎却真实地感受,都严厉地考验着意志力。 我要如何把阿玲演得很好;如何让只住了香港两个月的自己演起来像住了十几年的阿玲;如何不重复之前飞飞那个角色的样子;如何让广东话可以打从心里说出来;如何不让张姐失望;如何……一百个、一千个的如何,每天浮现在脑海里。 于是,我努力地试着在不同的时空里想象阿玲的样子,试着进入她的世界。 站在月台边等候地铁的时候,我感觉着经常搭地铁的阿玲,她一定是很累,很麻木的样子,就像每一个搭地铁的香港人。 和朋友走在那漆黑、令人心里升起些许寒意的小巷子,想象着阿玲每天凌晨从Disco下班回家,一个人穿梭在这些巷弄间寂寞地神情。 坐在镜子前,凝视着那头发尾染了一圈红色的头发,然后那双深邃的双眼,心里默念着阿玲,阿玲,阿玲……那红色代表了她心中的哪一个部分﹖
第二部分:我要为电影付出我的一生第8节: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图)
夜里,想起她的家庭环境,想起她那身不由己的无奈,觉得难过就会流泪。 前几天拍一场阿玲在Disco后巷被黑社会老大追着而动粗的戏,那些演员演来十分逼真,我就这样被三个大男人推推打打的。他们离去后,我喘着气靠在小巷的墙上咬紧牙,把眼泪往肚里吞,忍着,用力忍着。阿玲就是这么一个强硬的女孩,因为她没有选择。其实我觉得很难过,张姐喊卡的时候我真的好想就蹲下来痛痛快快地哭,变成一个透明人,在不妨碍大家的工作和情绪下,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因为我不是阿玲,我是真的觉得很委屈、很害怕的,刚刚那些情景好像真的发生了一样,那些感受还活生生残留在我心中。其实阿玲也很害怕很无助,只是她不被允许脆弱,因为她只有一个人,她必须非常坚强地去面对一切。想到这些,更是难过。 当然,我没有真的蹲下来,甚至没有掉眼泪。我在张姐喊卡后的那一秒,收起心里的感受,还微笑着要工作人员放心,我没事,然后走回休息室里坐下来,安静地咀嚼着那随之而来的失落感。 有时候,阿玲是这般清晰地占据,有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就这样一点一滴的收集着她的一切,然后缝成一件衣裳,套上,感受她贴近肌肤和心里的温度。 演戏是会令人着魔的。先是把你折磨得死去活来,再给你很大很大的满足感,让你在以为失去自己的同时,却发现原来那只不过是另一个自己。 怎么痛苦就怎么快乐。 我觉得舒服多了,虽然有点丢脸。很多沉重的心情都随着眼泪蒸发掉了。 张姐和阿庄依然坐在我身边。 这一部戏真是要了我的命,没有一条也有半条。 当我第一次紧紧地握着剧本,坐在公司里那张米白色的沙发上,细细地从第一页读到最后一页时我就知道──它,会要了我的命。 然而望着窗外那快被黑夜吞没的黄昏,心中却酝酿着一股强烈地欲望,强烈地希望再次进入那四方格的世界里,成为这个有着小提琴一样既敏感又冷静、既脆弱又坚强,善良和内向的女孩。 当我这辈子第一次,手里握着那把发亮、全新的小提琴,仅仅只有木吉他三分之一重量的小提琴时,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恐惧和石头般的沉重。 那娇小的身躯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傲气和叛逆。 我完全不相信自己可以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征服这个桀骜不驯的灵魂。 刚开始上课时,我简直害怕极了。我发狂地练习,使得整个左半身从头到大腿都疼痛不已。而每一次听见那刺耳的走音时,有好几次都冲动地想砸了手里那把小提琴,束着马毛的弓也不知被狠狠地往桌子敲了多少次,莫大的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还好上帝让我碰到了一个很棒的老师,他带领我走进那深不可测的世界里,充满耐心地安抚我的焦虑和紧张,鼓励那个没有自信的部分。他让我相信自己可以做到,让我在最有限的时间里,不自觉地,悄悄地就走了进去。然后我感受到了不一样的美丽,在那本来很陌生的轮廓里。
第三部分:让它深深地将我拥抱第9节:催眠似地把我逼近崩溃(图)
每次当我背着小提琴坐在地铁里前往老师家时,信心就会随着时间的前进而增加。终于在两个礼拜十个小时的六堂课后,前往曼谷做拍摄前准备的我不再不安,背在身上那已和自己汗水相溶的小提琴,彷佛长了一对翅膀似的,变得轻盈。 除了小提琴,这段时间里还夹着另一个黑暗的世界等着我去体会。一个盲人,一个从小就活在黑暗的女孩,她是如何去感受这个世界﹖而当她终于有机会打开双眼看到这个世界时,她的内心又会经历着甚么样的变化﹖ 一开始我们到盲人中心,透过一些健谈的盲人了解了很多关于盲人生活里的小细节,而我又很幸运地在一次拜访盲人乐团练习时,碰到一位个性和内心世界与我的角色很接近的女人。她亲切地摸着我的手,微笑地回答我那些听起来可能很愚蠢的问题,还主动和我分享她从小到大不同阶段所经历的心路历程,如何从脆弱自卑的心理走到今天的乐观和坚强。最后还开心地祝我演出成功。这一次的交谈让我更扎实地感受汶汶(角色的名字)在心里的滋长。 电影公司还安排了一位盲人导师教导我盲人生活里的一些习惯和动作,拿拐杖走路,上下楼梯等等。 有时候,我会在熟悉的环境里,闭上眼睛用身体去触摸,用耳朵去聆听。那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方式,同样的空间会令人产生不一样的感受。大多数的时候心中还是充满了不安,甚至恐惧,然后会突然不自觉地张开眼睛,确定自己的存在。 到了正式开拍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有像上两部电影那么紧张了。可以平静地住在角色里是很重要的,张姐这样说过。当然那两位可爱的双胞胎导演给了我很多的信心和教导。他们爽朗的笑声已不知化解了我多少的压力。面对他们,好像所有的难题都已经不再是难题。他们既认真,清楚,冷静又异常幽默。每一个话题都可发展成笑话。刚认识他们,尤其是交谈时,你会惊讶地怀疑那两个身体里根本就住着同一个灵魂。他一句接他一句,根本就是一个人在说话,连尾音都一模一样。即使到了现在,闭上眼睛光听声音我还是分辨不出来。他们的样子如果不仔细观察,一时之间也分不出来。最好笑是有一次,我们戏里一位十一岁的小演员在拍第二天戏的时候跑过来问我,今天那位是大导演还是小导演(很多人都以大导演,小导演来称呼他们),虽然已经和他们见过好几次面,她还是认不出来。 他们两人的分配工作也很妙,一人拍一天。今天大导演拍,明天出现的铁定是小导演。而且我从来就没看过他们出现争执和意见不和的场面。刚开始我还害怕自己面对两个导演会分裂,结果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的角色还是好好的往同一个方向前进。而且他们是很会导戏的两个导演,总是在我没办法时施出绝招来。有一次要演一场被吓到快断气的戏,我是怎么都达不到最高境界,老不够害怕,后来小导演就想出了一个方法,他陪着我到楼下去跑了一大圈,所有的人全都在楼上室内准备好,待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定位时,摄影机马上开拍,我则已经喘到说不出话,脑里一阵晕眩和空白,然后再回过神,发抖着说对白。嗯!这就是他要的情绪。要不然就是在我哭不出来的时候流利地和我的角色说话,催眠似地把我逼到崩溃边缘。在我很伤心地哭完后,他又走过来说一两句鼓励的话。
第三部分:让它深深地将我拥抱第10节:这部戏真是要了我的命(图)
我的情绪就这样像自由落体般地被抛上抛下,每天都在挑战自己的极限和自我心理调适的能力。 这部戏真是要了我的命,然而我却爱死它了。 英英,大家都这样叫她,叫她戏里的名字。 汶姐姐,她也是这样叫我的,叫我戏里她的汶姐姐。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英英今年十一岁,有一对灵巧的眼睛,第一天来到曼谷的时候是蓄着一头至腰的长发,第二天坐在镜子前任由发型师在那头长发上挥刀时,眉间也只是皱一皱,然后手里捉着已和身体分离的头发,照照镜子里短发的自己说:〃嗯!我要把它带回香港当纪念。〃第三天定妆剃成光秃秃的头时,眉头连皱都没皱过。 我觉得她更漂亮了。 本来安排了一天排戏,后来导演决定换一种方式,叫我们干脆去玩好了。于是我就带着她和陪她来的姑姑从动物园、百货公司、吃东西到游泳玩了一天。炎阳高高挂在蓝天白云上,天气好得不得了。她带着一顶淡色的碎花帽,睁着两颗大眼睛,兴奋地和那些热得发晕的动物们打招呼。司机尽量把车子驶到动物身边,连已经十几年没再去过动物园的我都快忍不住下车摸摸那些可爱的花鹿、长颈鹿…… 我们一起拍的戏全都在医院里,因为她是我在医院动手术时睡在我隔壁床的病人,我的小小朋友。 拍戏本来就是很耗耐心和时间的。无限的等待需要你自己发展一些方式来消磨,要不然就很容易觉得空虚。对一个小孩来说,她是怎么度过的呢﹖ 嗯!首先摆在病房里的轮椅成了英英的玩具,她身穿着淡黄色的病人服,光头上化了一大圈缝过针的伤口妆,坐在轮椅上,自在地穿梭于现场的人群中。控制轮子前进转弯的技巧熟练到你会真以为她就是这么样的一个病人。连吃饭的时间她都不放过,硬是要坐着轮椅从四楼搭电梯到一楼,一路推到水沟前才肯下来。还有,虽然语言不通,但只一眨眼的时间,上上下下从化妆师到临时演员都成了她的朋友。你常会发现一群人围着她,然后开心地和她鸡同鸭讲。 她的笑声是一连串〃喀、喀、喀……〃的那一种,总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