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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天窗-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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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明义民鲍文卿享年五十有九之柩    
    赐进士出身中宪大夫福建汀漳道老友向鼎顿首拜题    
    写完递给孝子道:“你就照着这个送到亭彩店内去做。”    
    这才知道,铭旌原来是介绍死者身份的一句话。这句话得由人先写在纸上,然后送到亭彩(纸扎)店去做成可以高高举起的形式,出殡时举着走在棺材前头,专门给死者增添光彩。鲍文卿是个戏子,本来毫无光彩,加上个“皇明义民”的头衔,又有做道台的“老友”落款题写,便光彩起来了。而吴修龄《围炉诗话》里谈到他在苏州见到一家举殡的铭旌则更有意思,其文云:    
    皇明少师文渊阁大学士申公间壁王阿奶之灵柩。    
    少师为太师(宰相)的副职,官居一品,文渊阁大学士又是文职最高的荣誉头衔。少师加文渊阁大学士衔,相当于国务院常务副总理,岂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申公之显赫自不待言,但这跟住在申公隔壁的王阿奶又有什么关系呢?当然除了隔壁邻居这一点以外,可以说毫无关系。但王阿奶的铭旌,却大言炎炎地将“皇明少师文渊阁大学士”写在上头,真可以算得是善于拉关系的了。    
    “皇明少师文渊阁大学士……”,只要不接着看下去,当然比“皇明义民”光彩得多。王阿奶的铭旌要这样写,无非意欲借重申公,增加光彩。小家子想把事办得风光一些,本也情有可原。无奈《围炉诗话》的作者却不表同情,他在谈到这一条铭旌的时候,别有用心地说道:“今人作诗,动称盛唐,……(此铭旌)可以移赠诸公。”梁绍壬又在后面加上一句:“此虽虐谑,然依人门户者可以戒矣。”(均见《两般秋雨庵随笔》卷二)这就不能不使人作进一步想:依人门户者,看来并不止一个王阿奶呢。    
    不是么?编《传世藏书》,要请季羡林先生挂名主编;印《闲情偶寄》,要请余秋雨先生为文绍介……不都是依人门户么?    
    王阿奶拉关系,还有隔壁邻居这一点关系作引子。而如今事事须凭关系,处处得找关系,能人之能,就是能从本来没有一点关系的地方“建立”起各种关系来,其难度比在铭旌上写一句大多了。    
                                                                                          (2004。1。7)    
    


第四部分:艺人的待遇潘鸿教子书

    “百家”一词,出自《荀子》。“争鸣”一词,始见于唐。“百家争鸣”一词,却到一百三十年前才出现,有一个叫潘鸿的人在教子书中写道:    
    百家争鸣,或传或不传;而言之有故,持之成理者,屈指可尽。汉世诸子,《太玄》、《法言》,实不在《孟》、《荀》下。好学而深思之,当不河汉斯言。    
    这些我是从俞樾《春在堂随笔》卷三中读到的,觉得他讲的大体不错,学术文化的发展本就是这个样子。只是他将“传”的标准定得太高,限于孟子、荀子、《太玄》、《法言》,这样当然“屈指可尽”了。    
    其实两千多年以来,在绝大部分时间段里,文化学术都是在百家争鸣的自由状态中发展的。虽然自由的程度有的时候多,有的时候少一点,但总是多和少的问题,不是有和无的问题。只有在秦始皇和雍正乾隆这类暴君统治下,以思想文字杀人才被定为国家的政策,那才是真正的黑暗时代。除此以外,即使在南北朝、五代、宋末、明末那样的乱世,读书人还是可以研究,可以创作。虽说“独尊儒术”,孔圣人后裔亦未成为罗马教皇,没有宗教裁判,更没有一手拿经书一手拿刀剑以“武化”来统一思想,规定要写什么怎样写才能发表。    
    读书人研究了,有所得,自然要宣讲,要发表,也就是要“鸣”。所得有不同,所见有歧异,又免不了要争论,即所谓“争鸣”。那时没有标准答案,人言人殊,不会是“一个声音”,也不会只是“两条路线”,热闹起来,便是“百家争鸣”。百者,言其多也。两千多年来,难道屈指可尽么。    
    如此说来,“百家争鸣”作为词语的历史虽短,作为文化现象的历史则已久长。不知怎的,一九五六年旧话重提,却使得瑟缩的读书人感觉到了早春天气,一个个都如涸鲋得水。这是为什么,难道连进过巴力门入过费边社的博士也成了佛经所说的洞里蛇,听到笛声便被催眠,身不由己地要出洞么?还是两千多年向往“百家争鸣”精神自由的情结未能消灭干净,仍在支配着他们的梦想呢?    
                                                                                (2004。1。8)    
    


第四部分:艺人的待遇“此亦人子也”

    陶渊明是否晚婚,我不知道,但他确实是晚育的。《与子俨等疏》中说,他自已“年过五十”,可是儿辈仍然“稚小”。《责子诗》又自叹,“白发被两鬓”了,大儿子阿舒还只有十六岁,小的更“不识六与七”,“但觅梨与栗”,只知道淘气。    
    东晋义熙四年秋天,陶渊明离开柴桑(九江)的家,到百里外的彭泽(湖口)去当县令。为了顾惜儿子,他从彭泽派回一名“力”(干力气活的奴仆),来帮家里做打柴挑水之类杂事,为此给儿子写了这样一封信:    
    汝旦夕之费,自给为难。今遣此力,助汝薪水之劳。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    
    因为儿子“稚小”,“自给为难”,于是“遣此力”以助其“薪水之劳”,这是出于父子之情,可见陶公之笃于天性。然而这里最感动人的,却是他在顾惜自己儿子的时候,还能够想到所遣之“力”也是人的儿子(“此亦人子也”),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也应该得到顾惜(“可善遇之”),——虽然此人只是一名卑贱的奴仆。    
    “此亦人子也”。县令的少爷也好,卑贱的奴仆也好,同样的都是人之子,都是人,都应该得到顾惜。这就是平等的观念,人道主义的观念。古时也有过“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的理想,但能于家居日用中贯彻实行,又以温煦慈祥的口气说出来,这便和在庙堂之上讲大话说什么“天下黎元皆吾赤子”完全不同,而不能不使我五体投地地佩服了。    
    “此亦人子也”。这句话最可贵的价值,就在于要把人当人。和这种价值观相反,一切专制独裁者最核心的观念,就是不把人当人。为了他们的野心和妄想,可以让成千上万、几十万几百万甚至几千万的人去死。或死于原子弹,或死于毒气室,或死于修长城,或死于大饥荒,全都一样。“此亦人子也”,他却毫不顾惜,反正死了好多还有好多。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冠冕堂皇的口号下进行的。秦始皇刻石宣传“烹灭强暴,振救黔首”,电影里也说他是心怀“天下”“护国护民”的英雄;那么他所杀的人(包括一次坑掉的四百六十多个儒生)自然不能算“黔首”,而算是对“天下”不利的“强暴”,活该“烹灭”的了。    
    也许是英雄所见略同吧,古今中外的独裁者在杀人时,都要给被杀的先戴上顶帽子,如希特勒活活烧死的几百万人都是“劣种”、斯大林赶到西伯利亚去冻饿而死的上百万人都是“富农”,四人帮杀掉的张志新和遇罗克则是“现行反革命”,等等。他们以为这样便名正言顺,自己也可以心安理得了。其实,他们杀的“亦人子也”,不讲迟早必遭报应,就凭双手沾满人之子的鲜血的恐怖形象,和陶公温煦慈祥的面目相对照,这反差实在也太大了。    
                                                                                            (2004。1。30)    
    


第四部分:艺人的待遇重读韩文

    四十八年前开始提倡“百家争鸣”。用一句成语作口号,实在很佩服这用旧瓶装新酒的本领,却并不完全清楚此旧瓶的来历。“百家”出于《荀子》是知道的,司空图的“肯争鸣而作怪”却不曾读过,能联想起的只有韩愈《送孟东野序》开头那一句:    
    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    
    自己心中也确实有一些“不平”:新闻纸上不见新闻,整版整版登的是会议总结、工作经验,难道正常吗?新人的稿件,不是先看他的文章,而是先向所在单位党组织“了解”他的“政治面貌”,这有必要吗?……于是便“鸣”了两次,小组会上一次,新闻工作座谈会上一次。“鸣”的结果如何,大家知道,且不必说。    
    最近重读《送孟东野序》,才恍然大悟,这篇韩文也许真是创造出这个口号的灵感的源泉。因为人们心中的“不平”是一种潜在的危险,所以要“引蛇出洞”,聚而歼之。“引”的妙法,便是借“物不得其平则鸣”这句颇有几分力量的话,把人们心中的“不平”挑动起来,让他们“鸣”。正式的说法则是:“他们有屁就让他们放,……让他暴露,后发制人。”鸣了,放了,打右派的材料也就齐了。    
    这里的确没有什么阴谋。《送孟东野序》明摆着呢,韩公在说了不平则鸣的意思之后,不是接着又问了一句,“何为乎不鸣其善鸣者也”吗?可见光是“鸣”还是不行的,重要的是要“善鸣”。他还给后人举出了许多正面的例子:    
    其在唐、虞,皋陶、禹,其善鸣者也……伊尹鸣殷,周公鸣周。凡载于《诗》《书》六艺,皆鸣之善者也。周之衰,孔子之徒鸣之,其声大而远……    
    大禹、周公、孔子这些人,不是伟大的领袖,便是伟大的导师。韩文讲得清清楚楚,只有这些人,才能是“善鸣者”的代表,是“天将和其声而使鸣国家之盛”的代表,是百家争鸣中“主旋律”的代表。至于那些不听指挥要鸣别调,甚至敢于唱一唱反调的人,发出的声音“乱杂而无章”,那就对不起,“天将丑其德莫之顾”,便只能“穷饿其身,思愁其心肠,而使自鸣其不幸”了。有言在先,怪得了谁。    
    只怪得自已韩文没有学深学透,看了头一句便忘乎所以,以为早春天气真的要来,可以作不平鸣了。早若有现今重读韩文这点心得,努力学做一个“善鸣者”,一天到晚都来“鸣国家之盛”,那么,即使学不像,鸣不好,至少也能捞到个把官儿做做再离休罢。    
                                                                                  (2004。1。31)    
    


第四部分:艺人的待遇蔡京的老实话

    读过《水浒传》的人,都知蔡太师是个大奸臣。《两般秋雨庵随笔》中,有一则关于他的记载,倒很有点意思:    
    北宋时候,吴伯举做苏州太守,蔡京对他十分赏识。蔡京当宰相后,立刻推荐吴伯举入京任职,又一连三次提拔,使他担任了相当于中央政府副秘书长的高官。吴伯举却不能事事同蔡京保持一致,于是后来又被贬到扬州当地方官去了。有人为吴伯举不平,向蔡京提意见。蔡京却说道:    
    “既要做官,又要做好人。吴伯举他也不想一想,这两件事是能够兼顾的么?”    
    蔡太师的话,意思是说,既要做官,就别想再做好人。这话说得有点吓人,所以《两般秋雨庵随笔》这一节原来题作“丧心语”,就是没良心的话。    
    蔡京是制造黑名单迫害“异党”的老前辈,其没有良心盖是不争的事实,但他这句话却是一句不加掩饰的老实话。那时做官本来完全只依靠上面,完全用不着依靠下面,用不着“做好人”讨百姓的喜欢;而上面又正是蔡京这样丧心病狂的坏人恶人,更只能紧跟着做坏事,自己也趁此多捞一把。    
    时移事易,现在当然和那时不同了,但仍不能完全排除坏人(如成克杰、王怀忠)当上大官的可能。这些大官“嫡系”的中官小官,情形恐怕也只能如此。虽然口口声声大家都说做官是在“为人民服务”,你好我好,大家都好,都是大大的好人。    
    蔡京虽是奸臣,能够心直口快说老实话,比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人还要强多了。    
                                                                              (2004。2。16)    
    


第四部分:艺人的待遇两码事

    《春在堂随笔》卷二中有一则,是俞樾用自己的口气谈论自己的老同学,道:    
    和我同榜的谢梦渔君,书读得很好,是道光三十三年殿试第三名探花,可是当了二十多年的京官,一直不得重用。    
    他曾对我说:“学问是一回事,职称是一回事,官运是一回事,各不相干;有学问未必有职称,有职称未必能升官。”    
    我把他的话告诉了翰林前辈何绍基先生。何先生加上一句:“有了学问,能不能够成名,也是两码事。”    
    一个人的学问、职称、官运和名望,此四者从来就不是件件能相应相符的。俗语云:“一缘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功五读书”。说的就是,书读得好不好,与能不能状元及第,关系并太大,远不如有缘千里来相会,能够得到贵人的赏识。    
    如此岂非不公平?但其实也不要紧。搞学问的搞学问,想做官的去做官,各走各的道就是了。西谚云:“上帝的归上帝,恺撒的归凯撒”。国人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都有这样的意思。俞谢同榜,谢的名次还比俞高;结果俞享大名,谢却“郁郁不得志”。李鸿章也是俞的同学,可李位极人臣,俞却以学者终老,都一样地实现了自我。曾国藩两个得意门生,他曾开玩笑说过,“李少荃拼命做官,俞荫甫拼命著书”,也可看出二人走的路不同。     
    重要的问题在于有缘有运的人,不必要了面子又要里子。像如今这样,一戴上院士桂冠就什么都“终身享有”,文集全集一出再出,官位至少要安排个副省级,倒是古今罕见天下独一的。    
    


第四部分:艺人的待遇囊萤映雪

    “囊萤映雪”,是形容古来两个读书模范的典故。“囊萤”的主人公是一千六百年前的车胤,《晋书·车胤传》谓胤:家贫不常得油,夏月则练囊盛数十萤火以照书,以夜继日焉。……以寒素博学,知名于世。    
    “映雪”的主人公是一千七百年前的孙康,《尚友录》谓康:少好学,家贫无油,于冬月尝映雪读书,……后官至御史大夫。    
    书上是这么载着,过去的读书人中也这样传着。但囊萤映雪真能够代替油灯,在黑夜里照亮书本么?    
    据写《昆虫记》的法布尔说:“萤火之光虽然鲜明,照明力却颇微弱。假如拿了一个萤火在一行文字上面移动,黑暗中可以看得出一个个的字母,或者整个的字,假如这并不太长;可是这狭小的地面以外,甚么都看不见了。这样的灯光会使读者失掉耐性的。”《立春以前·萤火》文中引法布尔的话,和《晋书·车胤传》相对照,结论是《晋书》说的“很有点可笑。说是数十萤火,烛光能有几何?即使可用,白天花了工夫去捉,却来晚上用功,岂非徒劳?而且风雨时有,也是无法”。牛皮便算是拆穿了。    
    “囊萤”我没有实验过,“映雪”却是幼稚地试过的。那还是第四次湘北会战期间,我正读初二,跟学校逃难到大山中,夜自习两人一盏油灯,下自习后必须熄掉。有次我正弄到一本《儒林外史》急着想看完,便围上围巾站到雪地上的月光下去。虽然有“明月照积雪”映着,小说书上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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