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二年记-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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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想到我们在这里,像平常一样做你自己的工作吧。”她看了一会儿,看到相很快地显出来了,非常高兴。我哥哥把底片举起来放在红光前面,让她可以看得更清楚些。她说:
“不很清楚,我可以看得出这是我自己,不过为什么我的脸和手都是黑的?”于是我们告诉她,印到纸上后黑点就变白点了。她说:
“真是学到老学不了。这件事情新鲜得很,只希望我的画像也能像这样就好了。”太后又关照我哥哥不要在她午睡醒来之前弄好,因为她要看看怎么弄法。三点半钟,太后午睡醒来,草草穿好衣服就到我哥哥刚才工作的那间屋里去。我哥哥就做给她看,那时候是夏季下午四时左右,所以屋子里很亮,太阳光也强得很。太后看了两个钟头,看着我哥哥一张张相片印出来。她陆续地看下去,可是第一张相片却一直拿在手里没有放,等到看过许多,再回来看第一张的时候,因为露光时间太久,早已变黑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黑,惊叫道:
“怎么变黑了,是不是坏预兆?”我告诉她印出来后必须还要洗,不然露光多了相就会消失,像刚才这一张一样。太后说:
“倒是有趣得很,原来要费这样多手脚。”
印的手续完毕后,我哥哥就把照片浸在药水里,再用清水洗。这回太后看到照片清清楚楚地显出来了,更加惊奇得叫起来:
“多么奇怪!每样东西完全和真的一样。”全部印好后,太后把这些相片都拿回自己房里,坐在她的椅子上细细地看。甚至还照着镜子里的像作比较。这些时候我哥哥一直在庭院里等候太后的吩咐。忽然太后想起来了,说:
“啊,我竟忘记你哥哥了,这可怜的人一定还在等候。你去告诉他,不,还是我亲自去。他已经辛苦了整整一天了,我要去说几句话使他快乐。”太后叫我哥哥每种印十张,把照相机留在宫里,明天还要拍。
这以后接连下了十天雨,太后等得不耐烦了。因为在这种天气,一张相都不能拍。太后要在朝堂里照几张,但这房间太暗了。上面的窗子都用厚纸糊着,只有下面窗子可以透些光进来。我哥哥试了几次,都不能得到一张好相片。
在这下雨的几天里,我们搬到了西苑,因为皇帝这时候要到地坛去祭祀。这是每年这时候必须举行的仪式,因为下雨,太后吩咐沿着颐和园坐船去。船到西门,我们就上岸,那里轿子已等候着。于是我们坐轿到西苑门口,再乘船渡过湖,大约有一英里的路程。渡湖的时候,太后看到湖里荷花正开得好,就说:
“我们在这里至少住三天。我希望这几天天气好,因为我想在船里拍几张照。还有一个好主意,我想扮做观音来拍一张,叫两个太监扮我的侍者。必需的服装我早就预备好了,有时候要穿的。碰到气恼的事情,我就扮成观音的样子,似乎就觉得平静起来,好像自己就是观音了。这事情很有好处,因为这样一扮,我就想着我必须有一副慈悲的样子。有了这样一张照片,我就可以常常看看,常常记得自己应该怎样。”
抵宫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我们就步入太后的卧室,虽然地上仍旧很湿。太后有一个怪脾气,就是喜欢在雨里走。若不是雨很大,她连伞都不用。太监总是带着我们的伞,但若太后不用伞,我们当然也不能用。每一件事情都是这样的:假使太后要走,我们也得一同走,太后要坐轿子,我们也必须坐轿子。只有一样例外,就是当太后走得吃力了,要人搬椅子来坐的时候,我们却必须站着。在太后面前我们是不准坐的。太后比较喜欢西苑,因为这比禁宫地方好,而且太后住在这里面,脾气也会变好起来。这天太后叫我们早些休息,因为我们都很累了,太后说:
“明天如果天气好,就照预定的办法照相。”可是使太后大失所望的是,从第二天开始,接连下了三天雨。所以我们不得不多住几天。最后一天,天晴了,我们照了相就回颐和园。
回颐和园的第二天,太后说:
“现在我们要准备接密斯卡尔来画像了。”她命令李莲英关照所有太监不准对密斯卡尔说话,但对她要有礼貌。宫眷也是一样。并且在密斯卡尔面前,我们不能和太后说话。皇帝也得到同样的命令。太后命人把醇王的花园准备好,然后对我们说:
“我现在委托你们三人照顾密斯卡尔,我已经有命令叫外务部预备食物了。就是有一点不好,我们这里没有外国餐。”她叫我们把我们家里的炉子带到醇王花园里,以便密斯卡尔要煮些什么东西。又说:
“我知道,要你们天天早上陪着她到宫里来,晚上又要陪她回去,白天还要整天看守她,这是一件很难的事。不过我相信你们一定不会抱怨,你们做这些事都是为了我。”过了一会儿,太后又笑着说:
“我多么自私啊,叫你们把你们家里的东西拿来,可是你父亲用什么呢?最好的办法就是你父亲也搬进园里来。乡下空气新鲜,对他身体倒是很有益处的。”我们立刻叩头谢恩,因为这是特赐,以前从没有人可以住在醇王花园里的。我们都很高兴,因为这样我们可以天天看见我父亲了。以前我们一月只可以请一次假去看他。
《清宫二年记》 第三部分给太后画像和照相(5)
第二天,太后派我们到醇王花园里去替密斯卡尔准备一切。这园子极大,屋子散布在各处的极多,不像普通建筑那样聚在一处。里面有一个小湖,有许多幽静的小径,像颐和园一样,不过比起颐和园来当然小得多。我们选择了一所夏房给密斯卡尔住,尽力替她布置得舒适。我们的屋子就在密斯卡尔的房子旁边,为的是便于照应,又可以监视她。这天晚上我们回到颐和园报告太后我们布置的情形。太后说:
“你们必须非常小心,不要让她知道你们在看守她。”她似乎对这一点看得很重,在密斯卡尔来的前几天再三关照。
在密斯卡尔来的前一天,一切都准备好了,太后看了也很满意,我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这天晚上她叫我们早些休息,因为我们很疲倦了,而且第二天早晨还得好好照料客人。到了早晨,我们每样事情都草草结束了,连早朝也是这样,为的是准备迎接密斯卡尔来。
我正像平时一样站在屏风后面的时候,一个太监来报告:康格夫人、密斯卡尔和另一位女人一同来了,现在等在应候室。这时候早朝快要结束了。李莲英也进来报告道:外国太太都来了。太后对我们说:
“我想我们到庭院里去接她们吧。”一般的普通会见,太后总是在宝座房里接见的,但是密斯卡尔似乎不是来做客的,所以太后以为不必行普通的接见礼。
我们走下阶梯的时候,看见这些太太们从庭院的门进来,我把密斯卡尔指给太后看,太后目光很犀利地对她注视了一会儿。我们到了庭院里,康格夫人走上来招呼太后,并介绍了密斯卡尔。太后对密斯卡尔第一个印象就觉得很好,因为密斯卡尔正在很和善地微笑,而太后又最喜欢看和气的人,于是她轻轻地对我说:
“密斯卡尔好像是个很和气的人。”我回答她我很高兴她这样想。说实话,我时时刻刻在担心着太后对密斯卡尔印象怎样。当我和密斯卡尔打招呼的时候,太后看着我们,神色似乎很满意。后来太后告诉我,她看出密斯卡尔和我重新会面好像很高兴,她又说:
“这样我们就更容易照管她了。”于是太后回自己宫里,我们都跟着她去。密斯卡尔对我说她自己带了帆布来。这块布大约有六英尺长,四英尺宽。因为我先曾告诉过密斯卡尔,太后要画大像,不愿意画小像。太后看到这块帆布,大大地失望,因为她觉得这样还太小。我们替密斯卡尔把桌子放好,太后又请密斯卡尔挑选一个位置。我知道密斯卡尔要选一个好位置一定很困难,因为窗子都是筑得这样低,只有靠近地面的一些光线。最后密斯卡尔决定把帆布放在门口。太后请康格夫人和其余的人坐一会儿,她要去换一件衣服。于是我跟着太后走进她的卧室。太后第一句话就问我密斯卡尔有多大年纪了。她说她实在猜不出,因为密斯卡尔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我忍不住要笑出来了。我告诉她密斯卡尔的头发是生来就白的。太后说她看见过许多外国女人都是金黄头发,却没有看到过白头发,除非是老太太。又说:
“我看密斯卡尔是个很精致的人,希望她替我画张好些的像。”
太后回转头去命一个宫眷去拿件黄袍来。虽然太后不喜欢黄颜色,但她觉得在画像上还是黄颜色最适宜。宫眷拿来好几件,太后挑了一件上面绣着紫色牡丹花的。鞋子和手巾也是这种花样,又戴一条蓝色的丝围巾,上面绣着“寿”字。每个寿字中央有一颗珍珠,手上戴一对玉手镯和玉护指。头上一边戴玉蝴蝶和璎珞,另一边戴鲜花,和平时一样。这一次太后的确打扮得很好看。
太后从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密斯卡尔已经一切都准备好了,看到太后已经穿戴好,她就喊道:
“太后穿戴得多么好看啊!”我翻译给太后听,太后很高兴。
太后很舒适地坐在宝座上,一手搁在垫子上。密斯卡尔说:
“这是很好的姿势,自然得很。请不要动了。”
我把密斯卡尔的话说给太后听。太后就问我真的好不好,若不好,她就改,我说很好。她又问皇后和其他的宫眷,她们都说好。其实我知道她们根本看都没有对太后看一下,而她们对密斯卡尔的工作却都极感兴趣。
密斯卡尔开始画轮廓的时候,每个人都张着嘴聚精会神地看着,因为她们从来没有看见人家画得这样容易,这样自然。皇后轻轻地对我说:
“虽然画像的事我不懂,不过我看得出她是个有本事的画师。她从没有见过中国衣服和首饰,可是都画得很得当。试想,假如叫一个中国画师来画一位外国太太,那真不知要画成怎样的东西呢。”
轮廓画好后,太后很高兴,并且很惊异密斯卡尔画得又快又真。我解释这不过是一个很粗的轮廓,等她仔细画起来,就可以看出不同点了。太后叫我问问密斯卡尔累了吗?需要休息吗?并说她很忙,每天只能坐几分钟。于是我们陪密斯卡尔和康格夫人同去用午膳,餐后又陪太后到戏院去。
康格夫人告辞后,我就请密斯卡尔到我房里去歇歇。刚到那里,太后就差个太监来叫我到她卧室里去。太后对我说:
“我睡午觉的时候不愿意她来画,这时候她也可以休息了,等我起身后我可以再让她来画。我觉得很高兴,因为我看这画比我预料的好。”于是我把太后的意思告诉了密斯卡尔。密斯卡尔兴致极高,她说一点都不觉得吃力,不用休息,愿意继续替太后画。因为她第一天来,我不好对她说凡是太后的命令必须服从,于是我想尽方法,才使她自动作罢而总算没有得罪她。太监来替太后摆晚餐了,于是我陪密斯卡尔到廊下,皇后和她谈得很热烈,我就做她们的翻译。一会儿,一个太监来,说太后已吃好了,叫我们去吃。一走过去,我大大吃惊,椅子都摆好了,这是以前从没有的情形,向来除了太后外,大家都是站着吃饭的。皇后也很惊奇,问我可知道什么原因。我说也许是因为密斯卡尔在的缘故。皇后叫我去问问太后,如果没有命令是不敢坐的。太后对我低声说:
《清宫二年记》 第三部分给太后画像和照相(6)
“我不要密斯卡尔说我们野蛮,如此对待皇后和宫眷,因为她并不知道这是祖宗的礼法。所以你们就坐下吃吧,不要来谢我,要做得自然,好像你们本来就是坐着吃的。”
太后洗了手就到我们桌边来,我们都站起来。太后叫我问密斯卡尔吃得惯吗?密斯卡尔说很好,比她自己的那种吃得多,太后听了很高兴。
晚餐后,我叫密斯卡尔向太后道晚安。于是我们向太后皇后行了礼,并与各宫眷告别。我们带密斯卡尔到醇王花园去,乘车大约十分钟就到了。我们领她到她的卧室后,就回自己房里休息了。
第二天早晨,我们带密斯卡尔到宫里去。到的时候,正是早朝的时候。一个外国人当然不能进朝,所以我们就在大殿后廊里等候早朝结束。这样我就不能像平时一样每天早晨去参加早朝。这是一个缺憾,因为我无法知道每天发生些什么事情。还有,我在宫里的一个目的就是要使太后对西方风俗和文明发生兴趣,并吐露给大臣们。譬如说,我曾把在法国时所见的海军检阅相片给太后看,太后看了很动心,说希望中国也照样来做一下。太后就把这件事和大臣们商量。可是大臣们又使出他们一贯的拖延政策,回答起来总是“时候长着,慢慢来好了”。因此可见太后即使愿意改革,也得和大臣们商量,而大臣们不说反对,却总让太后拖延。
从我在宫里这些时候的经验来看,谁都怕提起新的事情,因为怕给自己招惹麻烦。
太后从大殿出来的时候,密斯卡尔走上去亲太后的手。太后非常吃惊,不过她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后来我单独和太后在一起的时候,太后问我密斯卡尔为什么要那样,因为这不是中国礼节。那时候她想也许外国有这种习惯,所以没有说什么。
于是太后步行回宫,换上画像要穿的衣服。这天天气很好,太后坐了大约十分钟之后,对我说她疲倦得很,不能再坐了,问问密斯卡尔,能不能下次再画。我说密斯卡尔要在宫里住些时候的,过一天画也没有关系。虽然我相信密斯卡尔一定会觉得失望,但我不得不顺从太后的意思,否则可能会前功尽弃的。密斯卡尔说如果太后休息,她可以先画屏风和宝座,等到太后愿意坐的时候再画。太后听了很高兴,说睡过午觉后她愿意再来坐。太后让我每天正午十二点钟把密斯卡尔的饭开在我房里,由我母亲、妹妹和我三人陪她。宫中晚餐平时总在六点钟,密斯卡尔的晚餐就安排在那时候,等太后吃罢后,和皇后宫眷一起吃。太后并吩咐预备香槟酒或别的密斯卡尔喜欢的酒,因为她知道外国女人在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喝酒。谁都不知道太后这种思想是哪里来的,我想一定是她误听了人家的话。但若当面改正她,她一定很不高兴,她最不喜欢人家说她错了,所以我也只可以以后有机会时再向她提起。
下午密斯卡尔去休息了,太后叫我去,问我些常常问的问题,例如密斯卡尔说些什么等等。她最要紧想晓得密斯卡尔觉得她怎样。我告诉她密斯卡尔说她很美丽,看起来很年轻。她说:
“哦,密斯卡尔在你面前当然是这样说的。”但是当我告诉她我并没有问,而是密斯卡尔自己这样说的时候,她就似乎高兴了。
忽然太后对我说:
“密斯卡尔既然能够画屏风和宝座,一定也能画衣服和首饰。不必我去坐着。”我告诉她若没有人把衣服穿个样子出来,这是不能画的。出乎我意料之外,太后说:
“这容易得很,你穿了我的衣服去代替我好了。”我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只得说也许密斯卡尔不愿意这样。太后觉得密斯卡尔没有理由不赞成,因为等到画面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