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82-丛飞震撼-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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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慎重研究，为使丛飞能够主动接受手术并全面配合下一步的治疗，医院方面不得不把这个严酷的结论明明白白地告诉丛飞。那一刻，丛飞脸无血色，神情呆滞，傻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他不住地喃喃自语，两行泪水滚滚而下。　　　　
　　　　晚饭后，一向办事果决干练的丛飞把家人和朋友赶走了，说他累了，要早点睡觉，准备明天迎接手术，但独独把深圳演艺界的好友徐曼留了下来。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丛飞凝立窗口放眼望去，深圳宛如灯的海洋，辉煌到天边。啊，多美的世界多美的城市多美的灯光多美的生活多美的生命啊……难道这美好的一切就要离他而去，让他孤独地化为一缕灰烟，沉入永恒的寂寞与黑暗？　　　　
　　　　泪水无声地从丛飞的面颊流过。　　　　
　　　　丛飞，为了丹丹，为了丹丹肚里的孩子，为了我们大家，为了所有爱你的人，你可千万要挺住啊！徐曼流着泪说。　　　　
　　　　丛飞把双手和额头抵在冷凉的窗玻璃上，哀哭不止。　　　　
　　　　丛飞流着泪说，我死了不要紧，只是太对不起父母了。两位老人生养了我这个儿子，没跟我享过一天福，如今我走了他们怎么办啊……　　　　
　　　　丛飞流着泪说，睿睿只有4岁，亲妈又不在身边，她怎么能再失去父亲呢。虽然丹丹对她好，可是我不能再给丹丹留下沉重的负担啊……　　　　
　　　　丛飞流着泪说，丹丹今年才24岁，腹中还怀着4个月的胎儿，当初为了我她把工作辞了，以后没有我，她独自带着孩子怎么生活啊……　　　　
　　　　丛飞流着泪说，还有我承担的那一百多个贫困孩子，我原以为我的病不会很重，以后治好了我还可以重返舞台，继续支持他们完成学业，现在看，一切都成泡影了。我走以后，他们的学业怎么办啊，特别是那30多个没爹没妈的孤儿，今后谁管他们啊……　　　　
　　　　洒泪之后，渐渐冷静了。丛飞抱膝坐在床上想了许久，然后开始向徐曼郑重交待后事。　　　　
　　　　他说，徐曼，你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丹丹的好朋友。有些事情你做起来比较方便，我就委托给你办了，这里我先谢谢你了……　　　　
　　　　丛飞说，如果我走了，你一定要想办法说服丹丹，让她拿掉腹中的孩子。这几年她跟我在一起，没有任何奢望，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廉价衣服，还特别理解和支持我资助那些贫困孩子。如今，我没法报答她，也没法给她幸福了，我怎么忍心再留下个遗腹子拖累她的生活！今后，希望你和朋友们都善待丹丹，多多关心她照顾她，帮她找个稳定工作。如有可能，也帮她留意找个好男人……　　　　
　　　　丛飞说，这些年我拼命工作，挣下的钱大都资助贫困孩子和那些困难的人了，没给家人留下什么钱财。刚才我算了算，我至今还欠着别人17万元债务。这些债务都是为支付贫困学生的学费和生活费借的，当时我手头没钱，山区孩子又要的急……我原以为还钱很容易，几场演出就回来了，哪想到一病不起了……我会尽一切可能，包括动员父母和弟弟，在我生前把债务还清。我走后，请你动员我父母，带睿睿回辽宁老家生活，那里的生活费用比较低。睿睿是我和前妻的女儿，不能留给丹丹让她抚养呢，那太对不住丹丹了……　　　　
　　　　丛飞说，我资助的那一百多个孩子，很多还是小学生和中学生，如果他们不能继续读书，未来的命运就惨了。这些年，我帮助孩子，你们也没少帮我。我走后，希望你们多想想办法，多向社会呼吁呼吁，让他们继续上学，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丛飞说得热泪横流，徐曼听得哀泣不止。　　　　
　　　　过后，在蒙蒙的月色中，在医院院落里的花树下，徐曼向邢丹交待了丛飞的嘱托，邢丹听罢，禁不住号啕大哭。徐曼把邢丹紧紧抱在怀里，不断安慰着她。邢丹说，丛飞这个人一辈子都在为别人着想，就是不想他自己。你们谁也不要劝我了，我不会拿掉我们的孩子，只要这个孩子是健康的，我一定要把他生下来抚养成人！　　　　
　　　　说起让父母把4岁的睿睿带回辽宁老家，邢丹也坚决不同意。回到病室，邢丹对丛飞坚定地表示，睿睿虽然不是我生的，但她早已把我当成亲妈，我也把她当成亲女儿，她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她，我绝不会让她离开我……　　　　
　　　　多好的妻子啊，丛飞抚着邢丹的脸，泪下如雨，哽咽难言。床上，他面向丹丹长跪不起。丹丹也发出一声痛痛的哀号，相对跪下，两人紧紧拥抱，心跳在一起，泪流在一起。　　　　
　　　　丛飞说，丹丹，我这辈子虽然命苦，你却是上天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丛飞说，丹丹，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你跟了我没享着一天福，我走了，没给你留下什么钱财，只有负担，只有一穷二白的家……　　　　
　　　　丛飞说，我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爸爸，对不起你，更对不起腹中的孩子……　　　　
　　　　丹丹伏在丛飞怀里，哭着捂住丛飞的嘴叫，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老公，我求你了，为了我为了孩子，一定要挺住啊！　　　　
　　　　丛飞紧紧抱着丹丹说，你的爱，所有亲友的爱，还有全社会给予我的爱，让我好温暖，你们都是支撑我战胜癌症的强大动力，你放心，我丛飞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轻易服输！　　　　
　　　　手术之前，小两口商量好了，给腹中的孩子起名叫“邢小丛飞”。丛飞和丹丹悄悄告诉我，“邢小丛飞”的意思就是：“行，小丛飞！”　　　　
　　　　（2005年10月16日，女儿邢小丛飞安然出世。11月7日，在丛飞租借来的新居里，我们看到甜甜酣睡的邢小丛飞，透窗而进的阳光中，睡中的婴儿像一朵盛开的玉兰花，美丽而安详）。


《丛飞震撼》　第二部分高高举起两个V（2）

　　　　3　　　　
　　　　2005年5月13日上午9时许，丛飞被推到手术室门前。父亲、母亲、妻子和所有的至爱亲朋都跟随推车走到这里。仿佛临战之前，前途未卜，大家相对无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望着亲友们一双双含泪的眼睛、一张张悲戚的面容，丛飞一次次向大家挥手致意。然后，他与泪眼婆娑的丹丹紧紧拥抱。他说，不要为我担心，我能抗，我的身体棒着呢！然后又紧紧握住徐华和医务部主任王玉林的手说，谢谢你们帮助了我！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里面是一条宽阔、洁净、寂静的长廊，那是充满期待和希望的长廊，是守护和呼唤生命的长廊，是高扬使命与爱心的长廊。车缓缓向长廊推进了，丛飞深情地望着众多至爱亲朋，猛然，他抬起上身，高高举起两手，做出两个威武而坚定的V型手势！他豪迈地对大家说，放心吧，我一定能战胜癌症，重返舞台！　　　　
　　　　亲友们一起含泪挥拳，一定，我们相信你！　　　　
　　　　很快，全身麻醉状态的丛飞被徐徐推进手术室。　　　　
　　　　由胃肠外科主任、知名专家潘凯博士亲自主刀，医务部主任王玉林博士在手术室全面协调，开始了丛飞的胃部手术。院方特许记者、本书作者之一徐华，丛飞多年的好朋友、一直关注丛飞助学行动的摄影师刘家增带着摄像设备进入手术室。无影灯下，丛飞阖眼静静地躺着，银亮的柳叶刀轻轻划开他的腹部……　　　　
　　　　腹腔打开了，潘凯博士开始探查。　　　　
　　　　一直默立一旁、密切观察手术进展情况的徐华，一直在紧张录像的刘家增吃惊地注意到，潘凯博士做了探查之后，眉头紧皱，稍做思忖，然后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手术刀，又把丛飞的刀口扩大了一些，继续探查……　　　　
　　　　正常情况下医生不会第二次动刀的，一定是……徐华意识到，情况可能比预料的严重得多。她不敢往下想了，她觉得呼吸急促，双腿发软，泪水直往上涌。　　　　
　　　　仿佛地球猛然之间停止了转动，潘凯博士那准确、敏捷而坚定的动作忽然停顿下来。　　　　
　　　　所有医护人员的动作也停顿下来。他们垂下了头。　　　　
　　　　手术服把他们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见他们此刻的脸部表情，但徐华和刘家增却能够看明白，医护人员们面面相觑，热泪盈眶。显然，丛飞腹腔内的病情使所有医护人员惊呆了！　　　　
　　　　据潘凯博士后来介绍，丛飞的胃外部表面凸凹不平，质地变硬，胃体部肿物已与后方胰腺粘连，这意味着胃癌已经扩散。手术室里，王玉林悄声告诉徐华和刘家增，诊断为晚期胃癌，伴随腹腔广泛转移！　　　　
　　　　老天不公啊！好人怎么没好报啊！徐华发出一声哀哭，软软地靠在墙边，几乎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60多岁的刘家增也无法继续录像，躲到墙角掩面而泣。　　　　
　　　　王玉林立即把情况报告给周汉新院长。周院长决定，马上把普外科余小舫教授等几位专家请到手术室会诊。经各位专家会商，做了部分切除后，在徐华和刘家增的泪光中，在所有医护人员的泪光中，手术历时3个半小时结束。　　　　
　　　　12时30分，护士把丛飞推出手术室。焦急地等在外边的妻子邢丹等亲友们急步上前，看着浑身上下插着各种软管、仍处于麻醉状态的丛飞，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苍白的脸，邢丹哭喊着，老公，老公，你一定要挺住啊！你说好要陪我到老，你可一定不能食言啊……　　　　
　　　　4　　　　
　　　　据医疗组专家介绍，根据丛飞的陈述和病情，依据专家丰富的临床经验，他们认为，丛飞的胃溃疡起码已有6年以上的历史，癌变大约发生在两年前，胃部持续的剧烈疼痛也是从那时开始的。据查，丛飞家族没有类似病史，酷爱体育及武术运动的丛飞身体基础又很好，那么，他罹患胃溃疡并发生癌变，显然与他这些年的演唱生涯、辛勤劳作及承受着巨大精神压力有直接关系。　　　　
　　　　丛飞在艺术表演上对自己要求很高很严，是一个彻底的唯美主义者。无论有多大的难处，无论身体有什么不适，无论要忍受多么剧烈的疼痛，他绝不糊弄观众，绝不愧对观众。演出活动一般都在晚间进行，为保证演唱时气息吞吐自如和歌声饱满圆润，丛飞从不在演出前吃晚餐，饿了顶多咬几口面包喝几口凉的矿泉水。演出结束，如果太忙太累或急于赶路，或者不吃了，或者又是几口凉水几口面包。10多年来，每个演出夜晚他都是这样度过的。病榻上的丛飞曾郑重而动情地对我们说，如果他现在就阖上眼睛撒手而去，会有许多未了事宜让他抱憾终生，唯一让他自慰的就是，在10多年的艺术生涯里，在数不清的舞台演出中，他都把自己的才华、真情和激情毫无保留地献给了观众。他从未搞过假唱，从未拿假本事、假表演对付过观众。　　　　
　　　　有一次参加救灾义演，丛飞的第一首歌受到观众热烈欢迎，一定要他再唱一首。（当时不知道）可能就是因为病情的干扰，在第二首歌演唱到一半时，他的嗓子突然发生一种撕裂似的强烈痛感，突然发不出声音了，他想努力发声，则是一种特别破碎和嘶哑的感觉！丛飞有点不知所措，愣了。台下的观众也愣了，全场鸦雀无声。突然，丛飞的眼泪滚滚而下，他弯下腰，哽咽着向观众深深地鞠躬说，对不起，前几天有点感冒，胃痛的老毛病也犯了，这两天轻了一点，我以为好了，所以积极要求参加这次义演，没想到又犯病了，太对不起大家了，以后病好了，我会再来第二次演出，为大家献上更新更美的歌！　　　　
　　　　全场掌声海潮般涌起，经久不息。他的老朋友刘家增、林燕等人扶他回到后台，要带他去医院。可丛飞执意不从，吞下几粒止痛药，回了家。　　　　
　　　　医疗专家说，这种长年奔波劳累、饮食不周的演出活动对丛飞身体造成很大损害，同时，由于承担着那一百多个贫困学生的学费，有一部分还承担着生活费，再加上他无论走到哪里，遇上别人有困难就挺身而出、有求必应、随手就办的大量慈善行为，这也给丛飞带来极大的经济压力和精神压力。从来把诚信视为自己的尊严、荣誉和生命的丛飞，为了实现他那博大无私的爱，为了践行自己对孩子、对家长、对他人的承诺，不辞辛劳，拼命工作，拼命演出。他的朋友刘家增、林燕告诉我们，有一天丛飞像电影院串片一样，马不停蹄，风驰电掣，这个场所唱罢下了台就立即赶往另一个场所，一连参加6场演出，期间只喝过几瓶水，吃了半块面包。这6场演出中，只有一场是有收入的商业性演出，其余都是义演！　　　　
　　　　现在让我们看看丛飞病重的这几个月的日程表吧，这是一团炽烈的火焰在做最后的燃烧！　　　　
　　　　2004年10月，丛飞参加各行各业的文艺演出25场，到莲花北残疾人康复站义演2场，总计27场。其中只有两场是收费的商业性演出，获演出费2万元，全部给贫困学生交了学费。　　　　
　　　　2004年11月，丛飞持续高烧，胃部剧烈疼痛，但还是坚持到养老院、福利院及监狱义演8场，到莲花北社区及残疾人康复站义演4场。　　　　
　　　　2004年12月，丛飞开始便血、吐血，疼痛加剧。在止痛药的支撑下演出16场，仅12月25日圣诞节当天就连演3场。所有这些演出中，只有1场是有收入的商业性演出。　　　　
　　　　2005年1月，丛飞病情严重恶化，但他还是主动报名参加了为海啸灾区赈灾的6场义演，并为灾区捐献1·5万元。此后，家里只剩下1千多元……　　　　
　　　　丛飞本来很强健的身体，就这样在长年的奔波劳碌和焦虑中折腾垮了。　　　　
　　　　医生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多年的胃溃疡再加上癌变，又吐血又便血，这种剧烈的疼痛和长期折磨不要说登台演出，就是躺在病床上也是常人难以忍受的。丛飞要是早来医院，早做检查，早动手术，哪怕早来半年呢，情况都会好得多。　　　　
　　　　医生说，丛飞心里只想着那些孩子，为能够及时支付贫困山区学生的学费和生活费，他病得如此严重还强忍剧痛常年坚持演出，得知自己患了癌症还如此镇静和达观，这种无私的博爱精神和钢铁般的意志真是太罕见了！


《丛飞震撼》　第二部分高高举起两个V（3）

　　　　5　　　　
　　　　丛飞的父母是住院前从辽宁老家赶到深圳的。进了屋，母亲见丛飞病恹恹躺在床上，又黑又瘦，拉着儿子的手就哭开了。　　　　
　　　　为避免母亲过于伤心，丛飞不许大家把他动手术的消息告诉妈妈。5月13日那天，母亲完全被蒙在鼓里，邻居为宽慰她的心情，还把她请到家里吃饭。第二天报纸上登了，母亲才知道儿子患了胃癌并动了大手术。她说，她坐在家里，摸着儿子用的东西，瞅着儿子挂满墙的奖状证书，又紧紧搂住儿子的白色演出服，像把儿子搂在怀里护在怀里，“眼泪像水似地往外流，就是停不住。”下午，她赶到医院，一下电梯，儿媳邢丹和所有丛飞的朋友都在那里迎候她，都跟她叫“妈”。母亲一见已有4个月身孕的邢丹，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憋着气呜呜地哭。她知道儿子的病房离得很近，拼命控制着自己，不敢放声哭嚎。邢丹流着泪说，妈，进屋时别哭，你哭丛飞受不了。　　　　
　　　　走进病房，母亲的眼泪依然不听控制地刷刷往下流。术后的丛飞身体虚弱，脸色苍白，半倚在床头，他握着母亲的手说，妈，别伤心，我挺好的。我从小就知道妈最心疼我，我的身体这么棒，能挺过去。　　　　
　　　　母亲抱住儿子，使劲憋着，泪水满脸纵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后来她告诉我们，那会儿她坐在儿子床边，尿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