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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苍山暮色-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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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甑牡胤健
    祁轩让祁暮和小虎坐在炕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年格外冷些,因为柴草不太好打,家里一些木头的家什都用来烧柴了,也就没有凳子了可坐了。祁暮想那屋外那篱墙的影子,想来那些篱墙也被他们拔了烧掉了吧。
    炕上倒还有些微微的热气,王芳睁着清亮的眼睛道:“我一直小心地留着火的,不敢烧太旺也不敢弄太小了。”
    祁暮忍着泪用火塘上吊着的瓦罐为他们烧了粥,又将肉干煮了一些,叫了四个孩子来吃。他们吃得格外香甜,只一会儿,每人两碗落了肚。那瓦罐内再刮不出一瓢粥,王喜拍拍自己的肚子说:“好久没有吃得这么饱了。”
    但是祁辕,坐在炕上却显得有些病恹恹的,咳得有些喘。祁轩放下碗为他拍背一边对祁暮说:“小辕他身子很弱,有些喘症,天冷或情绪激动时都会发作,是娘胎里带来的病。”想来商雪莹当年受了那么重的伤,虽活了下来,到底还是受了损,母体不好,胎儿自然要弱,小辕能活下来便是奇迹了,也难怪八岁的孩子只象五六岁,王芳只比他大几个月,却比他高出大半个头。
    小虎看了看房子,道:“这里住人也不合适,要不让他们都住到我们家去吧。”
    祁暮想想,干龙西山的家也不大,多住了一个祁暮便已经有些挤了,这四个无论如何也住不下的。再者,祁暮觉得自己已找回了亲人,在没有找到祁峰前,自己就是家长,不能把一家子都挂到别人身上,给人添负担。于是说道:“小虎,你们家住不下这许多人。其实这房子如果修缮好了,并不小,应该也可以渡日。我想趁这几日天还晴,不如请干叔帮忙修修这屋子,我带着他们住在这里好了。”
    小虎道:“你带他们住这里,爹娘不会同意的。”
    祁暮微笑:“他们是我的亲人,自然得由我带着,我不会离开他们的。”
    当日,与干龙碰面后,祁暮便要求回西山取了行李搬到大王村去,干龙苦劝不下,只好依她。但要求除夕那夜祁暮带了四个孩子到西山过。祁暮答应了。他立即赶回西山,用祁暮的白马套了车,装了一车柴草送到王家,又拉了一些前些年攒的木头,准备次日天好便为他们修缮房屋。
    只几日,这房子便变了模样。被雪压塌的房顶被修好了,漏风的墙也被用粘土糊好了。外表修理好后,清出了两间房。其中一间内还有一盘小炕,烟道什么的还都是好好的。想来最初的时候,王家也算是殷实人家,屋子做得中规中矩的。
    祁暮便带着芳儿收拾了隔壁的那间房,住了进去,让三个男孩住了一间。又化了一些银子添了锅碗被褥,这个家总算是象样一些了。
    另一间原本就是间厨房,但因为倒的时间太长,里面已一塌糊涂。干龙和小虎化了一些时间重新为他们盘了灶,做了烟道。
    干龙当年没送到的那包衣物如今倒也派了用场,祁暮找出爹娘为她做的八九岁时穿的衣服给了王芳,又翻出自己现在在穿的男式棉袍给了祁轩。她用最后的银两为王喜和祁辕买了过冬的棉衣,又储备了五人开春前的粮食,让干龙不要送粮食了,毕竟他们也只是温饱。
    赶在年前做完这些,祁暮长出了一口气,看着晴日下正在融化的雪,觉得从此以后有另一种生活在等着她了。
    五人和干龙一家过了一个团圆的年,刘婶见到祁辕带的那块玉佩,眼泪就流下来了,又搂了祁辕疼惜了半天,感叹道:“这块玉啊,是怀义王当年给我家小姐的信物,小王爷长大定亲后,又传给了他,想来小王爷将它送给了小王妃,如今终于是在第三代的手中了。”
    期间他们自然是问到了四个孩子这三年多的生活,其间的艰辛与凄楚,令闻者动容。祁暮决定安顿好四个孩子,等他们温饱了,或者找到祁峰了,再出去完成师傅交待的事,反正师傅并没有规定期限。
    言谈中还得知,王家原来还是有几亩薄田的,王父种田为生,农闲时上山采药补贴生计。他们去后,商雪莹无力耕种,便租给了别人,只让人交些够一家五口食用的粮食,但她逝后,那几个租田的村人欺他们年幼,初时还只是克扣些粮食,后来便是只给一点残粮,这两年连这些也没有了,更不用提给租金的事,田地已被人霸了去了。
    祁暮心头火起,问祁轩道:“轩儿可记得是哪几家?”
    祁轩点头:“都在村西头,因为我们家离村子远了些,平时出入都不过村,他们根本不过来这边。我去要,他们就说我不是本村的,没有资格来要。若是王喜去要,他们要么避走不见,要么就哄骗说收成不好,颗粒无收。其实这两年年景还好,除了今年冬天冷一些,根本没什么灾害。”
    小虎道:“年后;我帮你们去要回来。”
    祁暮道:“我去!”
    ++++++++++++++++++++++++++++++++++++++++++++++++++++++++++++++++++++++腊月快过了一半了,贺兰颢崐还呆在相城没有离开。莫奇候在别院的书房外通报:“爷,府上又催归了。这几日不走除夕可就赶不到京城了。”
    贺兰颢崐停了手中正在写的条幅道:“也罢,就后日吧。我只是想着这逍遥的日子实在是不多了,若回了京,这事恐怕就一件一件地缠上来,也有些烦呢。再说,年后恐怕再没有这么自在了。”
    书房里侍立的莫非笑道:“等爷回去,朝庭为相,与在江湖时自不一样。但爷的抱负能得一展,比人在江湖自是有意义得多。”
    贺兰颢崐架了笔,取了印来盖在纸上。拎起来吹了吹墨,自己又打量一番,转头对莫非道:“白马庄庄主要的字,你明天派人给他送去吧。江湖第一公子的字?哼,他怕已是得了什么消息,才巴巴儿地来求晴玉公子的字。这江湖和朝堂,从来都是一样的,有的总是盘根错节的关系。”没关系乱闯的,即便闯出来也会付出头破血流的代价。他眼前忽然闪过一张清秀的脸,那眼睛干净透彻,眼神时而好奇,时而迷茫,时而又倔强……
    他有些漫不经心地问莫奇:“前些日子让派人去北狄查祁暮的身世,可曾有回报?”
    莫奇回道:“早上刚得的,还未来得及说,府中的催报便来了。北狄皇室中,只有前怀义王有女,名祁暮。但怀义王夫妇八年前因协同太子谋逆一事已被斩,其府中除了三子祁峰不知所踪外,都已被处决,府中女眷也在一场意外火灾中死了。至于祁暮,当年的皇榜上并没有她的名字。据说,她是怀义王十四年前在云阳捡的孩子,收了义女的。九年前亲生父母来寻亲,怀义王已将她还了回去。”
    他红润的嘴角略微上扬:“罪王义女?还回去了?我看未必。只是这罪臣之女……”
    莫非道:“爷是觉得其身份不可用么?”
    他笑笑:“未必,更何况她有一身好功夫呢!”又转头道:“晚上,我还有一个私宴,莫奇莫非你们俩都跟着。”
    莫奇又问:“晚上的宴会要通知池小姐吗?”
    他轻摇头:“我是约了人的,也不是什么应酬的事,让她歇着吧。”
    两人点头退下。
    贺兰颢崐宴罢归府,才过戌时。看到书房有灯光,不禁略皱了一下眉,留守别院的莫劲迎了上来,看到贺兰颢崐的表情,急忙解释道:“爷,是池小姐在书房,她以为爷在书房,我们说爷去赴宴了,她也不信,说爷赴宴一定会带上她。我和莫松拦过了,拦不住。”
    贺兰颢崐心中冷笑:拦不住?是自己的态度让他们都误会了么。女人,总是逃不了一个“恃宠而骄”,而莫劲莫松恐怕也吃了排场,又碍于他的态度不敢发作吧。他淡淡地说:“池小姐,我会处理。但你们自己,你觉得该如何?”
    莫劲的脸色在灯光下变了变,低头道:“属下领罚。”贺兰颢崐又说道:“池月婉的性子,我也知道,也不能全怪你们,明天你们自去领二十板吧。以后知道怎么做了?”
    莫劲微微吁了口气:“是!”又急报道:“酉时三刻相城城守曾来拜会,带了东西,池小姐接待的。”
    贺兰颢崐英挺的眉此刻纠结如蚓:“池小姐接待的?她何时倒成了女主人?”莫奇莫非莫劲三人俱不敢出声。
    他匆匆向书房走去,才到门口,一具香软温暖的身子便投入怀中:“爷,你到哪里去了?婉儿等了你快两个时辰了。”他依旧温和地说道:“我约了一个伙伴吃个饭谈点事。你在你房中等便可,我自会来寻你的。晚餐可用了么?”
    池月婉嘟了一张粉唇道:“你真的赴宴,不带婉儿呀?我晚餐自是用了,在书房用的,一个人好没意思的。”
    他好声气道:“婉儿,你与莫劲莫松吵了?”婉儿撒娇道:“我只想在书房等你嘛,这两个奴才还死活不让。”“我的书房一般不让人进的。”
    听了这句话,池月婉有略微的愣神,只一瞬,又幽怨道:“婉儿也是一般人吗?”
    他唇角掀起一个笑容:“唔,婉儿嘛,你自己说呢?”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池月婉的心忽地就凉了一下。
    他又看了看他的桌子,桌上多了两个盒子。走过去掀起一看,是两件狐裘,一红一白,毛长而丰厚,竟是一根杂色也没有。虽不是顶贵重,却也是个稀罕物事。池月婉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便娇声说:“爷,这是适才相城城守送来的,婉儿替爷谢过他了。”
    他依旧淡淡地说:“哦,婉儿很喜欢么?我瞧着也喜欢。可是,却不能拿呢。”池月婉娇柔的微笑便如石上的浮雕,凝住了。
    他转头朝她笑了笑:“婉儿挺喜欢作主。在我这儿少不得会逆了婉儿的意,倒有些对不起婉儿。今儿晚了,婉儿先回去歇着吧,明儿我给你寻个去处,可以让婉儿做得了主。”说罢,唤莫奇道:“送池小姐回房。”
    他是一贯的温和,一句重话也没有,但池月婉却觉自己只着纱衣站在风中,霎时便没了知觉,只僵硬地随莫奇出去了。
    莫奇暗自在心中算了一下,这位池小姐,算是长的,四个月,也是待遇最好的,可结局可能比那些一二个月的还要不如,那些只是成了爷后园寂寞的花,而这位这个样子,估计后园也进不去了。那些小姐总会被爷表面的温和所吸引,便看不见温和背后的冷酷。爷的底线,从来都是不能碰的。
    
    正文 第二十章 正月祭
    
    祁暮从来没试过正月里要帐。不对,她根本连要帐也没要过。
    所以她仔细地考虑了一下讨租讨田地的步骤。要不就要租金,要不就将田地收回,虽然自己不会种,但可以再租给他人。她又回想起以前沈千笑跟她讲过的一些江湖轶闻,想想那些江湖人士是如何讨债的,决定采用最直接的方法,直接要。不行,就以武力说话。
    饶是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出门前她还是调了调气息,给自己鼓鼓气。
    她带了王喜出门,走到路上,她问王喜,那几户中谁最难缠?王喜道:“是西头第三家的王德全。自雪姨走后他便一点粮也没拿来过。其他几家给的少,或不给,但我每次上门,他们还周济一些衣服吃食,他们家,去了两次,倒被骂了两回,说雪姨是将田抵给他们的。”祁暮暗道:欺侮孤儿,还德全,今天便从这个德全开始吧。教训了这样的人,心里也不会觉得歉疚。
    走到西头第三家,是个齐整的人家,黑漆的板门上贴着鲜艳的桃符,倒是一派喜气。祁暮上前叩门,王喜闪到了她身后。许久,一个壮年男子开了门,探出头来问祁暮:“你找谁?”
    祁暮问道:“你是王德全?”
    那人点头应道:“我是王德全,你又是谁?”
    祁暮便不客气地道:“要债的。”
    那人以为她开玩笑:“姑娘说笑了吧,我又不认识你,怎么可能欠你债。”
    祁暮从身后拉出了王喜,“那你总认识他吧?”
    那王德全看到王喜,愣了一下,接着不耐烦地挥手道:“怎么又是你这小子!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那姨已经将那块田抵给我了,根本就没什么租子,你又来纠缠作甚?”
    祁暮道:“抵给你了,那你可有田契?”
    王德全没料到她这么问,愣了一下反诘道:“你究竟是谁,我们王家的事不用外人来管。”
    祁暮道:“我是他小姨,你们这般欺侮我外甥就是不行。今天,你要么给租子,要么还田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王德全自然不会将这样一个清瘦的小姑娘放在眼里:“我没地契,难道你就有?”
    祁暮当然也没有,但是,她说:“我有你四年前签的租地文书。上面有你签字画押的。再说这村里谁不知道这田是我们家的?”
    那王德全果真不是省油的灯:“你拿出来我瞧瞧。”
    祁暮从怀中取了一张陈旧的麻纸出来。这是她在一只装粮食的陶罐里发现的,幸好当初商雪莹没有将它收到柜子里,要不然早就当柴烧了。
    那果然是封文书。祁暮还拿在手中,那王德全却忽然劈手来夺,祁暮哪能让他拿到,轻巧一闪,又顺势将他伸过来的手往前一带,他便摔到了地上,他却还以为是自己力使猛了,不小心摔的一个狗啃泥。只好自己尴尬地爬将起来。
    这厢动静那么大,早惊了院中人及周边的邻居,院里便又奔出两条大汉,邻居也出来不少,慢慢围过来看热闹。
    那两条大汉是王德全的两个儿子,此时冲出来嚷嚷道:“怎么着怎么着,大过年的要欺侮人么?”再一看是一个清瘦少女和一黄口小儿,这话便问不出响亮的气势来了。
    祁暮道:“你家欠了我们四年的租子不给,害得我外甥几个差点饿死,我今天来讨租有什么不对么?”一边说一边恨自己口拙,这话要是由沈千笑说出来,必能说得有理有节,气冲霄汉,可于她,又不会吵架,只能这么说了。
    围着的村民中自是有人认出了王喜,私下里交谈声便响了起来:“那是东头王家老五的大小子,爹娘死了四年了,倒还挨着活着呢。”
    “是啊,他们家的田好象是租给王德全、王富几个了吧?”
    有知情人说:“田是他们一个姨租给德全几个的,说好分夏秋两季每家给他们一石米麦的,姨在的时候还给,姨死了后就没人给了吧?”
    “他们家姨?喔,是那个老是穿黑衣蒙脸的女人啊?听说长得跟个女鬼似的呢。”
    那王德全赖道:“田是你们老五家的不错,但是老五夫妻俩都没了,你们一家小孩又不会种,自然要由族里管着,由族里分了。”
    祁暮怒了:“那田是族里出钱买的么?你是族长么?”
    王德全又道:“现在可以交由族里商量么。”
    祁暮决定再不跟他废话:“四年的租金共是四石米粮,要不就是折合成银子,给200文,你到底给是不给?”
    见祁暮语气坚决,村民们又议论纷纷,并没有站在他们这边,王德全的口气也略微软了一些,但却嚷嚷道:“我们哪有这些银两,你倒象是官府收税呢。”
    祁暮耐心磨尽,运力于拳,忽然挥拳击向他们家的黑漆大门,那门应声而裂,碎出一块小钵大小的洞来。一声脆响过后,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王德全一家张口矫舌,围观村民们也是瞪大了双眼。祁暮努力地学着江湖游侠的腔调,朝王德全跨进了一步道:“你是要我将你家打碎了来寻粮呢还是你想象这大门一般?”
    大王村无甚富户,但王德全家也是殷实人家,门所用的是橡木,也算是坚固,如今竟被这样一个小姑娘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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