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暮色-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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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她不再犹豫,包了珠花镯子和自己的锁片便向平常常去的那家当铺走去。那家当铺在南街与西街的交叉口,是个热闹场所,此时又正逢集市,当铺附近摊位集中,人格外多些。祁暮好不容易挤过人群,进了当铺,按了按怀中的物事还在才松了口气。那当铺的二掌柜看到是她,点头微笑道:“是你呀,小姑娘,今天要当点什么?”
祁暮从怀中取出珠花镯子及锁片,二掌柜看到那镯子珠花,眼睛亮了,取在手里道:“你要当多少?”
祁暮的珠花由八颗珍珠攒成,数目虽不多,每一颗却都硕大圆润,色泽均匀,虽放置了这许多年,依旧不减光泽;那镯子通体透亮,里面隐隐地含着一些绿丝,倒象是空山新岚间透出的新枝,一看便是上等货色。那锁片,有多少黄金暂且不说,却更胜在打造精巧,更兼那颗珠子,竟是硕大无比,有孩童的拇指大小。
祁暮却是个不知价格的,便问道:“掌柜的,你看着能给多少?”二掌柜又仔细看了一遍三样东西,道:“二十五两,怎样?”祁暮也不知这价格怎样,只是这三样都是有纪念意义的,心里到底有些不舍,掌柜看她不语,又道:“三十两,这可是很高了。”祁暮还是不语,那掌柜咬牙道:“三十五两,可不能再加了。”
平常人家,十两银子应该可以过一年了,还可以租个大院,买个小屋了。祁暮对这个价钱还算满意。这样,祁辕的药钱和四个孩子的学费都应该有着落了。至于以后的生活开支,细水长流,自己还可以去寻份事情来做,日子应该可以安稳起来了吧。
二掌柜在收进东西写当契时问道:“活当死当?”这一问,又教祁暮心里疼了一下,她终究咬唇道:“死当!”
她出门的时候,门外进来一个青衣汉子,她耳边只刮到二掌柜热情洋溢的声音:“哟,李爷,你来得可巧,店里有新东西了,您来瞧一瞧。”
那青衣汉子只一会儿便匆匆出门了。他出门一会儿。一个虬髯大汉带着两个随从踱进了当铺的门,一随从道:“老大,当铺有什么好看的?”另一人道:“那你就不知道了吧,当铺里往往有价格低廉的好东西。”店里正好大掌柜来了,二掌柜与大掌柜正在看先前收进的东西。那大汉的目光忽然被柜台上放着的一枚黄金锁片吸引住了,几步跨到柜台前,伸手便拿起那锁片,极力抑制着自己的语气道唤道:“干虎,你来看,这锁片可是暮儿的?”那叫干虎的青年男子将头过去,仔细一看:“象。老大,那锁片上是有字的呀。”大汉有些懊恼,太激动了,竟忘了这茬,他翻过锁片,背后果然有一个“暮”字。
他的手不可见察地抖了一下,沉声问道:“这锁片是几时收进的?”
二掌柜有些惶惑:“就刚才,半个时辰不到。”
“什么人来当的?”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来店里也好几回了。看起来象个败落了的富户。”
半个时辰,时间虽短,但想必也是看不到了的,他只好又问:“你可知她住在哪里?”
二掌柜摇头:“这个,倒不知。”
那大汉手里攥着锁片,问道:“她就只当了这一个吗?”
“不是,这珠花和镯子都是她拿来的。”
那大汉拿过珠花和镯子,心下更不怀疑。“掌柜的,她是死当还是活当?”
“死当。”
“这三样,我买了,你开个价。”
大掌柜的此时开口道:“三样都要?七十两吧。”
二掌握的却有些犹豫:“另两样倒也罢了,可那锁片,金记的李爷刚才也看中了,我跟他要三十两,他手边没有,回去取了。”
那汉子道:“这样,一百两,三样全给我。”
二掌柜还待说什么,大掌柜却道:“这位爷爽气,你还不快包了给人家?”二掌柜无奈,只得将三样东西都放入锦盒,递给了那大汉,那大汉的随从中一人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三人很快便出了门。那叫干虎的问:“是小郡主的东西,那她人应该就在上京了,只是我们要到哪里去寻人?”另一个年长些的却说:“老大,这回我们在上京已呆了三日多了,彭师傅说的为了安全,最好不要超过五日,你要找小郡主,也只能找一天,这一天内找不着,就先回去吧,可以让别的弟兄接着找。”
过了一会儿,当铺里又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方才的李爷,一个却是位紫红面膛的中年男子。一进门,那李爷便问了锁片,当听得已卖掉时,那紫红面膛的中年男子不禁跌足。那李爷道:“这是我们金爷。是他跟我提起过这样的锁片的,金爷想要看一下的。”
那金爷叹息道:“我要那锁片,只是因为,十几年前我不小心弄丢了我家小姐,后来才听说,她好象是跟着北狄的使节团回了北狄,究竟被谁收养了却不知道。我在北狄也呆了十来年了,就是为了找她呀!”
二掌柜道:“当锁片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她先前也来过几回的。”
那金爷又道:“十五六岁?年纪也符合,小姐今年也该有十六多了快满十七了。”又问:“你可知她住哪里?”
二掌柜心下奇怪,那才那汉子也问小姑娘的住处,但他实在是不知道啊,只得摇头。但他也好奇,问道:“这锁片的虽然精巧,但样式也不是特别出众,金爷为何认定是你家小姐的呢?”
那金爷道:“锁片上可有颗硕大的深蓝珠子?”
二掌柜点头:“那珠子有些特别。”
金爷摇头:“何止是特别,那是鲛人泪,存世的不过四颗了,根本有价无市。”
大掌柜与二掌柜顿时目瞪口呆。
那金爷忽取了一块碎银递过来:“掌柜的,你帮我留意着,倘若她再来,你便帮我留她一留,我的金字离你这里也不是很远,你派人过来说一声,让我见她一回。”二掌柜应允了。
只是,此后他再没见过祁暮上门,不知是银两足够渡过难关了还是实在当无可当了。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锦心楼
残雪消退,白杨上绽出了新芽,就连院外新插的木槿都抽出了嫩叶,春天总算是来了。
小辕的咳喘总算是好了许多,陈大夫索性让他们买了药材来,由他为小辕制作丸药,存下来,这样方便了许多。祁暮想办法让四个孩子都上了村里的私塾,好在束修并不高。祁轩是有些基础的,私熟的先生建议他在这里学个一年便可转到南山的书院去了,当然学费就要高一些。
安顿好四人,祁暮决定去找份工来做。
她先是在西城的一个酒楼找了个洗碗兼烧火的活,工钱少不说,每日里下工都太晚了,等她出城回到家,四个孩子都要睡了,没办法顾到小辕等人的晚饭。虽然芳儿极力表示她会做的,但祁暮还是不放心,做了几日便辞了工,得了几十文工钱。
她还想打听哪里有早上出门,酉时便可回家的事。刘婶知道后心疼地说,不如跟她学织布绣花,换点工钱。祁暮跟她学了几日,织布倒也罢了,这绣花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象样,直感觉那小小的绣花针无时不刻地在与她作对。原本她听沈千笑说江湖轶事时听闻有人以绣花针作武器伤人,还暗笑“学这针儿倒是最快的”,而今可算是知道就算是用个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心思一向豁达,见自己学不象样便放下了,总不能用自己的短处去与人的长处比吧。反倒是芳儿生了很大的兴趣,散了学回来便捧起祁暮放下的绣花绷子,说道:“我若绣得好了,是不是也可以卖钱啊?”
一日,祁暮上街为芳儿买丝线,在西城直街的墙上看见一些招子,是一个叫锦心楼的地方在招蓦人工,招子上说要招十三至十九岁间的女子,要有一技傍身,歌舞乐器皆可,另招八名护院,须有些功夫,待遇从优。祁暮研究了一下,看上去应该是个歌舞坊,虽说勾栏瓦肆不是什么正经场所,但祁暮看到“待遇从优”这一条有些动心,伸手便揭了一张招子。
招子上说荐工的日子是三月初八至初十,明儿便是初八了。
见工却是在东城,祁暮早早起床,练了会儿剑,做了早饭,又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才出门去。
到了东城却找不着慈云巷,看看日头有些上来了,她急忙拉了个路人问路。那人看了她一眼,有些怜悯地问道:“你找慈云巷,是问那锦心楼招人的地方吧?呶,你看那边有人排队排得老长的地方便是了。只是,姑娘,那可是个歌舞坊啊。”
祁暮点头:“是的。我知道那是歌舞坊。谢谢您了。”
等她走了开去,就听那人与同伴道:“什么世道啊!你看那姑娘穿得也挺好的,也要投奔那种地方。”
“哎,听说那锦心楼虽然还是在筹的,却是教坊司下面的。他有一部分不用钱买的姑娘,那招的姑娘价格便格外高些,听说最起码是八钱一个月,客人给的赏另算。现如今有哪份工有这般价,也难怪这些姑娘和有女儿的人家如此巴结。”
祁暮听过便也算了,自己不是那得八钱银子的命。
果然排了很长的队,男男女女的都有,只是女子占了绝大多数。
排了一半的时候,门里忽然一阵喧哗,前面一个管事的挨着个地看排队的女孩儿,看中了,便指一下道:“你,出来,另排一边儿。”大约十来个姑娘被挑出列,祁暮也被挑中了排在另一边。那管事对这十来人说:“你们运气好,大老板正巧来了,想看一些姑娘,你们先随我进去吧。”
祁暮见到那大老板的时候,几乎惊呆了。
她从来没有见到这么美的人,真个是“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她曾以为“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龙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这样的美人只是书中的传说,而今看来,眼前的美人嫣然一笑,是否“惑阳城,迷下蔡”倒不知,但迷惑了祁暮倒是真的。
那美人见祁暮那样,笑出了声,声音不甚清脆,却也颇悦耳。祁暮回过神来,耳朵有些烧:看个美女也能看成这样。
那美人眯着桃花眼上下打量着祁暮:“长得……还凑和。不过你会什么?弹琴?”
祁暮摇头:“不会。”
“嗯,身材纤细,会舞么?”
祁暮又摇头:“不会。”
美人略有些不耐烦了:“那诗词歌赋?”
“不会。”
“那你会什么?我那招子上可说的是要有一技傍身的。”
“我会看家护院。”
美人以手扶额:“难道我看错了?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祁暮回道:“你这儿不是还招护院八名么。我是来应征护院的。”
美人站起身来,绕着祁暮看了一圈,掐了金丝的猩红广袖轻拂过祁暮鹅黄的衫裙,她忽然啧啧出声:“你确信你要当护院?护院只得五钱银子一月,做乐伎却有八钱银子。况且你底子不错,稍加调理应该也很上得台面。”
祁暮道:“可是你所说的那些我都不会,我会武,我只想做护院。”
美人又道:“你莫不是以为乐伎就是卖身或是乐伎下贱吧?我这里招来的姑娘,都是自由之身,签的契也是一年一签。乐伎是卖艺不卖身的,当然她们要是自己愿意,我们也不会制止。我手下卖艺不卖身的姑娘在那些青年才俊眼中身份地位也不低下,有大把的人愿意娶了回去,以后也是条好的出路。姑娘你不再考虑一下?”
祁暮摇头:“我觉得我学不会。还是做护院比较好。”
美人伸出一只素白的纤手轻抚下巴:“我招护院,可是想招男的。”
祁暮倔强道:“可是你那招子上没说只招男的。我可以比试。”
美人点头:“好,这可是你说的。”转头问一管事道:“外边报护院的有多少人,将他们叫进后院来两两对试。”
进了后院的男子总有三四十名,管事将祁暮叫过去,与他们一起分组。与祁暮一组的是个壮硕的男子,看到与祁暮比试时,有些恼怒,叫道:“管事,这是一个小姑娘!”管事还没作答,祁暮已出声:“你不必手下留情。”众人都看着他们,他们倒是成了第一对比试的。
那些男子多少还是抱着一些看笑话的心态在看的,有些怜香惜玉些的便小声道:“也不知管事如何排的,居然这样的配对。”但是当他们看到只三招,祁暮便踢飞了那壮男时,一声惊叹后便鸦雀无声了。壮男翻身起来有些惊讶又有些羞愧地看着祁暮,祁暮却是看着管事。管事朝屋内的门帘里望了一眼,宣布道:“这位姑娘,可以进入第二轮了。”
应聘男子中也有不少是颇有些功夫的,祁暮在边上静静地看着,评估着自己若对上了有几分把握。她后来又参加了两轮比试,皆在十招内取胜。在场男子看她的眼神已全变了,说话也恭谨了许多。管事朝祁暮招手道:“老板让你进去。”
这回,这美人直接递了一张纸过来说:“我这里的姑娘倒需要有个女护院。你看你是签一年呢,还是签半年?”
祁暮取了纸在手,问道:“这护院可能在酉时下工,我还有家人需要照料。”
美人“哧”地一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还要提要求。我这儿是这样的,护院是轮班的,你要是轮到了晚班,就必须呆在锦心楼直到换班。若是早班,当然可以早走,那可能还不到酉时。不过你那么有孝心,我自是可以考虑一下你的要求。”
祁暮低声道:“不是长辈,都是子侄。”
美人点头:“年纪小小要养家啊。你要能做好交待的事,我会要管事在排班时注意一下的。你把这张纸签了吧。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祁暮不想再提“祁”这个姓,便道:“叫我商暮吧,我先签半年可好?”
美人无奈:“也罢,谁叫我喜欢你呢,随你吧。”
祁暮心花怒放地谢过她,又道别。临出门时,听到美人在后面说:“记住,我姓谈。”
锦心楼在别处修楼,却在慈云巷的这座宅子里训练姑娘。这次总共招了二十四位姑娘,虽说都是佳人,却也不是顶美,不过各有绝技倒是真的。说实话,若论美,又有谁能美得过谈老板呢。
每位姑娘又各配一个丫头,伺候着姑娘。
而护院这边,八个护院,加上一个护院管事,总共九人。一天三班,倒正好是三人一班。初时也没什么事,无非就是平日时操练一下,看看姑娘们练习技艺,夜晚巡逻防个贼什么的。管事的说,等锦心楼开张后,事儿便要多一些,有些姑娘或许会不守楼里的规矩,得防着撕了契约走人,也有客人会欺侮姑娘,护院的多少得挡着点。若姑娘红了,会有人请出宅,那护院便要负责出行时的安全了。
祁暮每隔十日便要值五日的晚班,是宿在楼里的,她倒是单独有个小间。那几日,她便会在白天将家事都安排好,晚上让祁轩照顾好几个小的。其实自祁辕身子好转后,家里的事各人各司其职,倒也井井有条,祁暮甚至觉得只要有生活的来源,几个小的其实挺能过日子的。
只是祁暮没想到锦心楼的新址竟是在西城前淳义郡王府,自找到祁轩四人后,她便再没来过这条街,想不到仅仅几个月,这里便被修葺一新。祁暮心下感慨,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她曾状似无意地跟管事打听:“听说这儿曾是旧淳义郡王府,被烧掉一些屋宇的,跟那边的旧怀义王府一样是鬼宅么,怎么老板倒敢盘下来?”管事无所谓道:“什么鬼宅呀,这两年据说也没听见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