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狐狸-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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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努力,终究也不会是我的。我永远争不过玉珠,争不过她在他心里永远是第一的地位,我也学不会在这样的情形下,不计回报无怨无悔地去爱他……所以,你看,现在这个结局是多么可笑。我一心要云骥的心,因此连累了金眼,而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得到的东西,竟然给丢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想要。”
歧悦见了她的样子,不由叹息,轻轻道:“顾徽,你是明白人,只是现在不愿承认而已。其实,爱与不爱,怎样去爱,什么时候放弃,并不是大事,每个人都有选择去留的权利。但是,是去是留,你自己一定要想清楚。”顾徽无言地看着他,他又道:“师宸他为你做了一次傻事,千万不能再有第二次。有些人,其实应该说是大多数人,错过了就错过了,想要回头,很难。谁也不会永远在原地等着谁。”
顾徽盯着金眼苍白如雪的脸,沉默了。
我会等你。
那时,他这样说。
她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他说这话时微笑的样子,永远有那样满不在乎的傲然意味,却丝毫不妨碍这句话在她心里的杀伤力。
雪后初晴的繁华街道,他的身影高大挺拔,阳光自他肩头垂下,垂在她仰望着他的脸庞上。那一刻,他清楚地看见她眼中的触动,满意地笑了。
金眼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顾徽望着门前的雪地,沉吟良久,抬头微微一笑,道:“嗯,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
祁连山的夜很冷,石屋里生了两个火盆,歧悦在那一点烛光下,手持书卷,专注地沉吟。另一头,顾徽坐在金眼榻前,手边是一个水盆,她拿着布巾,替他擦去额头的汗珠。即使在昏迷中,他仍旧紧紧皱着眉头,没有放松的表情。
顾徽不由长叹。歧悦转头问她:“你又怎么了?”
顾徽瞥他一眼,道:“他怎么还不醒?你给的灵力究竟管不管用?”
“啊。”歧悦无意义地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道,“这样啊,我也是解开封印后第一次用,不太清楚。”
顾徽气结,“歧悦,你说,你这种脾气,我以前怎么会认识你!?”
歧悦居然放下书卷,认真地想了想,缓缓道:“那不是你。”
“不是我!?那又是谁?我又附在了谁家姑娘身上?”顾徽笑了。
歧悦微笑,坦然道:“不可说,不可说。你只要记得,无论未来如何糟糕,有我在,你就无须害怕。顾徽,你可明白,这一世,我为何可以平静地看着你这样没头没脑地乱来?”
“谁乱来了!?”顾徽还是嘴硬,不过,她歇了会儿,又笑道,“你说罢,为什么?”
歧悦道:“因为你和我有过一世,足够了。”
顾徽盯着他当真是平静得无波无澜,亦不见一丝苦楚的脸,心弦还是禁不住一颤道:“歧悦,你……”
歧悦倒是无妨地笑答:“所以,下一个轮回里,你若见了我,一定要努力啊。”
顾徽怔了怔,道:“又要我追你呢!?”
歧悦微笑如水,墨紫色的漂亮双瞳亦随之眯起,有些愉悦地答道:“对。”
切!顾徽白他一眼,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然后笑够了,她想了想,非常认真地对着歧悦说道:“不过,倘若下一个轮回里,我只遇见你一个人的话,一定会拼了命追你的!”
歧悦原本就很出尘的容颜,在听了顾徽的这番话后,越发浮动着一层淡淡的光华,那眼底流转的日渐浓郁的紫气,此时竟然也淡了下去,这一刻的他,不过一个寻常男子。他静静地看着顾徽,看了很久,轻轻吐出一口气,微笑道:“那就好。”
嘿嘿。顾徽笑盈盈地看着他,然后坦荡荡地扭头去看尚在昏睡的金眼,拿着布巾,轻轻地擦去了他额头的汗,见他仍旧紧蹙着眉头,便伸出指头按在他眉心,自言自语似的道:“怎么?很难受么?”
歧悦在一旁道:“他本就被云骥伤得不轻,又动用法力结了结界,方才硬撑着醒了过来,眼下能够多歇一会,也是好的。”
“啊。”顾徽放宽心,微笑着应了他一声。歧悦见状,低眉继续念自己的书去了。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
歧悦侧头看着顾徽微微开启的唇,听见她小小声地,却十分清晰地念道:“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不能羞啊!”顾徽见歧悦紧盯着她瞧,冲他一笑,又重重地念了一遍。
歧悦低眉宛而,柔声道:“你已经很努力了。”
“嗯。”顾徽自己也点头,“我觉得跟自己有交代了!他不喜欢我,我也可以重新喜欢上别的好男人,对不对!?”
“啊。”歧悦微笑的时候,是如往常一样有一点点茫然的表情和语气。
“我不要再追沉蔼,而是和金眼好,有什么不可以!?”顾徽嗷嗷地道。
“啊。”歧悦还是一如既往地附和。
“我又不亏欠他什么,对不对!?”声音越来越大。
“啊。”还是乖乖地附和。
“不对!”顾徽猛地噤声,过了一会,才道,“内丹怎么办?”
歧悦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却又很快了然一笑,“你想怎样?”
“我不想要!”顾徽皱起了眉头,“可是,我不要的话,会不会死掉?会不会不能和金眼再在一起!?”
歧悦想是已经替她考虑过这种问题,缓缓道:“你可以……”他顿了顿,才又措辞道:“你可以在陪完师宸之后,还给他。紫皮留下的咒,一时之间应该伤不了他。”
顾徽听了这话,还是管不住地黯淡了一下表情,才道:“好是好……只是……”
只是,就这样结束了一段原以为还要纠缠很久的感情,只是,在决定了要好好爱一个人的时候,才发现,留着相守的时光,太短!
歧悦明白她此际的黯然是为何,也只是安静得不做声。
过了一会儿,屋里的沉默中,有一丝细微的呻吟。
顾徽立即扭头去看榻上的人,他刚才醒来,脸色在烛光中还是白,无血色无生气的白!见顾徽在看他,他费力地一笑,低弱地道:“你……没有……走么?”
顾徽笑答:“为什么要走?”
他慢慢地深呼吸,然后,金色的双瞳里渐渐地,亮起了一道耀眼的光芒,照亮了那张无华的脸。因为还是没有恢复,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他就只微笑着看着她,苍白的唇边是一抹不相称的难得有些温柔的笑意。
顾徽道:“你满意了么?”
他静静地专注地盯着她,然后轻轻地地点了一下头。
顾徽笑了,“有没有觉得女人不可理喻?又很善变?”
这一次,他低声道:“不会。我说过不会。”顾徽微微低头,笑容里终于有了一丝幸福的味道,听见他接着问她:“你……不后悔?”
顾徽道:“不。我想好了。”
金眼望着她,原是微笑的表情,这时忽然变了脸色。
“怎么了?”顾徽戳了他腰际一下。
他敛眉,有些孩子气地咬着发白的下唇,没有回答。
“干嘛?怎么突然不说话?”顾徽趴在他身边。
他终于勾起唇角,算是笑了一下,才道:“我……我不能……不能陪你太久……”说完,他又开始微微地喘息,好看的眉也紧紧攒起。
顾徽脸上的表情也是忍不住一滞,随即干脆地道:“不要紧。我会陪你。”
金眼的脸在听懂她的意思后,立即神色大变,那双金色的瞳一下子暗了下去,他猛地施力想要支起自己,却颤动得厉害!
顾徽扶住他,平和地道:“你反应这么剧烈做什么?”
他反握住她支撑着他的手臂,握得顾徽生痛。她明白她手臂的痛,远不及他心里的痛。所以,她依旧保持了微笑的平和的表情,静静地看着他。
金眼缓过气来,立即道:“不可!”
“没有什么不可。”顾徽轻描淡写地道,“那是我的事,你不用操心。”
“不……”金眼一着急,气便明显不够用,他看着她,焦急却困难地呼吸着,很费力地,才又道,“不可……顾徽……如果……如果你坚持……要这样……我宁愿我……我不曾醒过……”
顾徽温柔地抚着他急促起伏的胸口,轻轻道:“你知不知道,我想和你一起啊。就是很想和你一起。不想在没有你的地方,一个人看雪落。”
金眼痛苦地摇头。
顾徽把头窝在他清隽的一横锁骨间,开始开玩笑似的道:“不要紧,我若死了,灵魂就会进入下一个轮回,那个轮回里面,歧悦在等着我呢!”
金眼一惊,下意识地望向门边烛光下一直纹丝不动的人影,那身形在此际终于微微动了一下。想是也听清了顾徽的话,歧悦侧过头来,看着金眼时,无奈地笑了笑,又点了点头。
顾徽笑眯眯地道:“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你看,我一定能让自己过得好好的!所以,你就操心怎么和我一起幸福罢!一定要幸福啊!不行的话,我会恨你的!”
金眼回视着她掩饰得很好的脸,终于妥协地颔首。
其实,怎么会不悲伤?
他知道,她用了怎样的心,怎样的坚持,去追逐沉蔼的步伐;他也明白,她才决定和他一起,却又清醒地意识到他不能陪她太久,会是怎样的心情。
她是那样要强的一个人,曾经努力地追逐自己的爱情,却在最后一刻,输得一败涂地!
她是那样容易认真的一个人,在决定了要好好相守的时候,却明白,因为她以前的坚持,害了她深爱的人,这样短暂的相守,其实就是自己种下的祸根,她要怎么幸福!?
第43章问莲根,有丝多少(六)
重来一梦觉黄梁。
冰封的雅瀑湖上,藏青色身影在呼号的雪风里伫立,衣袂飞扬,在拇指大的迷离冰雪中像要被吹散一般。他负手低眉,脸上有非常淡然的平静的表情。身后,一颗绿意盎然的大树,枝桠舒展,其中一枝轻轻地似乎有些胆怯地垂在近他肩头之处。
记旧游,凝伫凄凉。入目雪风残酒,点衣冰雨斜阳。
醒来方知,过去不过一场荒诞不经的梦。而如今,眼前连她的影子也无。孤独地立在湖面,入目风雪交加,斜阳如血,连同残酒飘香,沾满了衣裳。
顾徽曾经以为他不懂诗词,那时她说“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他脸上的神情不是因为不懂,而是因为她一脸粲然的笑意,教他失了神——他不懂,为何她会那样坚定地以为,他一定是她要遇见的那一个!?爱上他,当真那样一件教她愉快的事!?
并不是罢。
尤其在他那样伤了她之后。
一低头,风吹散了一声叹息。
满目空茫的洁白,一如他这一世的一无所获。
“沉蔼……”身后幻化出一个绿衫女子的身影,在不安地绞着双手。
他深呼吸,回首,一脸平静道:“何事?”
绿衣偷偷打量他毫无情绪起伏的脸,深知这平静来得太不正常,小小声地问他:“那个……那个……顾徽呢?”
一鼓作气地讲完,然后,见沉蔼的脸色瞬即变成如雪一样的刹白!她忽然惊觉自己讲错了话,岔开了原来的话题,道:“你回来就好。我……我又结了许多绿衣的果子……”在沉蔼僵硬的脸色里,她勉强笑了笑,“可以用很久呢……你……你不要再用那种邪术了,好不好?”
沉蔼静静地略微僵硬地转过身去,嗓音低哑地道:“多谢。我想静一静。”
绿衣顿时尴尬地哑住。
沉蔼也无暇顾及,在漫天的风雪里,只身走远。
绿衣在原地,看着洁白的雪原上他那一道独行的藏青色身影,不由喃喃道:“沉蔼……出了什么事……”
……
风雪很大,一如他和她相见的那一天。
记忆里,绿衣惊惶无措地跑来告诉他,湖里冻结的玉珠身影方才竟然发出醒目的紫光!他心底亦是一惊,赶至那一处结冰的湖面时,望见清澈的冰层下玉珠小小的身影,那一瞬,他清楚得记得自己胸膛里生出按捺不住的惊惶——是惶恐,原是以为再无活着见面的可能,岂知竟能成真的惶恐!然后,才有一阵一阵涌上心头的期许和欢喜!
他却忘了,时光从来不能回头!不能!
所以,醒来的玉珠眨了眨亮晶晶的眼,那眼光从一开始就不是她原来的样子!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不是玉珠!
她的眼,清亮爽朗,有直白的单纯。她说,她是人类的女孩子,从陌生的时空来。
他怔住,看不清自己的心,所以不承认摆在眼前的现实,所以沉浸在过往里,着魔一般无法自拔,也不去自拔!
直到在申县那座废旧已久的庙里,一醒来,便听见她不服输地冲着随时可以取了她性命的紫皮叫嚣:“我就是我!就算死一千次,一万次,换一亿个身体,我就是我!除了我自己,我什么都不是!也不会是!”
他在她初次表现出的这样坚决不容置疑的语气里失了神,心底有什么在微微颤动,那时,他甚至准备好了残存的法力去应付紫皮可能要伤她的局面。
这样的自己,让他惊讶,却在沉思之后,以为那只是对玉珠身体的流连,他自那一日起,决定了修习四犯令,他以为,他做了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保护玉珠!
迷迷糊糊地,不愿深究地,两个人就这样上了路。
这样的她,却在雪后的申县街头,笑盈盈地看着伤了她的他,坚定地讲:“我不想自己日后后悔。如果有一天,我又回到我原来的世界,至少回忆起来,可以拍拍胸膛骄傲地告诉自己,我努力过了,做了我能做的所有事情,在可以选择窝在角落里自己伤感自己逃避的时候,我努力地站出来努力地试过了!”
她是一个在感情上算得上烈性的女子,决定了,就孤勇地坚持!她不怕看见自己的伤口,甚至,她是清楚地看着自己的伤口,还决定要追随他的步伐!
她的辛苦,他不懂!
她一直笑着,以致于他以为她就一直这样地快活。他总是逃避去想,他会给她带来怎样的痛苦,他只是渐渐看见自己不安份的心,心里因了这不安份而生出的惊恐,所以,他选择了逃避。不见她,不想她,以求内心的平静!
岂知在七贤镇的重逢,他见了她的身影,才发现,长久的思念竟然也会蚀骨,她一进入他的视线,他便流连不去地只为追随她的身影!
那一日,他看着不断地在街头来回奔走的她,明白了她的用意,渐渐地酸了心境。所以,他去找她,见她气鼓鼓地嚷着:“我喜欢你,我说过很多次我喜欢你!你呢?你若不是,就请你直接告诉我,然后再绝情地走掉!你怎么可以是这样!?绿衣很重要么!?重要到你一声也不吭就可以说走就走!?重要到走掉之后事情解决了,你也不会回来!?重要到我要追着你的脚步满世界的找!?这样你满意了么!?你高兴了么!?我不认路的,为了你跑了这么远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
她总是问他知不知道,他曾经以为自己明白,却在这一刻,凄凉地惊觉,自己其实从来没有静下心去好好了解过她!他自己的讳莫如深,他对她的自以为是的好,却都不是她想要的!
记起,在祁连山下,她仰着一张肿得老高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