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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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里的气候作战,法国人不像我们这样能够抵御严寒,只有法皇亲临的地方才会产生奇迹,而法皇又是没法无处不在的。”听到这番话,拿破仑激动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他们二人的谈话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他无法反驳古尔戈的理论,所能做的只是顾左右而言他,但这一切背后却无可争议地掩藏着他的一个巨大的愿望:
“一场伟大的战争将会毁掉您的朋友亚历山大的所有梦想……他虚伪,野心勃勃,却又软弱无能。他的性格活像是个希腊人。对于发起这场战争,他一直都居心叵测,请您相信我,要挑起这场战争的人是他,不是我……只是因为那个与奥地利的联姻,因为我没娶他的妹妹,他便恼羞成怒。”而当对方向他证明相反的论点时,他却托辞说:“有关的细节我已经忘记了。”——忘记?这对于拿破仑来说可是个新字眼。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于是这个一贯实事求是的人抹掉了对他不利的事实因素。
此后,他又派了一个更加强硬的使节出使俄国,当圣彼得堡提议,要用奥登堡换回华沙时,这位皇帝用了整个大厅都能听到的声音威胁俄国大使说:“一个波兰的村庄都不许动!”
第四部分 海第2章 欧洲合众国的蓝图(3)
但这种政治上的事件只是命运采取的一种形式而已。他的头脑中闪烁着何等瑰丽的计划,他内心的愿望又是怎样的喷薄欲出,这些他宁愿讲给像傅谢这样危险的政敌听,却不愿告诉聪明的臣仆古尔戈。他一直摆脱不掉这个雅各宾党的牧师。去年,由于傅谢明显与英国勾结,所以拿破仑撤去了他作为警察部长的职位。但拿破仑仍像上次平息政变时一样对他十分宽宏大量,反倒又给他安排了一个参议院议员的职位,只在给他的信中添上了几句表现皇帝和奸细之间可怕争斗的话:“虽然我不怀疑您的忠诚,我却不得不派人继续监视您,对此我深感疲惫,而且也认为我根本没有义务这样做。”
他确实是罢免了他的职位,也下令继续监视他,但是拿破仑却缺不了他,甚至他把最秘密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我结婚之后,有人认为,狮子睡着了。但他们会亲眼看到,到底睡没睡。我需要八十万大军,现在我得到了:整个欧洲就都将被我踏在脚下。欧洲就像是个老太婆,凭我手中的八十万大军,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您自己不是也曾经讲过,您把那些不知道什么是不可能的人称作天才吗?如果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推到了世界统治者的位置上,那么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您以及其他批评我、想要让我变成一个温和君主的人不也曾助了我一臂之力吗?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我想要结束刚刚开始的这一切。我们需要欧洲的法律、欧洲的法庭,统一的货币,统一的度量衡,我们需要在整个欧洲推行统一的法律。我想要将所有民族统一起来……这,公爵大人,就是惟一令我满意的解决办法。”
说完这番话后,他就突然把傅谢打发出了自己的房间。
至此,拿破仑建立欧洲合众国的蓝图便显露无疑了。而这项计划却是由一个宁愿破坏皇帝声誉的人记录下来的,这是一个十分理性而且又雄心勃勃的计划。欧洲已不再像米兰和里佛利时代那样仅仅是个鼹鼠窝了,当时的他还只不过是个将军,在这个年轻的天才眼里,所有敌人都微不足道。而现在,十五年以后,欧洲已然成形,而他也成为了皇帝、立法者、授命人以及把他孕育出来的无政府主义的敌人,他要用泥土摆出一个完美崇高的形体。在过去的十五年中,他的精神所走过的路程是必要的:在事先预定的目标中,他向我们显示了这条血腥的、需要不断付出新代价的道路给他带来的成果。在他后面,查理曼大帝建立欧洲合众国的愿望犹存;在他前面,一个新的欧洲正在形成。这个恺撒大帝在行程之中清楚地认识到,精神必然战胜武力,他自己也曾说过他想用八十万大军,有朝一日让理智和欲望自愿地合为一体:统一所有民族。
“这,公爵大人,就是惟一令我满意的解决办法。”
第四部分 海第3章 准备对俄之战(1)
在拿破仑把自己的想法灌到傅谢耳朵里的时候,亚历山大的黄金也正滚进了塔莱朗的腰包里,无疑这笔钱他是要和傅谢平分的。是俄国使馆新任秘书奈色尔路德伯爵把这笔钱转到法兰西银行的,这家银行自然可以报告法皇,俄国把这笔钱付给谁了。但月复一月,以这样一种简单的手段,俄国人仍旧知道了许多法国备战的情形,以及何时备战结束的消息。当塔莱朗间或用贸易许可证从俄国换回报酬时,这个瘸子梅菲斯特怎么可能会不幸福地微笑呢?凭借这些许可证,俄国可以进口英国的产品,他便公然在法国出卖这种许可证。
难道沙皇比法皇还要富有吗?开始,当俄法还是同盟的时候,沙皇便封锁了国内市场,于是,著名的埃尔佛葡萄酒就少了一个买主。长期以来,英国和西班牙便不作为买入者进入法国,法国的工业也就一蹶不振了;但尽管如此,当财政部长因为要稳定混乱的财政状况而向法皇提出维护和平时,皇帝却打断了他的话:“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财政状况陷入困顿,我们才需要战争!”
但这种理论仅适用于过去:以前,这位将军就曾从意大利给当时债台高筑的执政内阁寄钱,而作为执政官以及皇帝,他总能从战争中大赚一笔。然而现在的这个国家却在它自己设置的障碍上比任何其它国家都更加大受其害,国家首次出现了财政赤字,尽管赤字还不足五千万法郎。即便在这种状况下,皇帝依然拒绝发行国债,他说:“这是不道德的,因为它让我们的后代背上了沉重的负担。”而后他却同意增收间接税并实行产品专卖权。他期望通过俄法战争来获得新的市场以及稳固的财政状况的意愿并非没有道理,只不过前提是,仗一定得打赢。
他神采飞扬地向商会介绍着自己的计划:“英国的封锁更多的是让它自食其果,它教会了我们如何不用它的产品。几年之后,欧洲大陆的人民就将适应新的食谱了。不久以后,我就会有足够的甜菜糖,而无需蔗糖了。每年,我仅从我们国家的税收中动用九亿法郎,其中三亿我存在杜伊勒利宫的地窖里。现在的法兰西银行存满了金银,而英格兰银行却一无所有。自签订了提尔西特条约之后,我就带回了数以十亿的赔款。现在,奥地利已经破产了,英俄也将步它的后尘,而惟有我还依然富有。”
但却没有人相信他的夸夸其谈。他越是为了他的世界计划加紧征兵,便越是注意国内的稳定,由此而加强的独裁统治便更加使得民怨沸腾。在每个省份的每一个角落里,批评政府的言辞都将受到打击,三千多名罪犯未经审判便被逮捕,而究其原因,不是“他憎恨皇帝”,便是“由于某种宗教看法”,再不就是“在私人信件中诋毁政府”。一个新建的新闻局得了个十分古怪的名字“舆论局”,其目的是制造一种政治氛围。当一家荷兰报社登出一篇文章说,教皇有权将皇帝驱逐出教门时,不仅报社被迫关门,连作者也被抓了起来。一本书中一段赞赏英国宪法的文字被删除,而另一本名为《波拿巴史》的书也不得不易名为《拿破仑大帝征战史》。
若是连蒙热、拉普拉斯、盖兰、热拉尔和其他出色的艺术家们都接受了爵位的话,那就说明了,在压制思想的同时,这个国家也在不断的帝国化。而当席勒的《强盗》的法文版在汉堡被禁止发行时,最后的共和党人回忆起,二十年前大革命时期曾因为同一部戏剧而赋予这位作家法国的公民权。想到此他们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这些思想观念又关他皇帝什么事呢?沉溺于扩张自己势力的他,只是用眼睛紧紧地盯住了自己的人生目标。现在,在这里就如同当年与教皇斗争时一样,他忽视了自己以往十分重视他给别人留下的道德印象问题。以往,他每做出一个决定之前总要询问公众的意见,而现在,他却只是让舆论局去做这些事情。“沙龙当中出现的意见和那些饶舌者的言论与我有什么相关?我只知道一种意见,那就是农民们的意见!”农民们过去当然是最忠实于他的,因为他开始时替他们保住了财产,免受革命的威胁。但是现在,由于在西班牙战场上,士兵死伤无数,征兵人数日增,那些农民为了保住最后一个儿子来经营祖上留下的田产,最多时要缴纳八千法郎才能免服兵役。因此,成千上万的贫穷青年已逃亡他乡,过去人们都争先恐后入伍参军,而现在,政府却不得不派出缉察队,以威胁其家庭和乡镇的方式才能征到士兵。
第四部分 海第3章 准备对俄之战(2)
这种转变会不会让这位皇帝感到惊讶呢?难道不是这位波拿巴将军把一种革命的思想传播给那些当时生活在皇帝们和国王们桎梏下的农民的吗?难道不是这位第一执政官在一次战事中,这位皇帝在三次战争中击退了帝王们联合发起的一次次进攻吗?他在这些迫不得已而参与的战争中除了捍卫了祖国的自由外,还赢得了更多的东西,他在奥斯特立兹、耶拿和瓦格兰的战役中从敌人手中赢得了新的城池;这些事实都使他获得了天才的美誉,也激发了人民军队去创立新战绩的激情。即便是这场对英国的斗争,对于法国人来说也是可以理解的,几世纪以来,双方的祖先不就龃龉不断,战事频发吗?但是,农民们会怎样去看待法国与西班牙以及俄罗斯的纯政治性的战争呢?关于建立欧洲合众国的事,皇帝对他们是不能讲的。农民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几个儿子在安达卢西亚那些他们连名字都说不清的河流里尸沉河底时,他们不得不付钱赎买自己最后的一个儿子,因为他们老了的时候还要依赖他呢。对此,他们愤愤不平。
当德国的农民们响应国王的号召,作为一种“配额”去追随远在天边的皇帝征战南北时,他们又会怎么想呢?美因山谷的成千上万的农民必须迁往西班牙,杰罗姆派遣三万威斯特法伦人去往奥得河,萨克逊人把守维斯杜拉河地区,符腾堡人和巴伐利亚人刚涌向东方,因为“如果莱茵联盟的诸位君主们(皇帝给他们中的一人这样写道)对于联合防御的意愿让我产生一点怀疑的话,那么,我可以坦白地承认,他们的性命就难保了。我宁愿有公开的故人,也不愿窝藏危险的朋友。”这就是主人刺耳的训话。对哈布斯堡王朝他还稍微礼貌些,他甚至承诺说,倘若一切顺利结束,那么奥地利可以获得西里西亚作为回报。
对于拿破仑来说,小国林立的德意志最适合用来进行他出于需要不得不进行的交换和拉锯游戏。南方三国就不得不把它们的土地和公民换来换去。由于欧仁将自己的帝国让给了皇帝那个被封为“罗马王”的儿子,所以他便又成为了那个拼凑起来的“法兰克福大公国”的大公。
普鲁士怎么办呢?留着它还有什么用?当年在签署提尔西特条约的时候,拿破仑不就是为了取悦沙皇才留下它的吗?而现在,他已经想要消灭沙皇了。记录和报告显示,普鲁士应该在拿破仑对俄作战之前便被瓦解掉。然而,他又怎么会知道,早在一年以前,普鲁士就秘密与沙皇签订协议,沙皇承诺将向它提供援助。无论如何,这位法国皇帝已经听够了道德联盟的论调,听够了大学里的声讨,听够了自由军团反抗的歌谣。当然,还需小心从事。考虑到西班牙,尽管北德人宽容而且冷静,但在消灭普鲁士军队之前,先得充分利用它,这才更加明智。
忠心耿耿的莎恩霍斯特心急火燎地要求他懦弱的国王:现在是火烧眉毛的时候了!然而在维也纳,梅特涅在普鲁士的将军提出结盟问题时嘲弄了他一番,并且直接建议他,这次最好去求助俄国,而不要求援于奥地利。因为只有梅特涅把这位以一种虚假的友好姿态与他谈话的人变成他的敌人:也就是说让自己与普鲁士为敌,奥地利才能把西里西亚再度占为己有。哈登堡王朝一如既往地惟维也纳马首是瞻,它的国王胆小怕事,而且把拿破仑看作是不可战胜的,于是二者终于结成了新的联盟,但这时要想获得良好的结盟条件已经是为时过晚了。西里西亚和波兰已经是重兵压境,普鲁士也已经被包围了:普王自然而然地被视为附庸,不得不容忍他国军队横穿本国领土,并提出各种要求,而且也不得不把东部的城堡和援助军团置于他国元帅的控制之下。最后梅特涅终于可以在给主子的信里写下这句神采飞扬的话了:“普鲁士已经不再属于强国之列了!”
但是,且慢!虽然一八一二年初,从卡浦拉洞到提尔西特的欧洲大陆都被纳入到拿破仑的战旗下,虽然他的手臂从芬尼斯泰尔伸向了布科维纳,但他还是对他的作战没有很大的把握。于是,在赛居尔伯爵的面前,他在埋头于无数表格和计算的过程中突然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对这样的一次远征,我还没准备好!我还需要三年的时间!”
但它却转动起来了,那架心灵的机器,没有什么人能阻止它。内心的渴望激励着拿破仑,他的整个成功史以及所有过去的阴影都推动他不断前进。他建起了多少港湾,以便自己能在任何恶劣的天气里找到避风的港口,最后却又被推到了茫无边际的大海里,比他希望的更加激烈更加迅速。现在,带着一个伟大的冒险家的近乎于疯狂的信念,他又抓住了他曾长期以一种国家舵手的理智小心掌握的舵盘。“你们难道看不出,”他向自己的兄弟嚷嚷道,“当年是我的荣誉使我登上这个宝座,今后,若是我想保住这个位子,还是要靠我的声望;像我这样一个白手起家的人,是一刻都不能停步的。我必须永不停息地前进。要知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呀!”
在内心激情的烈火中,他既希望进行决战,又害怕这场战争。他同往常一样,抱着先礼后兵的态度给沙皇写了一封信,言辞也还和缓。同时,他对一名在巴黎进行间谍活动的俄国上校说了这样一段话:“因为沙皇还很年轻,而我也还得活上些年头,所以我觉得欧洲的安定肯定维系在我们之间的感情上。我的感情依然如故。请您告诉他这些,并且加上这么几句:如果命运安排我们这世界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为了一点点女孩子气的口角而兵戎相见的话,我将像一名英勇的骑士一样全力以赴,既没有仇恨也没有敌意,而且我还会建议,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二人在两军对垒的阵营前去共进午餐。……我还是一直希望,我们不要仅仅因为我们对一条小小花边的颜色意见有分歧,便让成千上万勇敢的士兵血流成河!”
他为了亚历山大那略显女性化的天性炮制出这么一套辉煌的辞令来,同时借以掩盖他自己内心的不平静!谁能把这种佩着骑士军刀却又满含微笑的挑战写入罗可可时代的挑战中啊!这里,一个世界强国向另一个世界强国下了挑战书,一场初生牛犊和创世天才之间的斗争即将开始,——而他,一个看到自己二十年的梦想现在终于从云端落入现实的人,却将它说成是女孩子气的口角和对于花边的颜色意见分歧。事实上,它涉及到了整个世界的命运。
第四部分 海第4章 俄国荒原(1)
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