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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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恶意的回答,皇帝终于想到要改变话题了。可是这位聪明的军官已经发现了拿破仑的紧张情绪,他回圣彼得堡后一定会去报告的。
不安的情绪与日俱增。法皇想要寻找交锋的机会,而俄军却一直在回避。巴尔克雷期待和巴格拉琼会合,因此茫无目的地撤退;但巴格拉琼却没有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杰罗姆的军队,而误以为是法军的主力部队。谁更快一些呢?原本应该追踪他的杰罗姆,步伐太慢,致使等待与他会师的达沃斯特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敌人跑掉。皇帝暴怒之下,撤了弟弟的职,让他满肚子委屈地回加塞尔,又把军队交给了达沃斯特——可为时已晚了!他对于这个轻浮小于的偏爱已使他失去了进行这场决定性战役的机会。随着困难的日益严峻,皇帝加快了自己行军的速度,可随着行军速度的加快,困难也就越发的严峻了。现在全军的给养十分缺乏,每当俄军撤离某个地方,他们就把他们的储备统统烧绰。于是法军的面包、蔬菜极度匮乏,除了肉之外,他们几乎一无所有,于是痢疾流行起来,马匹吃了房顶上的葺草,纷纷倒毙,尸体布满了行军途中。那位巴伐利亚的统帅估计仅仅就在这样没有战役的行军当中,他的军团每天的伤亡人数就达到九百人。
巴黎又在说些什么呢?
消息少得惊人,就连皇后也没有什么消息,就仿佛两地之间的通信途径已经被隔断了一样。不过不久便从皇宫里传来了有关皇太子的消息,拿破仑回信说:“我希望,不久后就能从你们这里听说,他最后的四颗牙都已经长全了,我已经答应奶妈,给她所需要的一切,您可以在这点上关照她。”
第四部分 海第4章 俄国荒原(5)
这位皇帝就坐在满目荒草的草原上,前面是他尚未进驻的、却已被烧毁的村庄的烟气,身后是尸体的恶臭。吃不惯的食物和酷热的天气使得他的胃痉挛旧病复发,他几乎不能骑马,车子往往也行驶不了太远,所以他大多是徒步行走,身后跟着他指挥部的成员们。此间推动他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到了前面就可以交锋了!信使很少来,即便是偶尔带信来了,信里的内容,在这种紧张状态下也根本引不起他的注意。他们在一个帐篷里稍作休息时,他在帐子里走来走去,旁边沉默的秘书手中执笔,在纸上快速划过,只不过,以往这支笔都是用来调动大军的,而今天,它却仅仅是在记录主人在千里之外对冰冷的巴黎皇宫中儿子的四颗牙齿所要表示的关怀。我们不久就要到达魏特伯斯克了,那儿离巴黎有多远?
——太远了,陛下。一个看不见的声音回答说。
终于,“我们找到他了!”巴尔克雷就在那儿,被缪拉截住了!有消息来报,他们明天要撤退到斯摩棱斯克去!时机到了!可恰恰是在这个时候,皇帝病倒了,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一种素来没有的顾虑使得他不愿让士兵们从劳累的急行军中直接进入战斗的烈火里去,而一种素来没有过的小心也使他希望自己聚集比需要得还多的军队,以便给敌军再准备一下“奥斯特立兹”。于是他一直等到了天亮。
这回,俄军笑了。在清晨一直到挺晚才消退的迷雾中,他们成功地撤走了,——到了天光大放的时候,他们已经踪迹全无了。中午出去搜寻了一圈后,皇帝回到帐篷里,把军刀摔在桌子上说道:
“我就驻扎在这里了,我要集中我们所有的队伍。一八一二年的战争就到此结束了。”而当缪拉催促他继续向前行军时,他说:“一八一三年我要进军莫斯科,一八一四年占领圣彼得堡。这场战争要持续三年!”
已经到了整编混乱不堪的军队的时候了。现在军队已失去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士兵,而他们却还没有放一枪一炮。是土地把他们吞噬了。预备军团呢?麦克唐纳率领的普军在哪里?施瓦岑贝格率领的奥军又在哪里?没有确切的消息。太远了,这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啊!如果我们不能打仗的话,我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呢?等待?在开罗有上百个学者和一个充满不解之谜的国度!一封简短的信说明了他自从做上尉起就从来没有的一种情绪:
“请您给我们寄几本消遣性的书来,”他的秘书给巴黎的图书管理员这样写道,“如果有很好的小说,或是旧的小说,只要是皇帝还没有读过的,或者比较吸引人的哲理性小说,都请给我们寄来,为此我们会非常高兴的,因为现在我们这里的日子很不好过。”
你们没有看见他穿着那身旧兮兮的绿军装站在帐篷前吗?他拿起望远镜望着远处的平原,一个士兵走过来递给他一张纸条,他读着,而后把它放在一边。透过晨雾,他的两个秘书站在帐篷门口木然地向着这边望过来,就仿佛是在观察一头待驯服的野兽。突然,拿破仑回转身来,冲着帐篷大叫道:“快去弄点书来!”
第四部分 海第4章 俄国荒原(6)
终于有消息了,英国把沙皇连同西班牙国王一起拉到了谈判桌前,要签署一份协约。皇帝如梦初醒:这是一个新联盟的开始,或是根本就是在设置包围圈!难道真要他呆在这里苦苦地等待,直到整个欧洲分崩离析吗?那边就是斯摩棱斯克,两股俄军一定已经汇合了!再那边才是俄国。如果能在斯摩棱斯克取胜的话,那他们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攻击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了。就此事,他询问了很多将领,他们却都说应当小心行事。拿破仑说:“俄国是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它的城市一座一座被攻占的。我们必须得进行一场大战,到那时,亚历山大可能才肯和我们和谈。而现在,我们还几乎没有流什么血呢!我决心已定,一定要打一仗,而且这一仗一定要赢。我非要攻进莫斯科不可!”
是的,俄军的两股兵力现在终于汇合了。他们决定在奋力抵抗之后有计划地撤退。于是,最后斯摩棱斯克还是陷落了,但它却是在一片火海中陷落的,胜利者只得到了一城的废墟。现在这位法国皇帝是否意识到这个民族的精神力量了呢?他是否已经看出这个民族日益狂热的倾向了呢?他们宁愿把自己古老神圣的宝贵财富烧掉,也不把它们留给自己的敌人。在这里,空乏的军队将士得不到任何东西!
皇帝的处境可谓狼狈:就像落荒的李尔王一样。他确实是有些绝望了。由于他写给沙皇的信根本得不到回音,于是他又一次找来了一个被俘的俄国军官,突然向他发话说:
“您能给沙皇写封信吗?不能?但您总能把我说的话写信告诉您在军营中的哥哥吧!如果您能告诉他,您见到了我,而且我让您写信给他的话,我将不胜感激。如果他自己能够面见沙皇或者他能让大公代他向沙皇传信儿的话,请告诉沙皇,我最大的愿望乃是缔结和平!……我们之间为什么要打仗呢?你们又不是英国人,俄国人和我们无怨无仇,我们该是朋友才对。你们想要廉价买到咖啡和糖吗?好,这可以办得到。你们认为,我容易被打败吗?那就要问问你们的作战委员会了。如果你们认为自己稳操胜券,那就请你们选择战场吧!……不然我就要占领莫斯科,而且我也不敢保证,它不会被毁于一旦。一个被敌人占领下的城池就像是一个失过节的女人……对此,您怎么看?如果沙皇要讲和,那是最好不过的,没人会阻拦他!”
从做上尉到做将军,拿破仑从来没向别人乞求过什么,这种事他做不来,他只会下命令。甚至给国王们写信,他用的也是命令的口吻。十年以来,从他的口中只吐出过两个“请”字:第一次是他请求教皇封他做皇帝,另一次则是他请求奥地利公主嫁给自己。可如今,他居然如此低声下气,真是不可思议!当那位被俘的俄国军官接过自己的剑时,他会作何感想呢?——面前这个人会成为世界的霸主?世界霸主会这样低三下四地求我和我的哥哥帮忙吗?他难道自己没有信使吗?无论怎样,你的人马不还是成批成批地死在我们的领土之上吗?战争对于他们来说就如同下棋一样轻而易举,哪知道俄国的战场却在饮泣受难!
被俘的军官把给哥哥的信写好了,在贝蒂埃检查过之后,这封信被送发了出去,但却仍旧如石沉大海,音信全无。拿破仑这下子可谓怒不可遏了。当一位将军向他请示,军队到底是进是退时,他答道:“酒既已斟满,我们就必须把它一饮而尽。我准备进军莫斯科……当皇帝我已经当得够久了,现在我还要做一名将军!”拿破仑说话时的铿锵有力不减当年!当时正值九月初。
经过一场鏖战,通往莫斯科的路终于被打开了。拿破仑为此次战争共准备了五十多万人,而今跟随他的只有十万有余。当他身披斜阳,登高远望的时候,他最先看到的是莫斯科上千座圆顶的房屋,和城中心小山上的克里姆林宫。看着眼前这座城市,他与其说是满心兴奋倒不如说是浑身疲惫。他对自己低声说着:“莫斯科!已经是时候了!”
第四部分 海第5章 火起宫墙(1)
“城门钥匙在哪儿?交接这座城市的官员们在哪儿?”
半个下午大军从他面前经过,他自己却在等候城门钥匙。无论在维也纳还是米兰,在马德里还是柏林,他都是作为胜利者经由城门入城的。难道这些鞑靼人不知道这种高贵的罗马仪式吗?这座城市没有任何行动,库图佐夫的被击溃的部队远远地喧嚣着退出城去,他自己的则轰轰然涌进来,俄军后卫与法军前哨几乎短兵相接。入城式静悄悄的,因为城中已十室九空。至少还有许多房屋,倦怠的军人们想,起码可以找到睡的地方和吃的东西。
在这令人不安的静寂中,皇帝和他的参谋部缓缓地纵马前行,目标是克里姆林宫,现在到了。所有的目光含着无言的惊叹,打量着异国情调的宫墙。宫墙上门户大开,然而没有一个人,甚至没有向导。这些金碧辉煌的厅堂梦幻般地矗立着,被遗弃了一般孤寂凄凉。人们走进一个大厅,当步兵们用枪托砸开窗上的木板时,皇帝从华盖上认出这是沙皇的旧加冕厅。但是宝座被遮盖起来。
在这一刻,他除了渴念和平外再无顾其他。然而是这种和平吗?这只是胜利。谁欺骗了他?就是这片辽阔陌生的国土,他今日在草原上所遭遇的,正是他十三年前在沙漠中所遇到的。为什么他不仿照从前解放拉伯人的计划,也解放立陶宛的农奴以获得兵源和向导呢?如果他现在这么做,把四乡的农民召集到这空城中,又如何与他们订立协议呢?我们是主人,这谜一样的帝国会满足我们许多愿望。
夜来了,而睡神不愿降临。“为了放松一下,我们工作吧。”他对古尔戈说。他打开波兰地图,说明为什么不能在那儿停留,而六周后他会在彼得堡。官兵名册——这是他的圣经,他出行时总带着它,即使不打仗时也老搁在手边——告诉他,他拥有多少军队,看到一行行数字,他的精神转好:“几周后我又会有二十五万人。每人都有住处。但是食物在哪?城周似乎全是沙漠。”
窗外亮起来,火!对此我们已经习惯,昨天即有几处起火。然而现在通讯兵、将军、信使突然络绎而来:同时报来数百条消息,全城到处起火。是,这是有预谋的纵火,因为所有抽水机已无影无踪!这些疯子想亲手烧掉神圣的莫斯科吗?皇帝会怎么办?这段时间与皇帝在一起的赛居尔,向后世人如此描述:
“看起来,周遭的火势震慑了皇帝的心神。他一忽儿站起,一忽儿坐下,或者快步穿过房间。他的短促粗暴的行动证明他正经受着可怕的精神折磨。他抛开紧急公文,一会儿又拿起来,又重新抛开,并使劲推开窗户。从他胸中爆发出短促的呼喊:
‘可怕的场景!他们自己是纵火者!这么多的宫殿!多么令人不敢相信的决定!没人能想到!怎样的人啊!简直是斯堪特人!’”
“……突然传来消息,说克里姆林宫埋有地雷。几个仆人吓得昏厥,卫兵们静候待命。皇帝只是微笑不信,但是他的举动更加紧张,他在每扇窗前驻足,观察那熊熊怒火怎样吞噬所有的房梁和门户,同样也围住了他。他们呼吸的空气中满是烟雾和灰烬,秋分时节的狂风更增加了火的爆烈。”
这时缪拉和欧仁匆匆跑来,直奔皇帝,强要他离开。然而这是徒劳。终于成为沙皇皇宫主人的拿破仑,坚持己愿,不为烈火所动,突然有人叫道:“克里姆林宫起火!”皇帝看到危险迫近……
“人们在一个军火库的塔楼里发现一个俄国宪兵,把他带到皇帝面前。这个俄国人承认,他遵照上级的命令在克里姆林宫放火。皇帝做了一个表示愤怒和轻蔑的动作。俄国人被通讯兵拉到广场上砍了头。正是这次审问促使皇帝下了决心。
第四部分 海第5章 火起宫墙(2)
“于是我们急急奔下北楼梯,皇帝命令人们带他出城。但大火封住了宫城所有的城门,使我们不可能找到出路。最后我们发现一条横贯山岩的沟堑通向莫斯科河。这条窄窄的通道引领我们成功地逃离了克里姆林宫。但又如何呢?怎样才能横渡这条河呢?士兵们被烟薰火燎后,尘沙迷眼,灰土污面,面目全非,相互不识,街道消失在浓烟中。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两旁房屋在火中燃烧的街道是逃出这个地狱的出路。
“皇帝不假思索地踏上这条可怕的道路。他快步向前,从烧得劈啪作响的房梁和屋顶下穿过……灼人的炽热,氧气过度消耗,无法控制的火势,使我们呼吸急促,气喘加剧……由于向导迷路,如果不是第一军团的几名正在抢劫的士兵认出皇帝并带我们逃出火场,我们的生命就会在此戛然而止。
“我们遇到了达沃斯特。他在莫斯科河边受伤,却让人把他抬回火场中,为了拯救他的皇帝或者与皇帝同归于尽。他狂喜地抱住皇帝。皇帝友爱地接待了他,仍带着临危不惧的从容态度。”
拿破仑在一座城外的宫殿内等待火灾结束,于第四天从那儿启程回到并无多大损失的克里姆林宫,第五天上他已忍耐不住:他第三次写信给沙皇。即使现在他已占领敌人的首都,心中却仍然毫不踏实。他与敌人的任何联系都被切断,致使他必须又一次求助于一名被俘的敌军军官。这次是一名上尉,皇帝在加冕厅接见了他。他是否感到一种英雄式的荒诞?一名小小的军官,无权,无名,却在此地代表着神圣的俄罗斯,而在他面前,在沙皇的举世闻名的大厅里,却站着法国人的令整个欧罗巴颤抖的伟大皇帝。他与上尉商量、谈判,向他提出条件,似乎仍在提尔西特,而这名上尉就是沙皇。
“我进行的纯粹是一场政治性战争,”拿破仑强调说,“我到此只想促成履行我们之间的条约。假设我占领了伦敦,我不会很快离开。但我将很快从此地班师。如果沙皇想要和平,他应该让我知道这一点……我释放您,但有个条件,您得去彼得堡。沙皇将会高兴地接见一个莫斯科近况的目击者,您要向他讲述这儿的一切。”
“我不会被引见的,陛下。”
“您去求宫廷总监托尔斯泰,他是个正直的人。还可以命令内廷侍卫为您向沙皇通报,或者在他每日散步必经之地去接近他。”上尉浑身发冷,在他看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