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可娶你否?+番外 作者:布丁琉璃(晋江12-07-07完结)-第1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仇珥书没有回答,他哭了。
他将脸埋入双手,双肩微微抖动,一时叱咤风云的铁血将军哭的那般无力。只是片刻过后,他抬起脸,用恢复往日雄浑气势的音调吩咐道:
“你好好歇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明日,明日我亲自送你上路。”
话音的最后几个字,已然颤抖的厉害。
“好。”李若点点依旧笑得灿烂明媚。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谢谢。”
第30章
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躲避追捕了。厮杀,交锋,每一次都是以命相搏,旧伤添新伤。
和明颜背对背相靠,一起斩杀完最后一个追兵,喘息着环顾四周,猛然发现看不见边际的银白雪地上只剩下我和明颜两个人。
姜国派来的追兵死光了,君明颜身边的那八十个亲卫军也死的一个不剩。刀剑凌乱,尸首堆积着,雪地里一片刺目的血红。
“没事了。”明颜松了一口,转过身将我裹紧自己的狐裘披风里,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团团白雾。脸上有一条细长的口子,身上也有好几处深浅不一的伤痕,渗出的血珠很快被冻结成冰渣。
腰间的剑伤早在厮杀中裂开,失血过多,我一阵眩晕身体软倒下去。
头昏脑炸,一抽一抽地疼,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大概是发烧了。
明颜及时捞住我,半跪在地上将我紧紧搂在怀里,精秀漂亮的脸上浮出隐隐的慌乱。他轻而急切地拍着我的脸,试图让我保持清醒。
“莲,你怎么了?”扫视到我的腰间,他皱起眉头帮我把绷带缠紧些,“血流的太多了。”
有些疼,我轻哼出声,提起一口气道,“阿颜,你靠过来些,我冷。”
明颜迟疑了一下,伸手覆在我的额头上,顿时失色道,“好烫,大概是伤寒了。”
“不成,必须马上找大夫医治。”他将我小心稳妥地背在背上,步子走的很是焦急,“雁城那边已经失陷了,咱们要绕路回幽关,贺执兰营中有军医,你要坚持住!”
果真是关心则乱,我虚弱地笑了笑,“我没那么脆弱,阿颜。”
他咬了咬牙,语气中带着几分内疚和自责,“小产后你身子就一直虚得紧,现在又流了这么多的血……”
我惊愕,“你……都知道了?”
他点点头,说,“李相差人来送密函时提起过。”
寒劲一过,身体现在又热的跟火炉似的,浑身火烧火燎。我吐了几口灼热的气息,颓然道,“我这么狼狈,你是不是很失望?”
脚步踏在雪地里的沙沙声清晰可闻。明颜沉默了片刻,才说,“你比一切都重要,是阿颜没用。”
我迷迷糊糊地笑了笑,声音越来越低,“本皇是不能再生孩子了,以后阿颜替我生吧。”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明颜的耳朵红得厉害,害羞的样子实在可爱得紧。我闭上眼,一口轻轻咬住他圆润的耳垂。
咬着咬着,我的头便毫无意识地垂了下去。
“莲,莲!你别睡,你醒来,和我说说话!”感受到我的异常,明颜有些焦急地耸耸肩,将背上的我唤醒。
我‘嗯’了一声,费力地睁开眼,找了个话题,“落紫英说你率领三军回京平乱了,我还当真以为你不要我了……怎么突然间,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接到京师叛乱的消息时,我确实准备拔营回京。结果却在走的前一晚接到李大人好不容易从敌营传过来的密笺,说你在龙门关遭遇敌军被俘,被落紫英关在了汝阳行宫。当时我真的被吓坏了,真想率领十万精兵一路打到汝阳去……
可是京城那边又十万火急,我不得不回去。无奈之下,我只好让十万精兵回京平乱,自己独自带着八十五名千里挑一的心腹高手秘密潜入汝阳,在李大人的安排接应下,趁着她婚礼忙乱的时刻混了进来。”
明颜心有余悸地舒一口气,说,“幸好我来了……莲,莲?你有在听吗?”
我点点头,将滚烫的额头倚在他宽阔的肩背上,“我本来不对李若那家伙抱有任何希望了的,没想到她还挺能干的……那么严密的监视和防卫,她是如何给你送信的?”
“她曾在姜国呆了那么多年,又怎会没有培植几颗暗子,给自己留条退路呢?不过这一次她没能随我们逃出来,恐怕是凶多吉少……”
耳边明颜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等到我从昏迷中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你醒醒,醒来好不好……别吓我……”
“我该怎么办……娘,你一直睡,一直睡,阿颜该怎么办?”
明颜的声音仿佛从天边飘忽而来,忽远忽近捉摸不定。我想说话,可嗓子却发不出一个音节。我试图抬起手臂,却是半点力气也没有。
不久,唇上传来冰冷柔软的触感,接着一丝微凉的液体被哺进我的口中。我下意识地吞进那些甘露,待恢复了力气后,便缓缓地抬起眼皮。
睁开眼的一瞬,明颜那焦虑的、布满血丝脸庞便渐渐在我眼前清晰。我怔怔盯着他看了半响,哑声问,“阿颜,你怎么这般瘦了?”
明颜呆了呆,忽然用尽全身力气将我死死按进怀里,哽咽道,“还能说话,太好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我转头看了看四周,依旧是茫茫雪域,只是现在是夜色正浓,天空中又下起了细雪。风很冷,但明颜的怀抱却是十分温暖。
休息片刻后,明颜又将我稳稳背在背上,继续赶路。
天亮的时刻,我又有些反复发热,头脑烧的不太清白了。有些悲哀,莫非我真的要丧命于此?
“莲,你不要睡。”明颜吃力地背着我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挪行,眼泪都急出来了,“很快就到了,你和阿颜说说话,说我们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我想了想,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候也是下这么大的雪,你,你……”
说着说着,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无尽的苦涩漫上我的心尖,窒息般的难受……是的,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从没给过他什么幸福的回忆。
他五岁,我两第一次见面,我逼他亲眼见证他亲生父亲惨死的一幕。
他七岁,我带兵逼宫,在他面前亲手毒死了自己的母亲。
他十二岁,我将他关进密室,逼他拿起剑杀掉屋中所有的人。
他十四岁,十五岁,十六岁,在战场上九死一生。
他十七岁,我因妒忌而逼死了他的恩人,又数次对他暗动杀机……
蓦然回首,才发现我给他的永远都是无尽的痛楚。
明颜见我不再说话,以为我又陷入了昏迷,连忙停下脚步,偏过头来唤我。一声又一声叫着我的名字,慌乱而无助。
“我在呢,阿颜。”我忍住眼角的酸涩,黯然道,“我脑袋大概烧糊涂了,过去的事记不太清,不如你讲给我听吧。”
明颜发自内心地笑了笑,人立刻精神了不少,开始喋喋不休地回忆起来。
“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你很美,很有气魄,红衣乌发,如同雪地里驻足的红莲魅……我那时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姐姐呢?结果呢,你却说让我唤你‘娘亲’。”
我笑笑,“阿颜记得真清楚。”
“我七岁,太上皇死的时候,我看见你从她的尸体上跨过,走到我身边蹲下,看了我很久,才将头轻轻倚在我肩膀上,疲倦地笑着说,‘阿颜,娘亲好累。你为什么就不能快些长大呢?那样,娘就可以倚在你肩上休息了。’
当我听到你这句话的时候,顿时又是惊喜又是心疼。也是从那时开始,我便下定决心要快些长大,好好护着你,不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后来每次出征回来,隔着很远都能看在你高傲的伫立在城门迎接,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对我含笑点头,说‘我的战神,孤王为你感到骄傲’时,我便觉得特别幸福……”
我心弦猛然拨动,一时间有些失神。最终苦涩一笑:明颜不知道,我当时那随口而出的夸赞只是虚伪的应承罢了,甚至连施舍都称不上……而他,却当做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铭刻在心。
“再后来,咱们闹了些矛盾,不提也罢。是阿颜太不懂事,虽然你那时拿剑说要杀我,但我知道你下不了手。”
再也忍不住,我的泪水悄然滑下。傻阿颜,那时候,我是真真正正地想要杀死你啊……
我们断断续续地回忆着过去,我从不知道自己肮脏的过去在阿颜心目里却是那般圣洁美好,美好得让我愧疚难安。
阿颜说,“能得到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
不过是普通的一句话,却让我潸然泪下。我抹了抹眼角,用尽量平稳的语调说,“我也是,阿颜。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曾以为一辈子也不会说出的那三个字,却在今日脱口而出,沉甸甸的分量,牵绊了我们彼此一生。
一路上跋山涉水,饿了就随便猎只山鸡野味。渴了,明颜就捧起一团雪在嘴中含化了,再慢慢哺到我嘴中,很是温暖安心。
这样,在第三日后,我们终于到达了贺执兰的军营中。
在看到军医匆忙将我抬进房中包扎上药后,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明颜终于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后,已是第二天黄昏了。
挑开营帐,他走到我身边坐下,从怀里拿出一个密封的信封,说,“行动前李大人派人交给我的,说是等我把你救回来后就把这个给你看。”
我接过信封,里面沉甸甸的,有个硬物在里边。我撕开信封,倒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封薄薄的信纸和一块玉玦,那块玉是上等的和田玉,好像是李若的随身之物。
我拆开信,一行行如云流水的漂亮行书映入眼帘:
“臣若言:
陛下接到此信,必已脱险,臣可安心矣。归京后,叛乱者该杀则杀,能留则留,断不能妄动杀念殃及无辜,理应奖罚并重,以安抚为主。另:颜王妃安康公主心怀叵测,勾结作乱,绝不能留!
陛下向来狠而不绝,生性多疑,致使诸多非议,臣甚为堪忧。诚请陛下能三思而过,用人不疑……吾皇,恕臣日后不能辅佐左右,为您分忧。(下有一行小字:莲舒,最后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抛却红尘三千乱,去饮黄泉一杯酒’,其实也好,我早就累了。少如甚为欣慰,终究没有负你,望君能看在以往浅薄的交情上,给少如建一个衣冠冢安葬故土。)
凤安元年十二月少如,绝笔。”
纤薄的信纸无意识地从我手中滑落,浑身发冷。明颜疑惑的捡起地上的信笺,展开一看,亦是一脸惊愕。
我呆呆望着桌面上莹润的玉玦,半响,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玉玦,亦同‘诀别’之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猛地冲出帐外,找到贺执兰劈头就问,“姜国那边有没有李相的消息?”
大概是被我这幅狰狞失控的样子吓坏了,贺执兰呆了半响,才沉下脸色道,“臣正要向陛下禀报此事……”
我不耐地打断她的话,“快说!李若怎么样了?”
“姜国太子和三皇子联名上书老皇帝,以敌国奸细之罪处决李相。于昨日午时,腰斩于市……”
腰斩,腰斩!
刹那间心灰意冷,如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明媚如花的李若,洒脱自信的李若,明哲保身的李若……竟然,落了个腰斩异国的下场!
我不能相信,不能相信……我策马狂奔至西丘上,在猎猎寒风中极力眺望远方,试图寻找那一抹飘逸的身影。
然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明颜寻我而来,策马与我并肩而立,静静凝视远方。
“阿颜,我对不起她,真的。我不能让她埋骨他乡。”
“嗯。”
“阿颜,我要杀了姜国太子和老三,为少如报仇。”
“好。”
那一年冬天,李若死了。监斩的行刑官是她最爱的那个人,前一天他们还在拜堂,后一天就已踏上刑场。
死之前,仇珥书没有对她说一个字,但李若却一直在笑,对着他笑。
听说李若死后,所有看热闹的人都散尽,仇将军还一个人怔怔坐在刑场,看着李若断成两截的身体发呆。
直到收尸的士兵前来搬动尸体,他才野兽般绝望地嘶吼一声,狠狠撞开那两个收尸的小兵。然后毫无礼仪地,抱着李若嘶声痛哭……
没有撕心裂肺,铁血将军压抑不住地哽咽着,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悲痛欲绝的样子让人不忍睹视。他不断轻轻吻着李若苍白如纸的面容,吻着她冰冷的唇,一遍又一遍,口齿不清地唤着一个名字。
身边的两个小兵侧耳挺了半响,方才听清他口中那人的名字:
“少如,少如……”
十天后,我回到了京城。
为了祭奠李若,三军将士抬棺入京,白纱缦缦,满世界刺目的白。京城城郊一处僻静的山脚,造着她的衣冠冢,也埋葬了我这一生唯一可以称得上友情的友情。
我抬手来回抚摸着她冰冷的墓碑,道,“这样也好。”
第31章
大年三十,除夕。
整个京师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叛乱平息后,白的雪,红的血,几串嫣红的灯笼增添不了一丁点儿喜气,反而成了莫大的讽刺。
刑场上,每天都有一大批人被送去斩首。先是段兰城九族三百余口尽数伏诛,连尚在襁褓的婴儿都没有放过。再是所有叛军头目,最后连后宫的男宠男妃也被杀光了。
每天就是不断的杀,杀,杀。
一开始面对大规模的屠杀,一些胆大好奇的群众还有兴致去刑场围观。可到了第三天,就再也没有人敢去了……那么多的血,那么多的尸首,那么多的头颅一个接着一个滚下,恶心过后,便是一片麻木。
有人说,每次行刑时,十个威猛强壮的刽子手轮流上场,平均每个人每天都会砍头砍断三把钢刀,可见这次京师死了多少人。听说到后来,连久经杀戮的,最胆大的刽子手都看不下去了。
一天一天累积的白骨高过了璃国的百尺城墙,死者的鲜血从刑场汇入西门菜市街,又缓缓流入护城河,河水被染成诡异的淡红色。
朝中的大臣被斩杀了一半,受降的三万叛军被尽数坑杀,竟是一个活口也没留。一时间京都人人自危,犹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女皇陛下一翻脸,下一刻就把钢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璃国人都知道她们的女皇冷血无情,却不知道她此次为何变本加厉起来,简直暴虐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是的,他们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
李若说我生性多疑,狠毒却不够绝情,所以我才有弱点。当初我应该听信李若和明颜的话,杀了落紫英。当初在天阙台上,我就应该把安康和所有的姜国人一起斩杀,而不是杀一半,留一半。
早知如此,我就应该狠得更彻底,倒也不负了‘暴君’这个头衔。而现在,我已经无所畏惧了。
回京的这些日子,唯一一件可以称得上喜事的,便是君后风昭给我诞下了璃国第一个皇子。
早产了一个月孩子,瘦瘦小小的,有些皱巴,听风昭说过些日子便会水灵些。
因为第一次抱着他时,抬头便可看见窗外大雪覆盖的漱风楼,我给他取名为:雪楼,君雪楼。
我不会逗小孩儿,抱起来跟块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小楼在我怀里总是不停的哭泣。小楼一放声哭起来,嘴巴张得有半张脸那么大。
我觉得很是难看,便把小孩塞回风昭怀里。风昭轻声细语地哄两句,摇一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