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梦(出书版)+番外-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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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能到这里来?太危险了!”柳芫卿走上前,口中虽说得慎重,眼里却带着几分喜色,显然看到这个人心里很高兴。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脸部被阴影笼罩住,昏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来,自然是不放心你,怕你一个人吃亏啊。”这声音极为清朗,听上去情深款款。
柳芫卿眼里的喜色一下子退去不少,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道:“你明知我不信,又何必拿假话来蒙我。”
那人轻声一笑,一伸手,将柳芫卿拉到了身边,伏耳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柳芫卿的眼睛一亮,道:“当真?”
“若不是当真,我又何必绕个圈子来见你一面,此行若成功,你可记一大功。”
那人继续在柳芫卿耳边轻声说话,呼出的气息喷在柳芫卿的耳垂边,暧昧温糜,引得柳芫卿的脸颊渐渐发红。那人见此情景,知他情动,当下将他抱起大步向床走去。柳芫卿心中正在盘算那人刚才在耳边所说的事情,一时也未注意,等回神时衣裳已经半解。
“不行……”柳芫卿猛地推开那人,坐起身一边掩衣一边道,“今夜不成,我需赶回驿馆去,若让楚人发现我不在屋中,可要坏事了。”
那人也不勉强,松了手仰躺在床边,望着柳芫卿的动作,道:“任何时候,你都知道什么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你有万般优点,唯独这一点,我最欣赏。”
柳芫卿斜睨了他一眼,精致的面容现出一抹冷笑,道:“你这人,优点少缺点多,唯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一点,与我一般无二。”
那人又笑,道:“你不正是看中我这一点,八年前才与我联手的吗?”
柳芫卿看他这笑十分得意,心中莫名来气,下了床推开窗,想走又不甘心,回过头沉下脸道:“你这人卑鄙无耻、下流恶心,桃雁君当年瞎了眼,竟然看中你这张面皮,就被你骗足了八年,只怕他死的时候还想着你会回去救他。”
那人……竟然是裴清,窗外月光照进床边,隐约将那张俊朗的容颜显露出来。
听到柳芫卿提起桃雁君,裴清的脸阴沉了几分,道:“别提他,浪费了我八年的时间,论本事,你不如他,若是他肯为我出山,桓侯府早就在我掌握中,又何需在那老婆子眼底下装了这些年。”
柳芫卿听得心头一怒,道:“桃雁君是个傻子,我哪点不比他强,再说你现在已经掌握了桓侯府的大权,可全是我帮的你,你不记在心就算了,也别拿我不如桃雁君的话来气我,有本事,你去黄泉道把他找回来。”话一说完,他就从窗口处纵身出去,闪身在黑夜里。
裴清冷哼一声,暗自道:掌握了桓侯府又如何,明不正言不顺,只能躲在暗中操控,真正的桓侯还是裴言定那小儿,他裴清岂能甘居那小儿之下。
裴清想来想去,心中烦燥,走到门口,对守在门口的两个人挥挥手,那两人会意地退了下去,裴清漫步走进了黑暗里。
月色虽然明亮,却难以照清被林木山石掩盖的山路,但对于内力深厚的裴清来说,一点点的光线已经足够看清周围十丈远。清凉的风吹去了裴清心里的浮躁,抬起头望着高高在上的月亮,伸出了手,仿若摘月的姿势。
蓦地,裴清身体一震,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个人。
桃雁君。
裴清下意识地闭眼,是他眼花了,一定是,桃雁君已经死了,酒中的毒,是他亲手放进去的,怕毒性不够,他又给桃雁君喂下另一种毒性更烈的药丸,桃雁君不可能不死。定下心神,他再次睁开眼睛,看过去。
桃雁君,还是桃雁君,站在树下,半步也没有移动过。身上的衣服,正是当日那一袭浅黄色的绸衣,随意披散的头发被夜风吹得晃动不已,背后是一轮惨白的圆月,阴森森,透着几分鬼气。
七月半,鬼门开,裴清蓦地想起今天的日子,脸上顿时开始发白,强压下转身逃跑的念头,他裴清不敬天不敬地,还怕什么鬼神,是桃雁君自己不好,如果肯出山助他,他也舍不得杀了这个陪了自己八年的人。没什么好怕的,人也好,鬼也好,大不了再杀一次,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裴清迈开脚步,直直地向桃雁君走过去。
“雁君。”
一直走到了桃雁君的面前,可是桃雁君却始终没有动过,一双眼看着前方,却是连眼皮也不曾眨过一下。裴清竟不敢直视,眼光往地上扫过去,向在桃源的时候一般轻唤了一声,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然变得沙哑,隐隐还透着几分轻颤。
桃雁君身体一晃,旋即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道:“是谁?”
裴清一怔,这才发觉眼前的桃雁君双眼茫然,一副无法视物的模样,他犹豫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可是仔细再看这张脸,明明是桃雁君的样子,不禁又唤了一声:“雁君……”
诧异过后,桃雁君侧着头想了想,又道:“我不记得听过你的声音……啊,对不起,我的眼睛打小就不好,我叫桃锦容,你是不是把我错认为族兄桃雁君了,我族兄已经失踪八年了,唉……”
裴清突然就松开一口气,原来是认错了人,是了,记得桃雁君是说过,他有个族兄跟他长得极像,只是想不到几乎一模一样,竟在这七月半的时候,把他吓了一大跳。松开手,这才发觉掌心里已是一片汗渍。
“原来是桃公子,失礼了。桃公子眼睛不好,怎么半夜三更一人在此,不如我送公子回落脚处去。”
“今晚上有好友请客吃酒,吃完酒回来,丫鬟手中的灯笼突然灭了,夜黑月暗,实在看不清脚下的路,丫鬟只得留我在此,她去重取灯笼,一会儿就来接我。”
“原来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了,先走一步。”裴清心中有鬼,对着与桃雁君一模一样的脸,心中不自在,先前相送的话只是客套,这会儿借着桃锦容的说法,借机下台,赶紧走了,听得桃锦容在身后相唤,他也只作没听见。
自称为桃锦容,其实就是桃雁君,装模作样的唤了两声后,对着裴清离开的方向,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果然是只山中狼,居然半点心虚也不露,如果不是他假称为桃锦容,只怕早就露出杀机了吧。
“裴清,其实这八年有你陪在身边,跟你暗里斗法较劲,我一点也不觉得无趣,可惜……如果你没有这种无聊的野心,我也许真的会喜欢你,毕竟我是那么留恋你的怀抱……”
“公子……”树后转出一个黑衣人来,“您应该让我将这混蛋当场格杀。”
“这地方人多口杂,你若不能一击必杀,岂不就麻烦了。”桃雁君道,“再说,我也不想他死。”
“可是……那混蛋只要稍微一打听,您的谎言就破了,他一定会对您再下杀手。”黑衣人急了。
“不用打听,裴清刚才,不过是一时心虚被我吓住了,等他回过神来,不管我是桃雁君,还是桃锦容,他都不会留我活命。”桃雁君抬起手,指尖从眼皮上轻轻滑过,“如果他不这么做,他就不是裴清。”
八年的生活,足够他将裴清这个人了解得一清二楚,同时裴清也将他的脾性摸到了八成,可惜剩下的两成,裴清从来就无心去了解,否则就不会总问他为什么喜欢含着苦苦的桃瓣。裴清永远也不会明白,他尝着那苦涩的滋味,不过是提醒自己,眼前的温柔,都是假的。
“公子,您明知道……为什么还要……”黑衣人不解地问。
“八年前,我就知道他接近我是别有目的,反正我那时候正担心隐居以后日子会太过无聊,有个心怀图谋的人伴在身边解解闷也好……”桃雁君突然笑了笑,“只要裴清有心,他会是世上最好的情人,难怪连柳芫卿那种性子的人,也吃他那一套……我几乎就真的喜欢上裴清,只差那么一点,如果当时他拦下那杯毒酒,如果当时他没有把第二颗毒药亲手送入我的口中……”
裴清永远也不会知道,他费了八年的时间想要得到的,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只差那么一点点。
“夜影,裴清他……是第一个全心全意讨好我、照顾我、陪伴我的人……”尽管他的讨好、照顾、陪伴都是有目的的,桃雁君眼中掠过一抹黯然。
“可是公子,这不能成为您放过那混蛋的理由,他很有可能会再来伤你。”黑衣人夜影的眼里满是不赞同。
“这里是楚国,裴清的势力到不了这里,闲云他也不会让任何人伤我。”想到凌闲云,桃雁君眼中的黯然褪去,透出几分温意来,“再说,就算他靠不住,我也还有你们这批影卫。”
听出桃雁君语气里的无比信任,黑衣人夜影挺了挺胸膛,道:“我们决定不会让那混蛋再有机会伤害您。”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道,“公子,其实凌大人对您比那混蛋更尽心,他连自己唯一的救命药都给了您……您就不要再想那混蛋了。”
那颗救命药,桃雁君苦笑,如果不是这颗救命药的药性太冲,把毒性逼到了眼睛附近,他的眼睛也不致于会弄成这样,好心办坏事,便是这个样子吧,虽然这不是凌闲云的错,可是不刁难一下凌闲云,他总有些不甘心,毕竟原本他是可以完全把的毒性清除的。
回凌府以后,对凌闲云好一点吧,看在他这大半个月天天晚上钻地道的份上,想到这里,桃雁君忍不住微微弯起了眉眼,那样孱弱的身体,还真是为难他了。
“夜影,扶我回去吧,要是冬儿这丫头醒来发现我不在,可要急坏了,弄不好还要吵得整个山庄不能安宁。”
“那丫头人不错……”夜影扶着桃雁君边走边道。
“你看上人家了?”
“哪有的事。”
回答是欲盖弥彰的急促,惹来了桃雁君开怀的轻笑。
第二天,冬儿带着桃雁君在山庄里散步的时候,载着凌闲云的马车悄悄来了。为了掩人耳目,凌闲云头上顶着遮阳帽,将大半的脸孔挡住,身边只带了丫鬟秋儿和几个作下人打扮的侍卫,温总管留在了凌府。
冬儿此时正好带着桃雁君走上地势较高的一处坡地,远远的看见了秋儿,她跟秋儿自小一起长大,虽然现下隔得远看不清脸容,可那身衣服和走路的姿态,她熟悉得很,当下便叫了起来:“啊,是秋儿,秋儿……怎么来了?”
桃雁君抬眼望去,只能模糊地望见移动的身影,连几个人都分辨不清楚,更不用说其它了,可是他的眼里仍是露出了几分温意,那些移动的身影里,一定有凌闲云。
“冬儿,我们回屋。”
“诶?可是秋儿来了……啊,大人也来了……”
桃雁君轻轻地在冬儿鼻尖上一捏,道:“你急什么,等他们安顿好了,自然会来找我们。回去烧水,免得你家大人来了连口热茶也喝不上。”
“啊,还是先生想得周到。”小丫鬟揉着鼻子,眯着眼睛直笑。
不过桃雁君仍是低估了凌闲云想见他的迫切心情,冬儿的水才烧了一半,凌闲云已经径直往他这边来了。
“大人,大人……您应该先休息会儿……”
秋儿迈着小步跑了起来,却仍然跟不上凌闲云的速度。
“休息什么,我又不累……雁君!”
凌闲云已经看到倚在门口的桃雁君,禁不住高呼一声,就冲了过来,一把握住了桃雁君的手,激动道:“雁君,别来可好?”这语气,倒不像他们才一、两天没见,而是三、五年的没见过面了。
桃雁君原想板着脸保持住往日若即若离的样子,可是却被凌闲云的语气给逗笑了,道:“让你挂心了,我在这儿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玩得好,一切都好。”
“好就好……好就好……”见桃雁君笑,凌闲云只当他在这里玩得开心,也跟着笑了。
“屋里坐。”桃雁君让开了门。
凌闲云喜孜孜地进去,刚坐下来,就见秋儿喘着气跟了过来,忙道:“秋儿,回去把莲花糕拿来,还有王太后赐下的贡茶,都拿过来。”然后转头对着桃雁君不好意思道,“刚才来得急了,忘了一起拿过来,都还装在车上呢。”
“再过几日,花都谢了,便吃不到莲花糕,难为你还记着带一些过来,让我在莲花谢尽之前还能品尝到这清香盈口的糕点。”
“你喜欢吃,我自然记着。”凌闲云顺口答道,忽然发觉这话说得太过露骨,把自己对桃雁君的那点心思都泄露了,不禁面上一红,既盼着桃雁君什么也没察觉,又暗暗希望桃雁君能够知情识趣。
桃雁君抿起了唇,眼珠微微一转,扫过凌闲云的面上。明知道桃雁君的眼睛未必看得清自己脸上的红晕,凌闲云还是讪讪地转过脸,以掩盖自己的无措,同时在心里嘀咕,常言道天生一物降一物,眼前这人怕就是他命里的克星了,什么聪明手段赖皮招术都没办法在桃雁君的面前使出来。
“近来朝事不忙吗,你这楚国重臣,竟也有闲情逸致到此地游玩?”桃雁君眯起了眼,似笑非笑地把话题岔开。
“前些日子还有些忙,好在朝中众大臣都各有分担,楚王叔也收心还朝,有他们帮忙,我这几日倒是不忙了。”凌闲云说着,自觉心虚,更是不敢看桃雁君,自然错过了从桃雁君眼底掠过的一抹笑意。
楚国大臣各分担,那是因为凌闲云身体不好,王太后明令不许加重他的负担,可是朝中每有大事,又须他拿主意,于是那些琐碎事便只能由其它朝臣分担了。至于楚王叔,一向在楚国各地乱跑,明里,是寻花问柳,贪图享乐,暗里是察民情,访官声,这才刚回楚都,连气都没喘一口,凌闲云就把手里一摊子事全扔到楚王叔的头上,自个儿跑到清凉山庄来。
桃雁君心里清楚,偏就是不说,看到凌闲云明明都把感情摆在了脸上,还要做出掩掩藏藏的样子,竟觉可爱。
过了会儿,凌闲云没听见桃雁君吱声,不由得偷眼望了过去,却正撞上桃雁君看着他的目光,吓了一跳,想要移开眼,可又哪里移得开,桃雁君的眼睛里含着盈盈笑意,竟比那三月桃花还要绚烂夺目。
回想起来,自打把桃雁君从桃源里救了回来,桃雁君就一直是沉静的,沉静得让凌闲云隐隐不安,他想不通,为什么桃雁君从不问起裴清的情况,被人暗害了,也不见桃雁君有半点追查的意思,有好几次,他都几乎想说出裴清被软禁在桓侯府的事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凌闲云不知道自己这条命什么时候会被老天爷收回去,他只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多留桃雁君一些时间,他甚至不敢让桃雁君知道他心里有多么喜欢他,他把他的“无私”奉献给了楚国,而把“自私”用在了桃雁君的身上。
自从桃雁君醒过来后,凌闲云的心里就充满负疚的情绪,尤其是看到桃雁君平静得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每天只在府里散散步,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让凌闲云的“自私”得已长久的持续下去,可也一点点的增加了他的负疚。这份负疚的日渐积累,在柳芫卿这个因素的刺激下,最终造成了凌闲云躲到别院去的举动。
总而言之,也就是说这些日子来,凌闲云眼里的桃雁君是沉静的,似乎还带了几分沉郁,即使偶尔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