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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谁的莲灯,渡我今生+番外 作者:蝎邪(晋江vip2013.12.08完结)-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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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待亲属,对待手底下的人,一直都是客客气气,不动颜色。

    他今天却明显不对劲,叶染再不开口,恐怕这位谦谦公子数年难得一趟的火气都要撒在自己身上,她一咬牙,终于说道:西府阮太太那里的小虞,刚刚一路哭一路跑,到我这里来……说是……说是……

    说什么?他声音有些喑哑,眼底透着掩盖不住的憔悴。

    阮太太恐怕不行了……

    话音刚落,许谦益脸色变的更白,但许先生不愧是许先生,他的镇静与从容已经深得唐宁街谋略家的精髓,几秒钟时间,脸谱已经变化,很快掩盖了真实情绪,表面上看不出一丝不平静。只有注意细节的叶染才能发现,这位先生垂下的手已经握成了拳,指骨攥的沁白,那枚羊脂扳指,被扣在掌侧,泛着冷光。

    他吸了一口气,语气平静:阮太太怎么了?前阵子不是在保胎?父亲很重视,饮食餐给都是东府调过去的,怎么……

    许谦益突然闭上了眼睛,声音在微微发抖。

    叶染有些不忍心,但人命关天的大事,她只能如实交代清楚:算起日子,是要生了,听西府跑来的小虞说,太太生了两天也没生下来,这回正在那儿吊着命呢……

    生不下来?许谦益大惊,女人生产的事他虽然不懂,但基本常识还是了解的,《左传》中记载郑庄公母亲姜氏生庄公时难产,从此不待见这个生来带祸的长子,才有了后来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但故事发生在医疗设备几乎等同于零的古代,才会差点发生母子俱亡的惨事,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的伦敦!怎么可能还有女人因为生不下儿子而赔上自己的性命?

    是难产。叶染退后一步,不敢看许谦益的眼睛。

    怎么不送医院?动手术不可以?许谦益语速飞快,他着急时就会蹦出一串英语,很标准的英式发音。

    叶染也用英语对答:她们那边三推四阻,许先生应该知道,那帮女人……叶染马上掐住尾音,不敢显露太多主观情感,说道:我想……小虞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了,是绝不会来麻烦许先生的……

    他皱眉,沉思,头痛地揉着额角:这我知道,她……不会……不会麻烦我……

    许谦益很果决:马上叫助产士去西府!动手术!救人要紧!他突然转身,情绪有些激动,但能看的出来,他已经在很努力克制,许先生低着嗓子,声音喑哑:我去看看。

    叶染有许谦益一句话压着,自然敢放开手脚去做,她回身匆匆地踏出房门,得了命令准备去压一压西府那帮为所欲为的女人。

    许谦益这边却遇到了更大的麻烦。他心里清楚,这个节骨眼上,他该避嫌,西府是万万去不得的。但他不能,他克制隐忍这么多年,最终还是冲动了,尤其这件事还关乎她的命……

    自幼和他相依为命的姨母,这时已经泪水涟涟,扑过来几乎要抱住他的大腿,苦苦哀求:谦益,你不能去!你想到后果了吗?!

    多年的心血,栽培只此一人,许谦益却要亲手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姨妈,我……他目光呆滞,麻木的就像一个木头人。

    很静的室内,只有长辈的低低抽噎回旋。她不敢说太多的话刺激眼前情绪已经十分激动的外甥,只能用沉默给予他清醒的思考。

    许谦益顿了顿,有些宽解的意思:姨妈,不是我不明白人言可畏,但……他眉头紧锁,语调中夹着几分苦涩:西府那边太乱,祁叔又不在……那些姨太太争风吃醋难免殃及池鱼……她……

    蔡玉娥抬起头,有些讶异地看着自己早已长成的外甥。许谦益果然聪敏过人,她原本以为小许先生只管外面的大事,内府家宅那些女人之间争宠的伎俩他完全不知,没想到,小许先生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嘴上不说。

    西府阮太太今天逢上这遭要命的祸事,家里很多老人心里都清楚,多半是西府早已分家出去的堂叔许致祁管教内眷不严,难免有几个貌美如花的姨太太恃美行凶,居然连产妇的生死都敢拿来做争宠的筹码,实在太过分,太可恶!阮太太一向性子软,当年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她在家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许致祁后来性格大变,在外面招惹了不少漂亮女人,带了几个回来,这里有赌气的意思。偏偏阮素岑气量大,不吵不闹,许致祁不知心里怎么想的,看原配夫人一点也不在意,愈发觉得没劲,对正室越来越冷落。其实男人终归是心里在意,才会面对心爱女人宠辱不惊时手足无措,但那些姨太太哪会知道,只当阮素岑已经失宠,发了酵的包子,谁都能上前捏一把。

    这次生产大事,请不来医生是假,估计是有人一边应着,一边又暗地拖延时间。许致祁再狠再怨,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生的孩子过去,却无动于衷。西府内眷心里揣着算盘,趁许致祁外出办事,便想暗地里给阮素岑下绊子。许谦益又不好明里插手,西府阮太太和正当累积声名的小许先生之间是什么关系,在许家,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他不能,也不便插手,许致善先生刚刚过世,那个位子空了出来,这节骨眼上,许谦益更会谨小慎微,决不能出一点差错,给致字辈的叔伯留下口舌。

    她们料准了许谦益不敢赔上前途去管一个早已嫁作他人的旧相识。

    但她们料错了。

    谦益,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你先坐着,我们在这边等消息……蔡玉娥抓着许谦益的手臂,想要把他拖到椅子上坐下。

    我不能等,姨妈,我不能冷静啊……许谦益苍白地笑笑:我怕我一冷静,就太会为大局着想了……我不去,会后悔一辈子。

    蔡玉娥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连手臂都松泛了些力气,许谦益的袖子从她手里脱了出来。她第一次觉得这样乏力,许谦益自小就很懂事听话,只要是她说的话,小许先生样样听,可是今天,他的反应太出人意料了。

    医生会去,会尽最大的努力救人,谦益,你不要急,你再等等……

    姨母,你也知道,生个孩子根本不是大事,可为什么会闹成今天这个样子?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太多,姨妈,我如果不在场,不知她们会不会再托借口害死人……我不想,他顿了一下,眼睛发红,不想,后悔终生。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蔡玉娥愣在那里,直到许谦益将将要跨出门槛时,她才反应过来,突然一步蹿了上去,紧紧拖住许谦益的衣服:孩子,你听姨妈一句,姨妈把你养这么大,不会害你的呀!话说到这里时,已经开始哽咽:你不能去!你要是在场,他们会用怎样恶毒的语言攻击你!孩子,你父亲尸骨未寒,他不忍……不忍看你这样的呀!

    他闭眼,眼睛疼的要命,却干涸的流不出一滴眼泪,他俯身,一点一点把衣角从蔡玉娥的手中掰出来……

    许谦益突然跪了下去:他们要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姨母,实话告诉你,他们诟病谦益的,没有半句假话,我也从来没有不肯承认……

    你……你……孩子?你在说什么?她显然有些失望,那些事情,她心里自然也是清楚的,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许谦益竟然承认的不慌不乱,没有半丝犹豫。或许在他和西府那位小婶婶不清不白时,就已经想到会有流言遍天的一天,他许谦益,敢爱敢恨,对自己做过的事,从来不会矢口否认。

    太君子,在谋权的大家族里,注定吃亏。

    许谦益突然扣头,头敲在地板上,声音沉闷……

    姨母,求你,这次去见她,也许,是最后一面。

    原来许谦益也会流泪。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卡了,才写了两千,实在发不上来,抱歉~~

    答应过大家要日更6000的,我尽量!所以只能先放番外!

    我尽量努力码字,但连自己都看不过去的字实在不敢发上来。。希望大家理解一下~~

正文 第54章 番外许谦益篇

    九岁之前的生活;他浪迹天涯。

    在加州圣弗朗西斯科的唐人街;他的母亲在那里洗过盘子;最穷困潦倒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蔡玉娥帮衬,接济着他们艰难度日。

    印象中;他的母亲是个很美貌精致的女人;从来不施脂粉;但很懂得生活;保养得宜,老天太眷顾她,那张脸,即便长年累月地艰辛,也未有皱纹攀过的痕迹。大概也是因为老天太眷顾她;才让她寿浅福薄,自古名将与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美人迟暮比英雄白头更可怕,像她母亲那样的美人,未及中年就过世,想来是福分。

    油腻的唐人街餐馆,天光乍亮时,他已经被他母亲放在店里,留他一个人默默看书,一转身,年轻的少妇进了厨房,出来时,打了一盆热水,浅浅对他笑:谦益,洗个手。

    他放下书,看母亲挽起长发,三绕两绕便束成一个松松散散的髻子,很浅很浅的流光划过鬓角,她在苦难的生活里笑的从容不迫。

    他母亲低下头,贴着一盆子热水,腾腾的雾气蒸在脸上,很快便朦朦胧胧缭绕一片。他轻轻叫了一声:妈?

    过两天,我们离开圣弗朗西斯科。

    又要走?

    母亲叹了口气:居留过期了,再不走,我们就变成黑户了。

    那有什么关系?一条街随便揪两个卖粉的越南佬,看看他们签证有没有过期?他那时年纪小,胆子却大的很:谁会查?查的来吗?唐人街里混了多少□工的偷渡客……

    他的母亲沉默半晌,盯着那盆子热水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谦益,我们不一样,一旦有记档,‘他们’很快就会找来……

    那是许谦益平生第一次在他母亲口中听到他们,他当即便问:妈,‘他们’是谁?

    是谁?

    他的母亲别过脸去,只是轻声叹息。很漂亮的侧影,身姿依然是窈窕曼妙的,映在早清暖暖晨雾中,有光透过来,她肌骨莹润,美艳不可方物。

    那时许谦益还不知道,加州三藩,是穆家的地盘。避世几代的华人,习惯将圣弗朗西斯科称作三藩市,三藩穆家人,对于加州华人而言,只闻传言,不见其人。

    他却在那个早上,见到了穆家天字一号人物。

    早餐时间,中餐馆里面人不算多,他被母亲赶出了厨房,一个人临窗背单词。外面街道车水马龙,都是赶早班的人潮,吵吵嚷嚷,他心静,看的进书,翻过一页又一页,倏忽抬头,却发现临街杂人被清理了大半。

    他立马放下书,急匆匆地跑到门口,惊讶地看见排排站的黑人保镖,个个神情严肃,立在中餐馆门口,肩挎k,那队伍长龙一样排到临街。

    没有一丝声音。原本吵嚷的街道,突然安静下来。

    他惊讶不已,心兀自乱跳,抬头望了望天,日光正好,他却觉得有点刺目,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最深的地方狠狠敲了一下。他一怔。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推开了他,进来的保镖一脸凶神恶煞,狠狠瞪了他一眼。许谦益胆子不小,迎着来人的目光,用英语道:礼貌,先生?

    对视三秒,目光炯炯,他这样不卑不亢。

    那个黑人终于从他身上收回目光,四下打量这间小小的中餐馆。后面一队k保镖鱼贯跟上,驱散了餐馆中为数不多的客人,华人老板娘跑了出来,惊讶地看着眼前一幕:mu?她说话时,连声音都是抖的。

    穆,在三藩,就不可能不认识这个姓,但这天,的确是许谦益第一次与三藩穆氏这样近距离接触。

    原来是穆家的人。

    他当时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越南佬在他们的餐馆藏毒?

    要不然,何劳穆氏大驾?

    但他却忽略了一点,如果仅仅是越南佬蒙了头藏毒,犯穆家的忌讳,又何须劳三藩穆氏天字第一号大驾?

    厨房里碎了两只碗,落在地上,响的人心惊。

    许谦益扶墙愣了一秒,心突然紧缩,似有热流涌向四肢百骸,他疯了一样拔腿向厨房跑——

    妈?

    他的母亲站在窗前背光阴影处,橘色日光散在肩上,似柔顺的蜜油,衬得头发色泽新亮,她皮肤很好,有些岁数了,却仍然紧致光滑,瞧不出一丝岁月痕迹。

    两只碗在脚边□四处,碎瓷片散了一地。

    妈妈——

    他轻轻叫了一声。

    他母亲仍然美艳,只是这样一个影子,映在窗前淡淡的一个剪影,风一吹,有碎发扬起,只这么一瞥,风情蓄在其内,让人再也移不开目光。

    她在发抖。举起手,只是这样轻轻颤了一下,便垂垂无力地放下来。她眼睛发红,微微一闭,两行眼泪便流了下来:

    谦益,我们离开,我们离开这里——

    许谦益愣在那里,默默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碗片,很快说道:妈,我马上去收拾东西。

    没有再多问一句,他回头便转出了厨房门。

    打头进来的是一队黑人保镖,很快就有两个白人扛着k跨进中式餐馆的门槛,才刚一露头,便一左一右转身,踢着整齐的军步靠墙站,连眉都没有抬一下便立正,活像两尊雕塑。

    长街上一队一队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进驻,好大的阵势,形如群鱼贯入,许谦益想走,却被刚刚那个没有表情的黑人保镖挡住:退后,先生。

    不大的餐馆,很快就挤满了人,那些扑克脸保镖纪律严明,进来之后很快散成几队,排排站着,自餐厅中间让开一条路。

    许谦益觉得气氛有点不大对,但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正踌躇着,忽然门口两个岗位齐齐立正,用英语整齐地叫了一声:穆先生!

    门口走进来一个穿长衫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还很年轻,一双眼睛肃杀明亮,——许谦益细看去,不由觉得奇怪,分明是那样漂亮的一双眼睛,却隐隐腾着一股杀气,整张脸轮廓清晰,高鼻薄唇,英气逼人,单论长相,的确是个美男子,但却不知为何,本该和善的面孔透出的气息却叫人不寒而栗。

    许谦益迎着他的脸看过去——那位被满屋扑克脸保镖称作穆先生的男人,竟也在看他。

    许谦益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他那时年少,当然不敢信口问老大,只得回头,用英语飞快地问后面的扑克脸:

    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缉/毒?

    没有人回答他。

    穆先生很轻松地坐在后面餐位上,开始旁若无人地点单,他修养极好,尽管看起来一脸严肃,不爱说笑,但也没有为难人,细节做的很得宜——就位时,将椅子轻轻抬起,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许谦益仔细观察他——他正在点单,一双手很干净,连指甲都修剪的一丝不苟,但手上却套着几枚花纹繁复的指环,这和他看起来简单的生活方式略有出入。

    你姓许?

    他突然问道,连头都没有抬,仿佛眼前最值得关注的事,就是手中这本中餐馆的菜单。

    许谦益惊讶地眯起眼打量他:你知道我是华人?

    那位穆先生这才把目光从菜单上移开,抬头看他——

    的确,翻菜单的先生刚刚问他姓不姓许时,说的是中文。

    门口突然开始吵嚷,许谦益惊讶地回头——就在刚刚三藩穆家人赶来这里,清场时,所有闲杂人等都离开了中餐馆方圆数内。

    谁敢大声喧哗?

    穆先生却略略皱起了眉头。

    门口的警卫只得让出一条路:九少爷!

    许谦益和穆枫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加州圣弗朗西斯科唐人街的这间小小中餐馆,那一年,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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