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莲灯,渡我今生+番外 作者:蝎邪(晋江vip2013.12.08完结)-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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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4章 溪口张氏(1)
他们在等那条大鱼,导致当日溪口张氏满门覆灭的最大叛徒;这张网;兜了很久,今天终于收线。
白斯年懒懒笑道:累死老子了,那位‘兄弟’什么时候来?他夜路走的还好吗?要不要派人去接一接?
穆枫懒得理他;把金色大厅中的人转移到另一处秘密会议室,——刚刚死过人的地方,实在是晦气。
这几位,悉数都是熟人;许谦益也在,自然对阿季保护得紧,因夏芊衍那事,他反而不太理穆枫,但外场手下那么多,也不好当即指责穆枫,让小野狼在众人面前失了威信。
他们依列坐下,只听钟摆走针的声音。
哈罗伊不知什么时候挤进来,慕颜眼尖,先看到便一惊,——在场可能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眼前的柬埔寨少年,姓张。穆氏最忌讳的姓。她用眼色想让哈罗伊早早离开时,穆枫敏锐的眼光已经跟了上来。
他坐中席,却很快立起来,走到少年面前,面上不无嘲弄的表情:这位小兄弟,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不在厨房做汤,跑这儿来干什么?
明明心中韬晦深深,偏偏要在一个孩子面前搬弄城府。他的笑,狡猾似狐狸。
褚莲不知从哪里冒了进来,将哈罗伊挡在身后。穆枫见是她,微微一愣,黠光瞬间黯淡,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她要保护那个小孩子,倒是一点也不畏惧,眼睛死死瞧着穆枫,脸上凛然有笑意:穆先生见漂亮小姑娘眼熟,怎么见漂亮男孩子也眼熟?
穆枫眼中意味兴浓,见她这样说,目光稍有松泛。起先两人见面形如陌路,褚莲突然出现在莫斯科白家庄园到现在,他们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穆枫是有意晾着她,有气也只对特里森出,褚莲因着夏芊衍碍眼,有话难言,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眼瞧穆枫对哈罗伊有敌意,她也不会主动撞枪头上。
穆枫忽然伸出手,循着她淡然的笑意,也轻轻笑了:你调皮。那手,在几乎要触到她下巴的时候,闪电一样收了回去。眼睛漫不经心地扫向小厅,略略漫过满厅的景致,白的灯,黄的鎏金座,深褐的椅……
你调皮……轻轻一句打趣,暖如四月天光,回应她那句见漂亮男孩子也眼熟的玩笑话,多年的夫妻情谊,好像又在这一刻复起。
褚莲垂下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少年哈罗伊的事,他终于没再追究。
休息一下吧……白斯年摆了摆手,脏话不断:老畜生堵在路上了,猴年马月才能到?老子陪他!
最后的大鱼,即将入网。当年张家的深仇,已经报了一半,撇去直接动手的刽子手,张氏叛徒一个一个都在穆枫手里被清算。
很轻很稳的旋律,琵琶曲子,竟然从楼梯口淡淡飘来……
那个人,又在弹。
十面埋伏。
雨下的很大。
通往二楼的露天阳台,有一段不短的木廊,中世纪的风格,好似还有幽幽的火烛将长廊点亮,一直走一直走,却看不见尽头通向何处。雨点像雹子一样狠狠砸下来,天地间安静一片,只有漫天的雨声将沉寂的夜掩盖。
黑夜深的吓人。
褚莲就是在这条长廊上遇见那个女人的。
四周火烛浅浅,迎风若倒,廊角边挂起的金属底座上,有灯光透出来,很精细的雕镂,将一盏一盏灯座打磨的精致无比,沙皇皇室一样的奢华,好似中世纪电影里的密林古堡。
迎着灯光,能看见那个女人浅浅在笑,她太漂亮,微弱灯光下,皮肤如细瓷,小小的梨涡盛满甜甜的笑意,那张脸,梦中一样的熟悉。
褚莲却说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
那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小孩儿不吭气,很乖很乖地伏在她肩头,好像已经熟睡了。
错肩而过,她仍然笑意款款,手轻轻地拍着小男孩的背,好似在哼着一首月光般的摇篮曲。
她向褚莲浅浅点头,漂亮的笑意恰到好处,她是善意的,柔软的,这份水一样的温柔哪怕是面对褚莲这样一个陌生人,也毫不吝惜地施予。
褚莲的心突然一沉。
忽然,那个女人说话了,却像是在自言自语:‘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人啊,不到最后不要轻易相信‘真相’,哪怕是自己亲眼所见啊……她仍是笑着。话音刚落,却有小男孩牙牙学语似的声音传来: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过了好一会儿,小男孩奶声奶气地问道: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她摸了摸孩子的头,温温道:就是……未必你眼前见到的就是真的,不多一点时间考量观察,怎么就知道什么才是事情的真相!她顿了一下,又笑道:就好像楼下的穆叔叔,他还有一个没有出生的小宝宝,在那个阿姨的肚子里!人人都这样说的,人人都这样想……可是,满满,你怎么知道这些都是真的呢?
褚莲大惊!
那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倒好像是要提醒她什么似的。
两人已经走出了不短的距离,背身对着,褚莲回头去看刚才错身而过的女人,——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被她放了下来,她一手牵着小男孩,此时正蹲下来温声跟孩子说教。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褚莲停住脚步,想要去问她些什么时,却听见那个女人在对孩子说:满满,雨下太大啦,妈妈抱你回去睡觉吧?
其实,雨一点都落不到他们身上。外面雨势极大,但这长廊,白斯年设计极妙,有透明雨廓将整座长廊覆盖,穹顶拱形的设计,只能听见雨声喧嚣,却滴不到一点身上。
她静静看着那个女人带着孩子越走越远。
穆枫借居白家的卧室在二楼侧拐的正居,此时是白斯年叫停休息的时间,楼下待的闷了,她借故出来透透气,他们大部分人应该还在楼下小厅等大鱼送上门来,那穆枫……应该不在卧室?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走到了这里。
只是一道风吹过,门发出轻微的声响,褚莲站在门外,微微出神,没有亮灯,想来应该是没人。
她想回头离开,但仅仅只是两秒的时间,门被迅速推开,裹着一阵寒风,惊的她彻头都是凉意,下一秒,她很快被一柄冰冷的枪顶住脑袋。
小枫哥……
她低低叫了一声,忽然觉得额头被金属冰冷质感拓印的那一方皮肉有了温度,枪被收回。穆枫动了动喉结,想说话,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走廊这边只有暗弱的光,他的房间并未亮灯。
褚莲的身体在不停地发抖,她想看一眼穆枫,却实在抬不起眼,——余光已经觑见,他是衣衫不整的。
她声音发抖:她在里面?
穆枫哑着嗓子,道:你走。
我讨厌你……她泪水涟涟,要换作平时,穆枫早就温声解释,可这一次,他不再温言,却冷笑道:你什么时候喜欢过我?
褚莲微怔,向里面觑了一眼,轻声: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先走。
她真要走,却突然被穆枫一把揪住胳膊:你很失望?他语调微扬,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冷感:在我身边的每一天,你都在想他……他笑了起来:现在,张风载有妻有子,你是不是不开心?很失望?
你有他消息?她难以掩藏突然而起的欢欣。
穆枫一把将她拽前,她的下巴几乎要抵到他唇吻,他的呼吸是温热的,像从前一样。但很快,穆枫嫌恶地推开她:你滚!
她想转身,却突然停了脚步:小枫哥,你欠我一个解释,我等着。
他啪地一声关上了门。没有一丝犹豫。
褚莲的身影在月光下拖的颀长,一步一步,终于走入了黑暗,再也看不见。
卧室里有女人轻微的叹息:你这是何苦?
他狠狠在墙上砸了一拳,手上每一枚指环都是机关设计,仿克格勃。这一拳砸下来,触动了机关,凸出的倒刺将他的手扎的鲜血淋漓。
梓棠,你何必?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
你儿子睡了吗?穆枫轻声问道,语气清淡,好似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没事,一点小伤!
屋子里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梓棠,阿季性子太倔,你要花点心思好好哄,——不要伤害她,你家夏表妹那件事……好好处理。
还要熬一段时间……穆枫声音很憔悴:老子吃了这么多年飞醋,下回也该让你尝尝!
黎清轻笑起来:那也要看看追我的男人有没有黎大哥优秀,我可不舍得让黎大哥吃飞醋!
阿季舍得让我酸!穆枫咬牙。
他随便包扎了一下手伤,便起身下楼:收大鱼了,今晚一切都结束!你们想睡觉的话就别下来了,我和老白收拾就够!
黎清打了个呵欠:我也下去吧,请阿季喝碗晚茶——我和她,好多年没见了!
正文 第65章 溪口张氏(2)
冷雨夜的白家庄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张势以待的小厅里;气氛森严。不过是寻常晚茶的时间;穆枫陪了一席,和白斯年眉间略有传递。这个客人;他等了很多年。
几个钟头前在白家金色大厅被穆枫收拾掉的那几个叛徒口中的总管,便是当年依附张家后来又背反张家的祸首张传信,当年张氏一族几乎被夷;就是这个祸首坏了大事。
张传信自溪口张氏遭难之后,早已行踪全匿;即使张家幸免于难的后人想要找他报仇,也是艰难非常。时隔多年;却被穆枫一条引蛇出洞的计谋钓出了行踪。
穆枫不说话;挥了挥手,有人沏来了晚茶。漂亮的套杯;共十二只,胎薄釉润,是上好的玲珑小品,沏一汪暖暖新绿的茶,映的那细瓷愈发透亮,漂着几点嫩尖儿的茶叶,轻轻吹一口气,满起的皱漪……
张传信端了茶,话也多了起来:穆先生,我有消息,当年溪口张氏走丢了几个男丁——张风载也算一个!这几年,他们藏的再好,还是走了点消息……穆先生只要给话,我一定能把那两个姓张的揪出来!他做了个杀狠的手势:赶尽杀绝!
穆枫淡淡笑,神色不动:张氏在哪儿?
张传信起身,附在穆枫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列座都是世家的人或者世家相熟的朋友,如褚莲、慕颜,那个叫黎清的女人也在座,她倒是闲散,好似上桌来真的只为茶水,只顾举着玲珑小品喝茶,脸上淡淡一笑,嘴角两边漂亮的梨涡若隐若现,她好似对席上穆氏的谈话完全不在意,笑意中还带着些孩子的天真,一双小鹿似的漂亮眼睛里皎皎有童趣。
反倒是褚莲,听的极认真。她忽然站了起来,看向那个张传信:张叔叔,你还认识我吗?
张传信一顿,打量着她:你是……?
贵人多忘事,想及当年事件累及褚氏的种种,褚莲心里不免感到凄凉,她冷笑道,您可以忘,张家和褚家四百多条冤魂,怎么也不敢忘!
褚……莲……?那个张传信一脸横肉,这时细眯着眼睛打量褚莲,好像终于在她身上看见了当年的影子,一脸的横肉都惊的颤抖起来:你……你……他伸出两根指头,有些恐惧地戳向褚莲那边,一双眼睛里写满莫名的慌张。
是,我现在是穆太太,褚莲微微抿唇,三藩穆先生的太太,她忽然话锋一转,但,嫁鸡随鸡,穆先生既然和张叔叔有合作,褚莲是女人,不好说什么……反正,张风载已经不在了!最后一句话,她加了重音。掩藏不住的欣喜,如果说早前还有一点疑问,那方才穆枫和张传信的对话则完全打消了她的疑问——因为,她现在可以肯定,张风载还活着!
她坐了下来,既然已经确信了这个消息,那其他,还有什么重要的呢?
黎清忽然放下了茶杯,略有兴致地打量褚莲。自入席,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眉间浅浅的笑意却从未放下。褚莲一顿,她居然在这个女人身上,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就像两年前伦敦的雨天,许谦益第一次见到黎清时的震惊。
黎清随手拿起桌上方壶,在十二只玲珑小品中选了一只纹杯,倒上茶,轻轻推向褚莲。褚莲没想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会待她这样热情,略微愣了一下,接过时,附上温淡的笑,算是感谢。
她端起精致的纹杯,眼光轻轻扫过杯身时,却突然凝固,在那一瞬间,仿佛周身的血液都逐渐冷却,她的手抖了一下,碰了杯身,那盏精致的花卉纹杯被撞到,碧色茶水倾在桌上,一不小心,将她手背烫了一片红。
她惊慌地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那位比她更紧张:阿季,你怎样?!穆枫拖开椅子就想过来,却被黎清淡淡一个眼神按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眼色微动,却还是平静地坐下。
褚莲呼了呼烫伤的手背,问他:小枫哥,这套纹杯你是怎么得到手的?
怎样?穆枫眼色如常:有什么来头么?
褚莲轻轻叹了口气,却见穆枫手指遥遥指了指黎清:这些东西,不是我的。物主是那位黎小姐。
褚莲惊讶去看黎清,那个漂亮的女人仍然是清淡微笑:褚小姐好像很懂行市,不妨说说。
黎小姐,你是从哪儿得来这些东西的?褚莲问道:送你这套纹杯的原物主在哪儿?我,想见他。
黎清笑道:你怎么知道是别人送我的?这套康熙青花十二月纹杯……是我本人的呀!
褚莲摇摇头,想要咽下那苦涩,只是在抬眉间,恍惚又见到了当年的光影,已经不忍回想了,她垂下眼睫,眼泪簌簌落下来:不,黎小姐,你一定是弄错了,……康熙青花十二月纹杯的物主,是我。
这套纹杯,原属于张家,小时候在风载哥哥那里,我曾经见过一回。张家藏品太多,各种古玩玉器数不胜数,我却偏偏爱这套精致漂亮的十二月花卉纹杯……风载哥哥看我实在太喜欢,便要叫人搬回褚家的藏库,送给我做生日礼物。我不肯,世上最好的东西都应该留在张家的藏馆里,只有懂欣赏的人才配拥有最好的宝贝……
说到这里,褚莲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轻轻柔柔的,好似打在芭蕉上的絮絮细雨,声音的主人,也早已沉浸在多年前的往事中,情难自禁。
风载哥哥便开玩笑说,等将来我长大了,嫁给穆家的小哥哥啦,他再派人将这套十二月花卉纹杯置放进我的嫁妆中,从张家带到加州,交给穆先生保管……在这桩美妙的往事里,提起穆枫,她脸不禁微微一红。
后来……她顿声,声音中却透着小女孩的气息:我再也找不见风载哥哥啦!
黎清笑了起来,她似乎不觉得听了一个悲伤的故事,因为故事里那个消失的人,在另一个世界与她朝夕相对这么多年。每一晚,每一天,她睁眼闭眼都能见到他。而她的小阿季,这么多年,也有一个痴心的小野狼疼爱,当年的两个小女孩,各自长大,各有归宿,在彼此看不见的世界里,为当年一段遇见而祝福。
那这么看来,这套纹杯,的确是你的。黎清举起了纹杯,抿了一口茶,微笑道。
你的是牡丹花!褚莲笑着叫了起来。
嗯?
你的纹杯是十二月花卉中的牡丹花,褚莲笑着指给她看,你看,纹杯外壁有牡丹花,四月,‘晓艳远分金掌露,暮香深惹玉堂风’。
黎清低头一看,果然另有玄机。脱口问道:你的呢?
褚莲举起自己的杯子,看了一眼,笑道:可巧呢,我是六月荷花,正好嵌‘莲’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