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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我的皇后-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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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盈盈的看她,却仿佛看到了属于德佑朝的风云,正在悄然揭幕。   
    德佑八年二月,德佑帝和首傅凌雪峰的女儿凌苍苍大婚,册立凌苍苍为皇后,次日亲政。   
    德佑八年二月,德佑帝大婚后第三天,册封一等卫国公杜儒鹤的遗孤杜听馨为皇贵妃。   
    德佑八年三月,册封吏部尚书幸羽之女幸懿雍为德妃,同时册封三十四名常侍以及才人。   
    德佑八年七月,在被册封了四个月后,德妃幸懿雍私自来到英华殿,她的目的,无人知晓。   
    德佑八年十月,幸羽叛乱不成,在午门外被斩首示众,幸懿雍在宫中自刎。   
    德佑八年十月,德佑帝御驾亲政。   
    德佑八年十一月,战事平定,皇帝返朝。   
    德佑八年腊月,宫变再起,局势混乱。   
    德佑八年腊月二十二,站在太和殿前,她看着那个化名归无常的人一掌把他击下了高台;看着那个被他带出来的女孩子昏倒在台上;看着最早冲下去的李宏青在慌乱的抱起他的身子后突然呆滞;看着李宏青被很快击开摔倒在地,那个人抱起他的身体飞快的消失在宫墙之后;看着追来的太后从李宏青喃喃的嘴里听到“没有气息了”几个字后脸色瞬间失血;看着场面逐渐失控,和他们一同出来的萧千清抱着那个女孩,不顾性命的从重重包围中冲到宫外……   
    那一刻悲哀绝望的人群中,她独自抬起头,看向抱走他的那个人消失的方向。   
    她知道那个人,早在她刚搬入英华殿的那一年,某个早晨,她就在自己的床边看到过那个人,脸蒙面具,一身青衣,就站在她的床前,静静的看着她。   
    见她醒来之后,那个人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那张容颜,依旧苍白清俊,眉心里有抹不去的慵懒和厌倦,然而这一次,窗子里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她看见他的眼底里,装满了温柔的笑意。   
    鼻尖蓦然就酸楚了,她从被筒里爬出来扬起头:“你没死啊?”   
    那个人轻轻的笑了,他笑起来,居然有着和哥哥一样的柔和:“是,我没死,你可不要告诉别人,连你哥哥也不能说。”   
    连头都顾不上点,她的第二个问题就问出来:“你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字叫荧?”   
    他还是那么的笑着,语气轻淡:“荧啊,像萤火虫一样自由自在的光,不好么?”   
    她愣愣的看他,随即发脾气一样的冲他吼:“我是什么样的光,你管不着!”   
    怒吼完的泪眼里,她看到他一径那么微微的笑着,就像是那个夜晚池塘边的那个少年,深黑的眼睛里,仿佛装着整个星空。   
    她是自由自在萤火虫,那个少年曾这么说过,现在,她终于听到那个人说了,那个她怨恨过、埋怨过、曾发誓永远都不原谅,却一直在渴望着他的怀抱的人,父亲。   
    德佑八年腊月的寒风中,她看向他消失的方向,然后悄无声息的,一步步走过去,拉住因为被击伤而靠在石壁上的李宏青的衣角,很轻的,用在一片喧闹中几乎察觉不到的声音说:“不会灭的。”   
    像是突然被惊醒一样,受伤的御前侍卫统领焦急的抓住她的肩膀:“荧,你伤到了没有?”他接着愣了愣:“你刚才说什么?”   
    她仰脸,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吻一下,轻轻的笑:“我说,不会灭的,那样的光。”   
    有一滴眼泪滑过眼眶滴在她的手上,温热的触感一点点地明晰。   
    一如多年前,那个闯进她的小院的尊贵少年,把手从手炉筒中拿出来,不带一丝犹豫的,握住她沾满泥巴的小手。   
    那时候她恍惚的想,也许他真的是光吧,温暖的,能一直照耀到很远的光。              
    连夜晚的杭州城也是热闹的。   
    沿街的酒苑歌楼窗口,倚着韶龄的佳人,用纱扇遮了脸,听琉璃灯下的才子抚琴吟诗。   
    才子和佳人的脸旁,就是一串串的红色灯笼,从高高的屋顶,一直垂到地面。   
    被灯笼映的通红的柳树下,有一摊摊的小贩,花红柳绿的货架上,有最时新的绢花和香粉,有纸扎的各色风筝,有题着瘦金体的扇面字画,也有裹了一层糖汁闪闪发光的红果。   
    人群从这些摊贩前经过,时不时有一个或者一对的男男女女在某个货摊前停下,讨价还价,挑挑拣拣。   
    从这个街道里走出去,就是一株杨柳一株桃夹岸的湖堤。   
    这里比街上也稍微清静幽暗一些,低头互相切切私语着的情人们,慢慢的走过去。   
    映着疏离灯火的湖水上,留下他们影影绰绰的身影。   
    碧玉一样宁静深邃的湖面远处,穿梭着零零落落的轻舟和画舫。   
    有丝竹和女子的歌喉隐约的从船上传来,接着又不见了踪影。   
    苍苍和萧焕就走在堤岸上。   
    苍苍头戴儒冠一身长袍,手里还呼扇呼扇的摇着一把题了李后主词的折扇。这扇子是她刚刚在扇摊前买的,不但是她刚刚买的,而且扇面上那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也是她逼着萧焕给她现写的。   
    她先是看到扇摊就扑了上去,接着左挑右捡,总嫌扇面上的字题得太丑。于是她就抓了一个空扇面,抢了一旁算命摊上老先生的毛笔,塞到萧焕手里,让他写字。   
    提着笔,萧焕也并没有推辞,笑着问她要题什么字。   
    苍苍想也不想,随口就来了一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萧焕“哧”的一声就笑了,笑吟吟的:“还是写少年不识愁滋味吧。”   
    苍苍恶狠狠的眼神就扫到他脸上去了,抬腿踩在他的脚趾上:“叫你写你就写!”   
    脚趾头被踩了一下,萧焕只有老老实实的写。   
    他写完还了算命老先生的毛笔道了谢,就看到苍苍拿着他新写的那个扇面在左比右比的看,嘴里嘟囔:“太刚正了。”   
    扇面上的字是太刚正了点,那一行是时下最流行的瘦金体,笔意秀逸,但是骨骼里居然透着一股坚韧的正气,不像是苍竹,倒更像松柏,从严寒中拔出来,凌霜傲雪。写瘦金都能写的像座山,不知道写这个字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苍苍略呆了一呆,随即笑逐颜开:“写的真好看,我喜欢。”   
    这一笔字的确是好,连扇摊的老板,都点头连连赞叹。   
    于是苍苍就穿着男装儒衫,呼扇着这一把题着“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描了金边的湘妃竹柄扇子,逛了两家花楼,先后叫了五个姑娘,沿街喝酒喝到不停的打酒嗝,然后被萧焕拉到堤岸上醒酒来了。   
    苍苍走的摇摇晃晃,她手里扇子也跟着摇摇晃晃,她为了装得潇洒又死活不让萧焕扶她,萧焕只好让她走在路中间,自己走在边道护着,防止她一个不小心掉到湖里清醒清醒脑袋去。   
    他们就这么东晃一下西晃一下的在湖边走着,湖面上却突然传来一声欸乃,一叶扁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悠然的停在了距离他们不远岸边。   
    小舟上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长袍的下摆胡乱塞在腰间,剑眉微扬,抬手懒懒的朝这边打招呼:“萧兄,多日不见。”   
    萧焕也像是和他很熟的样子,手臂从苍苍身侧收回,微一拱手,笑了笑:“徐兄别来无恙?”   
    那白衣的年轻人哈哈笑了起来,豪爽的晃晃手中的粗瓷大杯:“山西竹叶青,要不要上船?”   
    萧焕看了一眼早已经醉得撞撞跌跌去抱湖边的大柳树的苍苍,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这里还有一个眷属,可不可以到徐兄的船上去稍歇片刻?”   
    他不说“小兄弟”也不说“朋友”,居然开口就是“眷属”。白衣年轻人行走江湖多年,是何等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来苍苍是穿了男装的女子,微愣了一下就笑了起来:“萧大神医,我们间柳堂里的姑娘都还惦记着你呢,你就找了这么个小姑娘回来,怎么,红鸾星终于动了?”   
    萧焕也不否认,笑了一笑:“这是我自小文定的未婚妻子。”   
    白衣年轻人像是被噎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我说萧公子,你不要跟我说,你是那种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乖乖坐在家里等着娶一个你根本连她的脚趾头都不想碰的女人吧?”   
    萧焕还没有回答,醉眼迷离的苍苍就截住话头嚷了起来:“谁的脚趾头连碰都不想碰了?我这么聪明温柔美丽可爱,谁要碰我的脚趾头,本姑娘还不给他碰呢!”   
    她一边嚷,身子一边就朝柳树后的湖面歪去了,萧焕连忙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肩膀,结果却被她一个酒嗝喷了一脸的酒气,只好微微苦笑的向白衣年轻人点头:“叨扰徐兄了。”   
    白衣年轻人看苍苍实在醉得厉害,也不再多说,侧身一让:“上船吧。”   
    萧焕抱起已经攀住他脖子,像搂刚刚那棵大柳树一样吊在他身子上苍苍,顺着船夫搭起的木板走到船上。   
    不大的扁舟之上,除了白衣年轻人之外就只有一个划船的老者。可容两三人屈膝而坐的船舱内架着一只四方的小桌,桌上一个红泥小炉,浅金色的美酒盛在粗瓷的大壶中,腾腾的在炉上冒着热气。   
    他们上船在舱中坐好,划船的老翁一撑堤岸,小舟又滑向夜雾渐浓的湖面。   
    苍苍这会儿倒乖了,上船就倒在舱中的软垫上呼呼大睡,连一声都不吭。   
    白衣年轻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木勺,又拿出一个粗瓷大杯,将早已煮透的竹叶青匀进杯中,笑道:“这一壶酒可是特地给萧兄温的,来尝尝看如何?”   
    萧焕笑了笑,拿过杯子啜了几口,点头:“山西褚家的上品竹叶青,听说山西褚家每年才酿一百坛上品的竹叶青,只赠好酒客,这一坛酒,可是千金难求。”   
    白衣年轻人抚掌而笑:“果然就你的嘴巴最精细,立刻就能说出这酒的来历来。”   
    萧焕也笑:“我有一位师长极嗜酒,他曾专程到山西,住在褚家三个月,治好了褚家当家的心病,所以褚家那年的一百坛竹叶青,就都给他带回了家。”   
    白衣年轻人笑起来:“这叫巧取,有趣味,我还真想见见你那位师长。”他笑过之后,就仰头一口气饮下杯中的美酒,击桌为拍,曼声而吟:“生为何欢,死为何苦,王孙逐尘,红颜白骨,浮沉千古尽黄土!”声音高昂,尾音直入云霄。   
    吟毕,他重新把酒杯填满,遥遥向萧焕一敬,烈风样清明的眼中有一丝闪烁。   
    白衣年轻人是灵碧教光明圣堂的左堂主徐来,灵碧教虽然是正派敬而远之的邪教,他却交游广泛,在少年一辈的侠士中声望也还不错,三年前,他无意结识了眼前这位自称叫做萧云从的年轻人。   
    那时他为贫苦的佃户求公道,只身一人来到称霸蜀中的风雨庄中。原来不过是想七分说理三分威逼,没想到风雨庄妄为已久,竟然不顾江湖道义暗设埋伏,他猝不及防身中数剑,险些命丧当场。   
    满身浴血的杀出重围,激愤之中他杀红了眼,折身去杀风雨庄的首脑。   
    身侧的敌人一个个倒下,气力一点点耗尽,满目的血色中,他见到了风雨庄庄主身侧的那个年轻大夫,一身青衣一肩药奁默然静立,似乎连一滴血色都不堪沾染。   
    他以为他是不懂武功的大夫,一柄疯了样的长剑自然而然避着他擦过,没想到被他留在身后的年轻大夫却突然一手扣住他的脉门,肩膀一震,他的长剑瞬间移手,耳侧那人的语声清晰:“你杀得太多了。”   
    他大惊之下拼尽全力一掌推出,逼开身侧新添的这个敌人,怒吼:“不让我杀,难道让我等着给这些卑鄙陷害的无耻之徒杀吗?”   
    似乎只是犹豫了一瞬间,眼前一花,他的长剑居然飞回了手中。年轻的大夫放下肩上的药奁,向他一笑:“杀到这里也够了,我来助你出去。”   
    风雨庄的杀手们依旧源源不断地扑上来,他已经在这里杀了太多的人,如果不能把他斩于楼中,风雨庄辛苦建立的威严将不复存在,是他逼迫对方尽了全力。   
    难道真要因为这一时义气为这群宵小之徒陪上性命么?悔意刚刚涌上心头,脊背突然靠上另一个脊背,年轻的大夫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他,同时也护住了他的后背,干脆的判断形势:“从后庄出去要简单一些。”   
    看着自己请来的大夫也跃入了站圈之中,风雨庄主没有丝毫踌躇,单手挥下,更多刀剑向他们冲来。   
    形势更加危急,他却精神一震,刚刚泛出的绝望一扫而空,长啸一声,挥舞长剑重新应战。   
    那天他们到底如何从重重的包围中杀到庄外,他已经不大记得清楚了,他只记得刚出庄他就精疲力竭眼前一黑昏倒在地,等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在一艘顺长江而下的客船中,船外是风景奇丽的巫峡。年轻的大夫依旧一身青衣,持着一卷书坐在船头,身旁放着一个正在煎药的小炉,觉察到他清醒,他放下手上的书,转头向他轻轻笑了笑。   
    徐来自问这一生中从来没有软弱过,即便是濒死的时刻,他会流血,但绝不会流泪。然而那一刻看着眼前这个甚至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年轻人,他却蓦然红了眼眶。   
    身边就有一位大夫在,他的伤势自然好的很快,以后几日乘船顺江漂流,他和他多半倚船临江,煮酒论史,万重江山不知不觉渡过。   
    三年前一别之后,他也再见过他两次,不论偶遇或是相求,每次都是坦荡相交,兴尽而别。   
    江湖子弟本就洒脱,行走江湖数载,徐来也不是没有过像这样第一次相见就以性命相托的朋友,分分合合也是经常。但是今天,举杯敬向对面的萧焕,他却不免怅惘了。   
    看到徐来的酒敬过来,萧焕笑笑,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慢慢吟出:“热血未尽,恩仇未穷,诸侯烽火,万民蚁虫,落日烟波葬英雄。”   
    这一句是他们初次相识之时乘舟下江南,酒酣之后历数风流人物,徐来脱口吟哦出那段“生为何欢”的词句后萧焕的应和之词。他们都还没有忘记那天的情景。   
    徐来微微的恍惚了一阵,“落日烟波葬英雄”,那时他疑惑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词句,在他们的年纪,不都该是鲜衣怒马剑弛九州,然而这个在强敌环伺中,一笑之间抛下药箱投身刀林血海助他的年轻人,却用淡薄的口气说着落日和沧桑的英雄。   
    他们曾是背靠着背御敌的朋友,然而他却从来没有看懂过他。   
    眼前的萧焕依然像三年前一样淡淡的笑着,仿佛连唇角那一丝笑意掩藏不住的淡漠都没有变过。   
    再一次饮尽杯中的美酒,徐来手腕一扬,把手中的酒杯抛入了湖水中。   
    瓷杯激起一朵浪花,落入幽暗的湖水中,消逝无踪。   
    萧焕看着他酒干杯抛,笑了笑,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慢慢把它放回桌上:“徐兄是专程来找我喝酒的吧?”   
    徐来毫不隐瞒:“三日之前我到山西褚家,打烂他们的酒窖偷了这坛酒,今天申时才赶到杭州。”   
    “三日之前……”萧焕说了这么一句,却笑了起来:“这么说现在这坛竹叶青,岂不是独一无二的一坛了?”   
    徐来长笑:“那是自然,我拿了酒之后就把酒窖中剩余的酒瓮一口气打了个稀烂。今后一年之内,褚家是再也没有上品的竹叶青了。”   
    萧焕笑:“那我真要谢谢徐兄了,为这独一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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