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倾一世(战国穿)+番外 作者:松泉(晋江12.7.24完结)-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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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里都在卧床看书,偶尔喝个热水,摆弄一下竹简,倒也恬淡安静,心中还道其实时不时地生个小病也不错,却不料下午的时候身体愈发难受起来,浑身的酸软变成了酸痛,从内到外备受煎熬。这才想起要请大夫。
公子狩猎归来,照例夜宴,甚至还没忘记捎带上她这个主人。
“很抱歉,我今天身体不适,公子的美意子琴记下了,改日亲自面谢。”她对前来传话的侍女婉拒道。
传话侍女道:“公子夫人在得知您擅琴之后,很是仰慕,请奴婢务必把您请到,一展才艺。”
强人所难?
子琴不温不火:“今日却不行,委实有病在身。”声音淡而凉,言罢拾起床榻上的书卷,不再看来人。
那侍女却不走,慢慢道:“公子对夫人甚为宠爱,有一次夫人想要听琴师曹的弹奏,琴师以爱妻有病在身为由拒不出演,公子就把琴师的双手送给了夫人。”
如此血腥残忍的事实竟以如此平淡的口吻倒出,侍女秋早已惊得两眼圆睁,面白如纸,双手紧紧地捂着嘴巴才没有呕吐喊叫出来,身体抖得如一片狂风中的落叶。
子琴却无太大的反应,只把书轻轻一放,十指相扣,淡然问道:“子琴是琴师?”
平淡无波的口吻,清冷疏离的气质,却蓦然焕发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传话侍女心中一寒,双膝跪倒,垂首道:“婢子不敢,只是公子的吩咐向来无可违拗,今日公子的吩咐婢子不能办到,不用公子责罚,婢子也无颜存活于世,就请您直接给一个了断。”说罢叩首不已。
子琴真的呆了,垂目看着地上的人,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手指微颤地揪紧衣袖,轻道:“我明白了,请容我梳妆,你回去复命吧。”
传话侍女称谢告退。
“夫人,你?”侍女秋上前紧张地扶住她,眼中含泪。
“算了,那样的人无道理可讲,我虽不怕,只是让琴部落染了血却是讨厌。”她微微蹙眉,撑起身体,下床装扮。
大堂内灯火辉煌,比平时她在时亮了两倍不止,两旁恭立着侍女,堂外还肃立着侍卫,恍然让人生出极其陌生的感觉。
她上前行礼。
贵公子道:“夫人擅琴,可否为寡人演奏一曲?”
她心中疑惑着“寡人”二字的使用范围,口中有礼道:“不知公子夫人想听什么样的曲子?”
贵公子道:“自然是夫人最拿手的。”
子琴默了一默,竭力支撑着自己发虚的病体,徐徐道:“子琴曾从齐国琴师学艺,只是琴师最擅长的乃是悲音,与公子夫人此时欢宴的情形不大相称。”
贵公子淡道:“倒要领教。”
子琴忍着强烈的眩晕感跪坐到琴几旁。
肃然片刻,十指抚弦。
如水
般的语言从指下流淌,仿若从青山碧水间传来芬芳的笑意,无边的往事漫过倾诉的双唇,那些尘缘,那些旧事,在落幕的红尘外,越走越远。
什么样的情可以让你四年等待,八年守护?
什么样的痛可以描述你在最幸福的时刻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
什么样的纠缠可以形容你在她最伤痛时恣意掠夺,疯狂欢爱?
时光漫溯,沉重萧瑟的琴音,潜入记忆的肌肤,执着前行。
曾经也是那般明净,恰如晨光中初初绽放的带露百合;曾经也是那般爱笑,幻想着像太白一般潇洒不羁;曾经,也是那般意气,在自己的童话王国里金戈铁马。
而今想来,不过是一个个带泪带血的笑话。
残风暮雨,浊酒空月。
见过荒野中骷髅的沉默,见过斜阳下奴隶的挣扎,见过了飞雪中宫廷的血腥,也见过尘路上生命的卑贱辗转。
残缺,飘零,苍凉。
二十八岁的生命,八十二岁的心境。
只剩下最后微弱的乞求,用有生安静的岁月,净化心灵的污垢,与他相守。
寂静。悲咽声声,琴声袅袅而止。
子琴缓缓地收回双手,唇色惨淡,虚汗淋漓,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摇欲坠。
一曲悲音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此时身心俱枯,唯有残存的意志呼啸呐喊: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颤抖的手指隔着衣袖紧紧地掐住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让她有片刻的清醒,她慢慢地抬起头,想要礼貌地辞别告退。
男人墨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黑到虚无,像宇宙空间最神秘的黑洞,无一丝暖意,无一丝光亮,一分一分地吞噬着周围生命的活力。
极度的压抑,莫名的张狂。
她呼吸凝滞,几欲晕厥,眼前浮起大团大团的迷雾,吃力地把目光调向旁边,女孩哭得梨花带雨,软软地歪在侍女的身上。
“请容告退。”
她就在原地请辞,努力了几番方颤颤巍巍站起身,游魂一般向门口游去,每一步都像踏在浮云上,每一步她都担心自己会倒下去。
绝不可以,绝不能在这里!
短短的几步路像经过千里跋涉,她无法注意周围的目光,她的全副身心都在下一步路上,走出堂门的那一刻,她终于看到了琴部落的人,看到台阶下守候的鲁伊和秋,失血的嘴唇张了张,她刚想说些什么,黑暗汹涌而来,她直直地向前倒去。
☆、意外之变
又养病又养伤的日子总算避开了一些让人尴尬不快的应酬,可是即使这样的日子也并没有好过多少,县丞大人为了讨好贵公子,竟在狩猎期间巴巴地送上一队女乐,自此后琴部落管弦四起,歌舞升平,向来低调的存在瞬间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每到夜宴时分,经常可以见到被侍卫抓到的爬墙偷窥的宵小。太多纷乱的变故,让神经本就脆弱的子琴几乎频临崩溃。
这也就罢了,子琴还发现琴部落中除了她自己以外,其他的人竟然都是十分兴奋的,就连看门大叔、洗衣大妈都会在歌舞时分找机会挤到堂前偷偷观看,本以为最难忍受的日子,对别人而言却是节日般欢喜。
更有甚者,那些被援助过的居民也纷纷前来凑热闹,把自己收获的红枣、花生什么的送到琴部落,说是感谢琴部落的恩惠,可是送礼的时间却选在贵公子狩猎归来时,就不能不让人怀疑其别有用心。结果可想而知,贵公子接了礼物,还把自己狩猎的猎物一一分赏出去,居民千恩万谢,双方心满意足,那些枣、花生一颗也没有落到她手里。
旁观者清,连日来的观察,子琴惊心地发现,所谓的琴部落,早已经没有了琴的容身之地。
从台阶上摔下去后,她情状凄惨,手、脚、脸均受伤,病好以后,伤还未痊愈,额头脸颊上的青紫在白皙的面容上触目惊心。
可是琴部落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了,陌生的喧闹把她逼得走投无路,那种感觉比寄人篱下还要糟糕,再待下去恐怕不只是神经衰弱的问题,只怕会神经错乱。
子琴只能苦逼地退缩到封父学苑。
“惠先生,你来分析一下为何那贵公子非要滞留琴部落?”子琴抚着额上的青紫,蹙眉苦恼道,“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近来我的脑子不大管用了。”
惠耕刚饮进去的一口茶几乎喷出来,瞥了一眼那个陷入苦思的女子,嘴角微抽,淡定道:“原来您还知道自己的脑子不大管用,也是,正常一点的,谁会把办学目的说成那样。”
“什么意思?”子琴看着他,神色严肃。
“没什么,只是当初竟然觉得您高贵不可企及,胸怀让人感佩,不曾想这么快就幻灭了。”
子琴张口结舌:“惠先生,你得妄想症了?”
惠耕嘴角更抽,捏着羽觞,眉目微垂:“大概是。”
子琴摇了摇头,满心沉重地回归正题:“如果琴部落一直被人霸占,你的束脩能不能拿到还是个问题,现在不是更应该分析一下他非要入住琴部落的原因吗?”
惠耕扣着羽觞淡淡道:“你都感觉不正常了,还能有什么原因,不是为财就是为色。”
子琴惊,狐疑地看着他:“有这么严重?他夫人你没见过,真正是年轻貌美,那贵公子没有四十多也有三十好几,而他宠爱的女子不过十七八岁,看来是个喜欢幼…齿的主,如果以他的口味,琴部落上下可没有一个是适合的,所以为色应当不可能。至于为财,他一个贵公子,至于吗?”
惠耕抬眼看她:“那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怎么又绕回来了,子琴抚了抚眉心,无奈道:“我要是知道还用问你?”
惠耕垂目,望着手中的羽觞,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子琴颓然叹息:“算了,但愿只是莫须有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站起来在原地转了一圈,头疼道,“只是琴部落却是不能回了,麻烦先生捎个信就说今晚我不回去了,要住客寓。”
惠耕惊诧抬头:“何至于此,那里不会连您自己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吧?”
子琴涩然道:“先生有所不知,”她点着自己的额角,自嘲,“这里真的有些问题,受不得一点嘈杂,那公子夜夜笙歌,我已经好几晚睡不着了,再这样下去,不用别人做什么,琴部落马上就失去主人,倒不如客寓安静些,好在早些年我也是住惯了的。”
惠耕蹙眉正待说些什么,子琴已经转身出了门,黑色的披风在身后扬起,如一袭夜色。
午后的阳光清澈明亮,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天色尚早,子琴骑马向野外走去。
想起惠耕的分析,心中烦乱异常,即使不愿相信那贵客是为财才入住琴部落,可是财却是她在这个世间唯一安身立命的资本,原本指望她那贵族之女的身份会给她庇佑,如今看来,全是妄想,在这里,她还是根基未稳之人。
郁闷地叹了口气,抬头时却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过了桑林,来到城郊的河边。
一路徘徊沉思,浑不知危险已近,待她看到身后几张不坏好意的脏污面孔朝她包抄过来时,她已经下马站到了河边。
“嘿嘿,小娘子,大爷们注意你很久了,今天就陪大爷们好好玩玩吧!”
猥亵的面孔,猥亵的语言,猥亵的动作,像盯着一只落入网中的猎物般,有条不紊地接近她。
她的马就在不远处吃草,可是就在来人几步远的地方,几乎不假思索地,她转身就跑。
岸边的水溅湿了她的衣服,她拽着披风,脚步趔趄,脚底粘滑,几乎是没命地向一个方向奔逃。
后面的人快速地追赶上来。
一步两步三步,她心中如飓风呼啸,耳中嗡嗡乱响,几乎可以感觉到肮脏的爪子触到了她的后背,这一刻,她脑子空白,身心紧绷,所有的力量都积蓄到两条软弱的腿上,跑!
“嘿!抓住了,还想再逃!”一只黑乌乌的爪子揪住了披风一角。
她一个踉跄,几乎跌倒,死命地拽过披风,朝芦苇深处扑去。
后面的人呆了呆,很快追赶上去,还一边叫嚣:“小娘子,给大爷玩玩,别想不开嘛!”
说话之间,她的衣服已经湿到大腿,在后面的人到来之前,她迅速地爬上一条小船。
“娘的!”后面的人怒了,呸了一口,就要来捞她的船,可是手还没伸出来,又全都哇哇叫着缩了回去。
“再来呀!看姑奶奶不扫断你们的爪子!”她站在船上冷笑,手握一根长竹竿,目光如炬,严阵以待。
来人面面相觑,心中极为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双方僵持。
小船随着水波的动荡上下起伏。
她快速地从船沿上抽出匕首割断绳缆,在来人再一次发动攻击前一边用竹竿自卫,一边迅速地把船滑进水中央。
眼看到嘴的美食就这样溜了,一群人愤愤地诅咒着,朝河中吐唾沫,狠狠地盯着水中渐远渐小的身影。
“头儿,那边还有一匹马!”不知谁发现了她的座骑,出言提醒。
子琴也听到了,浑身一激灵,冲着她的爱马大叫:“小白,快逃!”
小白抬头望了望她的方向,摆了摆尾,打了个响鼻,又悠闲地垂头吃草。
她几乎流下泪来,连声呼唤:“小白,快跑啊!”
可是那匹温顺的小马,竟无法和她心灵相通,最终成为别人的网中之物。
“小娘子,你就好好看着你的马是怎样成为大爷们的口中食吧!”
一群恶棍就在她的眼前活生生地打折了马腿,割下马头,放干马血,分离马身,架在火上烤肉。
河水泛红,她已经无法呼吸,两眼睁得大大的盯着岸上,握着竹竿的手连带着全身都在瑟瑟发抖,渐起的晚风里,长袍飞扬,血腥四溢。
来到宋国的一年,深感此地君子之风浓厚,或许是因为宋国由殷商故国的遗民组成,保留着浓厚的殷商传统文化,十分注重仁义礼节,所以具有浓郁的贵族情结和君子遗风,却忘了这是战国,战乱频仍的时代,何来真正的君子之国?
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何谈保护其他?
风越来越凉,篝火妖冶,烤肉飘香,她闭上眼睛,唇色尽退,浑身冰冷。
暮色渐起,水影又凉又滑,半湿的衣物贴在身上,愈发寒冷,她望着岸上,想:难道今晚就在船上过夜?
远方隐隐地出现一线黑影,晚来的风中,似乎可以听见车马辚辚的声音,她心中一凛,凝目望去,黑影渐渐明晰,原来是一队人马。
此时也顾不上其他,她双手合拢在嘴上放声大叫:“救命!救命啊!”
岸上的人吓了一跳,有的跳起来骂娘,有的朝河中扔石子,更有的大声嘲笑,她全然不顾,只一味地大声呼喊,声嘶力竭。甚至还扯着她的披风使劲扬手,最后还不满意,解下手上的白带,系到竹竿上,一边摇晃,一边呼救,心中又是祈祷,又是遗憾:怎么就没有红色布条呢?
好在那边的队伍有了动静,真有几匹马朝这个方向奔过来,那几个地痞子见情况不对,拾起未完的马肉迅速开溜。
马匹越来越近,她小心翼翼地观望了一会,见那马上的人确实是身穿戎装,才把船划过来,诉说事情的缘由。
马上的人细细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吩咐手下的人去捉那些抢马贼,而后又转身回向原地。
子琴愣了片刻,这才把船又系回芦苇深处,跳下船来,不想鞋底湿滑,跨步不够,一下子便摔倒在岸边的青苔上,摔得极重,痛得她几乎飚出泪来,极其狼狈。
挣扎着起身,一只脚崴了,刚想着要不要继续求救,重重的冰寒之气便隔着长长的距离压过来,子琴胸口一窒,从头冷到脚。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转身就走,一跛一跛的背影既狼狈又急切,像在逃命。
先前的马匹挡在她的面前。
子琴目光一扫,一眼便看到不远处的车马前那君临天下般睥睨众生的存在,身上的僵冷感更重,舌头都冻住了,结巴道:“素……素不相识,却劳大侠援手,小……小女子感激不尽,这个……就给各位喝酒,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迅速摸出几枚刀币放到面前骑马人的衣服上,绕过马匹,急急前行,几乎是歪歪斜斜地向前跑。
马上的人有点傻,呆呆地看着衣服边缘的刀币一枚枚滑落到地上,嘴半张着,竟反应不过来。
马蹄声“踢踏踢踏”传来,急于前行的步伐突遭不明物体堵截,子琴刹不住脚,几乎再次摔倒,惊惧交加的目光由眼前的马鞭一点点看上去,瞬间落入男人幽深如海的双眸中。
因疾步而泛红的脸色渐渐失血,暮风中,本就寒冷的身体更加不由自主地瑟瑟颤抖,大大的眼睛里,除了惊悸还是惊悸,似乎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恶魔,几乎当场就要晕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