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帐-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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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这样问,必有道理,略想了一想,就道︰“好像在道家的典籍之中提及过
。”
那位朋友“啊哈”一声︰“岂止提及过,而且有名有姓!”
给他那样一说,我也不禁“啊”地一声,在记忆库中,找出了有关“尸虫”的资料
来──那是一看了之后,就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记载记载,略有提示,也就容易想得
起来。
记载还不少,以下是我想起来的资料:
“道家说,人身体中,有尸虫三,在腹中,名称叫‘三彭’。”
这“三彭”的称谓,是一个简称,有一部道书,叫《诸真之奥》,其中<黄经>一
章,专论尸虫,这样说︰一者上虫居脑中,二者中虫居明堂,三者下虫居腹胃,曰︰彭
琚,彭质,彭矫也。
这一则记载,虽然简单,但也够骇人听闻的了!它指明了人体的三个部分,分成上
、中、下,都有尸虫“居住”著,且有名的,名姓还很雅,作为人名,也很正常。
这简短的记载之中,最值得注意的是,上虫彭琚,潜伏在人的脑部,下虫彭矫,则
在胃部,可是中虫彭质,却古怪之至,它潜伏在“明堂”──明堂就是人的穴道,人身
穴道逾百,难道它也可以化身为许多,在每一个穴道上,都伏上一个?还是它的体形很
是特别,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可以踫到触及人体内的所有穴道?
穴道是人的身体之中,最奇妙神秘的部分,实用科学中的医学,有精密的解剖术,
可是,再精细的解剖术,也无法在人体内,发现穴道的实质存在,所以,就现代西方医
学的观点来看,穴道是根本不存在的。
但是,穴道又确然是存在的,刺激穴道,可以治病,这在中国,行之逾千年,中国
人对穴道的研究,专著极多,深奥之至。
穴道不但存在,且是人的身体结构中,奇妙而重要的一部分。
在人体的重要部分,如脑,如穴道,竟然都有怪里怪气的尸虫潜伏著,这就算叫人
想起来不害怕,也真的叫人不舒服之极了。
古籍的记载,还不止此。
有一部《大上三尸中经》也提及︰“上尸名彭琚,在人头中,中尸名彭质,在人腹
中,下尸名彭矫,在人足中。”三尸的姓名一样,在人体的位置,略有不同──若是它
们竟然可以在人的身体内自由行走的话,那更是叫人寝食不安了。
在《玉抠经注》这部道书中,尸虫的名称,略有不同︰“上尸名青姑,中尸名白姑
,下尸名血姑。”──变成了女性化的名字了,如今的女权份子,可能要提抗议。同样
的记载,见诸《西阳杂俎》这部书。
问题是,这三位有名有姓的生物,长驻在人的身体之中,所为何为呢?不见得只是
贪人身体内舒服吧?它们是有目的,而且目的很是可怕。
《西阳杂俎》中的记载,比较含糊,只说︰“上尸伐人眼,中尸伐人五脏,下尸伐
人胃命。”
用到了一个“伐”字,那绝不是甚么好现象了。可以推而广之,说人体的上中下三
部分,若有甚么不妥当,全是这上中下三尸的作怪了。
鼎鼎大名的唐宋八大家之一,大文豪柳宗元,有一篇文章,叫《骂尸虫文》,其中
提到的事,更是骇人听闻至于极点。
第二部︰找人
柳宗元先生这样骂尸虫,指出尸虫的“小人”行为︰“人皆有尸虫三,处腹中,伺
人隐微失误,日庚申,出谗于帝。”
乖乖不得了!
照柳大文豪所说的,真是值得研究之至。他对这三位尸虫先生的指控,也相当严重
。“伺人隐微失误”,就是说专俟人有甚么行差踏错之处,然后在一个特定的时间──
庚申日,尸虫就到“帝”的面前去进谗言──说坏话。这是典型的出卖行为,尸虫在人
体内潜伏目的,原来是向“帝”说人的坏话!
总目的弄清楚了之后,还有两个细节问题,颇值得研究一番。
其一︰尸虫所留意的“失误”,是指甚么呢?可以是指人的行为失误,也可以是指
人的思想失误,不论是哪一方面,这“失误”与否,又是以甚么为标准呢?那套标准又
是怎样的呢?
其二,“帝”又是甚么?尸虫为甚么要把人的失误,向这个“帝”汇报?这个“帝
”在知道了人有失误之后,会如何处理?他又会运用甚么力量来处理?
这些问题,逐一深究下去,趣味昂然,而且很是重要,因为每一个人的身体之中,
都有三个尸虫在做“鬼头仔”,任何人,都绝无隐私可言,因为尸虫在人的身体之中,
人不论做甚么,甚至想甚么,都有这个“鬼头仔”定期向“帝”报告。
这些问题,柳大文豪也无法有答案,因为他这样骂尸虫,也是从道家的典籍中得来
的资料。
(柳宗元为甚么要作《骂尸虫文》,也很容易明白,他骂的是尸虫的这种打小报告
的小人行径。)
古人记述道家的学说时这样说︰“三尸,或谓之三彭。人身中皆有是三虫,能记人
过失,至庚申日,乘人睡去,而谗之于上帝。故学道者至庚申日,辄不睡,谓之‘守庚
申’,或服药以杀三虫。”
以上的说法,见于《避毒录话》一书的第四卷。
这段话的奇妙之处,在于点明了尸虫是替“上帝”服务的。
这个“上帝”,自然是一位天神,但不知是何方神圣,道教中的各种神仙极多,可
以假定就是俗称“玉皇大帝”的那位,那是至高无上的尊神,看来不但掌管天上的一切
,连人间的一切,也在他的掌管之中,而“三彭”尸虫,就是他情报网的最末梢,是潜
伏在人身体之中的。
不过,这段话,却也暴露出了这位“上帝”很是无能,因为他派出去的探子,没有
甚么大本领,乘人睡觉,才能活动,人只要在庚申日不睡,它就没有办法。而且,还可
以“以药杀之”──常言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反过来者,卒子这样弱,主将也不会强
到哪里去。
再者,这上帝知道了人的过失后又如何呢?古往今来,多少大奸大恶之人,再有的
过失,何止万千,若那上帝全知道了,何以又不作处理?还是积在一起,等其人死了,
才算总帐?
作为上帝,而不能及时制止人的恶行,这神通自然也有限得很了。
这一切,虽然古籍中记载很多,但一直以来,都被人当“神话”看待,从来也没有
人,想在人的身体中,把那三个有名有姓的尸虫捉出来看一看,究竟是甚么样子的,究
竟是甚么人派来的。
也没有人进一步想从实际出发,去证实它们的存在。
这时,被那位朋友一提,我想起了这一切来,思绪大是紊乱。
那位朋友也过了好一会,才道︰“你看这种记载,和田活所说,有间谍潜伏在人体
之内,是不是接得上榫头?”
我吸了一口气︰“岂止接得上,简直合拍之至!”
那位朋友道︰“不知道田教授只是根据资料而生的想法,还是他在实际上已有所发
现?”
我无法回答,只好道︰“不知道!”
那位朋友话题一转︰“卫斯理,根据你的理论,诸神都是外星人,那么,记载中的
那个‘帝’,自然也不会例外了!”
我也知道他想说甚么,就应了一声︰“是!”
那位朋友忽然激动起来︰“你看,人是多么糊涂,多么麻木!”
我又好一会没出声,这位朋友虽然没有明言,可是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是
说,有某一类外星人,派了许多潜伏者,潜伏在每一个人的身体之内,人有甚么行动,
甚至思想,这些潜伏者会定期作出报告!
道家典籍中的一些记载,竟然可以作出这样的解释,这很是令人惊诧。但仔细一想
,这解释岂非很是合情合理?
我苦笑了一下︰“你的设想很好,不知道田活是不是也作同样的设想,又或者他已
经有所发现,有机会,我会去问他。”
那位朋友却道︰“不要等有机会了,他还和那位公主在一起?我去找他。”
我呆了一呆︰“你也在研究这方面的课题?”
他答道︰“不是。”
我吸了一口气︰“那,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去,因为他们的研究工作,不见得会欢
迎外人去打扰!”
我的话,说得委婉之至,那位朋友叹了一声︰“我知道,可是我另有目的。”
我好奇,问了一句︰“甚么目的?”
他的回答,令我一时之间,会不过意来,他道︰“我要找一个人!”
我呆了一呆,无法在“找一个人”和“尸虫”之间,取得任何联系。
他又叹了一声︰“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我仍在想︰要找一个人,可以有几百种办法,仍然不明白那和我们刚才的话题,有
甚么关系。
那位朋友想是知道我不明白,他道︰“若是田活已研究到了尸虫的存在和活动,那
么,尸虫定期报告人的行为,自然也知道这个人在何处,尸虫知道,那么‘帝’也知道
,通过他们,我就可以找到我要找的人!”
听了他这一番话,我不禁呆了。
这算是甚么办法?哪有人做事,这样绕弯子的?而且,一切全是那么虚无缥渺!
我呆了好一会,才道︰“若是有人,要从伦敦到巴黎去,他采用的路线是,先从伦
敦飞到美国的佛罗里达,然后乘坐太空穿梭机,到太空和俄国的太空船会合,再经由俄
国太空船返回地球,到达俄国的太空基地,然后再由基地到莫斯科,从莫斯科搭火车,
转赴巴黎,你认为如何?”
我以为,我这样一问,一定会令得那位朋友哑口无言了!
谁知道他一分钟也没有考虑,就道︰“若是其它的路线,尽皆不能,也只好这样。
”
我不由处摇著头,这位朋友要进行如此曲折的路线去找一个人,在我看来,大可不
必,因为找一个人,毕竟只是找一个人而已。
于是,我道︰“只不过是要找一个人,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那位朋友呆了片刻,长叹一声,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情绪。
我自告奋勇︰“我有一个朋友,找人是他的专长,要不要介绍给你认识一下?”
那位朋友闷哼了一声︰“你说的是那位郭大侦探?哼,他找了足足三年了,屁也没
找到!”
我呆了一呆︰“你没有找错人?”
那位朋友把小郭的全名,他侦探事务所的地址、联络电话,一口气背了出来,一点
也不差,果然就是在我故事之中,经常出现的小郭,郭大侦探。
我大是奇讶︰“这太怪了,我和他经常见面,怎么从来也未曾听说过他有找不到的
人,而且,找了三年之久,真不可思议。”
那朋友叹了一声︰“是我要求他严守秘密,不得和任何人说起的。”
我闷哼了一声︰“那也不成理由!”
我和小郭之间,实在不应该有任何秘密,更何况,找一个人,三年找不到,那对小
郭来说,是一桩严重的大事,他早就应该来和我商量了。
那朋友道︰“遵守顾客的秘密,他是一个好侦探!”
我冷笑︰“三年时间,找一个人也找不到,无论如何,不能说是好侦探。”
那位朋友立即冷笑一声︰“我给你三年时间,你要是能把这人找出来,我算你本事
!”
我听了之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应道︰“我甚么时候挂了招牌出来专门找人了
?我有没有本事,也不必你来算!”
本来好好的对话,说著说著,变成了这个样子,眼看要不欢而散了。
那位朋友还在道︰“我知道你也找不到!”
我冷笑︰“对,我找不到,你循田活的那条路去找好了,祝你成功!”
那朋友又长叹了一声,忽然又道︰“如果我求你帮助呢?”
我立即回头︰“不接受,我不替人找人,小郭才是专家,他三年找不到的人,我三
年也不会找到!”
那位朋友第三度长叹,我忍不住道︰“你要找的,是甚么人?”
那位朋友对我的问题,倒是立即有了回答──我敢说,没有甚么人,可以料到他的
回答是这样的︰
他道︰“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甚么人!
我呆了一呆,一时之间,实在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而那位朋友,还生怕我没有听懂,又道︰“我不知道,卫斯理,我真的不知道!”
我把要冲口而出的一句话,硬生生吞了下去,发出了“咽咽”地一声响,然后我道
︰“嗯,你不知道自己要找甚么人?”
他大声答应︰“是!”
我道︰“那真是困难得很,我──”
他不等我说完,就道︰“是,太困难了,就像一个拳头,跟空气搏斗一样。”
我居然笑出声来︰“很好的比喻,是太困难了,我更不能帮你了!”
他第四度长叹,这一次,我没有理睬他,因为我已认定他头脑多少有点毛病。
他声音听来沮丧:“和你对话,总是愉快的,对不起,占据了你的时间。”
我忙道︰“千万别那么说,与君对话,得益良多。”
他又叹气︰“若你有兴趣……对我要找人的事有兴趣,一切资料,全在小郭那里,
我给你一个密码,你对他说出密码,他会把一切告诉你。”
我道︰“我会考虑。”
他道了谢,这次通话,算是结束了,我看了看时间,讲了七十四分钟之久。
虽然通话的内容颇有意思,但我也没有放在心上,一直到几天之后,我和白素正在
闲谈,红绫带著她的鹰,也来参加,说著说著,就说到了这件事上。
我是将之当成笑话来说的︰“有人委托小郭,找一个人,可是委托者不知道那是甚
么人!”
红绫先是怔了一怔,接著就轰笑了起来,我也跟著笑,白素却不笑,反倒瞪著我们
。
我立时问︰“不好笑?”
白素微笑了一下︰“找一个‘不知道是甚么人的人’,这是一件很寻常的事。”
红绫学著我的口吻︰“说得过去么?”
白素点头,我和红绫齐声道︰“试举例以说明之。”
白素略扬眉︰“例如美国联邦调查局,十多年来,就一直在找一个不知道是甚么人
的人。”
我一听就知道她是指甚么人而言,我道︰“你是说,那个专寄邮包炸弹的人?”
美国有一个狂人,专寄邮包炸弹给人,十多年来,炸死了三个人,也炸伤了十多个
人,可是全无线索,连他是何等样人,也不知道。
白素点头,表示我说对了。我道︰“这个例子不好,对这个人,不能说不知道,因
为至少知道他的行为之一,是专寄邮包炸弹,而不是完全不知道。是有资料的。”
白素仍然微笑︰“你怎知你那位朋友要找的人,一点资料也没有。”
我道︰“他没有说。”
白素道︰“你也没有问,是不是?事实上,他也说了,他说,一切的资料,全在小
郭那里。”
我无话可说,确然,那位朋友如此说过,过了一会,我才道︰“他这样说,是想引
起我的好奇,向小郭询问详情,我才不会上当。”
白素对我的话,不置可否,她忽然道︰“我曾听你提及过那位朋友,他可算是一个
奇人。”
我道︰“不是普通之奇,而是特别之奇──我至今为止,没弄清他究竟是干甚么的
!”
白素笑︰“你自己是干甚么的,也没人弄得清,理会他人作甚!”
我伸了一个懒腰︰“说得也是。”
这类家常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