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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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耸了耸肩︰“那就让他们各门各派去鬼打鬼好了,乱上一阵,争权总会有结果,
等著看热闹好了!”
朱槿道︰“你可以等,可是陶启泉和大亨,却等不下去了!”
我怔了一怔,想起陶启泉来见我时那焦急的情况,他确然是等不下去了,再等下去
,不等有结果分晓,他就会有巨大的损失!
也就在这时,我陡地明白了,和朱槿讲了那么久的话,我一直被她在牵引著,向著
她要说的话在前进,而且,终于她达到了她此来的目的!
一想到了这一点,我不禁直跳了起来,白素“啊哈”一笑︰“知道厉害了吧!”
白素那样说,自然是她也知道我想到了朱槿的来意。
朱槿却悠然︰“卫夫人太过奖了,我只不过把卫先生踢过来的球,又交回给他而已
,何厉害之有?”
白素有点“幸灾乐祸”︰“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对陶启泉说,朱槿有办法找出如今是谁在掌握著全局,可是朱槿说如今是群龙无
首,除非是老人家他恢复神智,而要做到这一点,必须依靠勒曼医院,而我是和勒曼医
院唯一的联络人。
她把我踢出去的球又踢了回来。
这也就是她来见我的目的。
我直视著她,道出了一个字来︰“不!”
朱槿的神态,一点也不紧张,一摊手︰“你不肯帮他们,那就算了!”
我呆了一呆,立即想到了一件事,疾声道︰“你不可以把这种情形对他们说!”
朱槿要是把这情形,对陶启泉和大亨说了,这两个家伙,一定会不断来烦我求我,
到时,我再想拒绝,就千难万难了。
朱槿道︰“我已经把当前的局势分析给大亨听,同时也表示我无能为力,我想,大
亨也一定可以想到,谁才能真正帮到他们!”
听得朱槿这样说,我简直目定口呆,但那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我向白素道︰“我
要出去一阵!”
白素缓缓摇头,像是在告诉我︰没有用的。她自然知道我是托词,我说“出去一阵
子”,那是要避开两人的纠缠,说不定一年半载,不再露面。而白素却暗示我是躲不过
去的!
我不理会她怎么想,已经向外走去。
当时,我已经感到,迟走一步,可能就会有麻烦,可是,还是迟了!
当我来到门前,才一打开门,还未曾有机会回头,再向白素使一个眼色,表示容后
联络,就看到门口,并肩站著一高一矮两个人,堵住了出路。
那两个人,高的一个,是陶启泉,矮的那个,身子壮实无比,正是大亨,他们也不
说话,只是望定了我,在那一刹间,我心念电转,第一个念头是,我只要用力一撞,一
定可以把两人撞开,冲出去,逃之杳杳。
但是,这样一来,自然我这一生,就此失去了这两个朋友──就算他们不怪我,我
也没有面目再他们了!而且,就算在场目睹的人都守口如瓶,这天之事,若要人不知,
除非己莫为,我卫斯理临阵脱逃一事,必然传了开去,一世英名,就此扫地了!
所以,我不能那么做!
而不能冲出去,自然只好留下来随机应变了!
这一切转念,都只不过是一秒半秒间的事,我已有了决定,“啊哈”一笑︰“两位
来了,正要按铃?”
我在百忙之中,说了这样一句话之后,心中陡然一动,这两人站在门口,并没有一
个有扬手的动作,可见他们并不想按铃。
那也就是说,他们站在门口,有一会了,最可能,是朱槿和白素一进来时,就在门
外了!
他们一直等在门外不进来,为的就是防我出去!
由此可知,我会夺门而逃,这一著,早在他们的算中。
他们先派朱槿进来做说客,用话把我套住,料我必然会逃避,就预先在门口堵我!
一想到这一点,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表面不动声色,连声道︰“请进!请进!
两位真是好朋友,能和两位这样的人做朋友,真是幸事!”
陶启泉和大亨是何等样人,岂会听不出我话中有讥讽之意?一时之间,陶启泉略有
尴尬之色,但大亨却声色不动,看来比陶启泉更厉害。
在他们两人走进来之际,我又道︰“两位甚么时候如此精诚合作起来了。若是上一
次,也肯这样合作的话,只怕成吉思汗墓已经出土了吧?”
陶启泉想要开口,被大亨伸手阻了一阻,同时,大亨也和朱槿更换了一个眼色。
我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有气,冷冷地道︰“不必眉来眼去了,朱姓娘子不辱使命,
可是一样没有用!”
我走开几步,拿起一瓶酒来,就著瓶口,大口喝了一口酒。
当酒的暖流,自喉流到心口时,我陡地又想起了一些事,以致胸口像是被人重重打
了一拳一般!
我想起的是︰从陶启泉来找我开始,一切就是一个布好了的局!
这个局,是专为我而设的!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我出马,去找勒曼医院,再为老人家创造奇迹。
而他们想老人家再有控制能力,目的也很明显,那是由于在群龙无首的局面之下,
利益分配失去了原来的运行规律,变成了一片混乱,使他们无从著手!
何况,就算局面定了,换了一个新主儿,也摸不清这新主儿的脾性,大有可能,胃
口更大,更难喂得饱,所以,对他们来说,最好是维持原状。
而如果要维持原状的话,那么,当然是要老人家还有控制能力!
我在刹那之间,洞察了他们的阴谋,心中反倒平静了下来。
大亨是新相识,他用这种手段对付我,我怪他并不深。而陶启泉和我,是甚么交情
,他居然也向我玩这种把戏。
我转向他,自然面色难看,再加上“嘿嘿嘿”三声冷笑,陶启泉做贼心虚,已自慌
了手脚。
我道︰“两位请慢慢坐,自己斟酒喝,我还有事,失陪了!”
说著,我看也不看他们,就上楼去。
陶启泉叫了起来︰“卫斯理,别太绝情!”
我不回头,冷笑道︰“只怪你手段太高明!”
大亨毕竟和我不熟,叫道︰“你要甚么条件?”
我立时道︰“要你去死!”
他们两人,一面叫嚷著,一面追了上楼来,我霍然转身,真想一脚一个,把他们踢
下楼梯去,陶启泉急道︰“别动粗!这事,对大家都有好处,而且,是你叫我们去找朱
小姐的!”
我狠狠瞪著他,他高举双手︰“我第一次来找你时,绝无他意,是见了朱小姐之后
,才商量出这个办法来的──这个办法还是要靠你帮忙,所以才又来找你的!”
听了他急急的分辩,我气平了许多,因为那比我以为他第一次来找我,就已是在设
局,好得多了!
大亨踏前一步︰“我是一直主张开门见山,和你直说的。”
我忽然觉得大是疲倦,挥了挥手︰“你们真不能找到新门路?”
陶启泉道︰“现在情形是这样,各集团之间,谁都想吞大份,可是谁也不敢先开口
先行动──在表面上,这种行动是非法的,其他人虎视眈眈在找岔子,要是不小心被当
作运动整肃的对象,揪了出来,那就甚么都完了!”
朱槿在这时,接了一句︰“不久之前,就死了一个大官,说是自杀的。”
我心中一凛,我知道朱槿口中的这个“大官”,冷笑道︰“那不能算大官,至多是
中官。”
朱槿道︰“是,但,支持这中官的大官,也下台了,而且,牵连面还要扩大,这就
是各集团之间你要我死,我要你亡的结果。”
我只对那“中官”之死有点兴趣︰“公布说这家伙是自杀的?”
朱槿笑了一下︰“你相信?”
我本来就不相信,一个贪官,贪污的钱财,已多到他一辈子用不完,而且又有权在
手,甚么路不好走,怎么会走自杀之路?
而且,这种贪官污吏,狗官瘟官,最是贪生怕死,为了活命,甚么都肯干,他的死
亡,自然是有更高层怕被他供出来而下的手。
我道︰“好啊,鬼打鬼开始,又有热闹可看,这是何等好事──最高指示︰越乱越
好!”
我一副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就差点拍手呵呵大笑了。
朱槿长叹一声,大亨沉声道︰“你再不给他看这封信,我们快要给他赶出去了!”
朱槿苦笑︰“非到绝路,不必出示,这是写信人的指示。”
大亨道︰“现在还不是绝路吗?”
事情在忽然之间,又起了这样的变化,我大是愕然,喝道︰“你们在说甚么?甚么
信?”
朱槿道︰“也不能说是信──”
大亨极不耐︰“别转弯抹角了──是一封求救信,求你卫大老爷救命的!”
我又是一怔,我知道,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必须保持冷静。我早就感到他们是
布了一个局,等我钻进去,现在,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在这种情形下,如果白素在身边的话,我习惯寻求她的支持,所以我向白素望去,
只见她也是一脸迷惑之色,不知道所谓“求救信”是怎么一回事。
我沉住气︰“请把这求救信,拿出来看看!”
朱槿点头,取出了一支小小的夹子,打开夹子,我看到里面夹著一只拆开来的香烟
纸包,朱槿就拈起这纸包来,递了给我。
我们一直在说“求救信”,她给了我一个烟包,我当然知道,信是写在烟包反面的
,一封求救信而写在烟包的反面,由此可知,当时情景确然很是危急。
但看如今的情形,这烟包摺得十分好,可知谁写信求救起到现在,已不知过了多久
了,那么,当时就在危急状况中的求救者,现在恐怕早已遭到不幸了!
我心中实是疑惑之至,一接过那烟包,我就打了开来,去看烟包的反面。
果然,烟包的反面,有著淡淡的字迹,要用心看才能辨认。
我一看,就看出那是利用烧过的火柴支上的炭末写出来的,可知求救者是在无纸无
笔的环境之中。但也说明了他不论处境如何,总还有香烟可抽,那也未必至于是生死关
头。
一想到了这一点,我心已定了许多,我向白素一扬手,她走过来,我把纸包向著光
,这就看清了写在纸上的字。
一共只有六个字,写得潦草之极。
那六个字是︰
“卫叔,救我,天音。”
我一看到具名,就呆了一呆。在我认识的人之中,叫“天音”的,只有一个,那就
是我童年时的好友,后来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立下了赫赫战功的铁大将军的儿子。铁大
将军后来在残酷的权力斗争中得保性命,已是心灰意冷,深觉权力圈中的凶残和丑恶,
避世隐居。他儿子铁天音,也受了许多苦,以致精神状态异常,后来靠了深湛的中国武
术,才回复正常的。
这一切,在我以前记述的几个故事之中,都已写过。
如今,忽然看到了那样一张字条(那当然可以说是求救信),我也不禁大是愕然。
我对铁天音的近况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凭他铁大将军之子的身份,做起事情来,也
都很顺利,何以竟然又会身陷困境!
而且,我和铁天音的关系非比寻常,故人之子,若是求救我义不容辞,非加援手不
可。但是,我和他又不算太熟,至少,未曾到了一看到这六个字,就断定了那就是他的
笔迹的地步。
我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来。
朱槿明知我心中充满了疑问,所以她立时用最直接的方法加以说明︰“他被隔离审
查了!”
我疾声问︰“所犯何事?”
朱槿道︰“他是那个死者的得力助手,而且,是由死者的后台指派去的。”
我听了之后,感到了一股凉意,直透心头。
朱槿口中的“死者”,我知道那就是指我们刚才在说话中提到的那个被公布是“自
杀”的中级官员。为了记述的方便,就称他为“死者”──这个故事发展下去,如果还
有和他身份相同者,忽然死去的话,那就就称为“死者之二”……余此类推。
其所以使我有遍体生凉之感的,倒不是由于铁天音是死者的得力助手,而在于铁天
音的这个位置,是由死者的后台安排的。
也就是说,如果死者根本不是自杀,而是被杀了灭口的话,那么下手的是谁,不言
而喻。那后台为了保护自己,铁天音自然也在灭口之列!
这样看来,铁天音的处境,可说是危险之至!
但虽然如此,他竟然会想到向我求救,这也可以说是匪夷所思之极了,我有甚么能
力可以救他?那是我边也踫不到的一个范围!
他向我求救,简直就是等于将要溺死的人,抓住一根稻草!
由于我和铁大将军的关系非比寻常,固之铁天音也等于是自家子侄一般,忽然知道
他竟然卷进了这样可怕的一个漩涡之中,当真是心惊肉跳之至。
须知权力斗争,在历史上,一直是最血肉横飞的惨烈事情,最近一场大权力斗争,
甚至祸及无辜,家破人亡,数以千万计,骇人听闻之极!
我毫无意义地挥著手,一面道︰“不对!不对!不对!”
我连说了三声“不对”,朱槿问︰“甚么不对?”
我勉力定了定神︰“你是说,天音他会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朱槿道︰“他已经被绑上了祭台,问题只在于何时开刀而已──敌对集团不会放过
他,他自己的老板,也要杀他灭口。他如今还能活著,只是敌对集团想进一步对付他的
老板,所以把他置于严密看守之下。”
我又道︰“不对!不对!”
大亨焦躁起来︰“你别总是说‘不对’,不对在甚么地方?你不信这六个字是那个
人写的?”
我当时向朱槿看去,等于是向她提出了这个问题︰这求救信是怎么得来的?
朱槿道︰“铁大将军的人缘不错,在掌权的时候,救过不少自己人,铁天音的人缘
也不错,所以有人肯甘犯奇险,替他把字条带出来,先是落在你认识的水荭小妹妹之手
,由她转给我的!”
我当然还记得这“水荭小妹妹”,看来求救信不会假,因为没有假的必要。
我道︰“这就是了,如今各集团,各个山头的头头,全是和铁天音身份相同的人,
都是高级官员的后代,他们和铁天音之间,都有交情,都是讲义气的‘哥儿们’,怎么
会整他?也不会见死不救!”
我大声说了那一番话,一时之间,除了朱槿转过头去不看我之外,白素、陶启泉和
大亨,都以异样的目光,定定地望著我。
我心中一凛,也明白我是大错特错了,我不禁伸手,在自己的头上,重重地打了一
下,白素走了过来,爱怜地捉住了我的手,怕我再打第二下。
而我真是再想打第二下的,因为刚才我的那番话,实在太笨了!
须知铁天音和这些“哥儿们”的关系再好,交情再深,也比不上他们那些人的上一
代,在枪林弹雨,浴血争斗之中结成的交情,那是真正生死与共的交情,可是结果怎么
样?一到了为权而争时,还不是相互之间,自相残杀,一点也没有了同志之情?
如今铁天音有难,这些人的下一代,又怎会和他讲甚么情义?
大亨见我面青唇白,没有说话,他道︰“你见过饥饿的狼群自相残杀么?狼群在找
不到食物,极度饥饿之时,会自相残杀,那时,只要有一头狼,不小心受了伤,其余的
狼,就会一拥而上,把它吃了,噬咬之际,也就不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