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有桃花.桃花劫又劫+1番外 作者:迷糊姑娘.妙公子(晋江2012-08-16完-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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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陪他去茶楼听书,那日说书先生讲的是公主坟被盗之事,而“盗墓贼”所盗之物正是我手中的这枚玉佩。现下想起来,盗墓的那个人,便是蕴华了罢。
可蕴华说,这是我的东西。而我搜遍脑海里每一个角落,却记不起他所说的一切,一丝一毫也记不起。
但我知道,我是相信他的。
临睡前文昊来过,对这几日发生的事只字未提,只询问了一下伤势,关照我好好养伤便回了房。其实我想问他,蕴华是不是真的要死了,可终于还是忍住。得到一样东西的同时必然要失去另一样东西,我深深知道这个道理。不管我相不相信蕴华,在回想起一切之前,拿他与文昊的命相比,还是文昊要重要些。或许这样是对的,什么都不知道,便不会自责,不会后悔。
此后一月过得简单而平静,每日不是在房中翻话本子便是在院子里晒太阳,整个人都胖了一圈。胸口的窟窿渐渐生出新的血肉,被封闭、被填满,最终凝成拇指大的伤疤。就像生命里的一些人,尽管已经过去,却被时光永远刻在那里,抹不去。
文昊自回来起就好似变了一个人,再没有往日的玩世不恭,成天不是在钱庄打理便是窝在房中,对府上的事也上心了许多,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却很少来看我。我身子没好利索,自然也甚少过去找他,算起来,已经大半月没见着人了,直到昨日饭后散步路过沁梅园瞧见他在院中饮酒才去坐了一坐。
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文昊垂着头问我:“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茫然了一会儿,没说话。
他苦笑一声,提着酒壶站起来:“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脚步踉跄间扶上株白梅,手上一压,满枝的繁花便簌簌地往下落。
我说:“你知道什么?”
他却没有答我。半晌,仰头灌了口酒:“倘若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从他出现的那日起,我便该将你还给他的。”
残阳下的雪梅,好似连花瓣都是红的。
文昊背对着我续道:“蕴华回帝都的前几日,我们谈了一夜。他说,七年了,从未像现在这样开心。此去帝都只要博个见得了光的身份,便能娶你,让你过想要的生活,从此你便可以做回自己,再不用扮演别人。”
胸口处突然猛地一痛,我勉强挤出个笑:“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花瓣飘落在他发间,被风一吹,又飞出去好远。
文昊声音沙哑:“可我不仅没能保护好你,还在冲动之下伤了十三公主。倘若我当时能再理智一些,或许,”他痛苦地抱住脑袋:“或许蕴华他……”
蕴华他……蕴华他怎么了呢?突然就好怕他说出后头那一句,急忙将他打断:“这不是你的错。”不相信他的那个人,是我。
他重重坐在地上,幽幽的嗓音似在自言自语:“这些时日来,我一直在害怕,我怕你想起来,倘若你想起来,会是怎样的心情呢?”他凝视着手中的酒壶,默了一阵,又道:“那日在帝都的大牢里,我曾这样问过他,‘如若她有一天想起来了呢?你要她怎么办?’他说,”文昊紧皱着眉,又灌了口酒:“那就永远都不要让她想起来。”
鼻子蓦地一酸,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与我最后的交集便是这句:“永远都不要让她想起来。”
我无法想象蕴华是怎样绝望地说出这句话,但我想,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
后来,我去了清雅苑。
原以为推开门的一刹那还能再闻到淡淡的青草气,入眼处却尽是薄薄的积尘,呛得人想落泪。窗边的桌案上,几张宣纸被吹得卷起来,发出细碎的哗哗声,极容易就引得人注意。我将它们一一摊开,墨笔逶迤之下的女子举着磨锭神情呆讷,那是我的人像图。
仿佛还能想起当时的模样。蕴华右手提着狼毫,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若觉得有意思,那就再磨一阵罢,我正好替你作幅人像。”
如今一切都结束了。人去楼空,连熟悉的气味都消散得一丝不剩。
终究还是要走下去,每个人都是这样走下去。那些隐隐的遗憾隐隐的伤,只要封存在落满积尘的角落,不轻易去想,便假装可以忘。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出版方是跟我说不能再更了,但……我还是想更。
没有你们的陪伴,好寂寞的说。
☆、第三十五章
那之后,过了近半年。
春蚕作茧成蛹,封闭着终结了生命,夏蝉破壳而出,鸣得声嘶力竭。随着朝气蓬勃的夏日到来,府上终于迎来了半年来第一件喜事。
司琴要嫁人了。
夫家是个老实人,姓朱,在酒楼当厨子,家中有四间瓦房,两个妹妹。嫁过去虽说不比大户人家过得清闲,却也不至于缺衣少食,风餐露宿。过日子还是不错的。
朱贵带着聘礼来提亲那日,我原本还担心司琴会因放不下文昊而拒绝,提起这事儿也是颇委婉,不想将将说出“你今年有十七了罢?”这句,她便开门见山地问我:“今日是不是有人来给我提亲?”我琢磨着她既然已晓得这事儿,便干脆直了肠子:“那你心里是如何想的?”
司琴点了点头:“我愿意嫁的。”
这当真是出人意外。我诧道:“你可是当真考虑好了?”
她拨弄着手中的扇子,缓缓道:“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用一辈子的时间也等不来,倘若执意要等,便是执念,若是放下,便是给自己一条活路,有的人明晓得这是执念,却不愿放下,这是作茧自缚。”司琴顿了顿,看了会儿屋檐下的影子:“其实也有可能是我喜欢得没他那么深,所以没办法像他那样执念下去。不过,”她晒然一笑:“嫁给一个厨子总比当一辈子老姑娘好吧?”
我当即愣在当场,主要是没想到一向天真无邪的司琴竟能说出这等有哲理的话,果然是大姑娘了。甚欣慰道:“你能想得这样透彻,我便放心了。”
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期间我左思右想,觉着司琴跟随我这么多年,嫁妆是定要准备得丰厚些的,到时说出去人家也晓得她背后是有钱府这个娘家撑腰,不至于受了欺负去。记得去年夏天做衣裳时买了好几匹上好绸缎,打首饰的材料也还有一些,便命了俞管家同我去库房取。
俞管家提着串钥匙扭扭捏捏,摸两下锁,又回头来觑我。
我忍了半天没忍住,疑惑道:“怎的还不开门?”
他呵呵干笑两声:“哦,老奴是觉得库房里东西太多,要选出几匹称心的布恐怕需得费上好些时辰,不如待老奴命人将东西取出来送到夫人房里,您再细细地选?”
说得倒是有些道理,只是举止也忒奇怪了些,先是扭扭捏捏不肯开门,后又说库房东西太多,让我去房中等候,平白让人生出些疑虑。我想了想说:“不必,搬来搬地去反而添了麻烦,左右都走到这儿了,就亲自进去翻翻看罢。”
他大约被说得无法,只得应了两声去开门。
手上钥匙一转,铜质的横闩便蹦开来,绵长的“吱呀”声入耳,仿似推开一道厚重的山门,震得人心下一抽。
我怎么忘了,这里还摆着蕴华的聘礼。
满目的红漆木箱层层叠叠,掩上厚厚的积尘,就那样静静地摆在那里,轻易地就令人迷了眼睛。
俞管家将我稳稳扶住:“老奴就是怕夫人看了伤心,这才……”
我没理他,却是想起了蕴华那日说过的话:“你垂头挂面地过了这么多年,也该扬眉吐气一回了罢?我晓得你这些年的处境,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至今我仍能回想起当时的心情,好似被包裹在软软的浮云里,外面风雨再大,都成了窗外的风景。可如今,再不能听到那些温暖的话语,唯有记忆还刻在那里,无法忘记。
他们都说他已经死了,死于风寒,八皇子亲自送的葬。可我知道,这只是朝廷对百姓撒的谎,为了掩盖他们杀死蕴华的真相。而那些纠葛和过往,我始终无法记起,无论如何都记不起。
俞管家磨磨蹭蹭道:“夫人,这些东西摆在这也终究、终究不合规矩,呃……前些时候老奴见夫人您心头不大爽利,便没敢提,今日左右已经见着了这些东西,老奴便直说了。”他小心翼翼道:“要不……老奴明日去一趟将军府,替您将这些聘礼退回去?”
好半天,我脑子才转过来。是啊!是要退回去。人已经不在了,婚事自然也不能再办下去,聘礼是该退回去的。我长吸一口气:“今日便去罢。”
俞管家愣了一会儿,赔笑着附和道:“诶!好!择日不如撞日,老奴现在便遣人来搬。”说完提着袍裾奔了。
我心中却悲哀地晓得,之所以这么急着退还聘礼,不过是不晓得该如何面对这些东西罢了。
青州城的传言说,蕴华是被我克死的,说我先是在婚宴当天克死了钱家大少爷文渊,后又在将军府下聘的五日内克死了白老将军的义子蕴华。我不晓得命理之说是否精准,却深深地晓得,蕴华确是因我而死的。那个说要娶我的人,他死了,为了我,为了成全我那些自私的决定。
此事原本就闹得沸沸扬扬,送还聘礼之时自然也少不了闲言碎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钱府门口便围满了人。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正中央,灼得大门口的石狮都发热滚烫,围观的百姓也极为捧场,为寻个看热闹的好位置,挤得满面油光。我立在石狮子边上,看马车一辆一辆排到巷子口,载着我和蕴华唯一的关联,跟送到府上时反了个方向。俞管家再三劝阻,让我回房去歇着,都被我以各种理由拒绝。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想要出来看看。看看红底金纹的锦缎箱子也好,看看他们被摆上马车的模样也好,就像完成最后一个心愿,便能够圆满。
半年未曾出门,青州城的百姓依然没什么改变,仍旧颇具八卦精神。在聘礼装车期间,大家从钱家引了个祸水议论到白老将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凉,又从将军府两个媳妇都在未成亲之前便黄了议论到为我和蕴华做媒的徐二娘,可谓是话题面相当之广。
正听得手脚冰凉,人群中突然蹦出个人来,指着我的鼻子便骂:“你这个扫把星!本就是个克夫的命还想开第二春,克死一个不够,竟还要再出来害人!”我还来不及反应,她已面向人群,摊开手来比划:“大家去打听打听,我徐二娘替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媒,哪回出过岔子?想不到半世的声名竟毁在她的手上,这叫我以后还如何去帮别人说媒啊!”
此话一出,原本还压着嗓子议论的人群立马变得肆无忌惮,就连俞管家请来的车夫都在对我指指点点。我听着这些四面八方的声音,脑子里乱作一团,好似天地都在旋转。
她又捻着手中的巾帕啜泣:“当日白家公子来找我时本不想接这趟生意的,这个女人克死钱家大少爷的事人尽皆知,老身自是不能再让她害人,可好话说了一箩筐,那白家公子就是听不进,也不知这个女人使了什么术法,竟将那白家公子魅惑得那样!”一番惺惺作态之后,局势更是一边倒,各种谩骂白眼瞬间充斥着整个安平巷。
终于晓得什么叫做落井下石。
俞管家过来扶我,我没让他扶,靠着身后的石狮勉强站稳,道:“当日你带着聘礼前来提亲,却被我冷眼晾在门外,此事人尽皆知,倘若我果真魅惑于他令他上门提亲,便该欣然迎你进门才是,又何必将你晾在门外?”
徐二娘张了张嘴,好一阵没说出话来。半天,拖着尖锐的嗓音道:“那是因着我们之间有私怨,你对我不待见。”
我逼近她一步:“那你敢不敢向大家说说,我们之间有何私怨?”
她心虚地看我一眼,扭头看向别处。
我冷笑道:“怎么?不敢?那我来说。”我拉着她说给周围的百姓听:“因为这个人当年收了谢天成谢大公子的银子,私下里向我说媒,要我嫁给谢大公子做小妾。我自是没答应。哪晓得她做媒不成便四处撒布谣言,不仅诬陷我克死了夫君文渊,还诬陷我同二叔文昊通奸,毁我和钱家的声誉,令我成了人人唾弃的荡妇!”我看着她:“我说得可有错?”
她哆嗦着后退:“你、你疯了,你疯了!”
我继续朝她逼近:“我承认,过去是我胆小,惧怕太守府的权势,所以才没敢站出来澄清,对于外界的谣传也是能避则避,可今日突然想通了,我已经没有任何可失去的东西了,还怕什么?”我看着她的眼睛:“你说?我还怕什么呢?”
静溢的人群里终于有人倒抽一口凉气,引得议论声起。那些声音我听不清,也没刻意去听,只觉得左边胸口处无比的顺气。窝囊了这么多年,终于有勇气道出这些事实,我顶佩服自己。
徐二娘懵了半天,忽然一把将我推开:“你胡说八道!”
我毫无防备,被她推得一个趔趄。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站稳,她又横眉怒目地冲至我跟前,一把揪住我衣襟:“你个死娼妇,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我惊了一跳,想从她手里挣脱出来,却没能成功。眼见另一只手快要掐过来,正准备躲开,不远处的俞管家突然隔着三四步奔过来,一手将她手臂按住。真是宝刀未老的好身法啊好身法!徐二娘一时间动弹不得,干脆松了揪住我的手去推身边的俞管家。俞管家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家,力气自然不比一名壮年泼妇,险些就被她推倒在地。
我心下一急,赶忙将俞管家扶住,这就完全没能分心去注意到一旁的徐二娘,被顶着胸口推出去。俞管家似乎唤了我一声,眼角瞄到他欲冲过来拉我,却是没拉住。我踉跄着后退几步,一个重心不稳便朝身后倒下去,后脑勺毫无悬念地磕上身后石狮脚下的石墩。
昏过去前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前一刻才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一回,后一刻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撞了个头破血流,委实悲催!
这一昏,我昏了挺长时日,于我来讲,好似有一辈子那么长。倘若说徐二娘从未在我身上做过什么好事,这次的一推,却令人感激得紧。
我记起来了。
我终于能够记起,那些丢失八年的过往,那些极力想回想起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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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那是段与传言不大相同的故事。
如蕴华所说,我正是在历史上死去八年的公主,福昌公主。初见他时,是奉正四十一年的夏天,他十八,我十四。真是如花一般的年纪。
那时我正跟着卫夫子学推理,整日不是推殿外的鸟窝中有几只鸟,便是推他手里的戒尺会不会落在我手心。推鸟我向来推不精准,推他手中的戒尺却推得颇有经验。只因卫夫子每每将戒尺落下时都会在离手心三寸远处停住,深深叹一口气,又扭头让我继续推鸟。
如此推了大半月,我终于耐性全无,便问他:“你不是常说学习在于兴趣么,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