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远-第6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看到我出现在防火门后面,方致远就使劲地滑着轮椅朝我靠近过来,然后扑在我身上、死死地抱着我……这一次,他没有主动认错、也没有哭,只是死死地抱着我!那劲头仿佛是要钻到我肚子里去一样。
我的第一反应是隔着厚厚的衣服摸他的背和腰……绑着支架、很僵硬。“疼吗?”
他没回答,松开我、抓着我的一只手塞到他胸口的衣服里焐着,问:“冷吗,小笛?”
“不冷!”我摇摇头。真的不冷,心里觉得有股子火在熊熊燃烧。
他开始解脖子上的围巾。
“干嘛你?”我按住他的手。
“这里风大,你会起风疹的。”他挣开我的手,硬是把围巾摘了下来、递给我。
我想想他说的也对,就接过围巾把脑袋包上了、又给他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下巴上。“别以为就这么容易把我打发了啊!”我指着他的鼻尖道:“你知道姐姐我今天受多大刺激了吗?”
他握住我的手指,“先放烟花好吗?下去再说。”
我怔了怔,点点头。这儿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打电话叫陈叔叔、吴阿姨他们都上来一起看,这么贵的东西,越多人看越值!”
“我没带电话上来。”他一边说一边拍拍自己的衣服口袋、证明自己的话是实情。
我皱眉、看了他好一会儿,问:“等了多久了?”
他撅了一下嘴,没回答。
我有点来气、打算等会儿下去问吴阿姨。“要是我不回来了呢?”
“我就一直在这儿等下去!”
“靠!”我实在忍不住忿忿出声。他和方致新还真是……哥俩啊!连要挟人的手段都是一模一样!到底是谁教谁的?“要是我一直都不回来呢?难不成你准备把自己冻死啊?”
他没说话,低下头、从口袋里掏了个打火机出来。“嗯,等你回来再放!”
我接过了打火机、看了看放在屋顶正中央的那个四方形的大礼花,心骤然一缩、脑子里浮起一个很可怕的念头:如果我不回来的话,这傻小子会不会……?我不敢想下去,连忙使劲甩甩头、把围巾差点甩下来。“等会儿,我去叫他们上来!”我捂着心口、一溜烟地跑下楼去。
吴阿姨、陈叔叔一看到我,连忙从厨房里跑过来问:“小笛啊,怎么样?”
“没事、没事!”我挥挥手,问:“他在上面等多久了?”
吴阿姨看了看表,苦着脸道:“一个多小时了。”
“啊?!”我跳了起来,“哎哟,吴阿姨……”我都快叫她奶奶了,方致远这体质……唉!难不成又是我作孽了?!
吴阿姨叹了一声、朝陈叔叔撇撇嘴道:“老陈背他上去的,上去之后还不让我们在上面陪他。我真担心他会做什么傻事,就和老陈两个轮流躲在门后面看着他。幸亏……唉!”
我也在想:幸亏啊!
“赶快把烟花放了吧,都还没吃饭呢!”吴阿姨皱着眉头、转身要进厨房。
“等等,吴阿姨!”我拉住她,朝陈叔叔挥手道:“一起上来看、看完再吃饭!”说完,伸着脖子看看厨房那边的情况……空无一人。“方致新呢?”
“回房间去了,大概洗澡去了。”吴阿姨也回头看了一眼。
“你们先上去吧,我去叫他!”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何况……说不定这是方致新最后一次看得到烟花了!
方致新一点都不领情,冷冰冰、硬邦邦地说了一句:“不去!”
“为什么不去?昨天你还和陈叔叔上去放炮竹呢……还不带小混蛋上去,哼!”我叉着腰朝他嚷。
他窒了一下,眉头紧蹙道:“看不见!”
“能看见!大着呢!” 说着,我拎着他的袖子就走……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烟花放出来有多大!“快点,致远还在上面等着呢!”
“何小笛!”方致新挣开我的手,皱眉道:“你们两个看吧!”
“怎么这么矫情啊你?大过年的!吴阿姨、陈叔叔都上去了,一家人都得上去!”我有点不高兴了,“你就不能合群一点……像个人一点?”刚才在会所听他回忆往事的时候,我还真觉得他有点人性了呢。
他被我说得愣了愣,迟疑了一会儿、指了指身后道:“帮我把衣服拿来。”
我立马进衣橱去、把他刚穿过的那件外套拿出来,等他穿好了,心满意足地领着他上了楼。
点火的时候,方致远挨在我身边问:“小笛,会爆炸吗?”
“废话!不会爆炸还叫烟花吗?不就亏了我?!”我悻悻地瞪了他一眼……放炮的时候最怕人说是哑炮,很触霉头的事儿!“闪一边去、我要点了!”
“哦!”他扭头就走,把个轮椅转得飞快。
我点上引信、转身一溜烟地逃窜开来,推着方致远躲到了防火门旁边,抱头鼠窜的样子把吴阿姨和陈叔叔逗得哈哈直乐。
“咚!”一枚烟花弹伴随着一声巨响直窜上天空,紧接着,“噼里啪啦”地在被城市的灯光照得不再深沉的夜空中、众人的头顶上幻化成无数道金色的丝线由内而外地绽放开来,再断成滚珠一样的颗粒四散奔逃、最后一点一点地陨灭……
我从眼角瞥了方致远一眼。
他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天空,一动不动。
这一霎那,我有一种感觉,觉得他身上的一部分东西也随着这陨落的烟花一同凋零了!这种感觉让我的心顿时痛如刀绞、却不清楚到底是在为他痛还是在为自己。
他说我是个寂寞的人,所以会希望怀里拥着一个跑不了的人在怀里。那他应该比我寂寞得多了吧?否则,他怎么能一眼看穿我的寂寞呢?当年和小潘同病房的时候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迷上我呢?怎么会在那场意外的大火中不愿被救、逃生呢?怎么会……做出高不可攀告诉我的那些事呢?
可是,为什么他不愿意告诉我啊?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还藏得这么深呢?为什么一次次地剖析我、自己却一直在欺骗我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我越想越郁闷、越想越焦躁,只觉着这“咚咚”直窜的烟花上天的速度还不够快、很想上去把那些还没钻出来的烟花弹全都倒出来、一古脑地都给扔上去。NND,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的话、我就买三十二发的了……还能省下两百来块钱呢!(什么人啊?花的又不是你的钱!)
想得正起劲的时候,方致远拉我的袖子。
“干嘛?”我瞪了他一眼。
他扁了扁嘴、问:“你为什么不看?”
“我在想下去怎么收拾你!”我悻悻地扔给他一句,随后掰着他的下巴往上一抬,“你给我好好数着,要是不是六十四发的话、明天我就找他们去!”
“呃?哦!”
好不容易,六十四发(据小混蛋数下来的确是一颗没少)烟花弹尽数燃放了,一家人稀里哗啦地鱼贯而下。
吃饭的时候,桌上鸦雀无声,只有偶尔两下筷碟交碰的声音。
看看方致远,没什么胃口的样子,每一筷子送进嘴里的米粒一眼就能数出来。
再看看另一边的方致新,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估计嘴里吃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我有些恼了,“二位方少爷,麻烦你们吃得卖力一点,行吗?现在是过年好不好?麻烦你们都对吴阿姨的手艺表示出一点尊重行不行?”姐姐我才应该是胃口最差的一个啊……虽然我已经吃完一整碗饭(谁像你这么没心没肺、能吃能睡的呀?!)、还打算再去添一点!
方致新没搭理我。
方致远闻言,端起小碗、很卖力地往嘴里划拉米粒。
我从眼角瞥着他讨好的小样儿,气又不打一处来了、可又发作不出,只好悻悻地呵斥:“慢点儿,再给我噎着!”
他贼溜溜地瞥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方致新,然后继续当隐形人。
一撂下筷子,方致远忽然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刚才讨好的表情都不见了、沉静得仿佛等着上刑场的烈士。
我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回房间给我候着。
他犹豫了一下,低着脑袋、策动轮椅进房间去了。
方致新却始终没动,微蹙着眉、端坐在桌边。
我斜了他一眼,见他并没有开口的打算,便手脚麻利地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洗了手也准备离开。
“何小笛。”方致新叫住了我。
NND,早干嘛去了?我悻悻地暗想着,扭身看着他、吃不准他还有什么训诫要发表。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没头没脑地给我来了这么一句。
“啊?”我愣住了。
“想想如果你是致远的话,你会怎么做?”冷冷地说完这句,他起身走了。
我有些懵了,歪着脑袋琢磨了老半天才好像、似乎明白过来点什么……可,是什么呢?而且,那混蛋还拿刚刚批发过来的词儿对付我?!太没天理了!我不禁开始怀疑,在楼下那会儿他是真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还是故意来给我打伏笔的?
算了,管他呢!这个人脑子有病就是了!
我快步回到房间、砰地一声甩上门。
方致远乖乖地给我在房间正当中等着呢!
“干嘛这副德性?是要推你去斩首还是怎么着?”我抱着双臂问他。
“你坐下!”他移动了一下轮椅,指了指书桌边的椅子。
我点点头,过去一屁股坐下了。“说吧!”姐姐我等着呢!
“受什么刺激了?”
嗯?他怎么给我问开了?!“你说我受什么刺激了?”我火了、冲着他就嚷开了:“你还有脸给我提问题?!”
他侧头看着我……不卑不亢加一心赴死的眼神!过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好,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一听,差点跳起来。TMD,他是不是又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法子偷听到了刚才在会所里我和方致新的对话了!
“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吧?”我也沉着冷静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场面可是头一回啊!过去,每回都是他在又吵又闹地质问我的过往,哼哼……今天我可得好好把握机会,把该问的都问了、该说的都说了、该知道的都了解一下!
“就从你为什么你骗我说我是你第一个女人开始吧?”先挑最主要的说!
“我没有骗你,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他的脸沉了下来,眼珠子墨黑墨黑的。
“你还敢这么说?!”一听这话、我就炸了,用力指着房门朝他吼:“人家都告诉我你的光荣历史了,方致远!到现在这关头了,你还给我这么藏着掖着的?你派去的间谍难道没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吗?你还有脸来问我受什么刺激了?”
他顺着我的手指看了看房门,又调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来都没见过的,静如止水!“如果我今天和你一起去的话,华子不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他会再找机会跟你见面,你也会答应他再去的!”
“啊?!”我差点跳起来,“你还在以为我跟他藕断丝连是吧?你还觉得我是对他旧情难忘是吧?我都快被你……们逼死了!到底要我说多少回你们才相信?我、何小笛,对别的男人、任何男人都没有心存一丝一毫的念想!”说完这句,我真的跳了起来、准备出去找把刀来给他、让他当场把我解剖了。
“小笛!”他飞扑过来、扯住了我的衣服,身子危险地悬在半空当中。“我不是在怀疑你!”他呛着嗓子朝我嚷:“如果我怀疑你的话,我今天就会跟你一起去的!”
我被他嚷得停下了,扶着他的肩膀稳住他、挑着眉毛问:“这么说,你不去、派你哥哥去就是信任我的表现咯?”
“我……”他张口结舌了,不过还是使劲地扯着我的手臂、把我拉了回来,等我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按住我的膝盖,才嘟嘟囔囔地道:“我是信不过他!万一……他把你绑架了、怎么办?”
“放屁!”我气得狠狠踹了一脚他的轮椅、把他踢得往后退了半米多。“你个口是心非的混帐东西!今儿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还真以为我是你手里的软柿子了是吧?!”
他嘟着嘴、驱着轮椅靠了过来,把脖子往我这儿一伸,“嗯”了一声、听凭发落的样子。
我瞪着他的脖子好半天,琢磨着是一刀剁了好呢还是拿麻绳勒死他好。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继续审问,回头再来清总账。“行!”我点点头,“你这么配合的话,你的案子审起来就方便多了。”
他缩回头、看着我,先前那副赴死的表情又浮上来了。
我也看着他、冷笑一声,道:“方致远,看不出来啊,小细胳膊小细腿的、一副小白兔的样子,竟然还这么能折腾?哼哼,人家说了,像你这么大方的恩客可还真不多见呢!”
他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很多,嘴唇抿得紧紧的、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等我说下去。
我被他这副地下党的表情惹火了,捏着拳头、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狠狠道:“你TMD找小姐也就算了、你还给我找的是姓何的手下的?找了他手下的也就算了、你还跟他打球?打球也罢了、你还……他还是加拿大华侨、是华子的朋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越说我越大声、又羞又恨得几乎要拍桌子了。
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可是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我、穿透了我身后的墙、穿透了大气层、射到太空去了。
我连连喘息了几口才算把胸口的恶气咽了一点回去。我知道自己的那一连串问题有点荒唐可笑,但此刻,我真的有种全世界都在跟我作对的愤怒感,郁闷得我必须一吐为快。于是我继续朝他吼:“我问你,你在那种地方砸了多少钱?买了多少个小姐?被人伺候了多少回?!”
方致远把目光重新聚焦到了我的脸上,很长时间都不出声、像是不认识我了。直到我快要再次按捺不住、跳起来的时候才低声道:“我只找过一个女人!她叫小笛!”
我拍桌子了……再也忍不住了!“姓方的,你TM有胆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我只找过一个女人!她叫小笛!”他真的有胆再说了一遍,声调平平的、冷冷的。
“好、好你个混蛋!你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骂我呢吧?!我、我跟你拼了!”我跳了起来、想要去揍他,可是高举在空中的手被一个突然在脑海中炸开的念头给生生止住了……嗯?有点不对劲儿!我凝神想了一会儿,一屁股又跌回椅子上,手按着桌面,呼哧呼哧地狂喘气,脑子里嘀嘀嘀地直拉警报……他这话里有话!“你的意思是说……”我谨慎地看着他,仿佛他会反扑上来咬我一样,“你找过的那些女人都叫……小笛,对吗?”
他不吱声、依旧静静地看着我。眼睛越来越黑,里面有种叫做“悲伤”的东西在迅速地聚拢和凝固。
我也悲伤起来,脑中不由自主地想到高不可攀说他人格分裂的话来了……心顿时凉了半截。老天哪,不会吧?!难道我何小笛一辈子勤勤恳恳做事、老老实实是做人,临了真的是高中头彩了?踅摸来、踅摸去,竟然给自己找了个……疯子男人?
继续深入下去,我不得不承认:对啊,如果这家伙脑子没点问题的话怎么会小小年纪就迷上一个陌生女人了呢?怎么会这么孤注一掷地把自己往我怀里塞呢?怎么会绝望到把所有和他有过关系的女人当作“小笛”呢?
就在我深入研究的时候,方致远忽然低低地问了一句:“为什么非要知道、非要问呢?”嘴上是这么说,可他脸上的神情却不像是在问我、而是在问房间里的第三个人。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忽然觉得浑身寒气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