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腹者,黑!-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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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冷风从敞开着的门外刮了进来,烛火挣扎了几下被吹灭。
黑暗吞噬了一切。
菡萏园,岳凌霄在灯下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书卷。
一旁侍立的卫嘉却有些心神不宁,他的胸口不时剧烈的起伏着,又被他强自压下。
“下去休息吧,把菡萏园周围的侍卫也撤了。”
岳凌霄放下书缓缓开口。
卫嘉一怔,看了一眼桌上半天也未翻一页的书卷,躬身离去。
这一夜,注定是不寻常的。
岳凌霄起身站在屏风前,默默看着两天前找工匠做好的屏风,目光胶着在那朵栩栩如生似在风中轻轻摇曳的荷上。
亭亭而灵动的荷,含苞待放,带着娇美的一点浅粉,含羞带怯欲语还休。一如那日手捧着荷等在门前的女子。
烛光一闪,荷也随之暗淡,仿佛就在这瞬息之间便老去枯萎。
岳凌霄眸子一沉,淡声说道,“来了。”
熟稔的语气似乎是在招呼着旧识。
也的确是旧识,因为站在他身后的正是郑阳。
为什么他还能这么从容淡定?
为什么那染满鲜血的双手还能如此轻松的交握着?
难道这个人,真的无心无情?
郑阳双目微红,看着眼前这个挺拔的身形,想到自己马上要做的事,不由心中一阵悲苦。身子一晃后退半步,哑声道,“我只问你一句话,我爹是不是你害死的?”
她的身子颤抖着,内心因为过度的伤心和紧张引起一阵钝痛。
虽然如此,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岳凌霄,等待他的回答。
岳凌霄依旧注视着屏风上的荷,身形未动。
只是负在身后的双手却渐渐攥紧,罩上一层寒霜的脸绷得紧紧的,眸中,一丝哀伤一闪即逝,快的令人无法捕捉。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我。”
岳凌霄启唇吐出这两个字,依旧是淡然无波的语气。
郑阳恨极了他这样的声调,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扒下他的脸皮,看看那下面的流动的究竟是血还是冰。
她冲上前一把掰过他的胳膊揪住他的衣领,吼道,“解释给我听,给我一个解释1
岳凌霄的目光转到郑阳的脸上,深深地凝视着,仿佛看进她的心底。
眼前这充满爱恋、哀切、绝望、挣扎的眼神,让他的心口划过刺痛。
最终还是狠狠的伤到了她,伤了这个挚爱着自己的女子,这个逐渐在自己的内心占据了一席之地的女子。
岳凌霄静静地看着,将她的人从此刻入骨髓,然后在将来慢慢回想,慢慢遗忘。
他的沉默让郑阳心神俱碎。
她听到自己哀求的声音,“告诉我你是被迫而为,告诉我你不过是奉命行事!哪怕是谎言,只要你说,我就信!说呀1
岳凌霄的身子被她拉扯着,不断晃动。
“是我。”
简单的两个字彻底打碎了郑阳所有的企盼和希冀。
眼中的泪水在这一刻决堤般的涌出。
她慢慢退后两步,握上剑鞘,用尽全身的力气“呛——”的一声拔出了长剑。
一道寒光将她的脸映的苍白。
她看着手中的剑,轻轻抚摸了两下。这是师父所赐的宝剑,原本她以为这辈子都会封藏在角落里,没想到第一次出鞘,对准的便是自己最爱的人。
“既如此,拿命来1
郑阳悲愤之下举剑便刺。
“扑—”
剑身没入肉体的声音。
郑阳睁大双眼呆呆看着自己手中的剑。
颤抖的剑尖已然没入了岳凌霄的左胸,殷红的血沿着剑身流到剑鞘,然后一滴滴落在她的脚上。
须臾间,便染红了整个鞋面。
缓缓松了手,郑阳仿佛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向后倒退数步靠在墙上这才稳住身形。
然后,一字一句的说:
“从此,你我便是陌路!不过,我决不会放过害死我爹的凶手!你让我家破人亡;我计不如人杀不了你,但会让你一辈子不得安宁!我郑阳在此起誓;一定会让你血债血偿!
作者有话要说:某涛运动会上过于兴奋,肌肉拉伤,艰难码字中。。。。。。
有毛给点安慰的?????
悲苦境•;养家糊口
卫嘉在漆黑的夜里似一抹孤魂站在一片烧焦的瓦砾之中。
卫将军府就这样一日之间化为了灰烬!
他的腿一软,昂藏的身躯跪倒在地。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破碎的瓦砾。
虽然他并没有认祖归宗,但这却是他的家!
如今,家从此便没了!
是不是,从此后再也没人知道他是卫家的孩子?
是不是,他的身份从此也一起埋进了黄土?
从今后他真的成了孤儿,只是一个王爷的亲随身份?
其实,他曾经怀疑过自己的身份,甚至越来越不敢肯定。
毕竟,一个孩童在四岁时的记忆,还不是那么的可信,他总觉得那是一场美丽的梦,不能碰触,担心破碎。
直到第二次见到父亲,他才放下了心中一直压着的巨石。
原来,他的记忆力很好,没有偏差,自己真的是卫氏子孙!
父亲——忠勇将军卫炯明,只不过见过两次。
一次是四岁时带他去拜师习武。
另一次是在十二岁,父亲交给他任务,然后用计将他送到王爷的跟前。
他还清晰地记得那次相见从父亲手中接过来的那只金簪,是那样的金光闪闪夺人眼目。如此华美的东西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接,生怕将其亵渎玷污。
“只要新皇登基,那么这金簪便交给岳凌霄。”
父亲说,“人在物在!”
同时,还让他发下血誓誓死守护岳凌霄,不管将来发生什么!
他说,“咱们卫家的男人,吐出的唾沫都能在地上砸个坑,说到就一定做到!”
父亲的的目光深沉如海,“或许风平浪静,或许是一场血雨腥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其实,即便当时没有在父亲面前发下血誓,他也会这样做的。
只因为当他满身血污出现在王爷面前的时候,十岁的王爷毫不嫌弃的拉着他的手带他去沐浴更衣。
甚至,还俯下身子吸出他身上的脓疮。。。。。。
他是第一个对他那么好的人!毫不嫌弃,更没有看不起。
从那一刻起,他便认定了,这一生都将追随王爷,誓死守护。
一旦成为王爷的亲随,父亲便告诉他,卫家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他跟卫家再无瓜葛!
那时的他听了这话消沉了很久,以为自己是被遗弃的可怜人。
后来,在宫中偶尔遇到父亲,虽然从未说过话,但擦肩而过的须臾,自那或赞许或温暖的眼神中他还是读懂了很多。
朝堂上大臣们嫉贤忌能拉帮结派相互倾轧,步步惊心。
为大颂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卫家最终还是落了个惨败。
通敌叛国?
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连鬼都不信。
昨天和今天,是他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两天。短短两日他却似经历了一个轮回,那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人在眼前倒下去却无能为力的绝望、悲苦、愤怒,没人能够体会。
昨日一下朝,他便察觉到王爷的不妥。
沉重的步履失神的眸子,都让他暗暗吃惊。
还从没见过王爷如此失神落魄过。
他知道定是发生了大事,于是默默的跟着。
花园里王爷将二十四式卫家枪法舞了一遍又一遍,一杆长枪扫倒了所有的花木,直至精疲力竭。最后“笃”的一声将长枪深深扎进园中小亭的椽子上。
卫嘉静静的看着,王爷使得是卫家的家传枪法,他知道父亲曾是王爷的授业恩师。而天资聪颖的王爷果然将这枪法使得精妙绝伦发挥到了极致。暴烈中不失灵动,稳健中暗含攻击,枪花密不透风上下翻飞威力十足。
就在卫嘉暗自赞叹的时候,背对着他的王爷嘶哑的声音忽地传来。
“卫嘉,如果有人要你亲手毁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你会如何做?”
最心爱的东西?
卫嘉的眼中染上怒火,要是有人敢毁了王爷,那么他一定在此之前便先毁了那人!
但他只是微微垂着头,将心思深深埋藏,静静的听着默不作声。
“如果逼你的这个人是你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你又会怎么做?”
卫嘉闻言猛地抬起头来,心念电转。
难道。。。。。。皇上在逼王爷做他不想做的事?
不由微微皱起眉,向王爷投去探询的目光。
没想到王爷却在此刻转过头来注视着他,眸中晦涩暗沉。
“卫嘉,如果。。。。。。要毁的这人是你最亲的人,你又会怎样?”
卫嘉浑身一震。
他并不傻,王爷刚才在练卫家枪法时满含悲愤,他看得出来,而王爷是知道他的身世的。
那是一次偶然其实也是必然。他知道这件事早晚会被王爷识破。
一次深夜,一个蒙面人破窗而至,痛下杀手将他逼至绝境。
危难之际,只有一招“破釜沉舟”可以救命,当时情形容不得多想,出于本能卫嘉立刻使出这招以期避险,然而此招一出,那蒙面人瞬间后退数步,缓缓摘下了面纱。
却原来是王爷在试探。
“你我多年相处,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一点端倪的。一个用剑的人会有拿枪的手势、步伐,这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我猜的没错,你果然是卫家的人!我知道这世上会使这招的只有三个人,卫将军、我、还有你!”
身份被识破之后,两人之间彻底消除了最后的一点隔阂,更加信任彼此。
那么。。。。。。皇上让王爷杀的是自己父亲?!
对卫嘉来说,虽然自己没有认祖归宗,父亲也不常见到,但自被冠上卫姓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将自己视为卫氏的子孙,他不想看到卫家陷入危难,更不想看到父亲出事。
“为什么?”
卫嘉僵着身子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艰难的开口。
“只因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没有理由。”
卫嘉再没说话,只是“扑通”一声跪倒在王爷面前。
从艳阳高照到暮色沉沉,花园里的两个人影都没动过丝毫。
“你的要求,说吧。”
再次开口,王爷好像苍老的十岁,连声音都是缓慢的吐出。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卫嘉也明白这一点,在跪着的时间里他尽量试着去理解王爷的苦衷。
但这却让他几乎银牙咬碎。
最后说道,“一,为卫家昭雪;二,跟我决斗。”
“好,但需要时间。”
“我会等。”
听着王爷的脚步渐行渐远,卫嘉抬起头来,那孤独苍凉的背影被夜色拉的很长很长。
而后,王爷便是一夜的大醉。卫嘉却被他点了穴道,关在了房中。
卫嘉闻着鼻间的焦糊,摸着手下破碎的残骸,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或者风平浪静,或者血雨腥风。难道,父亲早已预料到今天的一切?
皇上急急的铲除这些老臣,又让与其关系非浅的王爷亲自督办,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当时卫嘉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金簪。
而且,抄家、灭门,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
家被抄,但人还在。
郑阳安葬了父亲,看着身后泪水涟涟的众人那凄惨的样子心中更加酸涩。从此后自己便是他们的顶梁柱了。她要照顾年迈的奶奶,还要照顾小喜和一群孩子,还有济世堂的这些老弱病残的人,她的心头沉甸甸的,没有时间哀伤,更不能倒下!
为了糊口,她开始四处找活干。
白天给人扛粮食,夜里跟小喜一起穿针引线,熬夜刺绣。像一只陀螺;拼命的赚钱。
很多活她以前并不会做,但现在却很快上手。
那些所谓的笨人,只是因为没有遭到逼迫罢了。
半人高的粮食袋子,扛一次便能得一文钱。
扛十袋就可以买不少米了。
对于这样的苦力活计极少有女子来做。她们通常都是去有钱人家做些轻快活。
因此对于郑阳的出现,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很是惊奇,走到她身旁偶尔会揶诺调笑几声。郑阳知他们并无恶意,也不在意,只是咧嘴笑笑。
几趟下来,这些男人们便对她刮目相看了。
这些麻袋看起来似乎并不重,但是路远无轻货,便是身强体壮的他们扛了五六袋之后也是汗流浃背的喘了粗气,但这女子却只是面色微红,脚下依旧速度不减。
“妹子,行啊!”
“歇口气吧妹子,想抢我们的生意呀?呵呵”
郑阳扬起微红的脸送给他们一个灿烂笑容。
“家里等着用钱呢,各位大哥加把劲啊,别让小妹看笑话!”
大家哄笑着继续扛着粮食。
其实郑阳也不过是仗着年轻又练过武,身子结实,且是第一天干活,因此卯着劲多扛几袋多赚点钱罢了。
第二天,身体的不适便开始显现。
郑阳知道,熬过这两天便会适应,因此咬着牙扛着。
六袋过后,腿便像灌了铅一般。
好在那些直爽的汉子;在经过她身边的人都会鼓励一番,或者顺手拉一把;才使她终于坚持下来。
但她还是贪心了,在背第十一袋的时候,早已是强弩之末的身子再也无法支撑,一个踉跄身体倾倒,重重的粮食袋子将她狠狠的砸在了下面。。。。。。
受伤•;谁主沉浮
郑阳知道体内的力气已经逐渐流逝殆尽。
但她以为自己还能背完这最后一趟。
虽然呼吸越来越粗重,嗓子眼里伴着腥咸像在拉着破旧的风箱;虽然脸上的汗水蜿蜒成河,淌进眼角痧的生疼,使得她的眼前一阵阵模糊,但她舔着干裂的唇,想着大家期待的眼神,继续苦苦支撑。
直到咸涩的汗水流进嘴中引起一阵咳嗽,而后眼前一黑身子便倒了下去。
受伤的郑阳被几个伙计抬回了家,并留下话说以后不用再去了。
闻讯赶来的小喜看到郑阳直挺挺的被人抬进来血流满面,吓的几乎晕过去。
虽然她身形瘦小,但也已经十四岁,对于事理也明白了不少。一见之下,立刻扑上去抓住一个领头模样的男子,死死拉着他的衣角不放。
“你们不能走!这缺了德的,这是怎么把我姐姐伤成这样的?给我说明白!否则我们就去报官!”
被抓住的那人有些不耐的掰着小喜的手指,语气不善。
“是她自己找死,没那本事还要硬撑!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胡说!”
他闻言竖起眉头正想破口大骂,却见自己对着的却是一些孩子,于是瞪了瞪眼放低了声调,“我说的都是真的!”
说完,见他们全都红着眼眶面容哀切的看着他,遂又叹了口气,在身上掏了几下,拿出几文钱放进小喜手中。
“原来她拼死拼活的挣钱是为了你们呀,也真是不容易!诺,这些钱拿去买药,等好了以后找个轻快些的活,扛粮食这样的重活虽然钱多,但还是别再自讨苦吃了,那哪是一个女子能干的了得!”
说罢,怕几人还不信又加了一句,“要是不相信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