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良缘 作者:泊烟(晋江vip2012-09-04完结)-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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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之年,我定要用自己的手,去帮助尽可能多的人。用平常心去看待名利,用竹子的气节来做人。”
那个少年迎着朝阳缓缓站起来的样子,至今还如幅图画一样呈现在我面前。我们之间的八年,有太多的缺。我甚至一度不敢确定,这个寿阳郡马,这个九州商会的大行首,这么遥不可及的一个人,还是不是我认识的念临风。
我提笔写下,“腿没事吧?我一时没留心就做了不该做的事……”
“无碍。有时你也会故意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我明白。”
故意?我什么时候故意了?我瞪着鸽子,发现它的腿上绑着一根红绳。立刻想起锦囊里面绑在一起的那两缕头发,正是我们第一次……后,被迫绞下的……虽说那次是我主动的没错……可是,念临风你难道不是半推半就了吗!我恼了,把鸽子轰了出去,“碰”地一声关上窗子。古人云: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躺在床上,愤懑难平。
第二天一早,红袖“砰砰砰”来敲门,一边敲一边喊,“夫人,出大事了!”
☆、桃花二十七
我爬起来,伸了个懒腰,“什么大事?”
红袖“噔噔”地跑进来,“吉祥街的一家绸缎庄着火了,而且刚好被从京城来督办贡锦的御史大人看见。相关人员都被带到衙门公堂去了。”
我皱眉,“可有人员伤亡?”
“由于发现得及时,并没有人员伤亡。但好像被御史大人知道了吉祥街收购的事情,现在正在审呢。”
“走,我们去看看。”我精神抖擞地下了床。
府衙审案一般是不公开的,所以城中的百姓就像一窝蜂一样围堵在府衙的门口,三三两两地扎堆在一起聊天。我和红袖到的时候,早已经是水泄不通的状态。孙屠夫奋力地向我们这里挤过来,“林晚,林晚!”
我向他点头致意,“怎么回事?”
“出事的是贾富的绸缎庄。因为吉祥街的店铺被收购,这家绸缎庄被迫关门,但是一些大的物件带不走,就在后院焚烧。没想到一不小心走了水,连累整个铺子被烧。幸好人都没事。说来也巧了,御史是今天天擦亮的时候到的姑苏,刚好撞见了这件事。”
我看了府门一眼,“现在如何?”
“御史把绸缎庄的掌柜和伙计带进去没多久,江别鹤和方重也进去了。刚刚郡马也到了,估计正在审。我听别人说啊,这个御史非常铁面无私,拉下了许多的贪官污吏,和贤王是死对头。”孙屠夫说得兴奋,唾沫横飞。
红袖道,“贤王在京中的权势那么大,怎么有人敢跟他作对?”
孙屠夫搓了搓手,“我也不知道啊。不过这是好事,对吗?”
我们说话间,府衙门口的官兵向两边让开,一群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为首的是念临风和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男子,他们正在交谈。而宋清流则灰溜溜地跟在后面。官兵和衙役把百姓分拨到两边,我站在尽皆俯首人群中,微微抬起头。
宋清流的身后跟着贾富,江别鹤和方重。我有几日不见方重的身影,他越发清减了,眼睛底下有一层薄薄的黑影。一身肃杀的黑衣,与今日晴好的天气格格不入。他摆出一贯冷漠的表情,低声和江别鹤说话。
站在念临风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朝念临风拜了一下,伸手指向一个地方。念临风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身形明显顿了一下。我看到一个人从人群中缓缓地走出来,欢快地跑到念临风的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
晴日里,好像忽然炸起了一道响雷,我拉了拉红袖,躬身退出了人潮。
女人心是这天底下最小也最大的东西。丝毫容不得一粒沙子,又会因为爱而头脑发热地忘记了一切的现实。
我在街市上闲逛,想要排解心中的郁结。忽然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飞奔过来,红袖猛地把我拉到一旁,这才避免了与他们相撞。定睛一看,居然是李慕辰。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叫,“娘!有人追我们!”说着,就把身边正气喘吁吁的一个老者一起拉到了我身后。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要询问,又看到一伙举着木棍的年轻男子追了过来。
领头的一个指着我身后大声地嚷嚷,“在那儿!”言毕,我们就被一群人给包围了。
“李慕辰,你给我惹了什么烂摊子到底?”我咬牙切齿地低声问身后的人,李慕辰贴在我背上说,“娘,这些是一品香的帮工。”
一品香几时有了这帮凶神恶煞的帮工?我清了清嗓子道,“何事?”
领头的那个壮汉挥了挥手里的棒子,“那个老东西要了我们一品香最好的酒,最好的菜,摆阔般吃了许久,临了跟我们说他的钱袋被偷了,付不起钱。我们掌柜吩咐我们收拾他一顿,好叫他记住教训,这个臭小子却突然冲出来,推了我一下,把人带走了。”
那群壮汉各个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我问,“他欠了你们多少钱?”
领头的壮汉斜视我,伸出两个手指头,“酒菜总共是十两,不过这小子推了我一下,要你二十两不多吧?”
我拍了拍身旁已经有点吓傻的红袖,“拿银子给他们。”
红袖支支吾吾的,“可……可是夫人……早上出来的急……没带那么……那么多……”
我皱了下眉头,“这样吧,稍后我派人把钱送到一品香去,你们放了这个老爷。”
领头的壮汉啐了一口痰,“我呸,你骗谁啊?看你那穷酸样,身上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让我相信你有二十两?见鬼去吧!兄弟几个别跟他们废话,一起打!”
红袖大叫,“疯了!你们疯了!你们知道这是……”她的话被壮汉们的喊杀声淹没,棍棒毫不犹豫地挥了下来。李慕辰死死地抱着我,用背替我挡,我却用力把他和那个老人家推到一旁。
他们用的棒子不重,下手的力道也拿捏得好,除了疼痛,不会把人打成重伤。不知谁的棒子挥到了我的额头,我顿时眼冒金星,眼前的影像都变得模糊了。
“夫人?夫人!”红袖要扑过来,却被另外几个壮汉抓住,我想喊出声,却渐渐脱力地倒在地上。
“快给我住手!”人群外响起一声爆喝,壮汉们纷纷停了下来,往声音的来处看去。一个人迅速跑过来,蹲到我身边把我抱起,“林晚?林晚,你醒醒!”他拍了拍我的脸,我却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梦中,我像被人高高地举起来,又重重地摔到地上般,浑身疼痛。四肢更像是要散了架一样。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面前出现一张熟悉的脸。过去的许多天,我有无数次期望他能像现在这般出现在我面前。可是现在的见面,却让我怒火中烧,微微仰起身,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巴掌。
那声响非常清脆,站在一旁的红袖震了一下,惊诧道,“夫……夫……”
“你把一品香当成什么?你又把做生意当成什么?当初你要分家的时候,我分毫不跟你争,因为我觉得那是你应得的,你会把那些产业都经营得很好。可是你做了什么!”我的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你居然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雇了一帮打手,对一个老人下那样的重手,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方重没有辩驳一个字,只是慢慢地站起身,“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我扯住他的袖子,“不许走!没把话说清楚,就不许你走!”
他低头看着我,目光沉痛,声音颤抖,“你有没有相信过我?从头到尾,你究竟有没有相信过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愣住,他轻轻拂开我的手,颤着身体,走了出去。红袖追了两步,红着眼睛对我说,“夫人,你错怪二爷了。他这些天不在姑苏,是那个江别鹤在帮忙打理一品香的。而且因为徽州的疫情很严重,经常有灾民到城中的酒楼骗吃骗喝,偷抢拐骗,所以官府让各个酒楼保有一定便宜行事的权利。”
我听完,忽然伏在膝上痛哭。我一直保有幻想,我在想,当某一天清晨醒来去前堂吃早饭的时候,还能看见方小八和李慕辰两个人在偷偷咬耳朵,说一些不愿意让我知道的男人间的秘密。每当月初的时候,那间已经不会再亮起灯火的房间,仍然通宵明亮。
我一直都不愿意相信,我和方小八会走到穷途末路的那一天。他虽然不是我爱的人,却是在我心中占着一席之地的最重要的人,我不愿意和他成为敌人。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也许从曲氏母子被我收留开始,也许从念临风出现开始,也许从苏淡衣死的时候开始,也许从吉祥街的那间绸缎庄着火的时候开始,我们注定要走到天涯的两边。
红袖拍了拍我的背,环住我,哽咽道,“红袖知道夫人心里肯定也苦。但这不是结束呢。”
是啊,没有结束,甚至,还未到正式开始。
李慕辰拉着那个老人来见我,我和红袖慌忙擦点眼泪,换上笑脸。但李慕辰是何许的机灵,扑过来看着我,“娘,你哭啦?”
“没有,被风迷了眼。”
“骗人!”
我按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这臭小子需要我花脑子骗吗?受伤了没有?”
“没有,幸好被这个爷爷护着。”李慕辰指了指站在他身后那个略显威严的老人。这个老者的年龄,我看不出来。他的脸很宽,有一双非常精明的眼睛。我直觉他不是个简单的人,没想到他居然先开口问我,“你是商人?”
我点了下头。红袖搬来一张凳子给他坐。他也不客气,坐下来看着我,“我听这个小子说,你与你弟弟分家的时候,从庞大的资产中,只拿到一间绸缎庄?”
“是。”
他摸了下下巴上的胡子,严厉地看着我,“你真懂得什么叫做生意?”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实话,我真的不懂。有时候做事,还会感情用事,也因此惹了很多的麻烦。但我想无论做什么都好,都是在做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伸手指着李慕辰,“所以你虽然很清楚这个小子的来历,仍然用尽心思地教导他,对吗?”
我心中一惊,不安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揽住李慕辰。老人缓缓地起身,气势凌人地说,“告辞了。”
那老人走了之后,红袖不满地说,“一个臭老头,耍什么威风?要不是夫人和少爷,他早被打死了也说不定……”
李慕辰抬头疑惑地问我,“娘,我什么来历啊?”
“真想知道?”我勾了勾手,他高兴地凑过来,“你是我从猪圈里捡回来的小猪。”
☆、桃花二十八
李慕辰气得不轻,躲起来好多天都不见我。
我也乐得清闲,每日与云顾言筹备贡锦的事宜。
宋清流放出话来,只要是姑苏城中拥有绸缎庄的商家都可以参与这一次的竞争,而决定贡锦花落谁家的总共有四人。宋清流自不必说,念临风占了一席,御史柳毅也占一席,这最后一个——则大有来头。
众所周知,京商是全国的商团中最为显赫的,权势也最大,多与朝中的重臣有往来。而京商的领军人物洪景来,更是皇帝御披的天下首富。据说他每年所赚的银子,可以堆满普通人家的一间屋子。洪景来本是徽商出身,后来进京打拼,凭着过人的商才掌握了京商的商权。他家的生意遍布全国的每一个州府,郡县,对全国的商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我和云顾言商议这次提供给府衙的布匹样色,红袖在一旁嘀咕道,“人家都巴巴地去送钱呢,就夫人和云裁缝这么气定神闲。”
我本来在翻看丝绸的布样,听了她的话,笑道,“你觉得江别鹤,贾富之流,会送多少钱?”
“那肯定是几千两地送啊。要知道这笔生意做成了,有很高的利润呢。”
云顾言笑着摇了摇头,手里的笔未停,我用账本轻拍了一下红袖的额头,“那你觉得,现在我有多少钱可以贿赂这些评审?而那位洪景来大爷,会把区区几千两看在眼里么?他只要几天就能赚得这个数目。”
红袖抓了抓脸侧的小辫子,“那怎么办啊?我们就什么也不干,眼巴巴地看着贡锦成为别人家的买卖吗?”
我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对牛弹琴。”
“夫人!你不仅嫌弃少爷,也开始嫌弃红袖咯!”红袖跺了下脚,气鼓鼓地看着我。我揉了揉太阳穴,“得得得,你去厨房弄点点心来吧,云裁缝应该饿了。”
“好的,这就去!”红袖欢欢喜喜地跑出去了。
她一走,云顾言就抬头对我说,“这个丫头倒像个喜鹊,叽叽喳喳地没完。”
“这么大个家,冷冷清清的,有了她才热闹些。”我把手中的布样拿给她看,“你觉得我们如果选用这种冰雪蚕丝的话,胜算有多大?”
云顾言移了一盏烛灯过来细看,旋即摇了摇头,“冰雪蚕丝虽然是上上品,但坏就坏在产量极少,也很不稳定。若要按时纳贡,怕是不容易。何况这项工艺目前是刚刚起步的阶段,好虽好,却没有得到广泛的认可。”
我点了点头,“我琢磨着这次的贡锦选拔,除了宋清流会有些猫腻以外,剩下的三个评审都十分公平公正。那些人去贿赂这套,根本就行不通。只不过洪景来大爷是京商,怎么会跑到苏商管辖的姑苏城来参与贡锦选拔?这点我一直很费解。”
云顾言执笔蘸了点墨,轻扯嘴角,“听说洪景来与贤王过从甚密。这次特意带寿阳郡主来姑苏看望……”她话说一半,迅速地扫了我一眼,未再继续。
我装做若无其事地看布样,心里却像有根刺一般,时不时地扎一下,很不自在。
晚间回到房中,只觉得腰酸背疼。红袖在外面敲门,“夫人,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我捶了捶肩,却许久未听见她的动静,便好奇地去打开门看。
“红……”我惊讶地张大嘴,愣怔在夜风里。只因面前站着的那个人,像是一颗在黑夜中熠熠生辉的夜明珠。而红袖则靠坐在门边,一副熟睡了的样子。
待我反应过来,迅速地退回房间,用力地关上门。他的手已经伸进来,生生地夹在门缝中。门外的他低吟了一声,我只得松了手。
他站在门外,恭敬有礼地问,“可以进来吗?”
“随便。”我转身坐下,双手抱胸,不耐烦地看着廊下的灯笼。
他走进来,一身的清晖。那零星寒霜的冷意,好像也隐约传了过来。他穿的很少,不知在夜露中站了多久。我的心开始没来由的发软,暗暗咬了下唇,警告自己不要乱动恻隐之心。他爱站是他的事,我没逼他。
“晚晚。”他刚才塞进门里的那条手臂垂在身侧,用完好的那只手来拉我,我却迅速地退开,“郡马,你好好说话,民女配不得与您拉拉扯扯。”
他不以为意,轻轻勾了下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