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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圣殿-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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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是嘛,细腰肥臀克死三夫。”
    灵儿的脸上发烧,她不敢看表哥的脸。
    这些污言秽语在他们的家里是绝对听不到的。但在福永县的市井小民中街谈巷
议的尽是这些内容。她不知道表哥此刻是怎么想的,那些女人的目光简直要把表哥
吞了。
    灵儿有些理解表哥了,难怪他从来不和女性一同外出。在福永这个小地方,没
有一个人能逃避这种议论。
    他们没有和郑家的人打招呼,因为宗教信仰的不同,在这种祭奠鬼神和死人的
场合他们总是急忙回避的。郑家的人都知道古、来两家的习惯,也不在这时候和他
们打招呼。
    他们绕过高悬着关公像的中堂壁,准备从旁边走到后院去,只见赛珍珠依着第
二进厅堂的大门,正和住在二进的一个中年妇女说着风凉话:
    “这老太婆活着的时候傻里巴气的,死了倒是挺威风嘛。”
    “还不仗着有个儿子在公安局么……”
    她们看见古恩义和艾灵儿,马上打招呼。
    赛珍珠伸出细长的手指,拉住灵儿说:
    “哎呀,灵儿,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怎么回来了也不来看看我呀?”
    古恩义很礼貌地对她们笑笑,急忙先走开了。
    灵儿像被蛇缠住似地,不得不敷衍这个虽然苍老却依然风骚的女人:
    “昨天晚上刚回来。郑家阿婆出事了,我一直在医院里。”
    “灵儿呀,难得你这么有良心,那些从日本回来的人,腰包里有了几个钱,哪
会把这么个土老太婆放在眼里?你这是何苦,他们家人丁兴旺,哪里在乎多你一个
人。你们家在我们福永县是最出名的书香门第了,何必同他们家这些老粗混在一起,
那臭气会熏坏了你。”
    灵儿把手从赛珍珠冰冷的手里抽回来,说:“郑家阿婆、阿公是我们家的恩人,
不要说我现在回来了要去尽尽心意,就是我在日本,说不定还会特地赶回来送送她
老人家呢。”
    赛珍珠脸色微微一沉,听出灵儿的话中有刺,她那画得又细又黑的两条眉毛在
额头上扬得高高的,脸上堆出笑来,两手一拍,说:“你看,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
灵儿多么地知恩报恩啊,连上面两代人的恩情都记得这么牢,我这无儿无女的老太
婆死了也闭眼了。”
    那个中年妇女是后来搬进来的住户,不知道萨家和古、宋两家的恩怨,只知道
萨家的老头子在日本留学时,跟日本女人生了个儿子,现在这儿子回来认了父亲,
还在福永县办了个食品厂,萨老头子是县里的“文化遗老”,参加了县文联办的
“民间文学研究会”,自己又拿日本儿子给的钱办了个“古体诗词吟唱会”,招了
一帮略通文墨的“民国老人”,天天吟诗作画,弄些字画的买卖。在这大院的贫民
中间,萨老头是高深莫测的大人物了。这妇女对灵儿说:
    “你们宋家的教育是没说的,你们奉教的人不拜祖宗,可是比那些爹妈活着不
孝敬,死了做假样的人要强百倍。年纪轻轻,刚才那番话多么有水平。萨家婆婆帮
你去了日本,灵儿更是不会忘记了。”
    灵儿听了这话,脸色沉了下来。
    当初,因为后悔自己意气用事,自暴自弃说要和于志成结婚,可是订了婚,她
又想在结婚前就去日本。她背着家里人去找了萨家的老头子,想请他帮忙,让他在
日本的儿子为她做担保。也就到萨家打听了两次,萨宝臻老头根本没有诚意帮她的
忙,后来灵儿在北京的朋友帮她办了去日本的签证,怎么竟敢对人胡说是他们萨家
帮她去的日本呢?
    现在,却被赛珍珠对人家说成了这样。
    灵儿想起外婆告诉她的萨家的往事,加上在日本了解到的萨家的淫乱的恶果,
以及她在日本因这家人所遭遇的灾难,她真像活吃了苍蝇一样地难受。
    她到现在才明白家里人不和这种人家来往是多么正确的事。
    因为自己从前的糊涂,今天还要在这个邪恶的女人面前做出感恩戴德的样子来
吗?灵儿的娇纵脾气又上来了,她拔掉别在脑后的发夹,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技落
下来,几乎垂到腰际。她说:“我是什么都知道的,该怎么做人我很清楚。”说完,
把头发一甩,昂着头就走了。
    赛珍珠碰了个软钉子,她暗暗地在心里咒骂灵儿“这个小婊子”,嘴里却像是
吃了多大的亏似地,对那没心眼的女人说:
    “现在的年轻人,知道什么,你看我才抬举了她一下,就傲成什么样了?她有
什么水平?可笑啊!我是看到她在国内也混不出什么名堂来,给她指了条路,哪里
指望这种人来报答呢?”
    “她要是忘恩负义,老天报应她。”那女人说,“你做了好事不求今生的好处,
那你就修得好来生啦。”
    赛珍珠在心里啐了一口,她想:“修你妈的狗屁来生!做好事?这么点儿小人
精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她揉着腰,说:“昨晚上给前头这家闹得没睡好,一下子老的死了,一下子小
的生了……咳,我看八成是刚出世的小子克长辈,活活克死了老太婆!这种老虎仔,
没出世就会吃人,长大了不知道多么凶残呢。”
    赛珍珠说着进了中院,看到开酒吧的方家围着桌子搓麻将,便走过去看牌。
    方家的男人爱理不理地说:“萨家依姆,来一把怎么样啊?”
    赛珍珠笑着说。“我陪不起你们,一上来就打二十的。你们做生意有钱,别拿
我老太婆开心。”
    方家女人说:“谁有你家钱多,跑出个日本儿子来,办了个那么大的厂,我们
那个小店比不上你们家一根寒毛。”
    “大生意要大本钱,这工厂哪年收回本钱还不知道呢。”赛珍珠向东院指了指,
小声说,“人家赚的无本的钱,只要脸蛋俊,什么也不用干就财源滚滚了。”
    打牌的人都停下手来,问赛珍珠说:“你们家的日本儿子和灵儿搞上了?”
    “轮得到他吗?”赛珍珠说,“在日本,他呀,只是这么点儿的小东西。”
    赛珍珠修长的手指一弯,大拇指掐着小指头尖,表示微不足道。
    “现在中国去日本的女的,只要有三分姿色的,不是当婊子让万人骑,就是让
人家包着养。”
    方家男人说:“你这话有什么根据哪?我不信咱们中国女人就这么低贱,非要
当婊子给日本男人骑吗?我妹妹也在日本,她是靠打工给家里挣回一座房子的。日
本人看不起中国人就算了,你老怎么也作贱起中国女人来了?”
    赛珍珠一听这话,不舒服了。她冷冷一笑,说:
    “我们家那个死鬼老二的儿子景贵在日本,什么不知道。灵儿出去有什么本事
在日本混?最早在景贵老婆的酒吧里混,前前后后,老的小的,给多少男人玩过,
现在勾上了一个开银行的老头子,看到我们家景贵根本不理不睬啦。我们家那个日
本儿子算什么,早过河拆桥了,恐怕连她的那对大奶子都没碰过呢。说别的人我不
知道底细吧,这灵儿我是太清楚了。”
    围着桌子打牌和看牌的人听得眼睛里要出火。
    方家的男人想了想,说:“也许她是有些那个吧。我刚才看她那骚样子,是和
从前不一样了啊。我开酒吧,那些烂女没少见,哪个也没她的劲头大,那些日本佬
有钱,不干她干谁?”
    一个男人说:“这女子上了床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她说要多少钱哪有不给的?”:
    赛珍珠说:“女人的风情全是让男人玩出来的,听萨景贵说,日本男人的花样
多,可把那个小骚货给调教出来了。”
    她压低了声音说:“都给人录了像啦!景贵亲眼看到的,不得了的好内功啊,
多强的男人都搞不过她呢。在东京是出了名的,男人打着赌看谁能干倒她呢。现在
就靠着一身的工夫,少说也挣下几百万了……”
    听的人全都伸着舌头咂着嘴,男人个个欲火中烧。
    方家的女人回头一看,九岁的女儿也站在后面听,劈头给了她一巴掌。“你听
什么?人家有本事做婊挣大钱。你也想学吗?死进去读书去!”
    大家哄笑起来,正要说些咸话荤荤嘴,就听到从后院传来“笃笃”的声音。大
家知道是住在最后面的赵家的瞎眼儿子出来了。他用的不是一般盲人的竹竿,而是
一根细长的铁竿子。这赵家的老三虽然是个瞎子,却是人人怕他。这个人不爱说话,
耳朵尖,整天板着个脸,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他的铁竿子是毫不客气的。当初郑
家的老爷子怕他是个瞎子被人欺负,着实传了几手绝招给他,所以一般的人对付不
了他。
    方家这些说荤话说昏了头的人,见到瞎子都住了口,看他用竿子探着路走了出
去,才在背后说:
    “这人也怪,四十几的人了也不结婚。整天跟东院宋家、古家的信什么耶稣基
督,也没把眼睛信好了。”
    “宋家也是的,信来信去,家里出了个做婊的。”
    “信什么耶稣啊,你看这么大个院子,除了这个瞎子,还有前头郑家的瘤子,
有个人模样的,谁跟他们宋家信洋菩萨呀。”
    赛珍珠扬长而去,心里觉得非常地痛快。
    灵儿不知道背后的这些议论,回到家里看见郑家瘸腿的孙子郑全利正在嚎啕大
哭他的奶奶,家里的人围着劝他。
    全利说:“我对不起奶奶啊,她已经跟我去教堂了,我为什么不早一点儿让她
也得救啊……现在奶奶永远地沉沦了,这是我的罪啊!”
    灵儿的妈妈对他说:“你还是先休息吧,一个晚上没睡了。”
    全利说:“主啊,为什么不听我们的祷告,为什么不让我奶奶醒过来,让她得
到您再走呢?”
    灵儿的姑婆用毛巾给全利擦脸,惨然地说:“全利是他奶奶带大的,难怪他这
么难过呢。”
    这时,从大门外传来了惊天动地的鞭炮声和哭喊声,这是老太太的遗体运回家
来了。郑全利拄着拐杖,拖着一条瘸腿,哭着喊着跑出去了。
    灵儿的舅舅宋明道抱着自己的孙子,对姑姑宋之伊说:“我们找个合适的机会,
全家出去和老太太合个别吧。”
    宋之伊现在是古家和宋家最年长的人了,大家都尊重她的意见。她说:“他们
家是要大做迷信的,我们基督徒不能在祭鬼神的场合出去,我会和郑家老大商量,
找个合适的时间,我们大家一起去行个礼。我已经交代南街的殡仪服务社送去两个
花圈了,一个代表古家,一个代表宋家。”
    灵儿的妈妈叹了口气,说:“怎么萨家的老头子倒越活越好了呢?该死的偏不
死。”
    灵儿的爸爸连忙说:“不要诅咒,《罗马书》上写得很清楚:‘倘若神要显明
他的愤怒,彰显他的权能,就多多忍耐宽容那可怒,预备遭毁灭的器皿。’那些人
不过只有今生的福分,到时候自有上帝的审判。”
    话虽这么说,大家的心里实在是很不平的。
    这个世界上的事也不是他们能说得清楚的。想到死去的那位善良的老人,以及
四十多年来和郑家的交情,大家都很伤感。
    灵儿的爸爸说:“好在她去的很快,一点儿没有受苦,也算是老太大的福分了。”
    灵儿的舅舅说:“我看,人家这么大的事,还是要按我们每个人的家,出一份
钱,表表心意。”
    大家听后都表示赞成,按照福永县的习俗,凡成了家的,且关系比较密切的,
都出三百元钱。
    灵儿和古恩义在医院一夜没睡,此刻困得要命;留在家里的人,因为帮助产妇
做点心,又陪着郑全利通宵达旦地祷告,也是一宿没合眼,匆匆吃了早点,关上院
门,全体睡觉去了。
    这在西院的人看来实在是很稀奇的事。
    基督教和犹太教都有早起祷告、读经的习惯。把一天中最好的时光用来亲近上
帝。因而古家和宋家都有早睡早起的习惯,现代社会的夜生活从来没有进过这个家
门。偶尔这一个晚上没能按时睡眠,就叫这一家大小都觉得天昏地暗了。
    灵儿的妈妈宋明亮对一大早上床睡觉感到很别扭,不睡又撑不住。她对丈夫说:
“要这么来两个晚上没觉睡,我们就活不成了!谁知道那些过夜生活的人是怎么活
的,阴阳颠倒,难怪现在生乱七八糟病的人那么多,全是违反自然规律的后果。”
    灵儿的爸爸说:“我们灵儿在日本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呢?这次又说要离婚……
咳,这孩子……真叫人操心哪。”
    灵儿的妈妈也叹息道:“你看古家、宋家的后代,哪个不是好样的,平平安安
地长大,平平安安地工作、结婚。就我们的灵儿让人操不完的心啊。”
    灵儿的爸爸说:“这孩子的模样可是大改变了。我看她是铁了心要离婚了,会
不会在日本有了别的男人了?”
    “上帝啊,我们家可从来没有过这种事啊。犯奸淫是除了拜偶像之外最大的罪
了。求主要切切地保守我们这个可怜的孩子啊,一定要把她拯救出来啊。”
    灵儿的爸爸连忙安慰妻子说:“怪我多嘴,也许孩子什么事都没有呢。你千万
不要胡思乱想。”
    俩人不再说话,静静躺着。但心里都很悲哀。
    灵儿回到自己房间,想起一件事。她从箱子里找出一位日本老人送给她和山本
的一小幅字,上面写着“天鹅之恋”四个汉字。
    那是去年圣诞节前夕,她和山本到北海道看天鹅的时候,隐居在北海道的川岛
老人写给他们的。
    灵儿想起来要把这张字拿到李家老二李森生开的裱褙店,去裱成卷轴。李家老
二的裱褙手艺在县城里是最有名的。
    这李家也是最早搬进大院来的住户之一,和灵儿家交情不错,李森生和老父亲
李纪轩住在这大院的中院。
    灵儿去街上送字画的时候,路过前院,一个在现代化的日本社会很难见到的嘈
杂的丧礼场面呈现在她面前。
    从大儿子、大儿媳开始,三房子孙已经清一色地换上丧服,披麻戴孝,排队上
前,在郑老太太的遗体前跪地哭嚎。
    郑家老爷子坐在妻子遗体边,由两个徒弟扶着,已是哭得泪干肠断。
    郑家唯一的姑娘郑依琴也赶到了。郑依琴是被丈夫抛弃的女人,看破红尘出家
当了尼姑。听到母亲去世的消息,带着一帮和尚、尼姑,手持经卷、法器,从十几
里外的虚化寺赶来,先抱住母亲遗体大哭一场,然后带着和尚、尼姑念经作法,超
度亡灵。”一时间,钟鼓木鱼、咏经之声交相辉映,给整个葬礼蒙上了神秘的色彩。
    正在热闹之际,郑家老爷子的弟弟,一个老道士也带着一帮弟子赶来为嫂子送
葬,于是和佛家的弟子分为两边,左佛右道,大敲大打,高声咏经,喧宾夺主,倒
把郑家的子孙给挤到了一边。
    郑家的老大郑绍基身为公安局的干部,对这些神鬼魔道的东西一向是不耐烦的,
特别是局里的领导和同事们前来吊唁,看到他一个共产党员,把丧事弄得这样,影
响到底不好。加上现在是县人大换届,公安局的班子也要调整,他虽然不想当什么
副局长,可是交警大队队长的位置还是有人惦记着的。那些和他过不去的人,要是
给纪律检查委员会打个小报告,到时候白白授人以柄,自己的位子让些小人用这种
手段夺了去,倒是不情愿的。
    可是来的和尚、尼姑、道士偏偏又是自己家里的至亲骨肉,一个是亲叔叔,一
个是亲妹妹,这些不争气的亲戚偏偏又是得罪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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