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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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
章节:共 95 章,最新章节:和光同尘
☆、三月初七夜
茵茵其实不姓梁,可是每当有人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总是眨眨眼睛,甜甜一笑,茵茵,我叫梁茵茵。
茵茵最宝贝的,是一幅画。画面正中,他们并肩而坐,梁霄眉目清亮,笑容温暖率真,她笑靥如花,娇憨地倚在梁霄身边,意态天真。身后,是白荷盏盏,青草茵茵。
那是最真的他与她。
他们分开的时候,茵茵没有哭,直到某日傍晚,她独自登上覆着残雪的山巅,在一株高高的冷杉前站定。
眼前的冷杉,挺拔笔直,仿若穿透云端,以遗世的姿态独立于万仞之巅,刀削斧刻一般坚毅,逆光看,枝叶横斜,却又刹那温柔。
最高的那一株冷杉。
“哥哥,是你么?”
身后层云叠嶂,林涛如海,茵茵昂首看着高高的冷杉,泪水终于汹涌而落。
…………………………………………………………………。
梁霄在一个星子漫天的夜晚,将幼小的茵茵搂在怀里,策马奔出青砖灰瓦的白府,身后烈焰焚心。
那之前,他于长达十年的时间里,是鹰翦的杀手。每杀完一个人,他习惯到浣沙去,跟伙计要一杯热茶,一饮而尽。在清冷的月光下,像一道孤独的影子。
三月初七夜,他一直记得那个日子,那天,他平生第一次出剑时犹豫了,因为,即将成为剑下亡魂的盏七跪在地上哭了。
当他赶去浣沙时,茶庄已经打佯。他拍打了两下店门,没有人应,正要离开时,茶庄楼上的一扇小窗吱地一声开了,“请稍等。”一个女子的声音。
店门终于应声打开的时候,梁霄第一次见到冰晶。在那个夜里,她亲手为他煮了一壶绿铭。
“今日,你不快活?”递给他一杯茶,冰晶轻轻地问。
在浣沙,还从不曾有人跟他说话,没人敢同他说话。漆黑的眼眸,漆黑的剑,哪怕再寻常的茶客,也嗅得出他身上逼人的杀气。梁霄每次出现,无论什么时辰,本就人声清静的茶室,瞬间死一般沉寂,没人敢再进来,也没人敢出去。
梁霄有一点儿意外,微微侧首看冰晶。
“看啊,多美的月色。”冰晶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望着窗外一弯晓月,她的声音倒是很快活,而且,很好听。
梁霄的手下意识按在剑上。那是一张美丽的面孔,但是,他或许会杀了她。
冰晶不是感觉不到杀气,她却偏偏坐在他身侧,提一只紫砂壶,小心淋着杯子。淋水的杯子嗤嗤冒出热气,紫砂壶里装的显然是滚烫的沸水。
梁霄手里的茶,便是从这只紫砂壶里倒出来的。浣沙的人都知道,他只喝煮沸的茶,只喝一杯,一饮而尽。
梁霄从来都不是来品茶的,他也不懂得茶。他只是喜欢浣沙阁楼上的这扇窗,窗外远山如黛,衬得月色格外清幽。这样的夜色,可以让他的思绪飘得很远,远到好像可以回到少年时。
少年时,扬袖向天,快意江湖,那么单纯,那么骄傲,如今,已是最不堪回首的过往。
冰晶烫过杯子,取出一支精巧的茶匙,舀了些细碎的茶叶加入杯中,之后,又换过另一只壶,向茶杯中倒入少许水,茶叶顷刻饱蘸了水,原本蜷缩的叶片慢慢舒展开,一股清香也随之漫溢出来。冰晶一手轻挽衣袖,另一手执起茶杯,放到唇边轻轻吹一吹,然后将冲泡的茶水小心秕到茶洗里,复又重新添过水,如此三次,才终于笑意盈盈地将新泡好的茶送到梁霄面前。
梁霄这才发觉,手中原本端着的茶竟不曾喝,此刻已经温凉。
冰晶一手执杯,另一手盈盈一握,竟轻易取过梁霄手中的旧茶,同时说道,“沸茶伤身,客官今日不妨换换口味。”
话音未落,漆黑的光横空而过,快如闪电,又轻若飞花,叮一声,脆生生的像暗夜里泛起的涟漪。
冰晶仍然坐在方才的椅子上,梁霄却直身站起,剑已出鞘,地上,一支青花瓷杯碎成两半,刚泡好的茶,淌了一地。
梁霄仍是一贯的清冷神情,一颗心却暗自突跳。十年了,他凭着一柄墨玉,从不曾有人近得了他的身,这晚,他竟让一个陌生女子坐在他身边,甚至触到他的手,夺去他手中的杯。他在那一瞬竟然大意了,只那一瞬,已足以送命。他从不在乎生死,却不能不心惊。
他是圣域最快的剑,清芒一点,一瓣心香,除了漆黑的剑柄、剑鞘,几乎没人见过他出剑。可是,这一刻,剑寒似雪,竟在冰晶面前,刺不出去,也收不回来。
冰晶还是微笑,“可惜了一杯好茶。”说罢俯身拾起茶杯碎片,然后迎着墨玉款款起身。
梁霄微眯双目,静默地看她。冰晶的手很美,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剑尖,另一只手取了方小小的丝帕小心拭去剑上的茶渍。
她就那样碰了他的剑,如此自然。
之后,冰晶探手覆上梁霄握剑的手,她的手柔软温暖,他的则坚硬如冰。怔忡间,墨玉入鞘。
此刻,他们离的更近,梁霄已能感觉到冰晶徐徐的气息。
冰晶迎着梁霄的目光,灿然一笑,“你今晚没有杀人。”
是的,他失手了,面对哭泣的盏七,他失手了。
冰晶的手并没有离开,依然隔着梁霄的手,覆在剑柄上。
冰晶很美,她的美貌大概可以令任何一个男人在这样的面容前失态,但是梁霄不会。她靠近他,轻声软语,毫不忌惮地触碰他的剑,又如从容地凝视他双眸,一双手,覆着他握剑的手,迟迟不肯离开。这样魅惑,他早该一剑杀了她,可是,他没有。
他到底还是失态了。
她的目光和微笑,竟然无比清透,好像心底阳光遍洒的过往,即使在梦中也不敢忆起的过往,这一刻,让他逃无可逃。
他的一切,尽被她看穿,他莫名陷入她温暖的注视里。
“这是我第一次失手。”梁霄的声音很低。
“如果没失手,你会快活吗?”
心底又现出盏七含泪的双眸,梁霄沉默不语。
冰晶轻轻按了按他冰冷的手,“我知道,你不喜欢杀人。”
梁霄别过头,他不想再碰触冰晶的目光。
“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收手。”冰晶的声音温暖坚定。
梁霄仍是沉默。早已万劫不复,何谈收手。
他唯有的,便是墨玉。剑尖上嗜血的生活,让他没有心,亦不会再有痛。
自十五岁进鹰翦,他已在血腥和麻木中行走了十年,那一晚,似曾相识的目光,让他坚硬了十年的心,又在钝钝地痛。
冰晶固执地看着他,继续道,“若你真的没有心,你早已杀了我。”
梁霄侧身望向窗外,冰晶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很好看的侧脸。他脸上的线条清朗分明,透出冰冷的意味,月光如水,清辉临人,他面上的光芒却又刹那温柔。
而冰晶的目光,好像能将一切化解。
多年后,梁霄还一直记得冰晶那晚看他的目光,像皎洁的月色,幽微照进心的最里面,随着岁月的沉淀,益发明亮起来。她的一切,就那样伴着他,缱卷一生。
三月初七夜之后,梁霄仍然是个杀手,只是,没有杀人的夜晚,他会到浣沙去,学着慢慢品一杯温热的绿铭,冰晶煮的绿铭。
作者有话要说:这第一章写于N年前,今晚忽然心血来潮决定小修一下。
☆、泉溪
鹰翦以杀戮闻名圣域,鹰翦旗下的杀手是一群嗜血的狼,狼群的首领,笑起来的时候,却非常儒雅。
转眼已是深秋,又一个月光清幽的晚上,梁霄用过冰晶的茶,在月色下离去。冰晶倚窗,如往昔一样目送他离开。梁霄习惯地转身,抬头回望,漆黑的双眸,看着她的时候,像星子一样明亮。
冰晶轻轻挥手,头抵在窗棂上,甜甜地笑,一点小梨涡,一点婴儿肥。
月色水一样弥漫在他们身上。梁霄静静凝望,脸上现出柔和的颜色。一个身影缓缓出现在冰晶身后,梁霄的脸色,刹那冰封。
鹰翦的首领,站在冰晶身后,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这个人,总是一张和气的笑脸,说笑间,招来的却是血雨腥风。
梁霄怔怔地看他,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察觉到身后有人,冰晶回头,却是继续绽出甜甜的笑容,“爹……”说着,便亲昵地拉起眼前人的手。
冰行健一把拉下窗前的竹帘,笑道,“那个臭小子好像看上了我女儿。”
冰晶拉着冰行健的手,回望一眼竹帘后斑驳的月色,微微摇头。
冰行健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
冰晶抬头看着父亲,一字一顿,“是你女儿,看上了那个傻小子。”
冰行健玩味地看着她,“你应该知道,任何一个父亲都不会把自己的女儿送给一头狼,哪怕他是最出色的那一头。”
冰晶的笑容渐渐敛去,“如果他是狼,不也是爹把他变成狼的吗?”
冰行健笑的诡谲,却不言语。
冰晶继续道,“不也正是爹把女儿送到他面前的吗?三月初七夜,你最得意的手下失手了,那个人,十年来,从未失手,所以……”
“所以,如果他不能再为我杀人,他也不能再为任何人杀人。”话很冷,冰行健的语气却很轻松。
冰晶道,“我已劝过他放手,他一定可以做到。相信我,如果他不再为爹做事,他也绝不会成为爹的敌人。”
冰行健拍拍冰晶的手,“晶儿,这么多年,不管我自己沾染了多少鲜血,我一直希望,你可以拥有安稳的生活。”
圣域的杀戮,无止无休,冰行健看着冰晶无暇的容颜,唇畔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他的女儿,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得到的。他倾尽全力百般呵护,绝不是为了一头狼。
冰行健抿一口茶,回想起当年蜷缩在人群里的少年,那个少年像一片飘零的叶一般死寂,仰起脸时,却有一双异常漆黑的眼睛。
“我了解那小子,他动了心。”冰行健扬起半边眉毛。能让一个心死的人敞开心扉,他的女儿,再没什么不能做到。
“十年前,因为一场阴谋,他已心如死灰,现在,好不容易,心里有了一个人,如果最后发现这不过又是一出骗局,你猜他会怎么样?”
冰晶转过身去,陷入竹帘摇曳的影子里,心一点点纠紧。
冰行健又道,“我本不想让你出现在他面前,只是,他的剑实在太快……”
…………………………………………………………………。
夜很黑,星子很亮。却有雪花在飘,这个时节的初雪。
剑花好像天上的流星,瞬间光亮。紫赴应声倒地。
梁霄并没有马上收剑,而是俯身拾起紫赴手中的一坛酒。酒坛已破裂,却还存着不少残酒,他以酒拭剑,残雪抖落,夜风轻拂,酒香徐徐漫溢。
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在薄雪上,闷闷的,梁霄仿若无闻,只是低头拭剑。有人在他身后离鞍下马,只一个轻轻的声响,像雪花。
梁霄终于回头,果然,是她。
冰晶一身素白,执缰而立。晶莹的面庞,像月光一样皎洁。
眼前,却是不堪的尸体和行凶的手。
梁霄没想到冰晶会在此时出现,表情有些隐隐的黯然。
“能不能答应我,”冰晶迎着梁霄的目光,“这是你杀的最后一个人?”
不问她从哪里来,也不问她为何而来,隔着薄雪,彷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梁霄看着她,轻轻点头,没有片刻犹豫。
十年间,多少次,他一个人孤独地走在远山冷月里,他曾经以为这就是他的宿命。
自从浣沙初遇,她的目光,她的微笑,她面对他时的率真从容,唤起他心底最柔软的记忆。
师傅喜欢用温厚的手掌抚摸他的头,师母无数次为他平展刚刚上身的新衣,笑容满面,轻声说,又长高了,还有阳光下许多鲜活的笑声,所有的一切,都一去不回。
不可追,不可忆。
曾经的点点滴滴,如今,都成了蚀骨的刀。那个大雪的夜,他执剑血洗满门,也洗劫了自己的魂魄。他以为他是再也无法回头的刽子手,每杀一个人,就好像,杀死一次自己。
漫天星光,死去多年的心,在她缱卷目光中,渐渐有了温度。
“带我走,去哪里都行。”冰晶看着他,目光灼灼。
梁霄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绝美的容颜,恍若梦中。
冰晶向他伸出手,素白衣袖,猎猎迎风。
梁霄依言执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扶住她单薄的腰身,携她一起纵身上马。
原来,万水千山的彼岸,因为她,不过一个点头的距离。
白马扬蹄,绝尘而去。
远方现出青黛的颜色,又一个晨曦即将来临。
冰晶发如飞泉,在无比清凛的空气里,迷蒙了梁霄的双眼。他只是,紧紧拥着她,再也不想放手。
天地之间,终于有人伴他一起走。
倚着梁霄宽厚的怀抱,冰晶微微闭目。碧落碧落,既然时日无多,就让我,一直陪在你身边。
…………………………………………………………………。
茫茫原野,二人一骑,停停走走。
数日奔波,道路越走越窄,几乎再没有路时,梁霄看到一处山石前树木微微凌乱。他策马上前,小心拨开覆着残雪的树枝,眼前竟现出一个洞口,刚好可以乘马通过。山洞漆黑,白马却能敏锐察觉到熹微的光,一盏茶的时间,两人眼前豁然开朗。
幽山静谷,白雪茫茫,山谷之中,竟是一处古朴村舍。梁霄下马,拂开近旁石碑上的积雪,现出“泉溪”二字。
村子建在山谷平缓处,数十间屋舍隐在薄雾中,美若仙境。
循着蜿蜒的碎石小路绕到最里面,越过冰封的小溪,又穿过一片冷杉林,遇到一间残败的老屋。屋顶生着干枯的蒿草,门半敞着,荒弃了很久的样子。
白马放缓脚步,梁霄坐在马上略一迟疑。冰晶回眸,唇畔含着笑意,“我喜欢这里。”
梁霄携冰晶下马,推开破旧的房门,一股阴冷腐朽的味道扑鼻而来。
“收拾一下还是可以住的。”冰晶上前一步,拂去头顶的蛛网,声音轻快。
二人独处时,多数时间只是她一个人讲话,一个人笑,可是,总是很欢喜。
梁霄把马栓在门旁树上,拍拍马头,这才随她进屋。屋角有一张破木桌,几只旧板凳,梁霄俯身吹去板凳上的灰尘,又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