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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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行不多远,身后马蹄声起,茵茵回首,烟尘之中,赤鹤赶到她面前。
自身后取过一只卷轴,赤鹤放在茵茵手中,“这原本是我为你十八岁生日准备的,后来却不知该不该给你……”顿了一顿,赤鹤道,“到家了再看吧。”
茵茵郑重接过,点了点头。
再度启程,茵茵默然无语,只是策马疾驰。
这几日,连降了两场大雪,几乎一夜之间,离水彻底冰封。积雪覆在厚实的冰层上,又成苍茫雪原。
纵马穿过雪原,长夏于身后越来越远,茵茵在风中回顾,看到那一线苍茫几乎要消失于视野中,心中忽然尖锐地痛起来,一提缰绳,追风前蹄高高扬起,顺势转身。
景杰见茵茵忽然策马向回奔去,不由随之调转马头,心中一动,终于只是默默伫立于原地。
重新奔回茫茫雪原,茵茵踉跄下马,跑了几步,伏跪于积雪中。暗涌的水声仍能声声入耳,她奋力拨开积雪,只见厚厚的坚冰。
追风在她身边焦躁地踱步,不住悲鸣。
在空无一人的茫茫雪原,茵茵忽然觉得好孤单,她环抱双臂,蜷成一团。
哥哥,哥哥,一声又一声,轻轻唤。只是苍茫天地,再也无人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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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溪一切如故,冷杉覆雪,远山含黛。
茵茵将梁霄珍藏多年的素白衣裙取出来,与雪豹皮夹袄放在一起,在屋后的冷杉林中修了个衣冠冢。
许多人默默前来,在墓前燃起一支支白烛,不多久,便星星点点连成一片,好像天上星辰。林间风声在耳,烛火摇曳,竟不曾熄灭,就这样,寂寂燃了一夜。
茵茵终于大病一场,她伏在景杰怀中,喃喃呓语,她心里,口中,每一根神经和血脉,只是两个字,哥哥。
有时候,茵茵只是怔怔望向窗外,双眸干涸,默默回忆梁霄最后时日中的点点滴滴。
他微笑,他赖皮,他沉静地看她,他说,你笑,就是春天。
茵茵对景杰怆然一笑,轻声道,“原来,伤到极处,真的就没有泪了。”
新年过后,茵茵的精神渐渐好了一点。
有一日,景杰为她煮了粥,茵茵木然接过,入口,香甜薷软,这才发现,这是紫米粥,还是当初那些梁霄曾承诺一定吃光的紫米熬制的。
她低头怔怔出了一会儿神,再看向景杰,“这段时间,谢谢你。”
“丫头,说什么呢。”景杰疼惜地抚抚她的头发。
“景杰,”茵茵仍是柔柔看他,声音低低的,“你可以将我休掉了。”
景杰沉默了片刻,目光沉郁,“茵茵,让我照顾你。”
茵茵的目光有些微闪烁,摇摇头,只是对他笑笑,“圣主爷不可以总这么偏心,回去吧,不要让大家一直迁就你。”
景杰执拗地看着她,几分孩子似的任性,又有几分小心,“至少,让我再陪陪你。”
茵茵再次摇头,很平和,也很坚决。
景杰如从前一般,尊重她的心意。离开前,为她料理好一切,预备了够一冬用度的煤炭和柴禾,重新修缮了篱笆,仔细为篱前干枯的藤蔓和花茎覆上越冬的蒿草。他希望春天早些来,繁花满径,梨白漫天,也许她的伤痛,便可少一些。
这个冬日显得格外漫长,景杰离开不几天,终于拗不过自己的心,又星夜兼程回来看她。茵茵故意蹙眉,景杰轻轻抱她一下,担心她又脱口说出休妻的话,也不久留,只是看她一眼,只要这一眼的安心。
于是,无数次,景杰在路上往返奔波四五日,只为赶来与她盘桓一日,说上一会儿话,为她烤一只番薯,或者缠着她讨一块核桃饼。
冬日终于进入尾声时,有一日,景杰莫名心慌,虽然才刚自泉溪回来,还是不管不顾又赶过去。他到时,正是落雪的清晨,看见茵茵跪坐在马舍中,不盈一握的瘦削身影,远远看来,异常孤清。
他走近,茵茵缓缓回首。天空泛白,于薄雪中,一轮晓月仍奇异地悬于天际。
茵茵轻声道,“夜里,追风去了。”
景杰走过去,跪坐于她身畔,伸手轻轻拥住身前的追风。
“他们都是为了我,”茵茵在月下凄清一笑,“明明早已撑不住了,就是不肯倒下。”
“茵茵,”景杰道,“既是这样,你更要好好的,不要让他们担心。”
茵茵点头,“我知道,我一直在努力……”
第一朵春花开放的时候,茵茵第一次由衷地笑了。她围着那朵花团团转,喜不自胜。
春天,她喃喃自语,原来春天最像茵茵。
那一日,彭婶来给茵茵送春饼,说咬完春好打春。茵茵胃口很好,当即卷了几样和春饼一道送来的小菜,吃得特别香甜。
没有任何预兆,即使边吃春饼边和彭婶随意谈天,茵茵还是立时捕捉到“叮”一声轻响。
不过是极轻极轻的一声,却异常清晰地炸响在心头。茵茵霍地起身,丢下手中春饼,几步奔入那间她已不敢轻易进入的房内。
牛骨风铃依然悬于老地方,憨态可掬的女孩正提裙旋转。在她的注视下,又陆续发出一串声响,余韵悦耳。
泪水在一刹那落下,低头,却只见空寂的床榻。
那样好看的眉目,再也不能含笑看她。
“茵茵,过来。”即使虚弱至此,记忆深处,他的声音仍是那么好听。一声一声,回响在心间。
彭婶悄然进来,在她身后轻声道,“我看今日天气好,就把窗子打开了,这里,似乎已许久未开窗通风了。”
茵茵轻轻拭去泪水,莫名想起她自长夏回来时赤鹤送她的礼物。那幅卷轴一直被妥善收着,她还从未展开看过。好像心底早有预感,她不敢看,始终不敢。
她将卷轴取出,在阵阵风铃声中展开,然后,含泪笑了。
那是一幅水墨丹青。
画面正中,他们并肩而坐。梁霄眉目清亮,笑容温暖率真,她笑靥如花,娇憨地倚在梁霄身边,意态天真。身后,是白荷盏盏,青草茵茵。
那是最真的他与她。非故交知己,断不能捕捉到这般神韵,重新注入了生命般,跃然纸上。
“彭婶,你觉得如何?”茵茵轻声问。
“好,真好……”彭婶泪流满面,已泣不成声。
那日傍晚,茵茵独自登上覆着残雪的山巅。她在林中穿梭,终于,在一株高高的冷杉前站定。
眼前的冷杉,挺拔笔直,仿若穿透云端,以遗世的姿态独立于万仞之巅,刀削斧刻一般坚毅,逆光看,枝叶横斜,却又刹那温柔。
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却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英俊的冷杉,最高的一株冷杉。
“哥哥,是你么?”
身后层云叠嶂,林涛如海,昂首看着高高的冷杉,茵茵终于痛哭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次的话,会说的?嗦一些。此文到此为止,就完结了。
对于那些没交代完的事,我会挖个新坑,当作一个新的故事慢慢写。这文暂时会保持open的状态,等新坑开挖时,我会在后台把它正式完结掉。
回来说说这一篇吧。还是上中学的时候,酷爱武侠,所以草拟了这么一个故事出来,而且很认真的在本子上写了一些,还手绘了一张梁哥哥的插图来着(当时是照着张学友画的,汗啊。。。),然后,便被抛之脑后了。后来,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极其焦虑,看什么都是灰色的,无以逃脱,那时,决心继续这个几度搁浅的故事。
这是自己的第一个长篇,实在没想到,居然划拉了这么多字。拖拖拉拉,写了两年,这期间,也经历了一些事,最纠结的,依然是工作,辞职风波,和终于没能辞职的无奈。幸好,有这么个小世界,时不时地将我收留,真正只属于自己的世外之地。
大概也正是这个原因吧,这文很冷,而且一冷到底,可是,依然坚持到最后(虽然这最后得打个引号)。
这文中的人物,自我代入的比较厉害的,其实是景杰。我和他一样,都是一个专注的人,只要是真心想做的事情,总会闷头去慢慢实现,无论结果是不是尽如人意(说得自己都恶寒了)。
之前看麒麟,有个部分很触动我。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有些执拗的坚持,无论你们有没有出现,我还是会默默写。但是,你们出现了,于是,成了我生命中的奇迹。
又开始矫情了啊,看懂了没,说你呢,梁小卅。
我也没有忘记,那个韩二还是韩十二。
我家Xiao大人貌似是不会到这来的,可还是想说一句恶心话,虽然我一直不大承认,但是,若没有你,所有的坚持和所谓的专注,又有什么意思。
新坑开刨。这个文里,故去的人,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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