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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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杰无奈笑一下,“恐怕,你们不说,想知道的人也还是会知道。”说罢,探手在莫良肩上拍拍,“不管怎样,谢谢你的提醒。”
莫良斜着眼睛看他,讪讪道,“我跟你啰嗦这么多,可不是想让你谢我的。”
景杰笑起来,一手熊掌一样勾住莫良的脖子,“我们莫二少爷好像不是白眼狼,我刚才多心了。”
“跟你这个臭小子打交道,好心当成驴肝肺的事太多了,”莫良道,“也罢也罢,总之,你们早做准备吧。”
景杰道,“你家的客人恐怕就是请来对付梁霄的吧,莫二少爷不如好人做到底,现在就去拍拍韩羽小哥的马屁,请他到时候手下留情,顺便亲自盯着点那位风风火火的海湾小姐,省得回头又嫌可怜的小清浯办事不利。”
“我不要你谢我,却也不是送上门让你损的。”莫良白他一眼,心道真是一物降一物,自己怎么净栽在这家伙手上,摇摇头又道,“说正经的,跟韩羽一起来的还有个老的,老家伙正伺候着呢,那才是该一万个小心提防的人。”
景杰看看莫良,忽然没头没脑道,“原来你口口声声的老家伙是……”话说了一半,莫良恨不能吃了他的目光让他把后半截话生生咽了回去,他心底,亦不由寒了一寒。
原来每个人都一样,不过是各有各的伤。
夕阳的余晖斜斜映在林间,景杰拍拍莫良的肩,“莫二少爷,赏脸到寒舍吃个便饭吧。”
“你外婆会不会把我打出去?”
“怎么会,顶多是我把你打出去。”
“有没有酱肘子?”
“栗子酥行不行?”
“那本少爷就将就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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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黄夫人既没对莫良格外殷勤,却也并未对他有所疏离,仍是一贯的端雅娴静,虽然只备下寻常便饭,但精心搭配的几样爽口点心,显得亲切随意又不失礼数。
莫良虽然经常没个正行,但在这样的长辈面前还是大为收敛,一份规矩本分的样子。出乎莫良的意料,黄夫人倒是极为随和,他这才渐渐放松下来,两个孩子在饭桌上依然叽叽喳喳说不不停,一顿饭吃得热闹非常。
那日登门之后,莫良自然而然成了景杰家中的常客。黄夫人虽然不曾表现的特别热络,但每次都会备些清淡爽口的糕点水果,加之她本人深谙医道,有时也会为两个孩子配上几味强身健体的药草熬制成汤,这种药汤非但不苦,反而有些甜涩,入口后细细品来,清香绕口,甘之如饴,莫良自是大爱。
来的次数多了,莫良再不拘礼,有时没汤可喝,还会嬉闹着央求黄夫人去煮,黄夫人每次都温言答应,后来干脆不时为莫良备上一些,小心装在瓦罐中,让他带回去煨在火上慢慢喝,莫良自是求之不得,每一次都乐颠颠地捧着瓦罐汤回家去。
☆、弄巧成拙
早春三月,又有新燕往来翩飞,衔着泥土和稚嫩的草根在屋檐下筑巢。黄夫人仰头看了一会儿,忽然听到身后柴扉被轻轻推开。
黄夫人素日极少同人来往,门前一向清冷安静,此刻,她虽然没有回身,却也听得出来人并不是景杰,也不是那个最近常来常往咋咋呼呼的小朋友。
“我来得似乎有些冒昧。”来人浅笑盈盈,衣裙摇曳,已自行走进院中。
黄夫人并不答话,俯身将手中原本握着的谷粒细心撒在阶边,以便让鸟雀自行来食,这才敛衣回身,眼底无澜,静静看着面前的女子。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任何人一见之下都会惊为天人的女子。即使沉静内敛如黄夫人也不禁暗暗感慨,十几年过去了,盏七的美貌非但没有减损一分,却在岁月中沉淀得越发有韵致了。
一双明眸细细打量素雅的庭院,盏七微微一笑,“没想到,风华一时的黄夫人竟然过起这般简素的日子来。”
黄夫人并不接话,也没有把盏七让进屋中的意思,只是静静看着她。
“夫人果然还是一贯的风骨,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仍是眉目含笑,说话间盏七目中却含着慑人锋芒,“你给良儿喝那些东西,究竟安的什么心?”
黄夫人终于开口,“令郎喝得不过是些寻常药草熬制的汤药,强身健体而已,我家小杰也是一起喝的。”
盏七秀眉微扬,“我儿子我自会上心,就不劳烦夫人了。”
黄夫人仍是不紧不慢道,“本来我也不想多事,只是不能坐视为人母亲的加害自己亲生儿子。”
盏七冷笑一声,睥睨着黄夫人,竟然也不辩驳。
黄夫人继续道,“莫良体热脉急,异于常人,我一看便知是有人给他服用过石柟,石柟本来可以活血益心,但你给他的剂量似乎不太妥当。”
盏七长睫低垂,静默片刻复又抬首道,“夫人不是一向不问世事么,我听说多少人在你门前长跪哭求你都不为所动,现今却主动管到我头上来,想必夫人是别有所图吧。”
黄夫人薄唇轻抿,不承认,却也不否认。
黄夫人虽然不问世事,但近来从景杰口中得来的零碎信息,还是很容易便推断出墨鹭对这个次子心存芥蒂,并未尽心传他功夫。既然用到石柟,想来必是墨鹭拗不过盏七要求,勉强答应传授莫良墨氏独门武功万象心法。
万象心法对内功底子要求极高,墨鹭定然认准莫良功底尚薄,纵使传授给他也是难有所成,因而才应承下来。而盏七却心思狠绝,横下一条心,为练成心法,不惜利用石柟的药效强行增强莫良心脉。
黄夫人未理会盏七方才的话,却是语带机锋道,“为了个万象心法就如此揠苗助长,既然一搏,何不搏个大的,白府荷塘下藏着什么,别人不知道,墨夫人你却不会不知道。”
盏七并非听不出对方话中深意,仍是淡淡一笑,同样话中有话道,“夫人果然非事外之人,盏七不过一介弱质女流,也劳夫人惦记了,夫人既然如此神通,不如在白执那边多花些心思,定能收获甚丰。”
黄夫人不再答话,只微微倾身展袖做出送客的手势。
盏七却不急走,反而附在黄夫人耳边轻声道,“夫人是否以为自己做过的事别人真的不知道么?我听说当年夫人曾告知冰家小姐碧落无药可解。”说着,顿了顿,面上隐现凄清之色,“我却知道此前一日你曾亲眼见过梁霄与人交手,你心知肚明,当时梁霄根本就没有中毒。”
盏七说罢,看看黄夫人依然平静无波的面容,微微颔首,施施然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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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几日,墨鹭府中广发请帖,邀请圣域之中重望人士到府中一聚,只说是有远客到来,愿与圣域武林中人切磋一二。请帖中并未说明来者姓名,但自从南瑮季无尘踏足圣域那日起,就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到来。
天地同寿与心自成灰,并世的两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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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良慵懒地躺在环廊的扶栏上,头抵着红漆柱子,眯眼看白晃晃的阳光,不时打着哈欠。景杰足底与他相对,背靠另一侧柱子随意坐着,自在地吃着花生。地上坐着清浯,两手支着脸,把两腮撑得鼓鼓的,一副丧气的样子。
“清浯,接着。”景杰抬手扔一粒花生过去。
清浯正在愣神,一下没反应过来,正被砸在脑门上,嘴里哼哼两声,却没有发作。
景杰嗖一下跳到清浯身边,摸摸他的头,笑嘻嘻道,“小清浯,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告诉哥哥谁欺负你了,哥哥去给你报仇。”
清浯翻翻眼睛,更加泄气地垂下头,鼓着两腮,嘟着嘴巴不说话。
景杰盯着这张臭着的脸上下看看,回头向莫良招手道,“瞧,像不像猪头?”
莫良又好气又好笑,懒懒地挥手,“景杰,今天就别欺负我们清浯了。”
景杰平时和清浯嬉闹惯了,觉得这个小孩一逗就着急的样子很好玩,可今日怎么逗都没反应,看来清浯确实是心情不好,于是决定安慰他一下。景杰坐在清浯对面,也用双手托住自己脸颊,故意闷声闷气道,“你是小猪头,我是大猪头。”
清浯抬起眼皮看一眼,勉为其难地扯了扯嘴角,还是没有笑。
景杰终于沉不住气,敲敲清浯的头,“喂,我最见不得别人垂头丧气,别总臭着一张脸好不好?”
清浯瞪着眼睛看他,忽然探手到景杰面上,两手把他的脸狠命揉来揉去,大声道,“不好……不好……”
景杰拿小清浯没了招,也不反抗,只是斜着眼睛向莫良求救,莫良就当没看见,翻个身继续睡大觉。
清浯对景杰的一张脸上下其手好一会儿,终于解气了一般放开手,腾一下站起来,大声对莫良道,“少爷,既然你不肯帮忙,我自己去!”
景杰板着一张被揉搓的红红白白的脸,看着这两个人,不明所以。
清浯见莫良还是不动声色,终于一转身,甩开步子向外走去。
“清浯,给我站住!”莫良说着,一只鞋已经飞了出去,砸到清浯后背上。
清浯回身,怒目瞪着莫良,好像准备随时冲上来和他打一架。
景杰头一次见这个平时顺眉顺眼的小跟班摆出这副架势,以前莫良总是恶声恶气地说话,也没见清浯这样子过。景杰本想笑话莫良平时太残暴,终于逼得良民造反,但瞧瞧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终于只是吐吐舌头,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莫良坐直身子,对清浯道,“你去找我娘也没用,让张妈走是我的主意。”
景杰听完这句话,眨眨眼睛,终于明白过来,兀自又靠回到廊柱上,不再言语。
清浯露出惊讶的神情,三两步冲过来,一把拽住莫良胸前的衣襟,大声质问,“为什么?张妈犯了什么错,为什么把她撵走?”
莫良也大声回道,“因为我不爱吃她做的菜,因为我看她不顺眼!”
清浯一脸愤怒,却不知还能说什么,看着自小到大自己一心亲近的少爷,终于掉下泪来。
景杰坐在影子里,伸手拽拽清浯的衣襟,小声道,“清浯,离开这,对张妈来说可能更好。”
清浯却不理他。
莫良粗着脖子喊了两句后,终于还是有些心软,轻声道,“我知道你和张妈情同母子,只是,只是,毕竟有人真心疼爱过你,这还不够吗……”莫良说完,垂下眼睛,疏长的睫掩去眼中的落寞。
清浯怔了怔,一把抱住身前的少爷,哭起来。
等到清浯终于擦干眼泪去给张妈送行后,景杰才从影子里站起来,看看莫良,低声道,“你是不是在府里经常乱发脾气,赶走个把佣人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
莫良白他一眼,反问道,“你以为我会是个好脾气的人么?”说罢轻轻叹息一声,“将张妈赶出府至少能留她一条命,清浯总算也还能有个念想。”
景杰笑笑,声音又压低了些,“这我就放心了。你们府上马上就要宴请各路高手,幸亏外婆偶然得了这个讯息,不然的话,留个白鹏的眼线在身边,毕竟不是好事。”
莫良道,“其实老家伙出什么事我才不关心。”
景杰道,“你就是嘴巴硬,事关自己的父母兄长,一得到消息还不是立马就把隐患给除了。”
莫良却不理他,发了会儿呆,忽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种人也配做父亲……”
景杰愣了一下,那个深至触骨的伤口已好得差不多了,但心中的伤,怕是没那么容易痊愈。忽然间,眼前这个平日里喜欢张扬大笑的小子,让他生出说不清的酸涩。景杰的声音有些黯然,轻声道,“也许,他以为你能躲开。”
莫良冷冷哼一声,没理他。
墨鹭经常对他横眉冷目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莫良自己也没想到,墨鹭会对他动刀,那把刀举起来的时候,他不相信他真的会出手,可能他也不相信他竟然不躲。不管怎样,他的所谓的父亲在他手臂上砍了一刀。那本来就淡漠的父子情分,随着已经无法收回的一刀,真正的烟消云散了。
景杰喃喃道,“我原本还以为……”他的眼睛闪了闪,似乎终于想到能安慰朋友的话,“你不是还有你娘么……”
他正说着,莫良看了他一眼,莫良的眼神,让景杰把没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见盏七的次数不多,觉得那个有着绝美容颜的女人即使对他亲切地笑,还是有着说不出的隔膜,她喜欢嬉笑着捏着莫良的脸蛋不松手,但她的疼惜,却并未挂在她的脸上。
最后,景杰只有仰头看天的份。临走的时候,他拍拍莫良的肩膀,“我外婆说你最近火气太盛,热重的茶要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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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墨鹭府上宾客盈门。仆役丫鬟们进进出出,走马灯一样忙着引领侍奉陆续到来的宾客。此次到来的都是圣域各派高手,他们之间平素虽说也多有来往,但如此盛大的聚会却是难得,因而众人一相见就忙着寒暄起来,真真假假相互客套称道一番。在众多有心或无意的寒暄里,提到最多的一个问题便是,可有圣主的消息。
权倾四野、武功莫测的圣域之主颜渊,近些年,却是音讯全无。有人说他在闭关修炼,有人说他去云游天下,甚至有人说他练天地同寿走火入魔,已经不知所踪。因而,趁着这次聚会,几乎所有的人都想从别人口中套些讯息出来。这圣域的气象,昭彰云隐之后,已经混沌多年,随着颜渊的失踪,整个圣域,更加混乱不堪。昭彰云隐时期的义薄云天、傲骨铮铮当真一去不返了。
聚贤堂正人声鼎沸的时候,莫良也从自己房中窜出来,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他的衣襟,又把他拎回房里。
盏七笑吟吟道,“良儿,这热闹少不了你的,先把这碗汤喝了再去。”
莫良一见盏七给他准备的各种姜汤、补药就头疼,好容易消停了几天,居然又开始了,心下却也知道,如果跟她为这个纠缠,自己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脱身了。想到这,只好硬着头皮端起盏七递过来的青花碗。
闻到浓重的茶香,似乎跟之前所喝的都不一样,莫良迟疑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
盏七笑骂道,“哪那么多事,赶紧给我喝了。”
莫良皱皱眉,把青花碗送到唇边,用舌尖舔了少许,抿了抿,又皱眉摇头。
盏七没好气道,“怎么扭扭捏捏像个不成器的丫头。”说着,伸手过去似乎要帮他灌进去。
正在这时,莫良一眼瞥见清浯和景杰在窗外探头探脑,趁盏七不注意,悄悄冲他们使了个眼色,景杰会意,立马一拳打在清浯屁股上,清浯吃痛不禁啊地大叫一声。
盏七闻声皱皱眉,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