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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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没有。”
景杰轻声问,“为什么?”
梁霄微笑,“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被他的师傅,被我逼到了悬崖边,却仍是淡然自若,我很佩服。若论胸怀,那一场比试,输的是我。”
景杰小心问道,“那个人,后来怎样了?”
晚风轻柔,好像舒缓的心事,一片静谧中,景杰听到梁霄沉郁的声音,“他已不在了。”
景杰低下头,有片刻的失神。
梁霄的目光略略在景杰身上扫过,继续道,“若他还在,今日我举荐的一定是他。”
良久,景杰道,“苍翼后来又怎么说?”
梁霄道,“苍翼发出十枚龟甲,所谓龟甲征召,让我和四执从小辈中各保举两人,他要把圣主之位交给你们当中的一人。”
景杰无言看着梁霄。
梁霄道,“可是我不想保举任何人,包括你。”
天色完全暗下来,一轮晓月兀自藏在朦胧的云雾中,两人沐在晚春轻暖的夜色里,短暂的沉默后,景杰岔开话题,“除了这个,你们没聊什么有趣的事么?”
梁霄微笑,“有,苍翼还问我,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我可喜欢,他说若是我还有很多很多时间,他属意的人选也许是我。”
景杰心中一滞,还是平静道,“定然是的,现在看来,论洒脱率直,这圣域之中没有哪个比得上你。”
梁霄淡淡道,“谁能真的洒脱,还不是被逼出来的。其实很多东西,我也是这几年才逐渐体会到的,人是不是总要等到将死的时候,才能活得明白点儿。”
苦涩况味幽幽袭来,景杰忍不住抬首看他。
梁霄轻声道,“我知道我说话很呛人,但是,你记住,我不会保举你。”
作者有话要说:别离,好像跟古龙有点关系,具体关联在哪,想不出了,也许,只是诗意的感觉吧。
☆、半壁青苔
这些年,苍翼竟少见的在长夏安于一隅,闲时无事,多少也会过问下圣域的事务,只是毕竟纷乱了十余年,如今辖于圣域的各门派、帮众虽迫于苍翼旧时威慑还算安于管控,但曾经一呼百应的热血豪情却再不复存。
长夏依然繁盛,可是圣域赖以为继的一斩风月、豪气苍穹正渐渐荒芜。寂寂年岁里,曾经无比显赫的昭彰云隐在烟瘴雨雾里,日益蒙上讳莫如深的宿命意味。
恹恹时日过了许多年,直到这一日,苍翼发出保举圣主的龟甲征召。
圣主待出,龟甲征召,过时不候。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烛火摇曳,墨鹭沉默的影子落在窄长的条案上,他搁下饱蘸墨色的笔,伸手执起两枚椭圆形的龟甲,向着濡湿的墨迹轻轻吹了口气。
身后的门吱扭一声打开,一个恭敬的声音道,“爹,你找我。”
墨鹭兀自执着两枚龟甲略一沉吟,才回身道,“枫儿,想必你已经听说了。”
墨枫的目光淡淡自龟甲上扫过,点点头。
墨鹭不禁笑道,“听说现在各执府上均是宾客盈门,热闹的不可开交,觊觎圣主之位的人竟如此多。”
墨枫也随之笑道,“幸亏爹有两个儿子,这保举的名额便满了,不然咱们府中现在定然也不得安宁。”
墨鹭放下龟甲,负手看跳动的烛火,“今日并非没有人请我帮忙保举。”
墨枫哦一声,面有疑惑。
墨鹭没有接话,只是苦笑摇头。
墨枫即刻领悟,墨鹭与莫良之间多年的罅隙就连外人也是一清二楚,他们虽然居于同一屋檐下,相逢陌路,在圣域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墨枫不由低声道,“那些人真是糊涂,二弟当年不过倔强调皮些,咱们毕竟是血脉至亲,哪有将这名额让给外人的道理。”
墨鹭复又伸手执起一枚龟甲,轻轻抚摸外侧的纹理,目光亦多了几分往日少有的柔和,“他那万象心法练得怎么样了?”
墨枫道,“二弟很勤奋,每日都会潜心练功。”
墨鹭道,“我当初觉得他太过顽劣,想磨磨他的心性才让他练万象心法,想着这门功夫路数复杂多变,又需极强的内功底子,必能杀杀他的锐气,没想到他竟能坚持下来,似乎也练得有模有样了。”
墨枫又道,“二弟不只万象心法已有所成,刀法也很不错,就连素日关系并不如何的白府中人也曾夸过二弟刀法怕是很快就能冠绝圣域……”他一席话还没说完,却见墨鹭蓦地沉下脸,顿时噤声不语。
墨鹭轻哼一声,随手将龟甲掷在案上,适才和悦的神情全然褪去,冷笑道,“你二弟的刀法是要冠绝圣域了,因为他曾当着众人的面卸下他老子的刀,用的还是一招炉火纯青的赤氏如水刀。”
墨枫急忙垂首道,“孩儿说错话了……”顿了顿不禁又低低叹道,“竟有这等事……”
墨鹭摆摆手,“算了,这段时间你看紧他,别又惹什么事非。”
墨枫忙点头称是,还是忍不住为莫良开解道,“其实二弟这一两年已经收敛了很多。”
“收敛?”墨鹭仍是苦笑,“你也别替他瞒,他背着我去缠你们师祖,匡来知府家珍藏的紫烟寒,三天两头喝花酒,还有跟别离尤涩的风流韵事,有哪一桩是好事么,我不过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墨枫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轻声道,“这段时间我会看牢二弟的。”
墨鹭只是摆摆手,轻声回了句,“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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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夏坊间最富盛名的地方,除了别离就要数近来粉饰一新重新盛装开业的十堂。十堂由前后两栋楼阁组成,中间是一繁花庭院,前楼经营吃食茶酒,后楼提供打尖住宿,虽是繁杂营生,却布置得清雅别致,厅堂中建有精致小巧的亭台回廊,幽幽翠竹间,隐约有流水琴瑟之声,穿插其间饮酒吃茶者多为风雅人士,尽是宴语清谈,全无寻常酒肆的喧哗纷乱。
可是这一日,十堂三层一间雅座中,偏偏就有人觥筹盏盏、高声谈笑,全无此间特有的斯文清雅,因而,景杰一路携茵茵毫不费力便寻了过来,甫一推开门,就看见莫良晃着腿坐在窗前,全身嵌在橘色的阳光里,他嘴里斜斜咬着一支甘味草,手里随意拎着个青瓷小壶,正高谈阔论别离的诸多趣事,面前,清浯和一个纤巧身影正听得起劲,唯有海湾看见他们两人,扬眉灿然一笑,招呼他们进来。
莫良向茵茵晃晃手中的酒壶算是问好,接着继续口若悬河说了好一会儿才告一段落。海湾故意支颐蹙眉,一边向茵茵以目示意,一边对着莫良努努嘴,夸张地做出不屑与之为伍的意态,茵茵会意微笑,景杰亦眨眨眼睛,表示大有同感。
趁着莫良仰首喝酒的功夫,那纤巧身影站起来抚掌笑道,“既然别离那么有趣,莫二哥改天一定带玥玥去玩一玩才好。”
景杰这才注意到,这个自称玥玥的女孩子不过十二三岁年纪,高发辫紫衫裙,润润的一张小脸,意态天真,清秀可爱。
莫良嚼着甘味草,坏坏地逗她,“就怕我们玥玥过于美貌,被那里的登徒子轻薄了就不好了。”
女孩子三两步来到莫良身边,娇憨地央求道,“不怕不怕,莫二哥这样聪明,功夫又好,哪有人敢欺负玥玥。”说罢,大眼睛转一转又道,“或者,我可以请海湾姐姐帮我打扮成莫二哥的小书童,女扮男装混去吃花酒……”一句话没说完,许是憧憬着乔装的场面,她自己倒先笑弯了腰。
莫良刚想点头称好,却斜眼扫见海湾沉着脸手掌一横做了个刎颈的动作,他还算识趣,赶忙话锋一转,“对了,玥玥来,莫二哥介绍两位新朋友给你认识。”说着将景杰和茵茵引到她面前略作介绍,接着,又报出女孩子的名字,原来她就是紫麟离家多年的女儿紫玥。
紫玥也不认生,小大人一样对两人点头示意,又着意看了看景杰,居然笑嘻嘻叫了他一声,“小表哥。”
大伙这才反应过来,景杰的母亲是紫麟的叔侄妹妹,他还真算得上是这小女孩本门本宗的表哥。
景杰不由笑道,“我都差点没认出来,几年不见玥玥都这么大了。”说着伸手想要抚抚小女孩的头发。
紫玥竟歪头避开,显然是不喜欢别人把自己当小孩子逗弄,却还是笑道,“几年不见,小表哥变化也很大呀,前几日我还听人提起,说当年你傲气的很,无论我爹爹怎么请也从不肯赏脸来我家里,逢年过节也拒不肯收我爹爹精心备下的礼物。”
景杰不由讪讪笑笑,心想,这孩子小小年纪嘴巴怎么这么刁。
莫良也笑一笑,“玥玥,你这可是冤枉你家小表哥了,他平日里也就敢在我面前摆摆架子而已,其实,人还是很不错的。”
景杰无可奈何看莫良一眼,心道他貌似在为自己说好话,可这话由他说来还是颇不顺耳,显然憋着一肚子坏笑,当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拉过椅子自顾自坐下。
紫玥上下看看景杰,又道,“小表哥,听说你的墨玉剑法已经很精湛,那你这次是不是也要去争圣主之位?”
龟甲征召确是现下最惹人关注的事情,让所有人意外的是,景杰竟摇摇头,微笑道,“我不会参加。”
茵茵不由默默看向景杰。
莫良噌一下从窗台上跳下来,对景杰道,“不是吧,那你这些年辛苦练剑又为的什么?”
海湾也不解道,“小杰,是黄夫人不准你参加吗?”自血洗昭彰之后,海湾便不曾再去过景杰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悄悄把外婆这个称谓改回到黄夫人。
清浯随后道,“黄夫人既然悉心培养你习武,为什么又不许你参加?”
景杰只是苦笑摇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紫玥歪头想了一下,忽然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小表哥知道自己不是莫二哥的对手,为免输的难看,所以干脆就不参加了。”
茵茵对紫玥笑一笑,和颜道,“景杰现下已经出师了。”她无意评断景杰和莫良谁的功夫更好,只是觉得紫玥的说法过于武断,不由小心纠正她。
紫玥看看茵茵,还是甜甜的笑颜,语气却毫不含糊,“出师了又怎样,就算他把墨玉剑法学了个十成十,就一定是万象心法的对手么?”
茵茵不想与一个小孩子无谓争辩,只是笑而不答。
莫良打圆场道,“我们玥玥真是看得起我,不过说实话,墨玉剑法从来都罕有对手,这万象心法还真不一定能接得住那招一瓣心香。”
紫玥见莫良自低身价,似乎很为他不平,不由又道,“墨玉剑法既然那么厉害,梁霄这些年为什么又要东躲西藏的不敢见人。”
见紫玥如此出言不逊,茵茵不由有几分愠怒,诘道,“哥哥一向磊落的很,何曾东躲西藏过。”
紫玥嘴角一抹讥笑,“我为什么却听说,他曾经是个冷面杀手,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鲜血,且不说我叔叔紫赴,我娘告诉我,当年他还曾以我尚在襁褓中的幼弟要挟我爹爹,这分明是小人行径,哪里是个磊落之人所为!”
茵茵气白了脸,但念她横竖不过一个口无遮拦的小孩儿,只是咬牙强自按住心中火气。
景杰在一边静静听着,起初觉得紫玥不过是一味护着莫良,心中还有几分好笑,但是听到紫玥平白扯上梁霄,而且越说越放肆,心里也是大大不快,想起当日在别离莫良提到紫玥曾央他将来娶她,虽说听来不过是孩子气的玩笑话,还是忍不住不紧不慢揶揄她道,“玥玥,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片面之词做不得准的,而且,小姑娘家的太过强词夺理,你就不怕你的莫二哥不肯等着你长大?”
这回轮到莫良讪讪地笑,只是后悔为什么把个小辣椒招惹过来,其他几人却是不明白景杰那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紫玥果然愣了愣,一张小脸红红白白了好一阵,景杰甚至以为这小姑娘怕是随时会冲过来揍他一顿,沉默了一会儿,却见她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竟柔声道,“小表哥,你平时习惯用哪一只手握剑的?”
景杰被问得莫名其妙,不知这个小辣椒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紫玥轻轻拉过景杰右手,微笑道,“你这只手上的老茧似乎更多些,我猜你是使右手剑吧。”说着,直把景杰的手拉到自己眼前,“我倒想看看,使得那样上乘剑法的手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景杰虽是满腹狐疑,却还是任由对方摆弄自己的手。
紫玥抬眼向景杰笑笑,毫无预示,忽然猛地一口狠狠咬在景杰手背上。
景杰猝不及防,疼地差点叫出来,急忙将手抽回,看见手背上赫然几个渗着血丝的牙印,不由张口结舌地看着紫玥,心道自己不过开个玩笑,这小姑奶奶竟这么狠。
海湾立时板着脸道,“玥玥,你太放肆了!”
见海湾凶她,紫玥才终于露出点孩子似的委屈来,扁扁嘴,转头看着莫良,诺诺道,“莫二哥,你也觉得是我放肆吗?”
莫良皱皱眉,觉得她还真是小孩脸,说变就变,却又不忍心责骂她,终是委婉道,“我知道你是护着我,只是若因护着我平白伤害到别人就不好了。”
紫玥看着他,眼睛里竟似闪着泪光,无比认真道,“那你还肯不肯等我长大?”
莫良被眼前纯真的小脸带得认真起来,一时为难道,“将来的事情现在怎么好说……”
紫玥执拗地看着他,到底还是让了一分,又道,“那你肯不肯试着等我长大?”
莫良不禁苦笑,却瞥到景杰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心里气闷,恨不得也去咬上一口,又瞧瞧紫玥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一颗心不由皱巴巴的,他最见不得女孩子掉眼泪,终于把心一横,“好,我会试着等你长大。”
紫玥终于破涕为笑,竟然几步过去探手搂得莫良弯了腰,掂着脚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无比欢喜道,“若是莫二哥也不喜欢我讲梁霄的不是,我以后不讲了便是,只要你记得今日答应我的事,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娶我为妻。”
莫良只得干笑几声,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抬眼,却看见海湾蹙眉看他,心一慌,连那几声干笑竟也笑不出了。
口舌争执暂告段落,紫玥到底是小孩心性,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径自走到门边伶俐地拍手唤伙计上菜。
茵茵未再说什么,只是有意无意看向紫玥,橘色阳光打在她安静的面容上,漾出水样光芒。
海湾担心茵茵仍在介怀紫玥方才论及梁霄的话,不由对她歉然笑笑,说玥玥年少不懂事,请她别介意。茵茵似是若有所思,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不过向海湾微微摇头,一笑置之,只是不禁同情地看看景杰,轻轻拍了拍他被咬得红红紫紫的手。景杰侧首对她一笑,无奈地耸耸肩。
饭菜布齐,紫玥俨然一副小主人的样子,给这个夹菜,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