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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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交手几招，岳阳忽然收势站定，定定看着二人，他知道要想解决掉范云落，必先除掉这碍眼的隋忆，不由心念一动，忽然再次骤然起势，范云落只觉对方气息诡异不同寻常，待挥掌相隔才发现如入空境，对方内力竟然悉数透过她的手掌，她惊惧回头，只见隋忆身子一躬，又吐出一口鲜血，这才明白岳阳竟然已经练成隔空打力的拳法，虽然他才不过练成十之一二，但以隋忆现下状况，他想要取隋忆性命却是易如反掌，想到这里，范云落掌心不由渗出冷汗。
　　
　　同时，隐身在树上的景杰亦不由探身细看。紫玥不明所以，不禁问道，“怎么回事，那隋忆怎么又吐血了？”
　　
　　景杰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岳阳这一招他认得，是万象心法中的隔空泣血，能够伤人于无形，莫良认为这一招过于阴损，与人交手时并不曾用过，只是给景杰比划过几次。景杰不知岳阳是从什么途径偷学了这一招来，若不是他离得如此之近，恐怕也会如紫玥一般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虽然岳阳的隔空泣血用得尚显生疏，但已足以要了隋忆的命。　
　　
　　隋忆身子晃了一晃，却硬撑着没有倒下，看着岳阳，反而微微笑了出来。岳阳见隋忆死到临头还对自己如此不屑，心中愤恨，又一拳隔空泣血全力推出，隋忆身体猛地一躬，连退几步，抵在台边的栏杆上，面上已是铁青的颜色，竟然还是没有倒下。　
　　
　　范云落虽然方才还一副决绝心意，但眼见情况至此，不由心思百转，想到隋忆若不是为救自己受伤，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一时全然没了章法，见岳阳步步紧逼，似乎当真要将隋忆至于死地，情急之下，不由倾身扑到隋忆身上，想要以自己的身体阻挡岳阳的掌力。
　　
　　突然见此变故，台下众人不知缘由，不禁哗然一片。
　　
　　岳阳不禁冷笑道，“都说三清阁与夙旸宫势同水火，怎么今日你们两人却像一对落难鸳鸯。”
　　
　　隋忆兀自靠着栏杆，他没想到范云落竟会这样贴身保护自己，心下大受震动，虽觉不妥，却已无力推开范云落，只是怒目看向岳阳道，“要杀便杀，不要侮辱范姑娘名节。”
　　
　　岳阳双目微眯，双手平伸，又要继续发力。
　　
　　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离景杰与紫玥极近，虽然岳阳是紫玥的大师兄，但自他咄咄逼迫范云落时，紫玥便已有些沉不住气，现在见范云落如此决绝拥在隋忆身上，虽然仍是不明所以，却还是猜到范云落与隋忆二人怕是已经危在旦夕，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再也无法容忍，腾地直起身子，便要跃到昭彰台上去，只是背后一紧，被景杰一把拽住。　
　　
　　紫玥怒道，“你可以见死不救，我却不可以。”
　　
　　景杰只是伸手在紫玥眼前一晃，他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截纤巧的树枝，“你这样冲过去砸场子，苍翼一定不干，我却可以保证若岳阳敢下死手，先掉下昭彰台的人一定是他。”
　　
　　紫玥歪头看看他，终于安静下来。
　　
　　景杰定定看着岳阳，手指在树枝上摩搓，亦是随时准备出手。
　　
　　岳阳化掌为拳，暗自运息，拳未出，徐徐内力已震得范云落衣衫轻拂。她贴身在隋忆胸前，清晰地感觉到他散乱离落的心脉，不由闭上双目，心中深知，这一击，怕是便会断送了隋忆的性命。
　　
　　清风乍起，几许梨白翩然而落，景杰手腕微扬，他已做好最后的准备。
　　
　　不料，隔着簌簌梨白，一抹杏色身影倏然跃起，范云落竟然携着隋忆一同自昭彰台上跳了下来。
　　
　　在场众人又爆出一片惊呼声。这意味着，参与争夺的八人中瞬间便有四人失去资格。
　　
　　台上形势大变，本来围绕在檀木匾额前缠斗不休的几个人均不由愣了一下，几人悬在檐下椽木上，一时竟没了声息。
　　
　　自昭彰台内侧一角，两声疏落的掌声响起，却是白鹏悠然击掌示意。在影子几乎就要得手的时候，他保举的两人瞬间惨遭淘汰，众人本以为他定会怒不可遏，却见他面上不过是一贯的闲适，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只是闲闲挥手通知他的徒儿可以就此收手了。
　　
　　影子依然没有任何表情，既不惊讶，也不惋惜，身形定了定，再一晃便自檐间落下，足尖点地，三两下便飘然离开昭彰台。
　　
　　剩下的几人依然悬在檐间，兀自无声无息。墨枫淡淡看了一眼台下，已有数名三清阁的弟子拥上来将隋忆扶走。人群中，一个眉目清冷的女子猛地冲过来，不由分说一个清脆耳光甩在范云落面颊上，然后一言不发扭头便走，唯有范云落依然僵立在人群中。
　　
　　墨枫唇角轻牵，竟是笑了一下，悬在空中的身子晃一晃，忽然反向弹起，直奔匾额而去。莫良下意识凌空一跃，紧随其后，挥手拦在墨枫身前。墨枫手下不肯停歇，连绵几掌接连拍向莫良。莫良一一侧身让过，不由低声提醒道，“大哥，你已经丧失资格了。”墨枫眼眸暗了暗，忽然沉沉推出一掌，待到莫良眼前，掌势突然变化，竟是探出二指，直刺莫良双目。莫良万没料到他一向温文的大哥竟然会出手如此狠辣，一愣之间，竟是连躲避都忘记了，幸而海湾斜刺里冲过来，伸手将莫良推开。　
　　
　　墨枫双目腥红，似是出离了理智，足下一蹬，再次向檀木匾额探去，忽然耳畔风声乍起，却是墨鹭纵身来到场中，趁其不备，一把抓住墨枫手腕，将他生生按在原地，只低低说了句，“马上给我离开。”
　　
　　墨枫怔怔看着墨鹭，终于垂下双臂，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再次黯然驻足，最后看了一眼暗影沉沉的巨大匾额，嘴角一丝无法言明的况味，终于，伸手扯下腰间的龟甲，用力掷在地上，疾步走向昭彰台深处，消失在残破的楼梯之后。
　　
　　莫良看着墨枫离去的身影，心中苦涩，低低叹息一声，复一抬首，正看见韩羽一掌击在海湾肩头。韩羽本来掌势凶猛，击中海湾的一霎那，却似故意收了力，只是自她衣襟轻拂而过。莫良飞身跃起，闪身到海湾身前，手掌上下翻飞，尽数击向韩羽，韩羽依然气定神闲，身形左突右闪，虽然仍是一一化解，却已然被逼得施了全力，全神贯注一派慎重小心。
　　
　　此时，岳阳亦返身回到匾额之下，经过方才一役，他已发觉强攻不如巧取，只有一一击破，自己才能最终稳操胜券，因而，并不急于加入战团，只是微微抬首探看。
　　
　　韩羽和莫良腰间的龟甲散发着清濛的光，偶尔撞击，发出清脆声响，似乎为焦灼的局面渗入一丝清凉。
　　
　　“你又想用什么阴损招数么？”海湾悄然来到岳阳身边，冷冷道，“你方才都做了什么，别人或许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
　　
　　岳阳侧目看她，她淡衫素颜，一如往昔，只是看他的眼神兀自清寒，他自然清楚她为什么不快。他曾请海湾帮忙引见他与莫良结识，只道是久仰万象心法，想切磋一下。莫良为人不拘小节，诚意与他切磋比试，他便伺机偷学了这招隔空泣血，仓促之间，他并无机会详查万象心法上下行文与招式关联，只是自己硬着头皮私下苦练，竟也照葫芦画瓢施展出来，甚至更多了几分邪魅残酷。
　　
　　“海湾，若是我当了圣主，这圣域迟早是你我二人的。”岳阳轻声道。
　　
　　海湾嗤道，“我从不知道，原来你用心这样毒辣，若不是范姑娘果断决策，怕是他们二人现在都已死在你手上了。”
　　
　　岳阳道，“若真是那样，也怪不得别人，是他们太固执。”
　　
　　他与海湾说话的同时，目光仍是不停追逐韩羽与莫良的身影，脚步亦随之缓缓移动。
　　
　　海湾亦紧紧跟随他的脚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一次都隔在他与莫良之间。
　　
　　岳阳终于停驻身形，却是淡淡道，“他究竟有什么好？”
　　
　　海湾看着他，怔了一怔。
　　
　　岳阳竟微微笑了，“你们配合得倒很默契，旁人若是不知道，还道你们是一对佳偶。”
　　
　　海湾轻抿薄唇，仍是怒目看他。
　　
　　岳阳面上仍是一副闲淡，声音却沉了沉，“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海湾依然漠然站立，只觉得岳阳此刻看来无比陌生。他们师出同门，一起长大，感情本是很好的，可是这几年，她却发觉岳阳渐渐变了。
　　
　　岳阳的目光越过海湾，兀自停在莫良身上，忽然又笑了笑，“你站在我们中间，是想让那小子也尝尝隔空泣血的滋味么？”
　　
　　话音未落，岳阳已迅疾出拳，风声烈烈，他的目标是莫良腰间的龟甲。他的拳快，海湾的身法亦很快，第一波冲击无声无息自她双臂间穿过，海湾脚下用力，身子猛然后撤，不过尺许的距离，已足够她用自己的身体抵挡住直逼莫良的隔空之力。
　　
　　飘摇的衣襟终于落定，海湾轻轻按住心口，徐徐喘息。
　　
　　岳阳划步起势，似是又要卷土重来。
　　
　　海湾面上却是异常平静，看着岳阳微微一笑，身子忽然又往后撤，轻如飞花，翩然间竟已到了扶栏处。
　　
　　岳阳瞬间便已明了海湾的用意，他没想到一向谨遵师命的海湾竟然会用这种方式逼迫自己，不由双眉深蹙，再顾不得发功，提一口气足下一顿便追了过去，无奈待他赶到，海湾已翻过扶栏，只余一抹淡绿衣襟拂过他的双手。岳阳探首看去，只见海湾纤巧身形盈盈落到台下，抬头淡淡向他一笑。岳阳愤而一拳击在扶栏上，木屑残灰扑簌簌落在阳光里。
　　
　　此时，范云落已默默走出人群，快步追上适才打她的女子，低低唤了一声师姐。
　　
　　许绀青猛地回头，怒目视她，“你就是这样履行师命的？居然和那三清阁的混账小子当众卿卿我我！”
　　
　　范云落似是想要辩解，嘴唇动了动，终于只是垂首站立，安静地听师姐斥责。
　　
　　许绀青气犹未尽，索性伸手直指范云落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范云落没想到师姐竟会用这样的字眼羞辱自己，猝然抬首，两行清泪缓缓淌了下来。
　　
　　许绀青还想继续斥责，忽然一个着月色衫裙的清秀身姿几步走来，一把推开她直指范云落的手，挑眉道，“她是情势所逼，我们都看到的，你不要平白冤枉人！”
　　
　　“你是什么人？”许绀青唇角轻牵，仍是满面怒意。
　　
　　“茵茵，梁茵茵。”茵茵昂首道。
　　
　　许绀青哼一声，“我教训自己的师妹，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我的确是个外人，但你如此欺辱人，我就偏要管上一管。”茵茵与她针锋相对，毫不退让，“你这人这样不讲道理，我看你是嫉妒自己师妹生得比你美，功夫又比你好吧。”
　　
　　许绀青怒极，抬手便是一掌，似想像方才那样也狠狠给茵茵一个耳光，不想，才一出掌，手腕便一滞，再也动不了分毫，惊愕抬头，发现自己的手腕已被人死死制住。
　　
　　梁霄淡淡看她一眼，并没有为难她，僵持了片刻便松了手。
　　
　　许绀青看看梁霄，又看看他背后乌光沉沉的墨玉，终于后退半步，咬牙道，“师妹，还不随我回去向师傅请罪！”
　　
　　范云落恍然看向茵茵与梁霄，轻轻颔首，以示道谢，然后便垂首随许绀青疾步离去。
　　
　　茵茵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不无担心道，“那范姑娘看起来太过温和，希望她师傅别责罚她才好。”再回身，遥遥望去，这才发现昭彰台上此时只剩韩羽与莫良两个人，不由问道，“哥哥，你说他们两人中谁会当选圣主？”
　　
　　梁霄反问，“你觉得呢？”
　　
　　茵茵道，“莫良为人很不错，我当然希望他胜出，不过那韩羽的功夫看来并不弱，也不知他们两人谁的功夫更好些。”
　　
　　梁霄微微一笑，“最后胜出的却未必是功夫最好的那一个。”
　　
　　茵茵不禁看向梁霄，目中颇为疑惑，梁霄却凝神向台上看去，不再说话。
　　
　　阳光斜斜照在昭彰台上，在韩羽和莫良身上染上一层浅浅的光晕，南瑮无影掌和墨氏万象心法，一个身法灵动，变幻莫测，一个气韵沉沉，亦刚亦柔，转瞬间，两人已交手几十招。台下观战的众人均不由屏住呼吸，暗暗赞叹两人不过二十岁上下年纪，一身功夫竟已如此了得，更有人暗自感慨一代后生不容小觑，兀自唏嘘此身老矣。
　　
　　风吹藤动，太阳不知何时已转到云隐柱之后，隔着斑驳枝叶洒下点点光斑。韩羽出掌如云，双手在明灭的光影中徐进浅出，眉宇间几点碎光，衬得沉静双眸越发英气逼人，只是鏖战半日，本就苍白的面色看来益发苍白。
　　
　　面对韩羽如潮攻势，莫良倒一反往日的急躁个性，沉着应对，循着对方的路数一一拆解。无影手素来以掌法快且密著称，强攻之下一双手往往幻化万千，有如千千万万双手自四面八方同时袭来。
　　
　　韩羽的内力修为虽不及当年季无尘那般惊人，但招式、身法以及衍生的缠绵变化却有过之而无不及。有几回，莫良显然已无力拆解，只得推掌硬抗，就在众人以为莫良已落下手时，莫良强行接下对方的一掌，却自有一股大巧为拙的意态，虽还无法以内力反噬对方，却已可以调息运力循循化解对方的掌力。万象心法本就以内功心法为本，外在招式为辅，莫良能够在如此艰险的情况下沉沉应对，表明他的内息心法已有不俗的造诣，这一点，令墨鹭都忍不住侧目。
　　
　　自莫良练万象心法以来，墨鹭的态度貌似冷淡，但他一直暗自留心莫良练功的情况，有时也会跟他交手过招，于无形中给他点拨。莫良悟性很高，一点就透，甚至很快便能举一反三，他的进步之快往往让墨鹭咋舌，只是墨鹭深知莫良的性子，心中虽然赞赏，面上却从不肯流露半点，甚至常常故意现出失望不满的神色，莫良只当墨鹭看不起他，一扫平日的惰性，更加勤奋练功，因而这些年下来，除去他年纪尚轻，内力积累还所有不足，其余方面几乎已无可指摘。
　　
　　莫良又一次接下韩羽袭来的双掌时，不禁对他微笑道，“谢谢你此前手下留情。”韩羽疑惑看他，莫良又道，“当年你不过三招就缴下我大哥的刀，今日却故意收了力，在与我大哥交手时给足了他面子。”
　　
　　韩羽手下不停，却闻言笑道，“圣域之主怎么也得有点魄力吧，一开始便逼人太甚岂不显得太小家子气。”
　　
　　莫良依旧兵来将挡，毫不含糊，几个错身间，问道，“你就那么自信一定能抢到天地同寿？”
　　
　　“是。”韩羽回答得简单干脆。
　　
　　莫良又笑了，“你这人很有趣，只是，虽然我未必打得过你，却一定拖得过你。”
　　
　　韩羽凝眸看他，不再说话。
　　
　　莫良以肘掣住对方斜刺里的一掌，继续道，“都说长夏水硬，气候也硬，想必你大老远从南瑮过来有些水土不服吧。”
　　
　　韩羽挑眉，冷不防飞腿扫向莫良下盘，同时出掌击向他胸腹。莫良虽然同他讲话，但不敢丝毫分神，双手下放，却不是和韩羽硬碰硬，而是轻压在他手掌上由此借力高高跳起，一个鲤鱼倒跃，轻松避过这一招，再落下来已在韩羽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