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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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玥明亮的眼底波光一闪,似乎想到什么,忽然道,“小表哥,不要再让莫二哥做你的右法使了好么?”
景杰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件事,只是问道,“为什么?”
紫玥道,“若不是我知道你是真心待莫二哥的,你这样反复强他所难,我肯定又会像以前一样一早冲过来骂你了。”
景杰笑一笑,又问,“为什么?”
紫玥道,“道理很简单啊,小表哥你怎么会不明白,今日你这么威风,对莫二哥来说,他可以作为朋友为你高兴,为你骄傲,可若是他做了你的右法使,那他就是你的下属,只能永远站在你的下首看着你被别人拜贺,像莫二哥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接受。”
景杰道,“我没有强他所难,他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紫玥道,“你已经向他提过许多次,他每一次都不肯答应,你又为何这样固执?”
景杰道,“他只是暂时没答应,你又怎么知道他心里是真的不愿意?”
紫玥愣了愣,埋首在晚风中,过了一会儿再抬头时尽是怅然神色,“为什么你们都懂得莫二哥,只有我不懂。”
“玥玥?”景杰一时不明白刚刚还飞扬跋扈的小姑娘为什么忽然忧愁起来。
“海湾姐姐也是这样说的,她说莫二哥心里也许并非真的不愿意,海湾姐姐还说你请莫二哥做你的右法使,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着他好,”水中倒映的晚霞浮过紫玥微蹙的眉,衬得她面容益发玉雪可爱,“可是我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
景杰此时心中已明了,又抚抚紫玥的头发,温言道,“你以后会明白的。”
紫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望着景杰又道,“小表哥,你说莫二哥若是不肯等我长大怎么办?”
景杰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携了紫玥的手在水边信步而行。氤氲水汽萦绕在晚风中,足边青草,头顶繁花,在这样的微雨花香中,景杰眼中亦闪着柔和的光,轻声道,“玥玥,你喜欢莫二什么?”
紫玥微微低头,眸中却渐渐有了神采,“我喜欢他咬着甘味草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喜欢他笑起来像一团热烈的火,我喜欢他对朋友的坦荡真诚,我喜欢他用那样好听的声音唤我玥玥……”
景杰凝神听紫玥在暮色中娓娓讲述,心中亦浮现出一个身影,不禁自问,那你呢,你又喜欢她什么。内心空空落落的,一时寻不到任何一个理由。
喜欢上一个人,原来根本无需任何理由,那些细碎的光阴,错落的片段,无声地串在一起,便是他深深埋在心底的,全心全意的感情。
紫玥捏捏景杰的手,忽然释然般甜甜地笑了,“小表哥,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莫二哥喜欢海湾姐姐,我也很喜欢海湾姐姐,但是我不会放弃,就算莫二哥真的不肯等我,至少他知道我喜欢他,知道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他。”
景杰微笑道,“我们玥玥对感情既忠诚又勇敢,无论那个人是不是莫良,将来你一定会遇到一个真正衬得上你这份心意的人。”
紫玥依然甜甜地笑着,一脸认真道,“我娘说等我十六岁时就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了,”一边说一边满脸稚气地掰着手指仔细算着,“我今年十二岁,不过还有四年而已,一转眼就会过去的。”说完,似是重又看到了希望,一扫方才的忧愁,脸上满是雀跃的神情,眨眨眼睛,忽然又道,“小表哥,你可有喜欢的人吗?”
景杰没想到她竟会这么问,不由愣了一下,一时不知怎样回答。
他的迟疑让紫玥更加好奇,拉着他的手央求道,“小表哥,我的心里话都告诉你了,你也该把心里话告诉我才对。”
景杰只是无奈地笑笑,“我的情况跟你不一样。”
紫玥顿时睁大眼睛,兴奋道,“你果然是有意中人的,快告诉我她是谁。”
景杰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紫玥颇不满地嘟起嘴。
景杰道,“因为我不想让她知道。”
紫玥不解,“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
景杰望着水面浮动的烟霞,只是轻声道,“因为她心里喜欢着别人。”
紫玥挑眉,“那又如何?”
景杰的声音依然无比沉静,“有时候,你若想离心爱的人近些,就不得不藏好自己的感情。”
紫玥仍是不明白,“小表哥,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勇往直前的人,这样束手束脚,哪里是你做事的方式。”
景杰揉揉紫玥的头发,“小冤家,你今晚的话实在有点儿多。”
紫玥嘟嘟嘴,转身面对着景杰,一边倒退着走,一边对他比划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景杰兀自沿水缓行,照着她的样子笑着还了她一个鬼脸。
晚霞逐渐退去,只余水面上一线暗金色的浮光,天边有白色水鸟临水掠过,荡开一片涟漪,直入眸心,他仿佛又看到她当日柔柔的目光,此刻,心中忽然无比清晰,他爱的原本就是她心心念念着另一个人时的幸福与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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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依然是在十堂,这一回,紫玥专门让人留了花园中的一间凉亭,亭畔有兰花修竹,蜿蜒流水,头顶月色临人,和着夏日晚风,好不惬意。
景杰终于携紫玥赶到时,莫良、海湾以及清浯都已到了。经过勒马峰那一次不快,清浯颇有些过意不去,倒是景杰仍是以往的样子,席间不时唤他小清浯,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清浯才终于自在起来。这一回,紫玥非但没有和景杰斗气,还表现得很亲近,连海湾都忍不住狐疑地看她,笑着警告她可不许再趁人不备咬人了,紫玥只得无奈地嘟起嘴巴表示自己的无辜。那一晚,月华满梢头,每个人都言笑晏晏,满心满脸尽是欢喜。
其中最开心的,显然是莫良,他知道景杰不善饮,只是一劲提着酒壶自斟自饮,边饮边聊,说到兴奋处,一只大手几乎熊掌一样兜头搂住景杰的脖子,直把他按进自己怀里,不住爽朗地笑。莫良说,以后见那些掌门人就要像今日一样拿出圣主的气势,不许丢人,绝对不许再丢人。景杰也一直笑,说丢过一次就够了,再不敢来第二回了。
这样酣畅淋漓的喜悦许久不曾有了,心无芥蒂,杯中的酒也于不知不觉间饮了一盏又一盏。景杰亲手为紫玥斟上酒,和她碰杯,说是要还早先欠她的那杯酒,自己率先举杯,破天荒地一饮而尽,一边清浯都忍不住大声叫好,每个人眼中都映着当晚的月色,美好而梦幻。
景杰是第一个伏在桌上睡去的人,他虽然不胜酒力,但还算适可而止,因此只是浅醉,当他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于朦胧月色中看见另外几人无一例外,均东倒西歪各自酣睡,许是紫玥事先特意吩咐过,这期间也并没有下人前来打扰。
景杰恍然起身,按一按胀痛的额头,信步走出凉亭,仲夏的风让他逐渐清醒,彼时一直萦绕于耳的笑语欢声渐渐停歇,唯有夏虫啼鸣。他绕过花木翠竹,随意在花园中漫步,适才心中的欢愉仍浅浅浮动着,让他不禁微笑。
渐入花木深处,于静谧夜色中依稀闻得一阵悠扬笛声,笛音清越,似星光流水一般自心头漫过,顿时周身清凉,宿醉的头痛也仿佛立时消散,景杰不由踏着细碎月光,循着笛声一路寻去。
初十的月还不甚圆满,但此时低低悬于天际,在穹幕下却有着异常华美的光,景杰仰首,看见屋瓦飞檐探入月间,乌亮的檐角上一人屈膝而坐,正引笛至唇边吹奏,乌衣随风曳动,月华满襟,逸致斐然。
待他看到景杰,笛声徐徐止歇,他持笛置于膝上,衣袖掠过,终于现出无比清隽的面容,只是在乌衣映衬下显得格外苍白。他颔首向景杰微微一笑,那份洒脱逸致,令身后的月色彷佛都暗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真是战斗的一天,忙到崩溃。每次出差前都是这样。anyway;还是更一章再走。
☆、差池其羽(一)
“韩羽。”景杰踏在从容铺洒的月光里,亦微笑看他。
韩羽缓缓起身,不过轻巧一跃,已经自高悬的檐角无声落在景杰面前。
“不好意思,打搅圣主赏月的雅兴了。”韩羽施施然欠身。
“哪里的话,”景杰道,“我并不知道韩公子原来还在长夏,否则今晚就邀你一起饮酒了。”
韩羽微笑,轻轻摇头,“三五知己,把酒言欢,怎么能让我一个外人坏了兴致。”
景杰似随意寒暄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南瑮?”
韩羽负手四望,看着四下摇曳的花影,“最迟下月吧,长夏的夏日比南瑮清爽许多,让人乐不思蜀呢。”
景杰的目光也随他看向身边花影,却忽然问道,“你这次没有达成季掌门的心意,会不会有些遗憾?”
韩羽闻言不由抬眼看他,龟甲征召的结果如此出人意表,现在想来当日台上拼死拼活的众人不过是一场笑话,但此刻景杰面上却无骄矜之色,方才说的仿佛只是再轻松不过的闲话。
韩羽悠然一笑,“谁说我争圣主是为了我师傅。”
景杰也不辩解,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是有点儿遗憾,”韩羽并不否认,又微笑道,“不过,来日方长。”
景杰随意拭去衣袖上沾染的露水,有意无意道,“韩公子的遗憾若只是没能一阅天地同寿,那倒简单的很。”
韩羽看着景杰的目光有瞬间的跳跃,只是即刻便归于平静,仍旧淡淡道,“圣主的意思是?”
景杰微微一笑,“那羊皮卷就在临水阁,明日我取来借你一阅便是。”
韩羽静默了片刻,须臾,略一欠身,“如此,有劳了。”说罢,再一拱手,只道夜色已深,施然道一声再会,待景杰颔首还礼后便告辞向小径深处走出。
这条小径尽头便是十堂的客房,此时子时已过,只是零星几盏灯火的微光穿透斑驳枝叶,和着如水月光一起洒落在韩羽肩头。前方不远处,花影轻闪,现出一个单薄的身影,一个女子小心捧着一件外衫,恭谨地迎着韩羽走来,待到他面前,低低颔首施礼后便将外衫披在韩羽身上。露水萦在她裙裾上,泛出晶莹的光,显然她在花下等候已久。韩羽只侧首略看她一眼,便继续前行,女子安静地跟在他身侧,直至两人一起消失在溶溶月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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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后,景杰果然依言又来到十堂,在店里伙计的指引下穿过幽深庭院来到一间位于二层的客房前,扬手轻扣,很快,房门应声打开,门内现出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女子只小心抬首探看一眼便又低下头,似乎刻意躲避景杰看向她的目光。
短暂的抬首之间,景杰还是看清了面前女子的容颜,她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形容瘦削,容貌极为普通,略显暗淡的眉目下隐含的卑微神色令她本因双十年华自生的一点清柔之美也悄悄散去。她不仅是个容貌平平的女子,还是一个不自信到谦卑的女子。
“韩公子在吗?”景杰仿佛怕惊扰到她,刻意放缓语气和言问道。
女子兀自低头侍立,并不回答。
“姑娘,韩公子在吗?”见她仍不回答,景杰有点无奈地解释,“我昨晚和他说好今日要来拜访,可否麻烦姑娘帮忙通禀一声?”
女子终于抬首看他,却只是轻轻摇头,始终没说一个字。
景杰这才醒悟,原来这女子竟是哑的,不禁心生怜悯,又和言道,“想必韩公子不在,那我改日再来拜访,劳烦姑娘了。”
女子许是察觉到景杰已发现她异于常人之处,面上现出羞赧之色,头垂得益发低了,双手颇为局促地捻着衣角。隔着轻薄的衣袖,景杰无意间看到她左手小指不知何故失去了两个指节,仅余一截残指悄悄隐在衣袖中。
景杰颔首告辞,刚要转身离开,忽见女子抬起头来,探首向外看去。他们身后是一条狭长走廊,走廊的一侧是客房,另一侧是勾阑雕花的轩窗,景杰也越窗看去,树荫斑驳的小径上,韩羽正提着一坛酒阔步而来。
韩羽远远地便看见景杰,拎着酒坛向景杰随意晃晃,阳光下,一席乌衣竟也被他穿出潇洒无匹的意态,分花拂柳,转瞬已到客房楼下。韩羽探足在身旁树上轻巧借力,轻烟一样自敞开的轩窗跃入走廊,直身立于窗前,原本透窗而入的阳光倏忽一暗,映入眼帘的却是比阳光更为华彩地一笑,韩羽道,“抱歉,让圣主久候了。”
景杰也颔首笑道,“韩公子好雅兴,原来是去买酒。”
韩羽微微躬身,请景杰步入房中落座,再命适才的女子取酒盏来。
景杰摆手道,“韩公子客气了,我是趁杜法使不注意溜出来的,若是再一身酒气地回去,杜法使想必要暴跳如雷了。”
韩羽也不勉强,只命那女子看茶。
景杰再次笑着摆手,只道不便久留,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卷密实捆扎的羊皮卷,伸手递过去。
韩羽并未立时接过,目光自羊皮卷细细扫过,眼底一丝复杂灼热的光,复又抬头时,神情已平和如故,只是淡淡道,“天地同寿是绝世武功,想必圣主也知道,我师傅求之多年而不得,岂可如此轻率送人么?”
景杰坚持把羊皮卷递到他面前,笑道,“我自然知道这是好东西,所以不是送你,只是借你一阅,还请韩公子离开长夏之时务必还我。”
韩羽怡然一笑,“圣主的气魄果然非寻常人可比。”说着伸手接过羊皮卷,也不拘礼,扬手一甩,捆绑的线绳就此松动,卷轴倏然展开,他展卷而阅,不过片刻,重新将卷轴合拢,仍旧微笑着将卷轴递还景杰,道,“既然圣主事务繁忙,韩羽就不耽搁圣主时间了。”说着,做出送客的手势。
这一回,换做景杰不肯立时接过羊皮卷,他眨眨眼睛,道,“你甚至连一遍都还没看完。”
韩羽道,“已经足矣,有劳圣主了。”
景杰直言道,“韩羽,你不该不信我。”
韩羽道,“我知道圣主现下急需拉拢各方势力站稳脚跟,南瑮确实是一个很有分量的筹码,只是你要知道,我师傅潜心研究天地同寿二十年,虽然不过是依据当年跟颜渊的几次交手,但分辨一本秘籍的真假也还是够了。”
景杰颇有些执拗地看着他,“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须臾又道,“我不敢保证将来我还会如今日这般愿意把它白白送到你面前。”
韩羽莞尔,“我记得圣主身上流的也有所谓圣血吧,天地同寿只有拥有圣血之人才能练不是吗,这样的绝世武功,你自己为何不练,又为何愿意送我,难道只是因为我这等凡人没有机会练成吗?”
景杰的目光暗了暗,终于伸手接过羊皮卷,出门前又回首道,“那坛花雕虽好,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