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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2851-军事-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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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他要得到了或者去争取了,那很可能就要遭人指责非议。他似乎已经不是一个平凡的人,不能平凡的生活。或者讲他是一个写过检举信的人,应该过敢写检举信人过的那种生活。    
    那种生活到顶是什么样子,谁都讲不出个所以然,但大伙都隐隐约约觉得,那应该和自个的生活是不一样的。这就是上官江独特的现实,与众不同的现实。无疑,是名气剥夺了他做平凡人的权利;是名气使他的生活变得特殊化,甚至艰难。生活枷锁人的方式是多样化的是否    
    是?    
    就是。    
    因此,上官江同样也怕着科里人,他怕他们把自个当特别人看待;怕他们剥夺走他做常人的权利。而他们确实视他为了特别人,确实剥削了他做正常人的权利,只是各自剥夺的角度、方式不一样而已。    
    鉴此,他没法不怕他们。    
    他怕科长是因为科长时常把他当典型又推又捧。上官江到了宣传科,科长跟获得了一枚值得抬举自个和自个科的果实似的,经常让他出人头地,四处演讲,作报告,到处吹捧,张扬。    
    上级要什么典型,组织什么报告团、演讲团,科长总是一古脑儿摊给上官江。科长以自个有这样一袋子金果子为荣幸,为骄傲。他很知道,人们在了解、记牢上官江的同时,也会了解、记得上官江的工作单位、顶头上司,即他这个科长。这种既抬举别人又抬举自个的好行当,他是下心思要做而且要尽量大做的。再讲他宣传科长本身又有职责推树好典型,配合全部队做好思想教育工作。某种意义上讲,典型能勿能推出去,推得好勿好,这本身是一个衡量宣传工作成绩大小的标志。主客观溶化在一起,推树上官江名正言顺,于是推的动力则更大,程度则更深。而上官江正是害怕人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自个当作典型看待,现在科长正是首当其冲的一分子。    
    就是这样的。    
    他怕李兵是因为李兵对他有种“能者多劳”的思想或者是情绪。    
    前头讲过,上官江和李兵的工作有很大联系,讲来应该都是为丰富、活跃部队业余生活而展开的文体工作。上官江到机关后,经常立功受奖,接受各种荣誉称号,于是李兵始终有个想法,觉得你上官江是先进的先进,多干点工作是应该又应该的。再想,和他一起干什么自个就是干得很多,工作出了成绩,到时评功劳时上面总是想到他,轮不上自个;如果工作做不好,出了事,自个反正也有推卸的余地。这些念头使他对工作失掉了主人翁的精神,表现出来就是该干的事能逃脱的就逃脱,不能逃脱的主要以应付了事。    
    对此,上官江倒不是怕吃力多干事,他是怕自个一个脑袋思想两个脑袋的事,总有想不到边的地方,担心他们文体工作很可能因此而活力不强,成绩不大,影响不好。李兵想的没错,文体工作搞好是上官江的功劳,搞坏了同样是他的不是。这一点,上官江不是没有认识到,    
    正是认识到了这一点,他才格外害怕李兵占着茅坑不拉屎什么的。    
    他怕阿今是因为阿今经常抓他做报道文章。    
    搞报道的恐怕共同有一种癖好,就是好抓名人做文章,起码阿今这个报道干事就是欢喜抓上官江的稿子。上官江因为写检举信,报纸刊物曾经一度连篇累牍地宣传过,所以编辑熟悉他;他成了一个有名气的人,宣传他的稿子采用率往往奇高。阿今知道,抓他的报道,不光是容易被采用,而且自个的名字也容易随名人而给人记牢。这是一种图借名人光亮照明自个的思想是否是?    
    就是。    
    阿今确实是个小聪明十足的人。


第一部分十面埋伏(11)

    阿今搞报道已经老道到顶,他能够把一件平常小事做得令人有思有悟甚至感想万千,却又让人不得不承认他写的就是事实。他经济拿上官江做文章,有时是他的工作精神、成绩什么的,有时是他获得的什么荣誉,有时是上级首长对他的一句褒奖话。文章做出了一篇又一篇,名气涨了又涨。对此,上官江同样也感到可怕。他早已品尝了名气给他带来的强烈的酸滋辣味,他不欢喜——害怕,甚至厌恶这种滋味,每看见一篇报道自个的文章,他都像看到别人对自个的压力一样心惊神慌。他已经被名望威慑了。他要求自个做一个平凡人,可阿今的文章已经使他一次又一次地变得不平凡。更要命的是,阿今是个搞报道的老油子了,所有报道的都是事实,而且大半是报道部队的同时拉出他这个名人,他上官江不能阻止他一个报道干事应该做的工作是否是?    
    就是。    
    老王是科里几个人中令上官江顶顶害怕的。    
    他所以顶怕老王是因为老王已经习惯把他当作整治人家的枪使了。    
    前面讲过,老王是那种巴不得人家都遭殃倒糟的小人。如果讲科长更多的是想把上官江当作抬举自个和自个科的果实的话,那么老王则满心是想把上官江当作自个的杀手,干掉别人,保全自个。    
    上官江当初是带着那种敢检举揭发人的名望走进宣传科办公室的,老王一方面是怕他检举自个什么不是,另方面则希望他尽快尽多检举别人家什么不是。为了实现自个希望,达到难堪别人的目的,他经常主动向上官江提供谁谁谁不是不对的情况。他搜罗这类情报的本事的确也超群,什么李兵几时光和他女朋友同居了,同居过几回;什么科长哪天上哪个领导家烧香了,烧香是为了什么;什么阿今哪篇报道失实了,故意夸大其辞是为什么,等等,五花八门,无所不有,知道得细,报告得勤。    
    上官江不是呆子,他听着这类报告,心里很伶清老王的用意。可这类屁事值得自个检举揭发吗?领导听见自个汇报这类小玩艺会兴师动众去调查、澄清吗?再说,如果大家发现他尽揭露这类琐碎小事,能不骂他嘴贱?对此,上官江既感到悲哀又感到可怕,他知道自个要真是贫嘴去反映这类琐事,不但不可能为部队解决什么问题,反而会得罪别人,扰乱人心人际关系,让人家鄙弃自个。同时,他又知道自个如果对老王的“情报”置若罔闻的话,老王又会说三道四,以为自个是胆小不敢向上汇报。所以,老王经常难为上官江把他看作对付别人的枪使,这是上官江顶顶害怕的。    
    事实当真可怕呢。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宣传科办公室里的五个人:科长、教育干事老王,文体干事上官江、报道干事阿今、俱乐部主任李兵,谁都怕着谁。    
    或明或暗地;    
    或深或浅地;    
    或大或小地;    
    或圆或方地;    
    或纵横交错;    
    或点面结合;    
    或过去;    
    或现在……    
    如果撇开办公室,把他们五个人一起放到整个政治部机关,乃至整个司政后机关,整个部队,甚至家庭和社会上去,那么他们五个人各自一定又害怕着另外一些人;    
    这部分人一定又害怕着另部分人;    
    另部分人一定又害怕着另另部分人;    
    另另部分人一定又害怕着另另另部分人;    
    另另另部分人又害怕……    
    啊啊,值得害怕的人实在太多太多是否是?    
    就是。


第二部分谁来阻挡(1)

    春节的时候,陆军第799团政治处新闻干事阿今在家休假。闹闹热热、喜气洋洋地过了几天,到正月初七这日,阿今的父母和爱人都结束节假去上班了,家里只剩下他独个人,他感到很轻松,却也有些无聊,于是就想寻件事做做。他寻到了一件事,就是给单位领导写封信。虽没什么非说不可的事,但出于礼貌或其他需要,他知道,写封信是应该的,过去他一直是这么做的,现在似乎也不想不做。可铺开稿纸,刚抬个头就觉得脑袋里闹哄哄的,不想写。不想写,他也不逼自个硬写,心想等等再写也无所谓,反正没什么事。就这样,他什么事没做,只懒懒地望着窗外。    
    天气很好,一轮薄薄的浅春的太阳如盏灯钻在窗洞里,光芒的手试探着伸进来,光亮一浪一浪,似粼粼水波。顺着这光芒的来路,阿今的目光搭在了一幢高楼的平台上,继而弯曲着泼洒开来,视野极开放,包括了大半个城市的建筑和天空。不知是出门时间长了还是什么原因,每次回家,阿今常常有事没事就跑到窗前来看这城市。他曾跟妻子开玩笑说,尽管他不在这城市,可依然保留着占有它的方式就是:回忆和站在窗前观望。他觉得就这样(从窗户里)看这城市,城市有种比他想象还要好的现代和美丽;眼下,城市在众多鲜艳彩旗和彩条的点缀下,显得越发喜气洋洋,好像有无数双幸福的欢喜的手在挥舞,在歌唱。阿今注意到,那些长长的彩条并没有像他记忆中一样,垂挂在墙上,而是由一只只色彩纷呈的大气球牵引着,在风中,这些拖着长长尾巴的气球恣意飞舞,天马行空,使人很容易想到“龙飞凤舞”。而风停息时,它们又像无数优美的念头,悠然浮在那里,微微而动,飘飘欲仙,仿佛在呼吸、长大。完全是因为它们--这些气球和彩条们的装饰,天空变得如诗如画,阳光显得越发温暖明媚,阿今的心情也渐渐变得宁静、高远,目光变得痴迷、散漫,好像沉入了某种梦幻的思绪中。    
    不知自什么时起,阿今睡着了一会,醒来后,他觉得自己彷佛经历了一番深刻思考,心中盘踞着一个宝贵念头。他没有马上识别出这念头所指的内容,但它的宝贵性和深刻度似乎又是不容置疑的,以至他因之而感到血在激荡,就像漂泊者在看到大陆之前感到血在激荡一样。这使阿今愈加急切地想敲开念头,弄清其真实。为了达到目的,他甚至又专门闭上眼睛,把目力全投聚于窥视心灵的努力中,这时他发现自己渴望的东西就在眼前,他没什么困难--只是一闭眼,就眼见着这念头动弹开来,吐出核心:他想转业!    
    人有时候也会不理解自己的,譬如阿今,他现在就想不通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转业的念头,而且是这么宝贵地出现,仿佛此念在他心中酝酿已久。而实际上,阿今知道,当兵十多年——12年,结婚也快三年了,转业这根“筋”,他还从来没有动作过。他的家人--父母和爱人,也从未跟他探讨过这个问题。也许,他们的想法跟阿今是一样的:年轻,还可以在部队干几年。    
    确实,在部队干辛苦是辛苦了些,要说付出也有付出,尤其是成了家,有了孩子,付出的就更具体实在了。但话说回来,食的是军粮,穿的是制服,领的是军晌,不管天塌地裂,日子雷打不动,这份坦然和优越也是颇为诱人的。关键是从阿今目前的情况看,他有着很好的不转业的理由和条件,从部队这边说,他很受领导器重,说句话有人听,办件事别人花两份力,他也许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行了,活得很滋润光彩;从家庭这方说,爱人还没要孩子,等于给他藏起了一半心思,父母虽然年岁不小,但身体都好,而且都还在工作--这很要紧呵,阿今常常想,人老了就是需要工作,只要给他们工作,他们就不会叫老,不会生病,不会要你服侍,好像工作能使他们变得年轻似的。阿今的母亲就是这样,年前退休在家搁了一阵,又是生病,又是白头发,看样子接下来做儿的就该回家厮守床前,端食端尿了。可后来,单位又返聘她去老人俱乐部工作,开始家里人担心她身体吃不消,都不赞成她去,但她执意要去,也就去了。这一去怪了,久治不愈的病好了,变白的头发也黑了(其实是染的),人的精神和身体都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好转和变化。要说俱乐部的工作实际是很辛苦的,没有星期天,零碎,杂乱,又滋是非。但老人乐此不疲。这是没办法的。这也是最好的办法。比儿子回去侍候她好得多!    
    阿今的父亲是“大器晚成”,一辈子钻研政界,却直到两年前,快退休的年纪,才官运亨通,至省报扛了面总编的大旗,忙碌和辛苦自不必说,哪有心思享天伦之乐?儿子在不在身边自然不在话下。


第二部分谁来阻挡(2)

    想起这些,阿今就觉得自己真是幸运,虽说同样是“戎马生涯”,却不像别的人一样对“远方的家”牵肠挂肚。有人说在部队干最恼火的是夫妻分居,那个“下面的问题”比较突出--旱时旱死,涝时涝死。这个对阿今其实也没什么,他部队在S市,回家坐火车5个小时,赶汽车还不要这时间,每年两人两个月探亲假(一般都分期使用),加上几个大节日,再加上阿今又是新闻干事,哪个月不冲军区送稿?到军区不就是回家嘛(在一起)。即使进京闯《军报》,回家不也是顺手牵羊的事。说句不好听的,有时实在憋慌了,偷偷跑回去过个礼拜,事情也就解决了。所以,要说“下面的问题”对阿今是不存在的,起码没突出到要因此闹转业的地步。也有人说在部队玩枪弄炮,到地方啥都拜拜,没意思,不划算。对阿今这也是没有的,他是新闻干事,典型的军地两用人材,转业当记者做秘书或是从政为官,都行,都不需要“脱胎换骨”,“从零开始”。俗话说的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有支好笔头,有天又有地。就这样,阿今对转业的问题以前真正是很少思虑的,如果说这不是由于他眷恋军营,那就是由于他有不转业的条件,也许该说条件很好,从父母大人到单位领导,从年轻爱人到未出世的孩子,从家庭条件到工作条件,一切都是上好的,完美的,没有一声纠缠的噪音,也没一丝破裂的缝隙,起码现今还是如此。所以,尽管左右闹转业的人很多,越来越多,但阿今一直保持着旁人少有的坦荡和镇静,不凑热闹,不偏听偏信,心情完全控制在“不急走”的宽度中。    
    不过,阿今也知道,这不是说他在部队有什么雄心壮志。没有的,当兵十多年,经历的已经历了,没有经历的他也能想出个大概来,不会太变幻。他早预算过自己在部队最后的笔划,那一定就像大多数人一样,到时候就转业,转业是他前途中必有的命题,必然等着他去完成,所不同的是他可能会比别人完成得迟一些,好一些。有时候,阿今难免也会生出这种想法:既然迟早是走,不如早走为好。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从来没有认真过,而他要甩掉这种想法,常常就跟他写作时撕掉一张稿纸一样,“嚓”一下就行了,很容易,从不会感到困难和犹豫。    
    所以,刚才阿今发现这念头原来是个要转业的想法时,他先是为它的突然性而感到惊奇,然后他就惯常地想甩掉它。他不喜欢让这种念头过于夸张而长时间的盘踞在心,因为这是不现实的,是阴差阳错的,而它刚才一度显出的某种宝贵性,则更是荒唐得应该赶紧驱逐它。    
    然而,阿今在甩它的同时,却感到被它抓得更紧了,好像它是一副铐在你心上的牙齿形镣铐,你越求挣脱,结果是越被它紧铐。问题还不在这里,问题是阿今似乎很乐意为它这样抓紧,抓得愈紧,心里愈是有种踏实的欢喜。    
    这是怎么回事?阿今思索着。    
    答案马上有了。阿今发现,自己对它原来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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