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在蔷薇花瓣-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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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聪听了她这句问却是心情特别愉快,“回来!记得给我炒个笋瓜,要切片的那种!”
“哼!还点菜呢!有什么你就吃什么吧!”真真故作凶狠地把手里的小铲一扬,贺云聪依旧笑着出了门。
刚出门,发现邮箱里有一封早上才到的信。贺云聪盯着信箱看了半天,伸手将信取出一看,果然是B市寄来的。
捏着那雪白的信封,贺云聪恨不能掌心里燃出一把火直接把它给烧了。
掌心里终究是燃不出火的,所以,他还是转身回到院里,对苏真真说:“有你的信!快出来拿!”
“我的信?”苏真真的心情和贺云聪截然相反,欢呼雀跃着奔到院门口,从他手里飞快地拿过信,一看是B市寄出的,脸上兴奋的简直要流出光彩来。
贺云聪的脸色却越发郁闷,他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走了。
两两
五彩蔷薇的花苗虽然难寻,贺云聪却还是找到了。
春分时他在小园的四角时各种了一颗,真真一直追问他种的究竟是不是五彩蔷薇,他却从不回答。苏真真说他故弄玄虚,贺云聪也不否认。其实,他只是想在花开时看到她蔷薇一般惊喜绽放的笑颜。
很美好的期待。可在五彩蔷薇绽开第一朵蓓蕾的那天,他却被苏真真气的吐了血。
起因是一枚小小的平安符。
周日,苏真真和一帮同学约好了去花神庙烧香,顺便再买两株玉兰和茉莉的花苗。N市的花神庙是很有名的,倒是不因为这庙里的花神能保得百花长开,却是因为这庙里的平安符。据说当年郑和扬帆下西洋前都曾到这小庙里求过平安符。传了数百年的神话,让这小小一座花神庙在一片栀子与玉兰花林中始终香火不绝。
真真也算有缘,正巧那天黟县太平寺的一位高僧游历到这小庙,真真求了符,转身往庙外走时,那僧人手握朱砂笔从她身边过,真真只顾看手中的符,一头撞在僧人身上,连连道歉之后,僧人却是不恼,反倒笑言真真与佛有缘,取了她落在地上的平安符,用朱砂笔在上面画了个卍字。真真知道这是佛语里至福的意思,立刻欢欣地大声道谢。
得了这么个不平常的符,苏真真自然珍惜的不得了,先是放在包里,想想不妥,又放到上衣口袋,买花苗时还不忘摸摸口袋里的平安符。可她这人吧,从小到大的特长就是,越重要越怕丢的东西,越是会丢。
苏真真拎了两株花苗到家门口,掏钥匙开门时突然想起口袋里的平安符,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这一摸直摸的背上一片冰凉,口袋里除了一把硬邦邦的硬币外,什么都没了。
贺云聪坐在三楼的平台上看书,知道真真今天一早去花神庙烧香,一个人在园子里摆弄五彩蔷薇的花苗好半天,想尽法子把那朵绽开的花儿弄在显眼的位置上,只盼真真一回家,推门便可看到这惊喜。布置了半天,终于觉得满意了,他随便找了本书坐到三楼平台上去晒太阳。这个位置,可以很清楚看见院门外小巷中来往的人影。
苏真真拎着花苗刚从巷口拐过来,贺云聪就看见她了。站在平台上看她慢慢悠悠走了半天方才走到自家门前,又磨磨蹭蹭掏了半天门钥匙,想着这下总该进门了吧,她却如木雕泥塑般呆站在门前不进来。
贺去聪看她抬起头,脸上是一副泫之欲泣的表情,心想,完了,她肯定是又把什么重要东西给弄丢了!急忙奔下楼,开了院门,真真依然呆呆站在门口,两手不断在上衣口袋里掏来掏去,脚边放了两颗小花苗和一把闪亮的硬币。
“在找什么?难道又把门钥匙弄丢了?”贺云聪这么问,是因为真真已经把门钥匙搞丢不下五次,想着她若是一直住下去,以后这数字肯定还会不断上升,便一口气配了十来把放在自己身边,专门等着真真丢时当作备用。
“不是……”真真还在不死心地掏空空如也的口袋。
“那是钱包?”
“也不是啦!”苏真真抬起泪汪汪的眼睛说:“是平安符!上面有高僧给我画的卍字,我天下无双,独一无二的平安符啊!”
贺云聪最看不得苏真真流眼泪,每次真真一落泪,他那心里头就比压了石头还沉。忙劝慰道:“别急,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放在别的地方了?”
“没!就放在左边口袋里了!”真真用力扯了一下已经翻的底朝天的口袋,绝望地说。
“你这口袋也不算浅,平安符自己应该不会跑出来,我看多半是你掏口袋的时候把它给掏掉了!”贺云聪为她冷静分析。
“嗯……好像是啊!!”真真歪着脑袋想了想,“可能就是我老是不放心伸手去摸它,摸来摸去却摸丢了!”
“再想想,最后一次确认平安符还在口袋里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上车之前吧,我站在站台上等车时摸了一回,正摸着时车来了,我急急忙忙把手从口袋里缩回来去包里找月票!”真真皱眉回忆着,“对!一定就是那时候把平安符从口袋里带出来的!”
“还傻站着干什么?快点回头去找啊!”贺云聪捉起她的胳膊,带上门就往巷口跑,真真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叫道:“喂,我的花苗还在门口呐――!”
贺云聪这么卖命地帮她找平安符,其实是因为自己心里那一点小小的期盼。
真真昨晚和小芸通电话时曾说,她要去花神庙帮人求一枚平安符。
帮人,也就是说给别人求的。
那么,这个别人会是谁呢?贺云聪想来想去,觉得自己的可能性最大。巴巴地盼了一夜加半个白天,苏真真站在家门口竟然说把平安符给弄丢了!
所以啊,贺云聪比苏真真更着急把那符给找回来。
春日的正午,贺云聪拎着苏真真一路往花神庙的车站飞奔。
总算两人到的及时,扫地的清洁阿姨正挥着扫帚要把一地的纸屑垃圾扫进垃圾车里。
“等一下!!”苏真真一把扯住清洁阿姨的扫帚,蹲下身,从一堆垃圾里捡出一枚杏黄色,面上画了朱红卍字的平安符。
“噢耶!终于找到了!!”真真举着平安符欢呼,贺云聪也跟着松了口气。
从真真找到平安符的那一刻起,贺云聪就在等她开口说:“贺云聪,这是为你求的!”
可惜,一路归来,从中午到傍晚,苏真真把平安符收起来以后就再没提过这茬子事!
所以,贺云聪的脸色也随着天色越来越暗。
晚上真真特意做了贺云聪最爱的鸭舌山药汤,本以为贺云聪一定会开心地夸奖她几句,岂料他只如同完成任务般吃饭,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贺云聪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真真会在晚饭时把平安符送给他。苏真真就一心等待贺云聪喝了汤好好夸她几句。这样等来等去,两人都在沉默里慢慢郁闷。
吃完饭,贺云聪摆了大桌在客厅里看图纸,苏真真收拾了餐具,从厨房出来,突然发现小园的一角上有一朵蔷薇花在夕阳的余光里轻摇,再仔细看去,果然是一朵白中泛黄,黄中又有些泛粉的五彩蔷薇!
“贺云聪!真的是五彩蔷薇啊!”真真兴奋地跑进厅里对贺云聪说。
贺云聪原本盼这一刻盼了很久,此刻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想到自己不是真真为之求符的人,心里觉得有点凉。于是只顾埋头看图,视真真如无物。
真真兴冲冲地吃了个瘪,也不知道贺云聪究竟是为什么不高兴,只得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一边看动画片,真真一边找出信纸和笔来写信。这也是她的习惯,一边听音乐或看电视一边写信,一心二用,美其名曰:节约时间!
贺云聪虽是在看图,心里却总忍不住还在念想那枚平安符。真真究竟是为谁而求的符呢?难道是替父母兄妹?若是父母兄妹,他贺云聪非但不生气还会为真真的一番孝心情义而感到骄傲,若是为不相干的人而求……哼!贺云聪想到这里抬头往趴在沙发上的苏真真看去。
苏真真写完了信,找来信封邮票正往里塞信纸。将信纸放的服帖了,又把那枚失而复得的平安符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塞了进去,慎重仔细的模样让一直盯着她看的贺云聪气的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果然!果然是给那人求的!贺云聪手上一使劲,厚厚的图纸生生被扯成两半。
一掌拍在桌上,贺云聪沉着脸站直了身子,转身取了外套往门外走去。
真真被一声巨响震的一惊,抬头见贺云聪不言不语往门外走,忙拿着信从沙发上爬下来追了出去。
“贺云聪!你要回学校去了吗?”
“嗯。”贺云聪也不回头,生怕自己一回头就会恨恨地咬上真真一大口。
“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什么?”贺云聪停在院门边。
苏真真小跑到他身边,扬着一脸明媚的笑意说:“麻烦帮我把这封信带到街口的邮箱里寄了!”
信封就伸展在贺云聪眼前。
吴晋书三个字刺的他眼睛发红。好疼!贺云聪突然伸手捂着眼睛往后退了几步。
最后,他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封信。
“谢谢啦!再见!路上小心哦!”苏真真笑嘻嘻地在他身后关上大门,贺云聪孤单单拿着那封装了平安符的信站在石墙边,木门外。
原来我还是在门外,从来没进到那扇门里去过。
贺云聪一拳打在青砖上,殷红的血线顺墙而落。
默默走在深巷中,贺云聪忽然觉得很累很累,累的让他觉得自己的心里溢满了悲伤。
要得到一个人的心,为什么这么难?
路过街口的邮筒时,他站在邮筒边良久,终于还是把手中那封几乎被捏碎的信给扔了进去。
他或许不是君子,但绝对不做小人。
****
时至五月,春意更甚,满院花儿尽绽,人间处处尽芳菲。
对着满目怡人春色,苏真真却没有往年的欢喜。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贺云聪在生她的气。也不是不说话或是干脆吵架,就只是那么淡淡的。淡淡的说话,淡淡的脸色,淡淡的姿态。一点儿也不像过去七年里她所认识的贺云聪。她情愿贺云聪像以前那样瞪着乌溜溜的眼睛跟她狡来辩去,哪怕直接了当地欺负她,这样她还觉得心里头痛快些。现在这样不温不火的态度,像是一团让人摸不着边际的云雾,就算她抡起拳头打过去,软棉棉的一团全无反应,根本无从下手。
周末的傍晚,真真煮了薏仁香米粥,配了四色小菜,又去刘记切了四两卤牛肉,买了王记的三两葱油饼,置完晚餐坐在厨房里等贺云聪回来。
天渐渐黑了,贺云聪始终没回来。
真真也不开灯,就着窗外透进的暗淡星光拿起筷子慢慢吃已经凉透了的香米粥。
凉了的粥似是失了香气,真真越吃越无味,越吃心越凉,终于耐不住在黑暗中流下泪来。
无声无息收拾了碗筷,将未动过的牛肉和油饼都用保鲜带封了放进冰箱,真真锁了厨房的门回客厅。
客厅的门虚掩着,真真有些犹豫地伸手推门,她先前仿佛是把门关好了的,怎么这会儿是虚掩着的呢?呯地推开门,月影入了堂,沙发上卧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贺云聪因为头疼回来有些晚。一进院门,只看得满眼黑灯黑火,想到苏真真明知他周末肯定要回来,竟然丢了个冰冷屋子给他自己出了门去,心里觉得伤,头就疼的更厉害了。直接进了客厅往沙发一躺,贺云聪抱着欲裂的头蜷成一团。
“贺云聪?你回来了?”苏真真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后问。
“嗯。”贺云聪闷闷地答应了一声,心想,你还好意思问我,哪个周末我不是风雨无阻地赶回来陪你,你倒好,给我一个黑灯瞎火,冷锅冷灶的惊喜。
真真碰了软钉子,也不再问,她看贺云聪躺在沙发上的样子很是疲惫,也不敢开电视吵他,只是拧了较暗的一盏壁灯照点光亮,蹑手蹑脚准备上楼回自己房间休息。
上了一半楼,想到厅里开着窗,风入堂间不免寒凉,便又转身去楼下取了柜子里的小毯给贺云聪轻轻搭在腰腹之上。
贺云聪的心随着她慢慢踩着楼梯上下的声音而浮浮沉沉。当那渡着壁灯暖桔色光芒的纤细手指拿着毯子轻轻放在自己腰上时,他的心跳了跳,正想伸手捉住那手指,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将那纤细手指吓的猛地缩了回去。
电话就在沙发那头的小柜上,一声一声响个不停。
贺云聪不接。
苏真真征了一会儿,终于拿起听筒低声说:“喂,你好!”
静了一秒,突然她声音拔高了八度欣喜异常地对着话筒说:“晋书哥!你终于打电话给我了!”
呯——贺云聪只觉脑上狠狠挨了一大锤,直震的他耳鸣眼花,头疼欲裂。
“晋书哥,你收到我的平安符了没?”真真握着话筒笑意盈然,“那可是我专门为你求的!还有缘得高僧在上面画了……喂?喂?晋书哥?”真真对着突然一片盲音的话筒发了愣,过了好一会儿,她低下头,才看见贺云聪半倚在沙发边上,一手用力撑着身体,另一只手则恨恨地按在话机的挂断键上。
出走
贺云聪额上渗着汗,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偏偏眼神中带着寒气,冷冷地盯着苏真真。
真真只觉脑子里嗡地蹿上一团火光,气的身子瑟瑟发抖。
“贺云聪!你这是做什么?”
贺云聪只是按着电话不松手。
“你松开!你凭什么不让我打电话?”真真用力往外扯话机,贺云聪似乎把全身的力气都放在了那只手上,任她怎么扯,电话也分毫未动。
真真急恼之下,眼泪就哗哗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贺云聪!你松不松手?”
贺云聪干脆向前一倾,把半个身子都压在了电话上。他既恼恨又委屈,偏偏心里所有的话又说不出口,头疼的像是要炸开一般,觉得自己伤心的快要死了。
苏真真哪里知道贺云聪心里这些翻来覆去,只觉得贺云聪无理取闹的过分,欺负她欺负的没了边。
“贺云聪!你太过分了!”真真气的把话筒一扔,扭过身子奔上了楼。
贺云聪听到她上楼的脚步,心里苦涩不堪。
苏真真,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他无力地压在电话上,想要翻身站起来,挣扎了半天却动弹不得,身上没一点力气。
过了一会儿,楼梯上又传来沉沉的脚步声,还带着拖动重物的动静。
贺云聪心里一紧,抬起头向楼梯处看去,真真拖着行李箱站在那里。
她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只是眼圈还红着。
“贺云聪,很感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还给了我一份珍贵的工作。只是,”真真眼眶里慢慢又溢上泪水,“只是我们两个实在合不来,你不高兴了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整天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真的很累。可能我有很多缺点让你不待见,总是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不舒服,我也难受。所以,”真真顿了顿,沙哑着声音说:“所以,我还是搬走的好。你……你自己保重!再见!”
说完这番话,真真含着泪拖了行李冲出客厅。贺云聪征征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慢慢闭了眼睛伏在电话上。听到院门哐——一声被关上,贺云聪眼角泌出一颗晶莹的泪珠。
也不知过了多久,贺云聪身上渐渐积攒了些力气,他用力向前一撑,咕咚从沙发上掉到了地板上。他歇了一会儿,慢慢往客厅的门口爬去。
真真走时没有将客厅的门带上,一阵凉风入堂,吹的贺云聪原本滚烫的身体立刻如坠冰湖般寒凉。
到了门坎处,高烧的贺云聪终于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