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美好心灵的自述-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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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规定了这种饮食,于是我们之间就出现了持久的矛盾;他夸奖我的态度,又力图削弱我的决心。
我又突然想起我的年老的语言教师所说的“严肃认真”这个词,同时也想起我当时为反对老师的观点所采用的手段。
我与上帝又稍微熟悉起来,他送给我一个这么可爱的未婚夫,为此我知道应该感谢上帝。世俗的爱情本身就足以把我的思想集中起来,并使我能开动思想考虑问题,我对上帝的研究与我的爱情并不矛盾,我自然地向他诉说着自己的恐惧,却没有察觉到,使我感到恐惧的东西恰恰是我所愿望和渴求的。我认为自己已经很坚强,我不祈祷“上帝”保佑我抵制住诱惑!按照我的想法,我已早克服了诱惑,现在对此已再无兴趣可言。
我给自己的道德披戴上缥缈闪光的服饰,就这样大胆地出现在上帝面前;他没有推开我;按照我对他的最微不足道的请求,他在我的心灵中留下了一个温厚的印象,这个印象诱导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探访他。
我觉得除去纳尔齐斯,整个世界对于我来说都是死的,除他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对我有吸引力,连我爱好华丽的服饰也只是为了讨他喜欢;假如我知道他不看我,那我就不会小心谨慎地对待这件事。我喜欢跳舞,不过若是他不在旁边,我就会觉得跳舞毫无意思。为了参加盛大的庆典活动,只要他不出席,我既不愿为此去购置新的时装,也不想按流行式样去装饰旧衣裳。这个人或那个人我同样表示喜欢,然而我心里却更想说,这个人或那个人同样让我厌烦。如果我能与几位年长者玩一场牌,我就会认为这一晚上我过得相当不错。本来我对玩牌就没有丝毫的兴趣,如果一个要好的老朋友戏谑地嘲笑我玩牌,也许这时我才会整个晚上头一回露出一丝微笑。散步和社交界的所有娱乐活动没有他都是如此乏味,这一切只能让人想到:他才是我为自己选中的唯一意中人,我好像是为他而生,除了他的宠爱,我别无希冀。
第07章
我在社交聚会中时常感到孤寂,大多数情况下我倒宁愿自己茕茕孑立。然而我的忙碌不息的灵魂既不肯安眠,也不肯耽于梦境。我感悟着,体验着,冥思苦索,逐渐地我学到了与上帝交流情感和思想的妙法。这时另一种情感在我的心灵中形成。新产生的情感与旧日的情感并不矛盾,因为我对纳尔齐斯的爱情与上帝创造万物的整个计划是相一致的,这种爱对于我的天职没有一处冒犯的地方。这两种情感虽说并不互相抵触,却不能混为一谈,它们之间的差别大得没有止境。纳尔齐斯是在我眼前浮现着的唯一一幅图象,我的全部的爱都系缚在这幅图象上;另外的一种感情产生不出图象,可是却使我有一种用言语难以描绘的愉悦。这种情感我已经不再拥有,而且我也不能再使自己产生这种情感。
我的心上人一向知道我心中的全部秘密,但是,关于这件事他却毫无所知。不久我便觉察到,他另有所想;他经常给我拿来一些文章,这些文章使用各种不同的方法,对凡是能被人们称之为与看不见的上帝进行联系的一切都轻敲重打地进行驳斥和否定。我所以阅读这些书,是因为这些书来自他的手,但是我读到最后还是一句话也看不明白,不知道这些书中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关于科学和知识的问题在我们之间也免不了会有矛盾;他也同所有的大男人一样,嘲讽受过教育的妇女,并且不断地用他的观点薰陶我。他经常和我谈论法律学以外的其它所有问题,他连续不断地带给我各种各样的书籍,同时他常常反复地宣讲那令人充满疑虑的训诫:一个妇道人家必须得把自己的学问比较深地隐藏起来,要像居住在天主教国度的加尔文教信徒那样,秘密地保持自己的信仰;自然而然我竟真的再也不像过去那样总习惯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比别人更聪明,也比别人更有学问了,倒是他有时抵制不住虚荣心的诱惑,时常充当首先谈到我这些优点的人。
当时有一位有名望的社交界人士,由于他的影响、才能和智慧十分受人尊敬,并在我们宫廷里深得人心,他特别赏识纳尔齐斯,经常和他在一起。他们也就妇女的道德问题进行辩论。纳尔齐斯把他们谈话的内容都详详细细告诉了我;我不甘落后地对这些问题加以评论,于是我的情人希望我写一篇文章。我的法文写得相当熟练;我曾在我的法语老师那里打下了良好的法语基础。我与我的情人的通信都是用法文写的,况且当时人们只能从法文书籍中获得更好的教育。伯爵对我写的文章很满意;后来我又不得不把自己不久前创作的几首短小的诗歌拿给他看。总而言之;纳尔齐斯看来很以自己的心上人而自豪,而且这种得意表现得毫无顾忌。这段往事最后以一封使纳尔齐斯感到极大满足的诗体长信而告终,这封用法文写的才华横溢的诗简是在伯爵临行前送给纳尔齐斯的,信中回忆了他们之间进行过的友好的争论,在信件末尾还额手称庆我的男朋友艳福不浅,在经过重重疑虑和错误之后,他一定会在一位妩媚动人品德高尚的夫人怀抱中准确无误地体验到到底什么是道德。
这首诗首先给我看过,后来甚至几乎给每个人都看过,每个人在读这首诗时都根据自己的需要在进行思索。在许多情况下他都是这样做的,所以凡是受到他高度评价的外乡人肯定在我们家里人人皆知,个个熟悉。
因为我们这里有技术娴熟的医生,所以有一个伯爵家庭也在我们当地住过一阵子。在这个家庭里,纳尔齐斯也被当作儿子看待;他把我也介绍给了这个家庭,在这些德高望重的人中间,人们从精神上到心灵上都能找到乐趣,就连社交场合中一般的消遣在这个家庭里也显得不像在别处那样无聊乏味,他们每个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是怎样建立起来的,人们对待我的态度完全是根据客观情况而定,谈话中从不触及我们的主要关系。我所以要提及与这家人的相识,是因为在我以后的生活中,它对我产生过很大的影响。
自我们确定关系后已过去了一年,接着我又与他一起共同度过了一个春天。夏天来到了,一切情况都变得日趋严重和激烈起来。
第08章
由于几件意想不到的丧事,有几个职位出现了空缺,纳尔齐斯是该有资格补上去的。决定我一生命运的时刻临近了,纳尔齐斯和所有想补空缺的人都竭尽全力在宫廷里活动,以消除某些对他们不利的印象,并设法为自己谋取到预期的位置,而我则极为关切地向我那看不见的友人求助。我曾经受到过友好的接待,所以我愿意再来。我十分坦诚地表白了自己的愿望,纳尔齐斯想获得这个职位;只是我的祈求缺乏狂热感,因为我不想为了我祈求的缘故,他才能如愿以偿。
这个职位由一位远远比他才疏学浅的竞争者占去了。我看到报纸上的消息后大为惊骇,急忙走进自己的房间,随后紧紧关上了房门。最初的悲恸化成了泪水,我哭得像泪人儿一般,接着我想:
“发生这样的结局也许绝非偶然。”于是我立即得出这样的结论:这或许正是使我满意的结果,它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坏事,说不定给我带来的倒是真正的福份。想到这里,一种极为温馨平静的感觉涌上心头,所有忧郁的云翳全部烟消云散;我觉得,只有借助于这种乐天知命的办法,才能使我忍受住一切。我愉快地去吃饭,这使我家里所有的人都感到万分惊异。
纳尔齐斯的承受能力比我差一些,我不得不安慰他,在纳尔齐斯家里,也有一些令人讨厌的事情需要他去应付,这使他的心情更加沉重,在我们俩人之间私下进行的真正倾心的谈话之中,他向我吐露了一切。他到国外供职的事情也同样遭受厄运;我深深地感受着这一切痛苦,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他,最后我负荷着这一切压力来到能够使我倾吐衷情的地方。
这一切体验越趋于平缓,我越是更加经常地想要重新温习这些体验,而且我一向到这个地方来寻求安慰,过去我曾经很多次在这里寻找到了安慰;不过,也并不是每一次我都能如愿以偿:这种情况对我来说就如同对于一个人想到太阳光下取暖,这时有某种东西遮挡住了光线,妨碍他取暖。“这种东西是什么呢?”我自己问自己。我竭力寻根究源,终于清楚地发现,这一切都是以我的心灵状态为转移的。当我的心不是在正对着上帝的方向转向他时,这时我的心是冷冰冰的;我感受不到上帝的反应,聆听不到上帝的回答。于是现在又出现了第二个问题:“是什么阻挡直接面对上帝的方向?”这个问题犹如把我置身于一个广漠的荒野,使我感到非常的渺茫,我陷入苦苦的探索之中,在我恋爱史的第二年,几乎整整一年的时间我都在持续不断地进行着这种探索。其实我本可以更早一些停止这种探索,因为我不久就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不过我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我寻找出千百个托辞来回避现实。
不久我便发现,我的心灵直接通往上帝的方向是被心不在焉的这种愚蠢行为所干扰,是受到了一些不该去做的无谓琐事所干扰;该怎么做和向何处去的问题对于我来说几乎是够清楚的了。可是现在在这个一切时而无足轻重,时而狂乱荒诞的世界上我又该怎样脱身呢?我本来可以顺其自然,也跟其他的人一样毫无目标地浑沌度日,这些人我看他们活得还很自在,只是我不允许自己这样做,我的内心与我的行为自相矛盾的时候太经常了。虽然我想摆脱这个社会,改变我的生活境况,可是我又不能够。我已经被禁锢在一个圈子里;我无法摆脱掉某些关系,在我为之操心的事情上,命中注定的厄运密集成堆,我常常涕泣涟涟地就寝,经过一个不眠之夜,又噙着泪水起床;我需要一个强大的力量来支撑着我,可是当我穿着快靴到处乱跑时,上帝从不给予我帮助。
现在言谈往事件件都要字斟句酌;跳舞和游戏首先被纳入审查的范围。我从来没有说过、想过和写过什么东西来表示造成或反对这些事,也从来没有就这些事耗费苦心地去寻找、评论、思考、扩大、屏弃过某些东西。如果放弃这两件事,我毫不怀疑这会伤害纳尔齐斯,因为他极为害怕那种不苟言笑谨小慎微的样子会使我们在公众面前显得十分的可笑,现在我做这一切完全不是出自于我的兴趣,而仅仅是为了纳尔齐斯的面子,我认为这样的行为非常愚蠢,因此这一些对我来说没有比这更困难的了。
假若没有反反复复出现这么多令人不愉快的事情,我可能就不需要付出这么多的辛劳,去完成那些造成我精神涣散并且扰乱我内心的宁静的种种行为,与此同时还得努力使自己的心扉向看不见的上帝敞开着,我常常多么痛苦地感觉到这两者之间的对立,我无法做到两全其美。因为只要我一旦给自己披上那种愚蠢行为的外衣,那就不仅仅是伪装的假面具了,而是我真的会立刻被愚蠢所浸透。
我可以超越单纯的历史性叙述的法则,在这里谈谈我对自己身上发生的某种变化的思考吗?我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东西造成了这种变化?它改变了我的爱好和性情,使我在二十二岁的年纪,甚至还要早一些,便对那些使这个年纪的青年男女都能够感到开心,而且对他们又无危害的事情不觉得有什么乐趣?为什么我不觉得这些事情是无害的呢?我也许可能这样回答:我之所以不认为这些事情是无危害的,是因为我不像其他同龄人一样不了解自己的灵魂。然而不是这样。根据我自然而然得来的经验,我知道,还有更高尚的情感,它能真正给我们提供在一般娱乐活动中人们不可能找到的乐趣。我还知道,在这种比较高级的享乐中同时也秘密地隐藏着祸根。但是青年人无拘无束的娱乐和消遣活动肯定会不可避免地对我有很大的吸引力,因为我不可能做了这些事情却装成我没有做一样。尽管有些事情我现在非常冷漠,只要我心甘情愿,这些事情在过去曾使我迷惘,是的,简直是在威胁着我,大有以金科玉律之势,紧紧控制住我,这里不可能保持中间路线:我必须要么放弃诱人的娱乐活动,要么放弃令人舒畅的内心的感受。但是我灵魂深处所进行的较量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作出了裁决。尽管我心里还存留着某些对感官快乐的渴念,然而我却再也不能够享受这种快乐了。一个喜欢开怀痛饮的人,如果他置身于一个装满酒桶的地窖里,那里面的空气污浊得能使人窒息,这时不管他多么贪杯,饮酒的兴致也会荡然无存。新鲜纯净的空气比酒更为重要,在这一点上我的感受太强烈了,如果我不是害怕失去纳尔齐斯的宠爱,如果不是这个念头在阻碍我,那么从一开始,我只需稍加考虑就会选择善事,而放弃令人刺激的享乐。不过当我心中进行过上千次的较量,经过反反复复地观察和思考之后,我终于也用锐利的目光仔细审视了把我和他连结在一起的纽带,这时我发现,它是那么的不牢靠,一拉就断。我忽然看清楚了,那只不过是一个玻璃罩子,一个把我罩在真空里的玻璃罩,只要还有力气把它打碎,你就得救了!
敢想就敢为。我揭下面具,剥掉伪装,于是我每次办事都能做到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我一直温柔地爱着纳尔齐斯;不过,以前置于热水中的温度表现在已经移到了自然的空气中,而且它上面的温度不会再升得比气温高了。
第09章
不幸的是爱情温度降得很快。纳尔齐斯开始退即,他举止拘谨,完全像另外一个人了;这倒由他去。可是正如他退却一样,我的温度表也在回落。我家里的人觉察到了这些变化,他们都来问我,都感到惊讶。我勇敢地面对家人,据理力争:到目前为止,我自己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自我牺牲,我甚至准备继续这样做,一直到我生命的尽头,我都要与他共同承受一切逆境;不过,对于我的所作所为我要求给以充分的自由,我的为与不为必须完全取决于我的信念;我从不固执己见,而是更喜欢倾听他人的任何理由,可是这是关系到我个人幸福的大事,所以必须得由我自己来作出决定,任何形式的强迫行为我都不会容忍;一种食品很可能对健康大有好处,而且深受许多人的喜爱,可是,一旦我的经验向我证明,它随时可能对我造成危害,那即使最伟大的医生的科学诊断也难以说动我去服用这种食品,这点我可以以喝咖啡为例。任何使我迷惘的行径我都难以认为或者根本不可能认为它们对于我来说在道德上是有利的,我不会让任何使我迷惘的行径对我来施加影响。
因为我心中早已暗自作了长时间的准备,所以有关这件事的讨论对于我而言与其说是令人心烦,毋宁说是随我所悦。我把自己的心曲宣泄出来,体验着自己这个决定的全部价值和意义,我丝毫不退让,谁有失我童心般的尊敬,我就毫不客气地拒绝他。在我家里,我很快赢得了胜利。我的母亲从青年时代起就有与我相似的思想,只是她的这些思想没有发展成熟;没有困境逼迫她,提高她的勇气实现自己的信念。她可以说的是:她已经看到自己埋在心里的夙愿可以通过我得以实现。大妹妹看来是站在我一边,二妹妹态度暧昧,她小心翼翼,默不作声,姑妈最为反对,她提出的理由在她看来是不容辩驳的,也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