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酿 作者:竹心酒(晋江2012-08-28完结)-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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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矢它遇上了故人。”
“故人？”
“这个故人会替我把一切告诉你。”
略微迟疑，“好。”
平常生冷的锦被今日竟变得这般柔软舒适，小酒蹭了蹭，用力吸吸鼻子，闻见了轻尘残留的一丝味道，不禁扬起了嘴角，露出久违的梦中笑颜。
“嗒嗒！”屋外的敲门声突地把她从睡梦中拉了回来，睁眼的那一刻猛然被照进屋内的强光射得忙眨眼睛，这才发现阳光已经照进屋子好大一片，心下不由得漏了一拍，忙抬起手，看到银环的那一刻长舒了一口气，来得太突然，她以为自己是做梦，看着大开的窗户暗自摇头，自己怎么突然就睡着了！
“公主？”门外响起宫女的低唤。
她回过神来，甫一开门便遇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奴婢给公主请安。”
“不必多礼。”见她手里端着给自己洗漱的水，忙把她让进来。
“公主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晚，殿下派我过来好几次，要不是窗户开着，奴婢怕是要以为公主出去了呵呵。”仍是一脸笑意。
“呃……可能是夜里睡得不太好。”小酒状似无意道，折过身去并不再与她搭话，方要洗漱，却见她并没有走，弯起一丝微笑，道：“你先下去吧，我洗漱完了自己去饭厅用膳便是。”
跟着她这么久，宫女们早已知晓她的习惯，不喜人跟前跟后地伺候着，心下想着可能是民间长大的原因，倒能理解一二，稍作迟疑便也微微福身听话退了下去。
这厢小酒越是对着一盆水发愁，确切地说是对着手上的指环发愁，洗漱的话势必要打湿手的，指环能不能打湿？会不会生锈？生锈了轻尘会不会生气？不禁拍拍自己的脑袋，早应该问一下的，不禁又苦笑起来，当时他走的急，怎么会想起问这个！一时竟看着水和手踌躇了良久，终是释然一笑，有些人你在意了便复杂了，小到鹅毛，大到天下，有他的气息，便有计较。
取下，洗漱，在带上。如此简单，竟踌躇了一顿饭的功夫，眉头微微蹙起，心下却是甜蜜的，去饭厅的这条路昨日走过，竟没发现今日却变明媚了许多。
“怎么今日的药量这么多？”
刚走到厅外，听见谷粱易凌厉的声音，回过神来，不由得停下脚步。
“殿下，公主那咳嗽近日之内必须痊愈，否则有失体统，加药量也实属无奈之举。”
“是药三分毒，如此，可能她咳嗽还没治好身子便被你们弄垮了，左哲，撤了一碗！”声音不容抗拒。
“殿下，臣知道您疼惜公主，只是和亲关乎到两国和平，实乃大事，殿下当仔细斟酌才是啊！”
厅内争吵继续，小酒不禁拧紧了眉，一碗药而已，竟能牵扯到和平与战争！这黄大人也着实是个人才，摇摇头便顺势踏了进去，在他们愕然的表情下一口气将桌上的药尽数灌进肚里，举止很豪迈，结果却很悲哀。才发现第二碗要许是后来加的，没放甘草，一时苦涩难耐，情急之下见到一旁的糕点，抓起就往嘴里塞，塞得急了，便也咳了。
“你慢点。”谷粱易给她递水，一旁的黄大人却是无比坚定了，吃个东西也能咳成这样，到时可如何是好，药要加量，一定要加量！
小酒好半天才平静下来，看着他咄咄逼人的眉眼有些低愤，“黄大人，药我可是尽数喝了，你还待在这里，莫不是要和我一起用早膳？”说罢随意捡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做询问状。
“不敢，微臣不敢，公主请慢用。”说罢连忙一溜烟退了出去。
小酒撇撇嘴，刚要收回伸出去的手腕上却被人用力抓了过来。她皱眉方要甩开却见谷粱易盯着自己手上的指环，一瞬不动，原是方才递糕点的时候被他发现了。
“青宫未到，这东西从何而来？”他的眼神带着一丝讶异和惶恐。
“这……我……”不想谷粱易竟能认出是青国的东西，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两两呆立。
“殿下！殿下！外面出事了！”从老远便听得侍卫来报。小酒顿时长舒了口气，躲开他的眼神默默退到一边。
看侍卫也着实着急，谷粱易对小酒只得暂时作罢，“怎么回事？”
侍卫喘着气，忙道：“外头来了一男一女，女的有孕在身，摸样倒都生得不错，只是世野草民，却囔着要见公主，历经上次的山贼，队长便对外人格外谨慎戒备，定是要检查的，谁知刚碰到那女子一下，那男子便愤怒非常，大打出手，此刻局面已有些失控，殿下速去。”
小酒一顿，找自己的？有孕的女子……忙在心下搜罗了一番，却没有发现合适的对象，但也不排除是熟人，而谷粱易此刻已经带着左哲跟侍卫走了出去，方要跟上去，看了看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宫女，顿时止住了心思，索性坐了下来，不时掂掂桌上的糕点，看看门外的动静。
良久，觉得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了，站起来对一旁的人道：“我用完了，撤吧。”
“小酒？”
她挠了挠耳朵，莫不是产生幻觉了，却在转过头看到来人时瞬间呆立，欣喜过度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哭，最后终是眼泪占了优势。
“师姐！”跑过去一把抱住，眼泪似珠子般沾湿了衣襟，亲人便是无论分离了多久重聚时仍这般熟悉感动。
亦清轻抚她的背，“瞧你，一年没见，还是这般孩子气。”
小酒暗自掐她一把，“这不是孩子气，人家见了师姐高兴，高兴的。”
这一掐却逃不过风亦扬的眼睛，他像拎垃圾似地一把把小酒拎开，“小丫头懂不懂事，你师姐现在这身子经得住你乱掐吗？还有，把不把我这师兄看在眼里了，一进门到现在，压根都没看我一眼。”
小酒转过头去，看着师兄那扬起眉角的神气模样，刚要反驳，脑袋里便突然想起侍卫所说的孕妇，一时看着亦清微凸的肚子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摸摸亦清的肚子，“师姐这里有宝宝了，我要做小姨了！”
“咳……”风亦扬觉得自己的存在感着实有些弱了，要不是有他的努力，哪来的宝宝。
小酒斜了他一眼，脸上满是笑意，“嗯，师兄真棒，这才不到一年，就把师姐……”
亦清不乐意了，“死丫头，怎么说话的。”忙作势制止她。
如小时的嬉戏，每次师姐要罚她就把师兄拉过来做挡箭牌，此刻也是一样，却不想拉过来的是一截空袖，以往那只能够抱住的手臂已经没有了。
“师兄……”她甚至差点忘了这场厄运，瞬间低落下来。
风亦扬却是笑开了，对着她一缕头发就是一阵猛揪，她痛得龇牙咧嘴回过神来。
“我都不伤心你伤心个什么劲，断个手而已，照样行走江湖，儿女承欢膝下。”说罢搂过亦清，脸上甚是满足。
亦清点点头，“不去管过去遇见什么，只欣慰现在拥有什么。”缓缓拉过小酒的手摸上自己的肚子，“我们来定个娃娃亲如何？等你以后也有了孩子，若是一男一女，便让他们成亲，虽然烂俗了些，但若是他们不喜欢可以……”
“师姐！”小酒突然打断她。
“怎么啦？”亦清看着她的神情，有些愕然。
“我……我不要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写到这里，我要偷偷地跟雪晗亲说一声：你说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不得不说我们想一块儿去了，真有缘，O（∩_∩）O~握爪~~~
☆、第55章 险峰几许转成路
亦清笑了，以为她害羞，“傻姑娘，女人生儿育女也是另一种圆满，怎能说不要就不要。”
小酒却是突然把她抱得很紧很紧，哭得梨花带雨，身子还带着微微地颤抖。
“就是不要，师姐，我不做小姨了，你把……你把宝宝分我一半，让他叫我二娘，我疼他，我疼他……”声音几近哽咽。
亦清拍拍她的后背，透过她的肩，身后的谷粱易沉重万分，似乎连脚步也变得格外沉重起来，方才见到她笑，那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美丽，一时呆了，脚上似是生根了一般舍不得离开，然而此刻，不得不怀着满心地愧疚默默地离开，他怕，他怕她看到自己又想起另外一种悲伤，不禁苦笑，自己是多么地悲哀，能让她想到的便也只有悲伤罢了。
这一幕被风亦清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她看着小酒满是泪痕的脸，带着以往没有的倔强和隐忍。似是明白了什么，又似什么都不明白，她突然很想知道，这一年，除了她所知道的那些，这个被全家人都宠着的小师妹是如何成长成这般模样。
那一夜，姐妹俩缩在同一个被窝里彻夜长谈，蜡烛燃尽了又换，锦被落了又拉。一个身怀六甲，一个风寒长咳，风亦扬皱眉，怎能令他放心？却是尝试了几次都被她们关在门外，在门外听见她们笑得似如沐春风便也罢了，方要离开却又听见她们哭得痛彻心扉，生怕有个什么闪失，终是顿着足守在门外一刻也不敢离开，静静地看着月色褪尽然而屋内的灯光还不肯熄灭，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个巧力，门便猛地被打开，倚在门上浅眠的男子瞬间被甩进屋内，摔得七荤八素。
风亦扬疼得直抽气，擦了擦朦胧的睡眼便看见眼前笑得一脸欢快的小酒，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昨夜独占亦清害他独守空房，这一大早的又来招惹他。
小酒假意惊道：“啊！师兄你怎么睡在这里！”见他早已爬了起来作势又要揪自己头发，忙讨好道：“那个……师姐在那，我用完了，师兄随意。”
亦扬放下手，“着帐你给记着，别以为我治不了你。”心下也念着亦清，忙向塌边走去，见她睡得香甜没有不适便也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抱起便往外走。
“师兄慢走。”
亦扬却是刚经过她面前几步又退了回来，“眼睛肿成那样还笑，真难看！”说罢走之前还不忘鄙视她一眼。待小酒反应过来他却是已经走了老远，脚一抬，踢了个空。
经过昨夜那么一折腾，小酒的嗓子彻底哑了，待黄大人脸变得越来越黑时却发现她竟是从出现开始竟都没有咳嗽一声，一时喜忧参半。而谷粱易却发现了另外一个变化，那就是她不再顾忌的笑声越来越多，带着轻松，带着释然，一开始他以为是有亲人在身边陪着，心结渐渐放开，却在左哲回来告诉他消息的那一刻身体绷得僵直，挖掘到了那笑容里藏着的一丝幸福。这种笑容，初次见到，美得心惊，再次见到，美得心痛。
队伍要启程了，亦清要跟着小酒一起上路，说好歹这么大的事，没个亲人在身边怎么行，亦扬却不答应，特别是快到了青城，队伍如此浩浩荡荡，他怕颠坏了肚子里的孩子，而且宫里那么复杂，刚想说他去就好，让她留下，亦清便冒出一句“我去你留下便是”给生生地憋不出话来。
两人便在软软地车轿中谈天说地，言笑宴宴，当然谈得最多的还是将来，队伍停下的时候小酒便陪着亦清下来走走，猜测孩子的性别，说着孩子以后要学的功夫，然后娃娃亲一事，再无人提及。如此，亦扬甚至长时间见不到亦清，即使见到了碍于人多亦清脸皮子薄，想抱一下也不行，脸色便不好看，每每看着小酒便是愤愤的表情。
小酒高兴了，因为师兄难受了。在下人看来，从来没见过这么欢快的公主，以前的她虽然对下人也好，但总感觉带着一丝落寞和隔离，然而现在却满是亲切，跟她们打闹玩笑也时常有之。本来一向啰嗦的黄大人见了这般状况势必要说两句的，然后见她身无病状，脸上一日比一日有容光，便笑呵呵地对着旁人说公主毕竟是一花季女子，想必是要见到自己的夫婿，心下欢快，乡愁什么的统统忘记也属正常。小酒偶然一次听到，呆立良久，嘴角抽了两抽，笑而不语。
这日，来了一队人马，确切地说，是青国的迎亲队伍。然而这队人马的到来却让所有人都无限惊诧，因为此刻离青城还有足足一天的路程！若不是对越国的和亲格外重视是不会迎亲到这种地步的，那些随队的官员以黄大人为首顿时欢腾起来，亦清了然，小酒看不出神情，只是默默掰着手指头随他们去。
或许此刻在这个和睦的送亲队伍中唯一不和谐的便是谷粱易，虽是相隔远不过一百步，然而小酒甚至整日整日地看不到他，甚至连左哲也消失不见，两日中偶然有一次还是下了大雨，他组织她们下雨避雨，递了几把伞过来之后不发一言便走了，小酒在朦胧的雨中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种错觉，似乎他就这样，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这两日迎亲的队伍想尽办法哄她开心，竟是连厨子都带了，可谓是照顾地无微不至，对小酒来说，过得很快，然而心下想着一些事，便也过得不快。
马车缓缓停下，小酒微向前倾了些，摸着小矢的小脑袋稍稍掀开窗帘一角，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此刻看到城门上偌大的“青城”二字还是有些紧张。
亦清轻抚着她的手背，抹去一丝焦虑，“小酒，没事。”
“师姐，我怕到头来着一切都是一场梦，最后不得不从头来过。”言语中带着一丝无奈。
亦清微微一笑，抚去她心头的不安，“放心，即使是梦，也有人愿意陪着你沉睡。”
小酒垂眸，方要再说，车轿小窗便被叩响。窗外传来黄大人略带欢喜的声音，“公主，青国迎亲的丞相和礼部侍中郎早晨开始就已在城门口等候，此刻要向公主拜礼问安。”
小酒看向亦清，有些不可思议，现在是未时，丞相是百官之首，而侍中郎是礼部最大的官，让他在城门口等了将近一天，也着实荒唐了，想必接受了百姓不少围观，怪不得黄大人这般高兴，对上亦清嬉笑的眼睛暗自摇摇头，便拉开帘子，顺着帘外的手盈盈走下来，就像很久以前皇后教过的，庄重、典雅。偶然一瞥，那手是谷粱易的，然而此刻却只感觉陌生。
“青国丞相张书祥参见太子殿下、落桑公主。”随着张书祥的一声高呼，一群官服俯身下拜，同样，是青国规格最高的国礼。
毕竟自己时主角，小酒上前一步，“烦劳众位大人在此等候，快快请起。”嘴角暗自抽了抽，这话由自己说出口到底还是有些不习惯。
张大人缓缓爬起来，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对着风亦酒恭敬道：“皇上念公主远道而来，跋涉辛苦，特赐龙辇，至和王府歇息一两日，三殿□恤公主，想要给公主一个完整的大婚典礼，公主便把和王府当做娘家，三日后从王府迎娶至宫中，也免了公主一阵空落。”
一段话说得面面俱到，既体恤落桑公主，显得万分垂爱，又把作为越国代表的落桑公主暂时安置在王府，这王宫和王府的区别，想是所有人都明白，生生地把越国压下去了一个档次。可谓是拔高了公主作为一个女人的地位，却降低了越国作为一个国家的等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