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寂-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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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塔顶上站着的红衣女祭长袍飞扬;乱发舞动如蛇。她已经在这里对着天祈祷了七七四 十九天;祝颂声连绵不断的响起;知道声音嘶哑~嘴角流血;却都不敢停下来。这是一个可怕的法术;包括了〃斩血〃和〃裂天〃两步而每一步;都是惊天动地的骇人之术。
在第四十九天时;她返回了黑暗的塔室;凝望着那个被钉在符咒中心的人。地上纵横着他的血;渐渐干涸。那些从他身体里涌出的血液;无声无息的从哀塔四周漫出;渗入了广袤无垠的大海。
在斩血这一步完成后;他的衰竭已然达到了顶点:蓝发变成了白色;肌肤上满是皱纹;一切都已经和昔日那个宛如天人一般的俊美的海皇不同了然而;只有那双眼睛还是那样的清澈明亮;宛如一泓冷月下的深泉。
〃海皇;〃她跪在他身侧;将头凑近他的耳畔;〃只剩下九天了……还要继续么?〃
那个人没有回答;仿佛极其衰弱;只是微微闭了闭眼睛表示继续。
溟火的手微微抬起;颤抖的握住了插在他心口的法杖;却难以移动丝毫只要这一刺下去;就再也无法……再也无法逆转接下来的命运了!
在她迟疑的瞬间;海皇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凛冽而无畏。
红衣女祭全身一震;忽然仰起头;看向漆黑的屋顶;仿佛在积蓄勇气和力量那里还有烈火燃烧过的痕迹。那是七千年前;星尊帝麾师入海;攻破海国之时;她不惜以身赴火向天地神明祈祷时留下的痕迹。
七千年的封印和禁锢;换来了今日的重生。然而;刚刚获得自由不久的她;居然要再一次施行这样可怖的咒术么?
〃纯皇;纯皇啊……〃她握着法杖;心绪翻腾;回忆起多年前那个温和而亲切的王者;〃请给予我力量;让我可以完成这一次艰难的跋涉。〃
大海在怒吼;黑色的波浪仿佛一座座小山;朝着哀塔聚集。
〃海皇苏摩……告诉我;你最后的愿望是什么?〃在海浪的怒吼声里;红衣女祭终于平静下来;睁开了眼睛;静静地俯视着符咒中心那个衰弱的鲛人;〃一但法杖钉入您的心脏;咒术就开始生效您将在这个法术里渐渐耗尽全部的生命和力量。鲛人没有轮回;也没有来生;一旦做出了决定便无可挽回……请您再次告诉我;是否心意已决?〃
那双深碧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微弱的笑意。
〃愿望?〃瞬间;脑海里浮现出无数碎片;那些记忆在一瞬间几乎动摇了他此刻的决心。然而;他用力闭了闭眼睛;不再去回顾那些往事;低声吐出了最后一句话;〃我……我想回到大海之中。〃
溟火闭上了眼睛;大颗的珍珠从她眼角铮然而落。她的手指渐渐不再颤抖;握紧了那根尖利的法杖;猛然抬头 低低吐出了一段咒语:〃九天之上的神啊;请听从我的祈祷海皇已经切断了所有命运的丝线;断绝了一切。如今;请让他回到大海;让他在愤怒的风暴里重生;让他化为七海的怒潮席卷天下!〃她的声音渐渐凄厉无比;〃让天地间一切水的力量;都由他来支配!为此;我们甘愿献上所有的鲜血!〃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吐出;法杖用力往下一刺;洞穿了那个人的胸膛!
一道黑色的光忽然从海凰的胸口逃窜而出;仿佛体内有某个深藏的魔物被驱逐到无路可退;仓皇的从这个躯体中逃离然而;那个黑影却在接触法杖的瞬间发出了惨叫;拼命挣扎;在金色的法杖光芒之下〃咝咝〃地燃烧着。
〃净化之光;请扫除所有内心的阴暗吧!〃溟火看到了那个可怖的黑影;却并不惊讶;〃让他内心所有阴暗都扫荡一空;让他的血回复到最初的洁净让我;给您献上最高贵的祭品!〃
那一缕黑影被钉死在金杖上;在净化的光芒下嘶声挣扎;却如冰雪一般消融了。
苏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奇特的笑容;眉心那个火焰状的刻痕悄无声息的消失了。阿诺;看来;你还是比我先行一步消失了呵……这一生的纠葛;终于在最后一刻到来前彻底了结了。阿诺;争斗了上百年;到最后;我终于还是战胜了你。
血无穷无尽地从鲛人的心脏处涌出;从哀塔四面渗入了黑色的海里。怒吼的大海忽然安静下来;然后;仿佛受到了某种控制一般;忽然见向着天上拍击而去!
巨大的黑色巨浪如同一只只愤怒的巨手;向着天空不停击打;一波比一波高;一波比一波猛烈;苍穹之下回荡着可怖的涛声;仿佛七海在一瞬间沸腾了;想要扑向天宇;用黑色的波浪埋葬苍天!
这是一种极端可怖的景象;恍如末世的噩梦整片大海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操控着;正从大地向着天宇扑去!海水在天地尽头上卷起;形成了一道黑色的水墙;不停地朝着天上升去!
在海浪遮蔽天空的刹那;夜空里;那两颗并轨的星辰悄然脱离了。
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斩断了彼此之间经由星魂血誓产生的联系;一颗依旧停留在原处;而另一颗则向着苍穹缓缓滑落。
在法杖刺入苏摩心脏的那一瞬;万里之外的镜湖水底;空桑太子妃霍然惊醒。
〃苏摩!〃白璎脱口惊呼;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种极其深切的痛在瞬间刺入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那种痛;并不是肉体上的痛苦;而是来自极遥远的地方;仿佛是一种血缘被瞬间割断的刺痛。
〃苏摩!〃仿佛猜到万里之外正在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她脸色死一样的苍白;不顾一切的从病榻上坐起;〃苏摩!〃
〃太子妃殿下!〃侍女吓得连忙扶住了她;〃您还不能动啊!〃
〃水镜;拿水镜来!〃白璎一反平日的温和;对着侍女大喊;〃快去!〃
侍女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慌忙转头;踉跄着朝外奔去。
〃怎么了?〃看到惊恐的侍女;光之塔下的大司命蹙起了花白的长眉。
〃太子妃她;她非要看水镜;我们不敢……〃
〃水镜?〃大司命也是吃了一惊;〃她那样虚弱的身子;怎能再用水镜之术?〃他将书卷一扔;立刻向后奔去。然而;刚跑几步;便看到太子妃已经披散着长发;踉跄的奔到了放在光之塔下的水镜旁!
〃太子妃!〃大司命大吃一惊;〃您还不能开镜!〃
然而;白璎已经伸出手;打开了水镜;将灵力凝聚在双眸之间多日的重病令她极其衰弱;甚至连坐起身都十分困难。
然而;此刻却仿佛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在支撑着她;让她奇迹般的打开了水镜!
〃啪〃;只是看了一眼;她的手就颓然而落;镜盖重重地落下。白璎神色大变;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身子微微颤栗起来。〃星辰已经断裂了……〃她脸色煞白;喃喃道;〃他;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啊!〃
〃太子妃殿下!〃大司命看到她可怕的神色;焦急万分;〃您快些回去休息。等一下真岚皇太子就会回来了;要是看到您这个样子他会不安的!〃
〃真岚?〃白璎微微一怔;然儿脸上还是那种恍惚的神色。
〃真岚?〃她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想从这个名字里吸取某种力量;低头撑着水镜的边缘;身子摇摇欲坠;〃对……他为什么不在?我要去找他;我要和他说……和他说……〃
〃说什么;白璎?〃忽然;头顶透明的结界裂开了;无数战士乘着天马飞落。当先的皇太子勒马落地;一个箭步跳了下来;扶住了妻子的肩膀;神色焦急:〃你怎么了?身体这么虚弱;居然还不好好躺着休息?〃
然而;白璎知识神色恍惚地回头看着他;仿佛用了很长时间才认出这是自己的丈夫。
〃真岚……〃她抬起手;颤抖地指向了水镜;声音轻如梦呓;〃星辰;星辰断裂了;星魂血誓……被割断了;那是斩血;斩血禁咒啊!〃
听到〃星魂血誓〃这四个字;真岚神色一变。这四个字仿佛一根毒刺一般深深第刺入了他的心里;任凭他多包容;还是一样会感到深刻入骨的疼痛和无能为力。那个疯狂的咒术出自于另一个和她宿命紧紧相连的人;那个人的疯狂和我行我素;如同暴风一样猛烈;几乎可以摧毁所有女人的心。
他扶着白璎;轻轻的打开了水镜;只看了一眼;脸色骤变水镜里不知映照着何处的天宇;镜里的天空正在慢慢变得漆黑可怖;仿佛有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正在将整个苍穹一分一分的遮蔽!而在这样的天幕下;两颗星辰仿佛被一种巨大的力量牵制住了;正在缓缓分开。似有无形的利刃从虚空中缓缓斩落;将他们从同一轨道上分离开来。
真岚倒抽了一口冷气星魂血誓居然被割裂了!那是什么样的力量?居然能割断和解除如此可怕的法术!
〃不;不…… 苏摩他;苏摩他一定是出事了!〃白璎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脸色苍白如死;〃他一定是出事了!你;你们……有没有找到他?〃
真岚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为什么还没有?!!!〃白璎忽然爆发似的喊了起来;〃一个多月了……为什么还没有找到!!!这样下去他会死的你知不知道!!!死了你们就会高兴么?!!!〃(容许我多用几个感叹号吧~~激动啊我。。。)
〃白璎;冷静一些;冷静一些!〃他抓住了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安静下来。然而;她眼里的神色刺痛了他长久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愤怒和不知所措;却是为了那个人。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听着;我们已经尽力去找了!无论是海国还是空桑;都已经尽了最大可能派人四处搜索了!〃
〃可到了现在还是找不到他……〃白璎神色茫然。
〃我们心里也很着急;白璎;毕竟这个时候空海之盟非常需要他的力量。可现在是战时;真的很难这么快就找到他。〃真岚扶助妻子;低声安慰;〃我们职能尽可能地腾出忍受去搜寻……你要相信;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回来?〃
〃是的;你忘记了么?海皇在离开的时候曾经说过;到了十月十五日这一天;他将回来和我们并肩战于镜湖之上!〃真岚缓缓开口;一字一句的复述;〃我相信苏摩一定敢于实现他的诺言;他一定会回到云荒的!〃
〃十月十五日……〃白璎仰起头;〃是的;十月十五日;还有九天。〃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觉得全身所有的力气都随之消耗殆尽。白衣女子宛如一缕风一样倒在了虚无的城市里。
〃好好睡吧。〃真岚看着昏迷的妻子;眉间有着再也无法掩饰的疲倦和困顿;〃再过几天;等那个人回来;她应该就不会有事了〃他的声音在瞬间停住了;他又看到了妻子长发下掩盖的那个金色符咒。那个逆位的五芒星被隐秘地印在了白璎长发下的后背上;金色已经渐渐暗淡了每次看到它;真岚眼里都会出现痛苦的神情。
那个人虽然离开了;但这种不顾一切的做法;却将她本来已经渐渐平静的心猛地拖向了另一端。怎么会有这样疯狂的行为啊……苏摩;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的一片天地?
空桑皇太子抬起头;看着万丈之上的水面;蹙起了眉。
是的……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了断了。
在哀塔上那一场血祭进行的同时,云荒上的某个角落,另一个诡异的法术也在悄然无声地进行着。
九十九头牛、九百九十九只羊的血洒满了冰冷的祭坛,染得沙海的中心一片血红——那满地的鲜血,居然在黄沙上绘出了一个狰狞可怖的鬼脸。
这是一种大漠才有的秘密祭祀,而且,是最隆重、最盛大的级别。
盗宝者之王带头匍匐在沙和血之上,和大巫师一起祈祷。血海之上,巫师在喃喃念咒,面前的金盘里放着一颗被斩下的头颅。
那颗头颅情状可怖,整个脸崩溃得几乎可以见到森然的白骨,一只眼睛已经被挖出,而另一只却愤然怒睁着,似乎带着无限的不甘。
巫师霍然伸出手,枯瘦的手指上沾了一点朱砂,在那颗头颅的眉心抹了一抹。然后一边念动咒语,一边抓起地上血红色的沙子,细细洒落。他身侧跪着两名少女,各自的眉心也抹上了殷红的朱砂,神色肃穆,一言不发地仰着头,居然隐隐有祭献的决绝。
“天神啊……请收去这些血的祭祀,听取我的愿望!”咒语念到看了最末,黑袍巫师忽然振臂大呼,跪倒在沙海中间的祭坛上,睁着猩红的眼睛看者上苍,“我,西荒的大巫师腾格尔宗,祭献出无数的牲灵鲜血,以次发出诅咒:诅咒那个人的血枯竭,诅咒那个人的力量衰弱,诅咒那个人的国家动荡,诅咒那个人的民族消亡!”
这样刻毒的咒语,从巫师嘴里一字一字吐出,带来了猛烈的沙风。
“天神啊,如果您听到了我的祈祷,就让这一颗头颅来代替您回答吧!”大巫捧起大把被血染红的沙子,细细洒落在那颗可怕的头颅上——血沙如水一样地洒下,渐渐将那刻死不瞑目的头颅掩盖了。
然而,在血沙堆积到头颅的鼻尖时,那只仅存的眼睛居然动了一下,看了一眼天,又看了一眼地,露出一个莫测的神情,然后缓缓闭合了。
大巫和那只独眼只对视了一瞬,仿佛已经明白了它的意思,霍然跪下,双掌合十。“多谢天神……将力量借给了我。”他喃喃,将手中的血沙洒如篝火中,然后转身看着身后一直跪在那里的两位少女,握起了一把弯刀,“你们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有半分悔恨之念,这一场法事便全然无效!”
“是!”两位少女同时回答,重复叩首,“绝不后悔!”
“那好……”大巫眼里露出某种冷酷的神情,将一把刀扔到了这两个美丽的少女面前,“来自曼尔戈的央桑和摩珂,这里有一把刀,而我只需要一个人。另外一个,则需要现在就献出生命,作为血之契!”
“什么!”两姐妹大惊,齐齐抬头,脸色苍白。
——一你那多前,曼尔戈部几乎被破军少将屠杀殆尽,她们从苏萨哈鲁一路流亡,然而西荒诸部都不敢收留她们。最后,她们不得不到乌兰沙海的铜宫投奔盗宝者。虽然还是十七八岁的绝好年龄,然而这一对原本美丽非凡的曼尔戈姐妹却好像苍老了十岁,绝世无双的歌喉舞步都在流离中毁败,只余下苍白而枯萎的容颜,透露出无边的憎恨。
大巫冷冷看着这一对姐妹,带着某种恶意,仿佛也峡谷看到手足相残的悲剧。
出入意料的是,央桑在姐姐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时,抢身扑出,夺到了弯刀!“妹妹?”摩珂的声音也吞炭而嘶哑无比,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央桑——在答应大巫作为祭品参与这个仪式时她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然而,却不曾想到自己会死在最的亲人手里。
然而,央桑却是对她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倒转倒柄,一刀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妹妹!”摩珂发出了嘶哑的惊呼,不顾一切地扑过去,“不要!”
刀已经从胸口拔出,炽热的血像箭一样地喷出,落在了姐姐的衣襟上。摩珂扑上去,紧紧抱住了妹妹。央桑的脸已经苍白如死,喃喃道:“我的脚已经废了……所以,我愿意成为祭品,助你们此行顺利。”
“姐姐……”生命在迅速地流逝,央桑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大漠天空,仿佛忆起了什么往事,爱憎交织。终于,她眼里的种种神色都消失了,只六下了纯粹的爱憎。她闭上了眼睛,在摩珂怀里轻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死也不会放过破军,姐姐……要报仇!”
“是,报仇!”摩珂紧抱着她,血泪纵横,“姐姐一定为你报仇!”
大巫跨前一步,看着死在姐姐怀里的红衣少女,将手按在她的额上。曼尔戈的妹妹花曾经是大漠上最负盛名的美人,即便是居于乌兰沙海的盗宝者也有所耳闻。如今这样举世无双的绝色,居然就这样凋零了。
帝都那个魔鬼啊……你的身上,凝聚了多少憎恨?如今,你大概没有料到昔年积累下来的仇恨,正在汇聚成一股洪流将你吞噬吧?
一直旁观仪式的盗宝者们也低下了头,这一变故多少有些出呼他们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