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晓莫离寒-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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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都被汗水弄湿了，紧紧的包裹着他日渐消瘦的身躯。
　　白布沾了水，拧干，轻轻的擦着他脸上的汗珠。顺着他光洁的额，抚平他紧皱的眉，滑下高挺的鼻子，绕过殷红的牙痕。
　　看着眼前苍白消瘦的少年，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用力的攥住。回想起在吴国时暗无天日的地下监牢，那没有自尊的非人折磨，那丧武丸的噬骨疼痛，小离，你是怎样熬过来的？小离，你的这份情意，我该怎样做才能还清？
　　我知道，你的心中，一定很介意那件事，虽然你平时都装作很开心，无所谓的样子。否则，你为什么趁着我们在驿站休息的时候偷偷跑到外面练武？
　　大夫的叮嘱还在耳边回响，“身虚体弱，余毒未清，在这样糟糕的情况下他还强行运气习武，你们……多劝劝他吧，再这样下去气血逆行，唉……”
　　小离，我该怎样做，才能帮助你？我该怎样做，才能解开你心中的结？
　　“唔……”他的睫毛抖动了几下，慢慢张开了眼睛。“筱寒，你怎么了？”他颤抖的抬起手抚上我的脸，担忧的问道：“怎么哭了？我刚才的样子，吓坏你了吗？”
　　“没有。”我胡乱的用手把脸上的泪擦掉，“我让人烧了热水，你想要沐浴吗？衣服都湿了很难受吧？”
　　“等等吧，我现在没什么力气。”
　　“我让人伺候你。”
　　“不要，”他立刻拒绝我，坚决的说：“我不想别人碰我。”
　　小离的衣服全湿了，这样很容易感冒的，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要是再着凉可就难办了。于是我想了想说道：“我帮你洗。可以吗？”
　　他的脸霎时全红了，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我，可是他渐渐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
　　巨大的木桶散发着氤氲的热气，我这时才觉得这个想法太过大胆，脸上的热度在一点一点的上升，不由得在心里反复念叨‘他生病了，我在护理病人，他生病了，我在护理病人。’背对着莫离等他脱了衣服坐进木桶，才平静下来转过身子。
　　解开绑在发上的丝带，莫离黑色的发顿时如瀑布般泻了开来。我拿着木瓢慢慢的浇湿他的头发，淋湿他的身子，然后拿起皂角在他身上轻轻的擦拭。他的肌肤洁白细腻，当我清洁到他的后背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伤疤，长长短短粗细不一的伤疤，布满了他本该洁白的后背。其中一道最是狰狞，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边的腰上。
　　这些，是在吴国的时候留下的吗？还是……我胡乱猜测着，却又不敢开口询问，怕一不小心又触及他的伤心处。可是为什么他如此急切的想要恢复武功呢？？他的身体如此嬴弱，再强行练武，会有性命之忧。
　　“小离，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嗯。”我的手伸进他的头发里轻轻的挠着，他闭着眼睛舒服的回答。
　　“有一个人种了一块地。栽下禾苗后，他总是担心自己的禾苗不长大，于是他每天都到地里去看，但是禾苗长得很慢，他急得在田里转来转去，怎样才能让禾苗尽快长高呢？他在那里想着，我要想个办法帮助它们快快长高，后来终于让他想到一个办法，他到地里去把禾苗一一拔高。一直拔到太阳落山，回家后，他很得意地对家里人说：“累死我了，我帮助禾苗长高了。”后来他的儿子到地里一看，禾苗全部都枯死了。”
　　听完我说的故事后，莫离一直没有说话，我待他把衣服穿好，扶着他走到床边。
　　“筱寒，”他躺下后趁我不备，顺势把我圈在他的怀中，使得我和他一并倒在床上。“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不能没有武功，因为，我曾经是一名刺客。”莫离把头埋在我的颈项间，平缓的叙述着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
　　“我没有见过我的爹娘，幼时的我一直在街上乞讨为生。有一天，当我因为一个馊馒头和别的乞丐打起来的时候，一位天神一般的人物出现在我面前。他不但解救了我，还给我食物，给我衣服穿，他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年幼的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以为，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挨饿受冻，谁知道，却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莫离不自觉的抱紧我，似乎要借用一点力量才能继续说下去，“他把我带到一幢很大的院子，里面还有三十多名和我一般年纪的孩子。他和我们说，从今以后我们就要跟着师父学习剑术，使毒，易容，每三十日做一次考证。起初，我们都以为练习这些东西是为了防身，谁知道，他竟然是要把我们都培训成他的杀人工具，他所说的考证便是让我们互相残杀。强者，才能生存下去。考证那天，大家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像疯了的狗，见人就挥刀砍去。我……我也一样，我杀了和我关系的最好的仲离，我看见他举刀向我冲过来，我本能的向他刺去，他倒在血泊中，我却看见他刀上有血迹，我连忙检查自己的身体，没有伤痕。却看见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伏在我的脚边。其实，他的剑是刺向我身后的人，有人想偷袭我，筱寒，仲离是为了救我，可是，我……却把他杀了。我看见……他躺在地上，身子一搐一搐的，嘴里不停的往外吐着血沫子，我看见，他朝着我笑，那种终于解脱的微笑，我不停的跟他说对不起，可是他再也听不见了。”
　　我抱紧他，感觉到我的颈项间一片濡湿，“别再说了，过去了，都过去了。”
　　“那一刻，我真的想死，我扔了剑，就跪在仲离的身边，他们的争斗似乎和我没了关系，我只希望不管是谁的剑，能刺我一下就好了。可是直到考证结束，我还跪在那儿，身上没有伤痕。后来才知道，是我的师兄专诸，他一直护在身边保护我。那次没有死，我便对天发誓，我要好好的活下去。对师兄，我即感激又尊敬，可是随着年岁的增长，我的样子越来越……师兄看我的眼神也不一样了，终于在一个晚上，师兄他……进了我的房间。”
　　莫离在说这些的时候，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失望，他一直敬爱的师兄，居然会对他做出如此不齿的事情。
　　“我对他说，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如果你要，便拿去，其他的别想。说完，我转身走出房间，就在那时，师兄的剑朝着我刺来，我没有还手，他的剑近我身的时候，却改变方向。我的命保住了，背上留下那条长长的伤疤。师兄第二日便被派去刺杀吴王僚，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莫离的身世更加让我震撼的。我从小是家中的独女，被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长大，我记得在法国的时候打工，稍微累一点便大呼小叫的。莫离对我所说的这些，我只在小说，电视上看过。我不能体会，经历过那样残忍的童年，他还能拥有清澈的眸子，还能为了我，对他来说，连朋友都算不上的我，在吴王那暗无天日的地下被折磨了一年多。
　　“我为那人做过很多事情，每次都完成的很漂亮。只是，有一次，却失手了，那便是潜伏在孙府，偷取兵法，然后绑架孙夫人，以便要挟孙武为吴国效命。”
　　他抬起红肿的眼，爱怜的望着我，转而把我揽在怀里，轻吻，落在我的发上。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便知道你是善良的，你小心翼翼的为我擦拭鼻血，我永远记得，你凉凉的手在我的额头上轻轻的拍着，那么小，那么软。我记得和你玩那个沙包游戏时，你开心的笑脸，我没接到沙包时，你会怪我说，阿娇，你好笨哦，这么近都接不到。你都不知道，那是我故意的，我喜欢你责怪我的样子，只有那时候，我才觉得你会在意我。你不知道，每次看到你和孙武撒娇，我都要嫉妒的发狂，我多希望有一天，你的笑，你的泪都是只为我。”
　　我真的不知道，在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我的红线就已经换了主人。难怪，玩沙包时小满会不服气的反驳我一两句，而阿娇只会一脸傻笑的任我责备，难怪，我不小心跌倒时，阿娇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面前，紧张的问有没有哪摔疼了，难怪，我被迷香迷倒时，会闻到青草的香气，而我却一直以为那就是迷香的味道。原来，他一直都在我身边。
　　“和你逃亡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可惜，他还是找到我们，他和我说，只要我从了他，便可以放过你。那时，孙武已经去了吴国，他的目的达到了，杀不杀你，也不是很重要的，但是他看出我对你的情意，要挟我。我第一次不讨厌我的容貌，因为它还能保护你。只要你平安，我怎样也无所谓，反正我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杀了那么多的人，只要你能过得幸福。所以，当他进入的时候，那样撕心裂肺的疼，我竟然……”
　　我用手捂住他的嘴，哀求道：“不要说了，求你，别说了。”我受不了，我不值得啊！
　　他把我的手拿开，迟疑的问道：“筱寒，现在……你知道我是这样一个……肮脏的人，你……还会要我吗？”
　　我起身吻住他的唇，不想听到他说这样贬低自己的话，在我的心里，他比任何人都纯真。
　　莫离显然是没有接过吻，上次在马车上，他也只是碰了几下便离开了。所以当我伸出舌头时，他浑身明显一震，而后，唇微微开启，和我的小舌纠缠在一起。
　　我温柔解开莫离的衣衫，湿热嘴唇在他细白的胸脯上细细轻吻，他的热情瞬间被引燃，一个翻身，把我压在身下，我立刻感觉到有硬硬的东西顶在柔软的腹部，脑中突然闪现在窗下偷窥的景象，“小离，你……不是……不行吗？”
　　“什么不行？”他迷惑的抬起头看着我。
　　“那个，”我握住他炙热的坚挺，“我……”
　　“筱寒，”他吻住我的唇，微微笑道：“我只对你有反应，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说完，他脱尽了我的衣衫，将他的灼热一点一点的送进已然濡湿的深处，带着浓浓的爱恋，一次次的在我体内撞击。
　　“筱寒，我永远是你的。”莫离忽然抱紧我，在我的身体里释放了他的一切。
　　“莫离，”我望着身边已经沉沉睡去的他，坚定的说道：“我也永远属于你。”

　　拾玖　平静的生活

　　我是被清晨的雨声惊醒的。抬头看看身边的莫离，灵动的双眼闭着，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微的颤动，樱红的嘴唇微微的开启，面色红润，身体应该好些了。慢慢挪开他搂着我身子的手，蹑手蹑脚的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便出了厢房。
　　哇……雨真的好大啊，它像是万千条瀑布从天而降，暴雨斜射着，密得像帷幕，又像雨墙，它迸射着，仿佛想淹没着一切，整个世界只听见哗哗的雨声。
　　我站在回廊上，不一会儿，裙角就被飞射进来的雨水打湿了。
　　“雨竟如此让你着迷吗？”回头看见庆忌微笑着慢步来到我身边。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悲欢离合总无情……人生况味……呵呵……筱寒，你真是时刻都不忘提醒我。”庆忌摩挲着剑上的穗子，无奈的笑道。
　　“一时有感而发而已。”
　　说话间，暴雨竟然说停就停了。
　　雨后，四周一片意外的恬静，树叶比平时更加新绿，鸟儿不住地唱着，这流转的啾啾夹和着新流沟中的雨水的潺潺声听起来是悦耳的。云收了，微风吹拂开来，阳光熹和，天空明净。被一阵暴风雨洗过的草地显得非常翠绿。
　　“这世界如此美好，值得我们为之奋斗。”我看着眼前的美景，呼吸间皆是雨后清新的空气，心情一片大好，不禁张开双臂想去迎接这雨后的新世界。
　　“风景如何，全凭看客的心境。”庆忌在一旁淡淡的说道。
　　“庆忌，人生不过短短百年，不如……夷……莫离，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我转头正想劝解，却不期然的发现莫离双手抱胸倚在门边。
　　“恩，你一起身，我便醒了。”他嘴角噙着笑，眼睛牢牢的锁住我，语气暧昧。
　　“莫离，跟我来，你想吃些什么，我帮你做。”虽说庆忌很早便知道莫离对我的感情，但是突然让他知道我们昨天已经那个，我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急急的拉着莫离离开。不经意间回头，却对上庆忌若有所思的眼神。
　　“你为什么喜欢我？”
　　漫天星空下，我和莫离背靠着大树相互依偎。
　　“不知道。”　他挠挠头，想了半天，才小声的回答我。
　　“你喜欢我什么？”
　　“这两个问题不是一样的吗？”
　　“那你有多喜欢我？”
　　“可以为你，连命都不要！”
　　虽然知道他是真的会这么做，但我还是忍不住想问，想亲耳听见他说出来。唉……恋爱中的女人就是比较无聊！
　　“我才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好好的活着。”
　　无意间抬头，看见星星密密的分布在墨蓝色的天空，有的亮，有的暗。
　　“如果我想要星星，你会摘给我吗？”
　　莫离没有说话，起身便爬上树。
　　“小离，你干嘛？快点下来。”他的身体还没有全好，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你等着，我爬到树顶便行了。”他的语气十分欢快，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可是我却糊涂了，“为什么要爬到树顶？”
　　“这颗树这么高，爬到顶我便能摘到星星了。”
　　“你……”还真是单纯啊！！“爬到顶也没用，星星离我们很远很远很远的，你摘不到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我摘？”他在树上无辜的看着我，突然有些哀伤的说：“是不是我做不到，你就不要我？”
　　“我……”我彻底被他打败了。死小孩，不知道浪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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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带着落叶的声音来了，天空发出柔和的光辉，澄清又缥缈，山脚下片片的高粱时时摇曳着丰满的穗头，好似波动着的红水，而衰黄了的叶片却给田野着上了凋敝的颜色。
　　秋分夕月
　　中秋节又到了啊，我在卫国，不知不觉间，渡过了一年的光阴。
　　我望着前方草地上衣决翻飞的翩翩少年，一黑一白，皆如此俊逸潇洒。我的目光追随着黑色的清瘦身影，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莫离体内的余毒已经全部排除了，武功自然也恢复如前。这一年来，莫离的饮食都是我亲自打理。我天天缠着给莫离看病的老中医，咨询有哪些药材是对他的身子有帮助的，如果和一些食材放在一起烹调，效果是不是会更好。老中医听了我的提议顿时两眼放光，便也不似原先那般瞧不起女人，把他所知道的都教给我，一年时间下来，我也差不多成为半个食疗家了。
　　我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莫离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强壮，然而却有件一直让我忧心的事情，那便是每天晚上，莫离总会喊着“不要……别……我杀了你……”从噩梦中醒来。不知道是小时侯的遭遇，还是在吴国的那段日子，在他的心上刻下了深深的烙印，成了他每晚的梦魇。
　　“姐，我过去那边好不好？我……我也想和他们比试。”安诺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在我身边早已经坐不住了。一年前让他和庆忌同乘一辆马车，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让庆忌收他做了徒弟。从此以后他就一直跟着庆忌习武，虽然时间不长，可是安诺已经显露出在武功方面的特殊天赋，竟然可以徒手和莫离过上三招。要知道，若非莫离的体力没有完全恢复，庆忌都不是他的对手。毕竟，他的功夫是拼着性命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