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晓莫离寒-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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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姑苏城中忽然盛传‘文君院’的老板娘要嫁给城东李家公子的消息。
　　“郭兄，你听说了吗？”一个粗鄙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你是说，‘文君院’老板娘要嫁给李家的事吗？”尖细的声音回应到，“当然知道了。你说这女人也着实大胆，竟然敢嫁给那样的男人，”那男人似乎一副颇为惋惜的样子，“要知道那城东李家都已经娶了三位夫人了，没一个有好下场的，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现在哪还有人家敢把闺女嫁到他家啊。”
　　“对啊，也不知道‘文君院’那娘们儿怎么想的，人家躲都来不及，她还往上凑，”粗嗓门的男人在一旁附和着那位名唤郭兄的人，神秘的说道：“听说，要把整个‘文君院’当成嫁妆呢，啧啧……怎么这等好事就没落在我身上呢。”
　　“你？先把你家里的那些夫人安慰好再说吧，哈哈……”
　　尖细的，肆无忌惮的笑声就这么从大厅传了进来。我不由的皱了皱眉。这古代八卦的效率丝毫不比现代差呀，才短短三天，就达到了我想要的效果。这家小酒店也学着文君院隔了小包厢，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可是这谈话的内容却丝毫不减的让大家听个清楚明白。
　　“安姑娘，”正坐在我对面的男人看我皱着的眉头，似乎有些不安。
　　“李公子，你就由着他们这样诽谤你，也不辩解吗？”坐在我对面的，正是他们谈论的绯闻男主角，城东李家的公子李延昭。他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相反，他为人很善良，甚至可以说有些软弱。正是因为他的软弱，使得他的那些夫人们在进入李家大门之后，全部被他的父亲，李家的老爷，李肆学给凌辱至死。
　　李肆学，在姑苏城中也算的上是殷实的大户，经营着两家餐馆。他中年丧妻，之后一直没有再娶。膝下只有李延昭一个儿子，他自己不续弦，偏爱和儿子争老婆，还真是有够变态的。而李延昭，从小便在他父亲的掌控下生活，不能有丝毫的反抗，长期的生活压抑，让他的性格变得十分懦弱。看着眼前还算清秀的男人，脑海中浮现小马哥反馈回来的信息。那晚，我让小马哥替我找一位最能引起话题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应该合格。
　　“如何辩解？这等丑事，说出去只会更加遭人话柄。”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眉宇间的愁绪使得刚过二十的李延昭看上去竟像快要步入中年。
　　对啊，有什么好辩解的？我要的，不正是这个效果吗？
　　“安姑娘，马掌柜跟我说，让我配合你，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能获得我应有的报酬，是吗？”
　　“对，让你能够脱离你父亲的掌控，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走出小酒店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不期然，居然在酒店门口碰见孙武。
　　“筱寒……”他似有恼怒的看了一眼站在我身边的李延昭。
　　“安姑娘，李某先行告辞。”李延昭聪明的没要求让我介绍，只是微微作揖便离去了。
　　这边孙武还未等他走远，便着急的问道：“筱寒，我听见传言说你要嫁给城东李家，是真的吗？”
　　李延昭未走远的身形稍滞一下，却又没事人儿似的继续往前走。
　　我的目光从李延昭远去的背影收回，“孙将军今日得闲逛街吗？好巧！”
　　“我去文君院寻你，马掌柜的说你在这儿。你知道城里的流言吗？”
　　“那不是流言，我确实要嫁入李家。”
　　“你……跟我来。”他一把拉着我的手，把我拖离那个人来人往的小酒店，拐入旁边的巷子。“我以为，你不愿意跟我回孙府是因为莫侍卫长。”他恨恨的说道。
　　“快过年了。”我看着巷子口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群，手上大都挎着篮子，置办年货。
　　“嗯？”他被我文不对题的回答怔了一下。
　　“孙将军，过年的时候你要在孙府和家人一起，那初五的时候来‘文君院’好吗？我会下帖子邀请施姑娘和莫侍卫长一起来，大家热闹一下吧，好吗？”我看他没有反对，于是接着说道：“不说话就是答应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不然太晚小马哥又该罗索了。”
　　“筱寒……”他有些迟疑的问道，“你……喜欢那个李公子？”
　　“不喜欢。”
　　“那你为何要嫁他？”
　　“我相信日久生情。起码，我还在成亲前见过他，要知道，嫁给你的时候，我可连你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呢。”偷偷让小满他们打听的不算。想起刚到这儿时的天不怕地不怕，我不禁嘴角上扬。
　　脸上忽然一热，回过神发现，孙武的大掌不知什么时候抚上我的脸颊。我退后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谁知他上前一步抱住我，紧紧的，不放开。他的头抵在我的肩窝，闷闷的声音传来，“筱寒……还记得那年过年吗？那是我最开心的一次，我从来没有像那年那样喜欢过年。”
　　原本想推开他的手在半途中垂了下来。
　　“筱寒，不要再叫孙将军了好不好？你还能像原来一样，唤我小武吗？”闷闷的声音夹杂着几分期待。
　　唉……
　　“小武……”
　　他惊喜的抬起头，笑容在他英气的面容上漾开。
　　“小武，对不起，什么都可以，爱情除外。”
　　欣喜，从他晶亮的眸中一点一点的褪去。良久，他放开了我，退后两步，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自怀中掏出两片竹简递给我。
　　‘我的老公是孙武，牛吧。’
　　那几个刚劲有力的篆体依然清晰的在上面，只是竹简的棱角都已经磨圆了，想来是竹简的主人经常拿出来观看，抚摸的缘故。
　　我抬眼看着孙武，他努力的想扯出一个笑容，最后，还是失败了。
　　兀的，巷口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是文君院的小伙计。他没有感受到我们之间的沉寂，独自沉静在找到我的喜悦中，“安姑娘，你在这儿呢？马掌柜让我寻你来了。”
　　孙武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我低下头，没有看他离去的背影，只是紧紧的握住手中的竹简，紧紧的。

　　贰拾捌　夜宴

　　我回到文君院门口，正抬腿准备进去，“筱寒……”一声轻唤止住了我的脚步，寻声望去，看见停在一旁的车撵，帘子从左边掀开，夷光那张绝美的脸蛋儿露了出来。
　　“吃饭？找我？”她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奇怪！
　　“找你，上来说话。”
　　我踏着小凳子进入车内，找个位置坐了下来。“最近好吗？”
　　“不好。”她低下头，语气有些幽怨。
　　“怎么了？在这里住不惯吗？还是，想家了？”
　　“不是我不好，是师兄他，他不好。”
　　“他不好你就好好照顾他呀，跟我说干嘛？”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担心起来。
　　她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在意我的语气有些坏，继续说道，“筱寒，你知道，城里在流传说你要嫁给城东李家的事情吗？”
　　“嗯，我知道。”
　　“那你怎么还能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怎么能这样让人毁清白？”
　　“因为那是事实，我为什么要辩解？”
　　“嘶……”对面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传来，抬头看去，夷光一副看见鬼的表情望着我。
　　“干嘛那种眼神看着我？想看美女自己照镜子就是了。”虽然我没你漂亮，但是也不要把我列入非人类名单吧。“不就嫁人嘛～！”我无所谓的说到。
　　“筱寒，你喜欢那个李公子？”夷光迟疑了一会儿后问到。
　　“喜欢怎样？不喜欢又怎样？反正我喜欢的人没有选择我，再嫁给谁对我来说都是一样了，没差别。”我若有所指的看了她一眼，夷光有些心虚的低下头。算了，我无意为难她，若真如历史所说，她也是一位牺牲了爱情的可怜女子。再者，若莫离真是移情于她，我也无话可说，情敌是四大美人之首，估计没人有我输的这么风光吧。
　　“若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我看她半晌没再说话，我也没有什么话和她说的，两人这么坐着也挺尴尬，于是掀开帘子准备下去，背后那轻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筱寒，今日我是自己出来的，见你的事情，师兄不知道，你可以不要告诉他吗？”
　　“知道了，你早点回去吧，太晚不安全。请……好好照顾你师兄。”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多那嘴干嘛？人家自己的心上人不会好好照顾嘛！！
　　告别夷光，我进入文君院，和小马哥打了个招呼，他正在柜台上忙着，看见我回来，刚想跟我说些什么，小伙计跑来说二院结帐，我为了躲避他的唠叨，没等他，就立马闪身回到后院，反正他也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和我说，无非就是叨叨让我不要那么晚回来，现在世道不太平。刚走上回廊，我却没想到居然会看见他，莫离，正准备穿过回廊出去。
　　嘿……他们三人，是约好的嘛？还真是有默契，居然一起跑来找我。
　　他显然也没想到会看见我，微怔一下，说道，“你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
　　自从上次一起回到吴国，就一直都没有再见过莫离。他瘦了，也憔悴了许多，眼睛下有淡淡的黑影，原来光洁的下巴，现在居然能看见青青的胡渣。看起来好像是有些不太好的样子，我暗暗的想着他的憔悴会不会是因为听见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婚讯？
　　他薄唇轻掀，好像还想跟我说些什么，但犹豫再三，似乎是放弃了，便也只是和我点了点头，径直走了。
　　想说什么呢？不是来找我的吗？心里一阵难以言语的失落。
　　“诶……”我呆愣瞬间，便反应过来，追了出去想叫住他，谁知道门外熙熙攘攘的顾客，哪里还看得见他的身影。“走的那么快，本来还想让他抱抱心奈的。”
　　情绪低落的回到房间，看见安诺又在和心奈‘鸡同鸭讲’。
　　“姐姐，你回来啦，看见小离哥吗？他刚走呢。”他看见我进来，就把心奈放到床上，走到桌子边从小暖炉上提起水壶倒茶。
　　“嗯，看见了。别倒了，不渴。”我走到床边抱起心奈，看见她的小脑袋上多了一顶小小的帽子，“这帽子是哪来的？”
　　“是小离哥拿来的呀，很漂亮吧，别看他平时对谁都很冷淡，但是真的很喜欢心奈哦，我看见他很小心的给心奈戴上，还抱了她好久。”
　　是吗？听了安诺的话，我的嘴角弯起一丝微笑，突然觉得这帽子真是漂亮，瞧它的布料，柔软，顺滑，瞧它的做工，针脚密密的缝了一圈，莫离肯定是找了一位很细心的裁缝做的。
　　“小离哥说知道你不会做女红，所以特意请施姑娘做的。这样心奈的小脑袋就不会冷了。”
　　是～～嘛！！！怎么又突然觉得那小帽子没有刚才看的那么顺眼了？那针脚虽然密实，但还是会咯疼女儿细嫩的皮肤吧～！
　　强忍住把帽子拿下来的冲动。算了，我承认，我是嫉妒，帽子，心奈还是戴着吧，不然生病了就更加难办，早产的小孩子一般抵抗力都很弱的。
　　太阳升起，又落下，时间，就在这一升一落中滑过。
　　年，过了。初一，过了。初二……初三……转眼间，大年初五到了。
　　夜幕降临，文君院今天不开店，它不像往常那般热闹，反而显得有几分清净。我一早就让人准备好酒菜放在三院温着，伙计们也都早早的打发他们回家团聚，连心奈和安诺，我都让小马哥领着回他家去住一个晚上。因为今晚，是决定我今后过何种生活的时刻，也许我能知道所有事情的始末，也许，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在这落后的年代过上一辈子。
　　虽然，这样的方法有点像欺骗。
　　“安姑娘……”
　　已经容不得我多想了，李延昭已经推门进来了。
　　“最后说一次，不要叫安姑娘，显得生疏，要叫筱寒，来，试下……”我已经第N次跟他说了，要是连称呼都这么生疏，还怎么在众人面前演戏？
　　演戏，没错，就是演戏。姑苏城中的流言，是我让人散布出去的，和李延昭的婚讯，是假的。我在赌，赌莫离并不是不爱我了，而是，有什么不得不做的事，不能说出的话。我想我是疯了。
　　莫离和夷光一前一后的进来，莫离看见立在我身边的李延昭，双眉微皱了皱，很细微的表情，却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李延昭，城东李家公子。延昭，这位是莫离，御前侍卫长，站在旁边的是他的师妹施姑娘。”我一一为他们介绍。
　　打过招呼，落座。夷光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李延昭的全部注意，我的手伸到桌下，轻轻的拍了他的腿，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己的任务。不过，李延昭的反应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的，哪有男人看见这样一位大美人不丢魂的。
　　孙武最后一个到，我笑着说迟到的人要罚酒三杯，他二话没说，端起桌上已经备好的酒就灌，要不是我手快，那一小坛就要见底了。还没有开席，气氛好像就有些不对。
　　果然，觥筹交错间，彼此并没有什么交谈，好像在座的各位都满怀心事，气氛难免有些沉闷。
　　“喂……今天大家怎么都这么秀气呀？是不是我文君院的酒让诸位不满意？来来，喝酒，喝酒，男子汉大丈夫，一两二两漱漱口，　三两四两不算酒，　五两六两扶墙走，　七两八两还在吼。”我给他们都斟满了酒，提议道：“　都在这儿喝闷酒，太没有意思了，不如我们来玩小游戏吧，输了的人要罚酒，怎么样？”
　　“好啊，筱寒你说玩什么游戏吧？”一旁的李延昭立即附和着说道，眉眼间闪烁的皆是兴致高昂的样子，刚才看见夷光那一瞬间的失态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好样儿的，够机灵。我赞赏的冲他眨眨眼。
　　“规则是这样的，两人都要亮出一只手，亮出来的时候要说‘人在江湖飘啊　哪能不挨刀啊’然后两个人亮出1－5根手指　分别表示1刀，2刀……5刀管4刀，4刀管3刀……1刀管5刀，只能相邻的数字可以管或者被管，也就是4刀不能管2刀，只能管3刀。懂了吧？”
　　众人皆点头。
　　“好，开始。”
　　我先和孙武一组。他不吭声，只是默然的配合我出指头，就听见我一人兴奋的喊着‘人在江湖飘啊……’虽然我的声音大，但还免不了一直输的悲惨遭遇。怎么忘记了呢？原来在孙府的时候和他玩小蜜蜂就没有赢过。
　　“我替你喝吧。”就在我的手又一次要拿起小杯子的时候，李延昭很自然的接了过去，一口喝掉。
　　哇……上道。
　　我没有忽略莫离的脸色唰的沉了下来，比进门时还要冷上三分。
　　“诶……等等再玩，新年要说好听的话，我先来，我在这里祝大家新年快乐，平安如意。顺便，我也有件喜事要宣布。”我看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然后故作开心的说，“本月十五，我要和身边的这位公子李延昭成亲。”
　　“呯……”的一声巨响，莫离的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他的眼睛冷冷的盯着我和李延昭，然后起身，打开门快步走了。
　　我看着桌子上破碎的酒杯，旋即起身奔了出去。

　　贰拾玖　回家

　　莫离的手受伤了。
　　我的脑中满是刚才桌上的碎酒杯，上面斑斑血迹，分明就是莫离震碎杯子的时候被划伤的。
　　莫离流血了。
　　我原来想着，如果今晚的试探不成功，便放弃莫离吧，现代人嘛，应该洒脱些，对感情要拿的起，放的下。对孙武，我不是就处理的很好吗？可是这些想法，在看见碎片上的鲜血后，全都消失不见了。我想起在吴国皇宫地下发现莫离，他被吴王蹂躏时身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