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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拈梅昭仪-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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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秀仰忍着狼狈反击,“早说了下官只会花魁乡乡姑娘一人,而乡乡姑娘又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下官图的不过是份谈心乐趣,可不想沾染其它庸脂俗粉,下官可是挑剔得很哪!”言下之意,可不像他傅谦挑也不挑。
  “谈心的乐趣啊……”傅谦沉吟,“冯兄原来与妻子不睦,怪不得没有子息了。”暗指他不够努力。
  事关男人颜面,这可得说清楚!“不是不睦,而是拙荆三年不孕,下官实在不敢指望了。”冯秀仰黯然。
  明熙公主忍不住插嘴:“那冯大人可觅妾室啊!或者,冯大人上飘香苑是准备纳花魁为妾?”
  听起来这位公主还挺识大体的,众人振奋于心。
  这可得撇清!冯秀仰忙道:“不!说了下官不想沾染庸脂俗粉,即使是花魁,青楼女子为妾也辱了门楣。下官只想觅良家女子为妾啊!”
  “那又何必跑青楼去呢?”明熙公主奇道。
  冯秀仰陷入矛盾,面容一阵青、一阵白。
  傅谦伸手拉他一把。
  “也许是因为没见识过真正的天姿国色,才将花魁当成了绝色……”
  “对对对!傅大人言之有理。”冯秀仰抓着了浮木,忙着点头,“下官只要觅着了佳人,花魁也成庸脂俗粉了。”他双眼直视明熙公主,爱慕之意毫不隐藏。
  傅谦再丢个诱饵。
  “哦?乡乡姑娘如此貌美,在她的面前不晓得有谁能不成庸脂俗粉的……”傅谦抚着下巴想。其实他根本忘了黎乡乡长什么德行。
  “还用说吗?”冯秀仰吞下饵,“当然是公主的倾城之姿,可教天下女子皆成庸脂俗粉。”他趁势表达真心。
  傅谦收了陷阱。
  “冯兄,就因为公主不是庸脂俗粉,只要娶得公主为妾,也能顾及发妻地位了?”他一脸了悟地拍掌,“好主意!冯兄不愧重情重义之人。”
  “什么?要本宫当妾?”明熙公主尖叫。
  “不不不!”冯秀仰急道:“下官要是有幸得娶公主,自然不敢委屈公主为妾!”情急之下也不顾含蓄暗示,他就直说了。
  傅谦摇头叹息:“糟糠之妻不下于堂,冯兄要休了发妻?三年的感情真薄弱啊!”最后补他一脚,陷他入两难绝境。
  “你……我……”冯秀仰里外不是人,急得脸皮涨红。
  不论他如何自圆其说,明熙公主皆是睇着一双美目,冷着脸质疑他的德行与情义。众人见探花郎已中箭落马,没希望了,纷纷忙着推销自己如何的重情重义,明熙公主也忙着点收,然后沉醉于众人的逢迎诸媚中。
  马屁持续熏天,但已没人敢来招惹傅谦。
  真是官场现形记啊!他悠闲地于一旁喝茶看热闹。
  奇怪的是,既然他们重情重义,表明绝不拋弃糟糠妻,又岂敢如此恬不知耻地表示对公主的仰慕?难道他们既想娶公主,又想委屈发妻让位?这又是哪门子重情重义?或者,他们还能有更妥善的办法兼得鱼与熊掌?
  更奇怪的是,这位公主居然一点也不怀疑他们要如何化解这两难习题,依旧如鱼得水地周旋于众人之间,享受众人的仰慕。
  真是个不解世事的天之骄子,招蜂引蝶的红粉胭脂,传闻中的皇朝第一公主。
  如果货真价实的公主便是这副德行,傅谦庆幸自己不必成为驸马。
  这把辛酸泪,泪流满衣裳了,他为往日愚行而不值!

  第五章

  张太后于几天前暴毙,举国哀悼,嫌犯文皇后和侯太妃已收押入狱,静待真相查明。
  当傅谦得知此事,如何也不相信那冷艳的假公主竟会是个谋杀婆婆的凶嫌。无关乎德行好坏,其实傅谦仅见了她两面,并不熟识她,但他认定了那浑身机巧的冷艳美人若要杀人,不会傻得留下任何把柄,傅谦如是想。
  像是给了新君阳廷煜即位满一年的考验,皇朝祸事不只这一桩。棣王、敖王、赫王,一致质疑阳廷煜不是张太后亲生,非正统出身,三王爷于是起兵谋反,从大老远的京师外几个州县打起。战事尚未蔓延至京师,人心已开始惶惶,物价飞涨、物资短缺,人人囤积米粮日用品,谣言更是满天飞;花大钱的地方少人去了,花小钱的地方,像茶楼倒是挤满了人——忙着传换消息!
  车轮拉隆拉隆地辗过大街,马夫一路呼啸:“让路让路!撞死人赔命不赔钱哪!”摆明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识相的滚开。
  这警声三吼见效,人群靠着两旁让出路。
  不但闲人奔走相告战事情报,来往亦是时时可见横冲直撞的运货商人,小至手推车,大至马车,无一不是战战兢兢地加派了人手随行保护货物,以防宵小趁着人潮摸了去,甚至拦路打劫。天子脚下的平静已随着战事而去,京师虽还没听说哪处发生暴动,但人们已嗅出几丝不安气氛。
  “你们几个围在这儿,是在商量什么国家大事吗?”巡逻的官爷亦是全副武装,见人群集结便抓人就问。
  “没……没有!”他只是多话了点,闲聊天气而已!善良的小老百姓抖着手猛摇。
  “如有发现滋事者,记得向官府通报!”官爷威风凛凛喝道。
  “是!”小老百姓猛点头。
  就连官府巡逻的人手也增加了,老百姓们虽然得随时接受盘查,但随处可见官爷们来往走动,多多少少有助于安定浮动的人心。
  傅谦跨出大门时,不知算巧抑或不巧,状元府的牌匾“匡当”一声当头砸下,差点砸破他的脑袋。府里的人急忙开门察看,却见他们大人脚边散着粉碎的牌匾屑块,不禁吓了一跳。
  “大人没事吧?”
  “没事。”傅谦苦笑,交代下人收拾后整整衣冠而去。
  这是什么坏征兆吗?动荡的局风也吹到他状元府来了!是暗示他的乌纱帽不保,还是他的脑袋要搬家?连自家门的牌匾都对准他的头而砸,要传扬出去,又是朝野间的大笑话一桩。他对于皇朝的贡献,大概也仅止于提供自身笑话娱乐劳苦功高的朝臣们了。
  不必上朝的日子,傅谦异常悠闲。偶尔上茶楼坐坐,一坐就是一整天,可惜近来茶楼
  人满为患,人挤人挤死人﹔上青楼喝花酒?那还不如上酒楼喝闷酒。
  傅谦坐在酒楼,喝着最烈的酒。
  纵情声色固然可以麻痹他官场的失意,过后每每更觉空虚。明知青楼女子的甜言蜜语俱是冲着他口袋来的,他也懒得响应,却默许她们在他耳边叨叨絮絮地谄媚着,那可以让他稍拾往日的自信,补缀茫茫前景好令他误以为前头犹有条缤纷大道正等着他。
  即使仅有一瞬。
  他算是个浪费公帑最俱代表性的例子吧?虽然比他荒唐的同僚大有人在,但他们可是意气风发地享乐甚或互别苗头、交换心得,可不像他,就连享乐也称不上。
  但他也有好一阵子没去飘香苑了。自觉耽溺于声色太无意义,他开始提不起劲寻欢作乐,更重要的是,自见了方昭仪,他好一阵子对女人失了兴致。
  并非他怀有什么遐想,他郑重在心中否认,而是气结于她竟又是皇帝的女人!
  见她伴于君侧,羞涩地露出笑容,幸福无限的模样衬得她身旁的男人是如何的有办法,才能拥有她这么个出色的美人,便令傅谦的心中燃起熊熊妒火。以一个男人的身分,妒忌另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他拥有了天下,拥有无数的美人,还能如何的风光?他傅谦就像天生衬托他的风光得意似的,简直又是笑话一桩!
  傅谦玻ё叛郏艘寻胱恚啧僮沤挪教嶙虐牒瞥隽司坡ァ
  哼!总不成连飘香苑内的女人,都是他的人吧?尊贵的皇帝老子可受不了戴绿帽,总也有不想要的女人!傅谦冷哼。
  像是惩罚他对君王的不敬似的,傅谦颠着颠着,一个跌跤,他摔进窄巷内,从傍晚顿时摔成黑夜,眼前乌压压一片黑。
  ※ ※ ※
  傅谦是被车轮转动的声音惊醒的。
  睁眼时,没有星月的天色暗得近乎伸手不见五指。傅谦眨了眨眼,费了一段时间才适应黑暗,勉强瞧见眼前事物。
  知道自己狼狈地醉倒窄巷内,他自嘲也会有这么一天!
  寂静的夜里,战争虽还不到实施宵禁的地步,但人们早安份地闭门休息了,远处传来的车声虽然极其微小,不至于吵醒熟睡着的人儿,对傅谦这无床好眠的醉汉,则是相当嘈杂的声响。
  这么晚了,还有人赶着马车?傅谦聆听那声响渐渐靠近。
  会不会是宵小趁着暗夜作案?沉寂许久的善恶心在狼狈到极点时觉醒。也许他可以做些什么,总比只当个浪费公帑的米虫要强。
  他玻ё叛圩邢盖颇浅捣颍敝谅沓敌兄了媲啊
  “这么晚了,这位仁兄赶夜路吗?”傅谦闲适地拍拍身上的灰尘,像个幽魂似的跨步而出。
  马车因他突然出现而转向不及,只来得及勒缰停下。
  “找死啊!撞死了老子我可不赔命!”那马夫指着傅谦鼻子。
  “撞死了老子,你可不赔命?”傅谦跟他玩句读游戏,“真是个不肖子,不想送终就罢了,犯不着谋害老子嘛!真狠!”他啧啧地打量他满脸横肉。
  一个马夫,怎似个地痞流氓?
  “少胡言乱语!”那男人恶声恶气地低吼:“你半夜不睡觉,路上瞎逛什么?找鬼啊?”
  “阁下半夜不睡觉,赶马车要去哪儿?投胎吗?”傅谦微笑道。
  “呸!滚开!老子赶时间,没空理你!”他显然不愿和傅谦继续歪缠。
  “谁啊?”马车里,一个男人探头问道。
  “没什么,一个痞子罢了。”车夫安抚他。
  究竟谁才是痞子啊?傅谦抓抓腮暗笑。
  那人闻言瞄傅谦一眼,便立刻缩回车内。
  虽仅是一瞥,不知为什么,傅谦总觉得马车里那人有些面熟,甚至一与他对上眼,像怕被认出似的又躲了进去……事情有些许诡异。
  “你到底让不让?”车夫咬牙切齿。
  是错觉吗?傅谦总觉得车内还有个极微小的声音,像被压抑着,勉强发出的呜呜声音,是个女人……
  “别这样嘛!”傅谦扬扬手上的空酒壶,“有缘千里来相会,小弟请两位大哥一起来喝一杯吧!”
  必要时,他宁愿大声呼喊,引来所有的人。大不了明朝再传出个状元郎黑夜拦路醉言醉语的笑话,提供朝臣们新的娱乐,反正他已习以为常,也不愿放过一个让奸盗伏法的机会,如果他们真是奸盗的话。
  那男人狠盯着傅谦,突然又瞧着远方,遥指道:“啊!那是官爷,官爷来了,咱们找官爷来评评理,说你这个疯狗挡人路!”
  傅谦转头,果真看到两个巡夜的官爷经过,他心中一喜,回头要附和那车夫,请官爷过来,谁知竟瞧见突有一道人影隐入暗巷,方知上当!
  他冲进暗巷内,那人已不见踪影,巷内七折八拐,视线又暗,眼看是追不上了,他恨恨地跺脚,心里悔恨不已。
  因为他瞧见那男人手上抱着个足以装下一个人的大麻袋!他更确信袋内有人,应该是个女人!
  也许他带着个女人,跑不快……
  傅谦心中升起的一线生机,被官爷的声音敲断。
  “怎么回事?你们在这儿吵吵闹闹,搞什么鬼?”官爷们走过来,傅谦被迫回头解释。
  那车夫狡狯地将过错推给傅谦。傅谦从容应付着,心中突然一亮。
  窜逃而去的似乎是飘香苑里的人……
  如果证实了这一点,那就有九成的可能,他们正进行着拐卖人口的勾当!
  ※ ※ ※
  飘香苑是个花大钱的地方,生意随着战事萧条。无怪乎傅谦踏入大门时,竟叫了几近全屋子的姑娘列成一队,只盼他多点几个伺候。此时此刻,搞不好传谦愿意出价,连已赎身从良离去的花魁黎乡乡,她都会叫回来陪他。
  只可惜傅谦没那么大的胃口。
  他状似佣懒地梭巡所有女人的脸,暗暗仔细地观察。但见张张面孔皆是灿烂迎人,看来不像被逼的,傅谦只好试探。
  “有新鲜的面孔吗?”他笑问。
  岂知老鸨面有难色,连连赔罪道:“最近没有新来的姑娘,请傅大人多包涵。”
  傅谦不禁怀疑是否弄错了?照生意萧条的情况看来,老鸨有钱可赚,不可能骗他吧!
  既然上了门,没理由白逛一趟惹人疑窦。傅谦于是要了间房,吩咐老鸨,时候一到就送个女人进房,在此之前别来打扰他。天没大黑,他摆明了做那档子事提不起兴致,他更没与青楼女子谈心的习惯。
  他要花点时间想想,那窜逃的男人到底在哪儿见过?
  老鸨见生意既成,当然点头如捣蒜。
  傅谦躺在床上,斟酌着是否记错人了,想着想着,洋溢着馨香及春意的绣房,缓缓挑起他睽违已久的欲望。
  虽然午夜梦回,偶尔想起病中那场朦胧春梦,他也感到阵阵心悸与灼热焚身,但他自承美色误事,也就不再纵情其中了。况且,那始作俑者如今又不知去向……
  眼前交错着韶娥姑娘与覆面少妇的脸孔,他一度将她们误为同一人……
  啐!作他个白日春梦!到此刻还能醉生梦死的,也只有他了吧?众人皆醒他独醉?死了干脆!
  傅谦头枕着交叠着的双臂,怔怔发着呆,不知不觉便坠入梦乡。
  是一连串急促推门又关门的声音,将他自睡梦中唤醒。
  傅谦一睁眼,屋内已漆黑一片,不知是灯油燃尽,还是教风吹灭了。他正要起身点灯,一个娇小人影飞速窜进帐内,冒失地撞进傅谦怀里又跌至床角。
  入鼻的香气、柔软的身子、以及撞上他后的娇呼,奇异又熟悉地唤醒傅谦的欲望。
  大约来者是个“老相好”吧?。既然如此,他也毋需忍着了。也不点灯瞧瞧是谁,他一句话也不聊便扳过她的身子压了上去。
  那温软身躯不预期会遭到侵犯的样子,仓皇失措地扭动,挣扎着要摆脱他。
  “搞什么?别乱动!”傅谦命令。
  身下的女人闻声,身子僵了僵,待他抚上她温软酥胸时,又遭到激烈的反抗。
  “你发什么疯?”傅谦不悦地责问。
  他没兴致玩这种欲迎还拒的游戏,要是失控,搞不好会伤了她,这可是为她好。
  身下的女人又是静默半晌,再度挣扎起来,唯独就是不肯开口说句话。
  傅谦误以为自己成了个摧花淫魔,如果再不放开她的话。
  “算了!我要的可不是三贞九烈的处子。”傅谦无趣地松开她,下床点灯,“去告诉嬷嬷,叫她换个心甘情愿的……”回头对上那张熟悉而仓皇的苍白脸孔,底下的话是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你?!”傅谦瞪大眼,突有一丝惊喜上心头,随即又像见了妖魔鬼怪,“‘方夫人’,你怎会往这儿?”他讽刺地沿用旧时称呼。昭仪出现在妓院,要给皇上戴绿帽吗?
  那头长发披散着,平添青春年少的稚嫩魅力引人垂涎,不知她底细的,还真会当她是未出阁的闺女呢!谁知是个媚功高强的后宫宠嫔?
  “我……”方萱梅扯紧微敞的衣衫,扯着被褥往身上遮,低头怯声道:“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
  很平常的招呼用语,像是在大街上不期而遇似的,用在此刻听来有点不伦不类。
  傅谦感到一抹狼狈袭来,羞红自双颊染上耳根。
  方才险些非礼了她,这已是最糟糕的重逢方式了,再加上飘香苑这要命的地点,傅谦自觉像个教妻子撞见偷腥的丈夫,既是挫败又是恼怒,偏又于理有亏而发作不得。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傅谦尴尬地咳了一声。
  果真是美色误人!恶形恶状被他以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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