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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书商 作者:徐扬-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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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咖啡喝凉了,两人都没有开口。汪一凡的咖啡没有加糖,点点滴滴都是苦涩。刘艳红心里也不是滋味,一勺一勺地往杯里加糖,喝在嘴里却依然是苦的。终于苦煎出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咖啡杯里。话也随之一字字从唇间迸出,她说,对不起,我伤害了你,但这并不说明我不爱你了。我只是感到寂寞,有他相伴,我的生活似乎充实了许多,我们很谈得来,他激发出我的许多灵感,我觉得自己的诗里又充满了新的激情。汪一凡说,祝贺你,是衷心的。
  这些诗我看到了,只是没想到这新的激情因何而来。刘艳红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汪一凡说,所有的选择都不一定正确,但放弃选择却绝对是错误的。我祝你幸福。这场景,这对话,似乎有人在现场做了录制,传来传去的竟然没有第二个版本。可信程度自然也就提高了。艾婷婷对此深信不疑,汪老师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也因此高耸入云。听了刚才的那番话,她对汪老师愈加敬重,她想,寒冰能不能也这样待她呢。
  汪一凡又重新拣起话题,那沉重压在他的心头,轻松的话题只是给心灵一个透气的间隙。他说,我想写一本书,把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都写出来,假如她真的走在我的前面,这本书就是对她的一个祭奠。
  艾婷婷不知说什么才好,她感到窘迫,喉咙口被甜腻腻的小点心堵着,大口地吞咽茶水都疏通不了。刘晓庆的前夫,斯琴高娃的前夫,还有些林林总总的名女人的前夫们都曾写过这样一些书,除了经济利益的驱动外,似乎也不乏为自己加冕一个光环的奢望。看这些书,总觉得那些男人有些猥琐,有些不那么大丈夫。她不知汪老师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和刘艳红之间所发生的一切,毕竟是他们的隐私,毕竟不那么光彩夺目,毕竟有灰色的斑点和阴影。把这些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难道真的能抚慰刘艳红伤痕累累的心灵。她隐隐觉着,汪老师也显出了陈腐的俗,似乎在炫耀他曾经拥有一个漂亮女孩儿对他的爱。艾婷婷的心有了痛感,爱情难道真的那么虚幻,如同海市蜃楼。她不敢再往深里想,把垂在脸前的长发拢到脑后挽起一个髻,不那么礼貌地对汪老师说,咱们是不是该走了。汪老师的眼袋沉甸甸地往下坠了坠,“哦”了一声,说,我是不是有些失态,对不起。他勉强笑着,眼里却有泪光闪烁,把残留在内眼角的眼屎也显了出来。艾婷婷想为自己的唐突遮掩一下,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什么。
  寒冰把老婆孩子安顿在一家旅馆里,李啸鸣几次话到嘴边,却都咽了下去,她不想给寒冰难堪,尤其当着孩子的面。寒冰心里生出愧疚,说话敛声收气,做事陪着小心,像个跟班的。李啸鸣说,你要是忙,就忙你的去,要是有空,就陪我们去看看学校。话虽这么说,却已把套缨子系在寒冰的脖子上,他只有听吆喝的份儿了。
  参观完清华、北大,李啸鸣的心情舒朗了许多,对寒冰也生出几分柔情,关心地问他近况如何。寒冰说,难关总算过去了。李晓明说,孩子挺争气的,几次统考,都得了第一,学校很器重他,委派最优秀的老师给他开小灶儿,目标就是要把他送进这两所大学。校长说,李胜利进不了清华、北大,就是老师的失职,学校的耻辱。寒冰拍拍儿子的脑袋,愧疚感急速地膨胀开来,冲击着胸口,堵塞着喉咙,聚到眼眶里,汪出一窝亮花花的泪水。他抬手遮在眼前,说,这北京的阳光太刺眼了。这时已是黄昏,太阳被高楼大厦簇拥着,一副雍容华贵的样子,威严的光芒已慈祥和蔼了许多,像个即将扑进婚床的新娘。
  寒冰带着娘俩,在北京兜了个大圈子,来到城南的天天渔港。看着门外停泊的高档汽车,李啸鸣就觉着脚下发虚,像是踏在一个陷阱上。大北京处处显示的王者气相,早已把她这个在小地方还算个人物的头顶的光环揪扯得七零八落了。她小心翼翼地对寒冰说,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寒冰挥了挥手,昂首大步走在前面,在穿着体面的侍者的问候声中进了门。在华丽的钢琴曲的伴奏下,寒冰让儿子品尝了多种叫不上名的海鲜,大大方方地付了一千五百多块钱。
  晚上,寒冰和儿子住在一个房间里,看着儿子酣睡的样子,心潮澎湃,整夜难眠。黎明的时候,他想,这一夜,艾婷婷睡得肯定不踏实。
一零八
  第二十一章
  出租车司机居然没听说过大红门这个地方,艾婷婷讲了半天,把自己也搞糊涂了,司机还是一头雾水。反正也不急着回去,走着看吧。途中司机问了好几个老爷子,都是热心肠的人,指指点点的,却没一个能说出个准确的走法来。司机说,你换辆别的车吧。艾婷婷摇摇头,心想,离了寒冰,她难道真是寸步难行。再想想,这一晚上孤枕难眠的情景,心头像覆了一层死灰,凉凉的,且透不过气来,胸闷感再一次浓雾般地弥漫开来,像溺水一样。她说,掉头去火车站吧。那一刻她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直到站在售票窗口,她才意识到自己想家了。
  没有买到卧铺,坐了整整一夜,她的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小腿肿胀得明晃晃的,随时都有崩裂的可能。这幅难民般落魄的样子,母亲见了肯定不会给她好脸子看的,此刻她需要一张床,让她钻进梦中,缥缈到另一个世界中去。她拨通了安谧的电话,听到的却是盲音。
  此时的安谧住在西沟村,她是和吕海涛在一起的。
  萧雨浓把电话打到安谧的办公室,说,你不是一直想拍电视剧吗,我手头有六十万的宣传经费,只要有关水和树的内容,其余的都不加以限定。一个月你把剧本拿出来,我这一关能过就行了。我有个建议,最好能沉到西沟村去,老白开创的业绩,我看值得大书一笔。安谧心有所动,说,能不能见面详细谈一谈。萧雨浓说,我在准备一个重要的会议,等你拿出剧本再谈怎么样。他拒绝得非常干脆,没有商量的余地。安谧也不是那种矫情的女人,只在心上多添了一个牙印,忍了忍就把话筒放下了。拍电视,她有瘾,萧雨浓开了一剂麻醉药,洒在她累累的伤痕上,也算得上是一种补偿。
  她放了话筒,其实就是默认了,痴痴地想了许久,思维总是聚不到一个焦点上,散乱得如同阳光下的浮尘,细碎而不成型。吕海涛进来了,他已经习惯不敲门就推门而入,仿佛得到一种特权。他是来请示一件无关重要的小事,如同家里有一只苍蝇用不用把它打死。安谧没有答复他,却请他坐下,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探究什么。她有自知之明,独自拿下一个六七集的剧本,她还不具备这样的天赋,实在是勉为其难。眼前的吕海涛是不是一个最佳的合作伙伴,她心存芥蒂,不是怀疑他的能力,而是畏惧和他独处的结局。吕海涛烁烁的目光总是像聚光灯一样让她恍惚,让她睁不开眼,让她不得不避其锋芒,视而不见。
  她发现,和他对话时思维总是不那么流畅,一个坎儿一个坎儿的,磕磕绊绊的,说话也常常出现结巴。这不是一个好征兆。但眼下,除了吕海涛似乎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伙伴,这是一座独木桥,想淌过这条河,只能踏上去,打晃也罢,失足落水也罢,认了。安谧把这件事对他讲了,征求他的意见。吕海涛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坚定不移,欣喜若狂,而是有些迟钝,眼里飘忽着疑虑,像狐狸面对饵食一样,但他还是点头了。这倒让安谧得到些安慰,他的慎重似乎表明,他把做事和情感是分离开来的。
  安谧把白思明的材料给吕海涛看了,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一直珍藏着这些东西,现在看来,她像是有先见之明。吕海涛看了材料之后,很激动,他说,这是个真正的人,值得大书特书的人,有这些素材,再要是搞不出一个像样的东西,那只能说明我们是不可救药的蠢才。他提议,咱们该下去了,囚在这里,搞不出好东西。
  到了西沟村,乡里早得到消息,上上下下忙乱了好一阵子,把他俩吃的住的都安排得妥妥贴贴,被子褥子都是从里新到外,像是给新人备好的新房,只差没备上八抬大轿吹吹打打地把他俩迎进来了。乡里新上任的李书记是从公安转到地方的,说话办事都挺痛快,第一天陪着喝酒先把自己放倒了,倒了还是一条汉子,把胸膛拍得啪啪作响,说,给我留个角色怎么样,我就演白思明。当个乡干部,都说是当了土皇上,夜夜新郎,村村都有外母娘,扯他妈的蛋。乡干部是孙子辈儿的,凡是上面来的都是爷爷,哪个伺候不周,你就等着穿小鞋吧。白书记是个好样的,留给后人的就是这一坡一坡的树。
  拍戏就从这树上拍吧。那天,吕海涛也喝高了,和李书记称兄道弟,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把自己都感动得泪水纵横。第二天,吕海涛的酒醒了,脑袋疼得像是无数根针在里面跳,他却非常兴奋,边拍打着脑门儿,边说,生活是创作的源泉,这话一点儿都不假,一进这个村,所有的脑细胞都被激活了,随手一抓就是灵感。我的思路捋顺了,现在就可以拉大纲。咱俩分分工,你到县里市里跑跑赞助,有市委的上方宝剑,割点肉,大概问题不大,况且对你来说是轻车熟路。只要有钱,底气壮,名导、名演员就肯屈就。有大腕儿们加盟,本子不行,也会自带几分亮色。那帮搞本子的家伙我没少见识过,胡编乱造的本事咱比不上,要论根底深浅,我还真不服气。一个星期我把大纲拿出来,到时候咱俩再见面。
  事情就这样定了。安谧在县里市里奔波了一个星期,比预期的效果虽然小了点,但作出承诺的企业家还是让人看到希望的翅膀,成与不成,本子就是关键了。
  安谧返回西沟村,吕海涛还在酣然大睡,窑洞里混杂着令人窒息的气味,狼藉的烟头,瘫软的蜡烛头,(西沟村虽然通了电,大多时候却只是应景的点缀。)记录着主人呕心沥血的艰辛。安谧站在原地,呆呆地,许久没有挪窝,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人推门进来了,是给吕海涛送饭的。小伙子无所顾忌地在吕海涛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吕海涛似乎并不在意,指了指桌子上的稿纸,说,请过目。他的眼球上挂着血丝,目光却炯炯的,燃烧着自信。
  安谧拿起那一摞稿纸,进了对面的窑洞。刚刚翻了几页,吕海涛嘴里嚼着馒头跟来了。他兴冲冲地敲着脑门说,这里面的东西还没有完全倒腾到纸上,精彩的部分还藏着掖着呢,干脆,我给你讲吧。讲的过程中,说不准还会有灵感跳出来,而且也能把你调动起来。咱俩凑他个满堂彩。
  吕海涛讲故事的能力很是了得,有点唱京韵大鼓的味道,有板有眼,平淡处,丝丝入扣,牵动着听众的神经;激昂时,响彻行云,振聋发聩。加上动作,把一台戏演活了。由不得安谧暗自喝彩。
一零九
  吕海涛一口气讲完八集。安谧觉得基本框架不错,路子也对头,就让吕海涛坐下来,一集一集地讨论。两人都很投入,触到分歧点,各不相让,难免脸红脖子粗的,小窑洞里空气就有些火爆,外面的人听着担心他俩已经动手打起来了。尤其是说到床上戏,安谧主张尽量淡化,能避开的就避开,实在剧情需要,用画外音,或者用空镜头,一带而过。比如吕海涛最得意的那场戏就不能拍实了,最好用在窗户下听房的人的议论把事情交代清楚就行了。吕海涛说,这是最能出彩的戏,最能打动人,把人性中的善恶交迭,命运的残酷和苦尽甘来的逆转,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为女主人公成长的铺垫,都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这场戏不但不能淡化,而且要加强,细节一定要有真实感,大红的喜字,大红的蜡烛,大红的盖头,大红的衣服,把气氛渲染得浓浓的。老光棍的眼里要挂着血丝,要像猛兽扑食猎物一样凶残。衣服一条一条撕下来,雪白的肉体一片一片裸露出来。烛光摇曳,喘息浓重。把观众的情绪调动到窒息的程度。安谧说,想法不错,但行不通。感官的刺激太强烈了。换一种形式,把情节交代清楚就行了。适可而止。吕海涛把烟头甩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成粉沫,大喊大叫地说,想不到你也是如此地腐朽,如此地谙熟为官之道,宁可把艺术当作祭品当作平步青云的台阶。你不配做艺术家,只是一个政客,和萧雨浓简直是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萧雨浓三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濡染着轻蔑的唾沫星子。这句话像炸弹一样,轰轰烈烈之后是硝烟弥漫,两个人都觉着心口堵得慌,透不过气来,彼此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任凭死寂笼罩着小小的窑洞。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吕海涛突然扑了上来,像凶猛的猎豹一样,把安谧箍在怀里,双手痉挛地揪扯着,触摸着。安谧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整蒙了,像只柔弱的羔羊一样,瞪着惊惧的眼睛,不知所措。窗外似乎有脚步声,安谧并不喊叫,只是顽强地抗拒着。吕海涛的力气大得惊人,双手向铁钳子一样,把安谧的胳膊拧得生疼。她几次闭上眼睛想放弃抵抗,却又在瞬间恢复了勇气。几个回合下来,吕海涛的凶猛渐渐疲软了,突然间,“扑通”一声跪倒在安谧的面前,扬起巴掌响亮地击在自己的脸上,挂着血丝的眼睛蒙上了泪帘。
  眩晕感一波波袭来,安谧只觉着骨头架在眩晕中消融了,瘫软成案板上的一堆肉,听凭屠夫的宰割。这会儿,吕海涛要是扑上来,他一定是可以得逞的。
  有人在敲门。安谧麻醉的理智惊醒过来,冷静地对吕海涛说,起来,把来人打发走。
  这一夜,安谧睡得很不踏实,恶梦不断地纠缠着她。醒来之后,精神萎靡,神情恍惚,她在镜子中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自己。
  吃过早饭后,两人继续讨论大纲。激烈争辩的场面再也没有出现,两人都平心静气的,像一对合作默契的伙伴。但彼此的目光都是萎靡的,没有火焰,没有激情,连相互撞击的勇气都没有。大纲顺利通过了,虽然各有遗憾,但原本的期望值就没有定得很高,能讨一个基本满意,也就心安理得了。时间很紧,两人分了工,吕海涛写前四集,安谧完成后四集,虎头,猪肚,豹尾,前面要引人入胜,中间要有丰富的内容,结尾要突出主旋律。三天一集,最多不能超过两个星期。
  两人很快就进入了状态,虽然中间只隔着一个堂屋,但除了吃饭的时间,难得见一次面,见面也是说剧本,全身心地投入,一切杂念都渺无踪影。
  艾婷婷到西沟村的那一天,赶上了大雨,一段路被冲垮了。等雨势稍小一些,司机曾尝试着闯过这一段泥泞不堪的路,结果险些误在烂泥滩里。退回原地后,司机说,我是没招儿了,各位或是跟我返回县城,或是自谋出路。车里有人担心家里的鸡狗猪羊老婆娃娃房子庄稼,豁出命去,也要往家赶,身上披条麻袋,把鞋拎在手上,一头扎进雨雾中。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也有人动了心思,三三两两地商议着,说,这段烂泥滩路,大不过也就是两三里,对面的车过不来,肯定也是往回返,搭上它,不也就顺顺当当地回去了。车上的男人们便都坐不稳当了,连刚才吵吵着要往县城返的那几位,也怕丢了面子,犹犹豫豫的要随大流了,只剩下两个抱娃娃的妇女不声不响地拿定主意就赖在车上了。
  艾婷婷想见安谧虽然心切,却也毕竟是模棱两可的事,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荒郊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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