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问-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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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略略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太后言重了,自您驾临海西,各种赏赐不断,海西全族,都万分感激,玉儿得您恩泽无数,感激都来不及,何来委屈之说?”
我感到太后的手变得有些僵硬,一时间,她那双眼睛紧紧盯住了我,半晌,开口道:“孩子,你明白哀家指的是什么,用不着这会子还拐弯抹角的。绣阳大概齐也和你说过了,你,迟早是太子的人。”
我不知如何接口,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孩子。”太后继续说,“哀家知道你心里有疙瘩,都说,女人少嫉妒,才是正理。这话也不错,只是,放到你自己个儿身上,一时半会儿,总有些儿不顺。不过,世人都打小这么过来的,男人做这些事情,也不足为奇。况又嫁进了帝王家,风光显赫背后,总该有些个大度,凡是将‘情’看开,便就好了。不然,你就是正位中宫,也做不稳当。这几日,哀家打量你的态度,也知道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前几日,我瞧着你心里别扭,总躲着太子,不过今日,倒是顺顺当当的。就凭这一点,你也足够嫁给太子,母仪天下。”
太后这番话,倒把我前一阵子心里那股子不知该喜该忧的感觉勾了起来。一时间,我心里冒出个主意,还没容自己细想,倒先说了出来——“太后,玉儿求您件事情,请您做主,把飞霞给了太子吧。”
“你。。。。。。”太后的眉头皱了起来,“这贤良也该到此为止了!”
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慌忙跪下。
“起来吧。”太后拉了我的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孩子,女人是要贤良淑德,可是,贤良毕竟也有个限度,那飞霞不过是个丫头,你用不着这么着。”
“太后,”我努力理清自己的思路,为自己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玉儿是想,您说过既然要把情看开,那么,玉儿就只能以海西利益为重,如今,玉儿孑然一人嫁入海西,竟连个议事的姐妹都没有。所以,玉儿想,既然飞霞对太子彼此钟情,何不就顺水推舟,成全了他们?这样,也为海西布下一步稳棋。”
太后的脸上掠过一丝浅浅的笑容,继而又绷紧了脸——“你能有这份心,倒好。但,这聪明抖搂在外边,就不好了。哀家此番到海西来,的确有意为太子择一佳偶,然凡事须有度,过了,就成了荒淫不羁了,倒成了让太子纵情声色了。这且不说,即便你成全了她,争宠之事,古已有之。这姐姐妹妹的做成做不成,也究竟让人悬着心,倒还是别去找麻烦的好。再者,这飞霞再好,不过是个丫环,你这几日,可见太子对她有几分意思?不过是一是难耐了,寻个方便才罢,究竟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玉儿,事情,是要做,可是,要做的谨慎些,才成道理。”
我心下暗暗佩服这位太后的成算,难怪她会坐到今天的位置,若是没有两下子,只怕早让中原人生吞活剥了呢!正想着,太后的丫环来报——太子来了!
我犹豫了一下,却发现太后正在推我——“玉儿,你且去后边避一下。”
我狐疑地福了身,转身躲到了隔壁的屋子里。
听的前屋里有了打帘子的声音,我知道太子已经进来了。不一会儿,他们的对话便传了进来——
——孙儿给太后请安了。
——这会子跑过来做什么!怎么不去寻个地方快活?!
——皇祖母!孙儿知错了,上回的事儿,孙儿自己灌多了酒,所以。。。。。。
——你是太子,行动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幸而这是在海西,若是在宫里,你如何自处?况且。。。。。。海西王心里已经有谱儿了,你这么着,是不是不把海西一族放在眼里?
——孙儿不敢!孙儿愿向海西王爷和郡主谢罪!
——罢了罢了,你是太子,行动就要谢罪,威严何在?怎么凡事还是这么的不过脑子?!事情,哀家已经给你压下去了,玉儿那里,倒是对你毫不不计较,前儿还跟我说,要把飞霞名正言顺地给了你呢!
——不!孙儿与那个丫环只有雨露之情,收房之事,断难从命!
——好!哀家果然没看错你,到还是有两份真心。罢了,今儿你来,倒是有什么事情?
我听到屋外一声磕头跪地的声音,太子说道——
“孙儿欲请皇祖母回宫后颁下懿旨,迎娶海西郡主!今生今世,只愿得此一心人,终老不相负!”
情侬
我揉捏着手中的纸团,犹豫再三,还是丢了出去。芝兰见了,忙跑去拣了来,赔笑道:“小姐若是不愿意见,倒不如把这劳什子藏了,也免得给旁人拣了,落个话柄。”
我抬了抬下巴,表示同意:“拿给我吧,我一会子就收了。”
离回京城的日子越来越近,太子对我一再地示好,仿佛是太后已经与他有了明确的约定。这些日子,太子一次又一次地买通了我身边的下人,于是,这些带有他字迹的小纸条便总会隔三差五地出现在我的闺房里。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轧轧弄机杼。”乍看到这种露骨的诗句出现在我的书桌上,我心下不禁一惊。竟是这般大胆的言词!芝兰也是一惊,卷起了那张纸要往蜡烛上丢。我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小姐。。。。。。这诗句是犯忌讳的!”
“我知道,”我慢慢地说,脸上竟漾出了一丝笑容,“可是,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规矩适宜。”思索了一下,我扬声对芝兰说,“你去查查看,这字条,是哪个人丢进来的,但记着,不要打草惊蛇。”
正经说,这件事情并没有查的必要。我这么做,只是想让太后和爹看清了,在没有大婚之前,我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儿。若是为这种事情丧了名节,那这一辈子就算嫁得出去,也并没什么好话可说。再加上这又是嫁入皇室,我必须得小心翼翼。
“小姐,”芝兰又打了帘子进来。
“做什么?”我没好气地抬了头,“怎生的就不能让我歇一会子?”
“太子爷说茶不好,一迭声地嚷着让换茶。”
“怎么?不是碧水茶么?”
“是的,可千岁爷说不好,奴婢们哪敢说个不字,您快瞧瞧吧。不然闹到太后那里,又说是咱们这里招待不周了。”
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淡淡说道:“我去看看。”
我重新去厨下烹了茶,亲身拎了去给太子送去。出乎我的意料,太子的房里很安静,即使是走到了门口,也并没听见有什么响动。我在门口站了片刻,才挪了步子进去。只见太子一袭月白色长袍,很整洁很安静地坐在书房里边临字,午后的阳光从格子窗里打了进来,他瘦削的身躯撑起的长袍和阳光交相辉映,竟然显出一种忧郁苍凉的美感,我一时间竟惶然地愣在了那里——海西的传说,只说晚霞出生的女子,生命里掺杂着一抹血红的凄美,而我在那一刻突然对自己为了的婚姻有了惴惴不安的恐惧——只因为太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脆弱与忧郁,仅此而已。
“你愣在那里做什么?”太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噢,”我连忙赔笑,“下人们说,茶不对您的胃口,所以,玉儿做了新的,您尝尝看,若是不得,玉儿再去做新的。”
“怎么着?”太子皱了眉头,“这群奴才,我只让厨房重去做壶茶,怎么竟惊动了你,这可万万使不得。”
“不怪下人,”我轻轻地笑着,“府里的茶,原是归我管的。”
太子轻轻地哦了一声,也舒展了眉头笑了,说道:“那怎么还呆站在那里?留神站久了腿酸。”
我有些拘谨地走进太子的房间,在他的茶碗里斟上了一杯。斜眼瞥到他刚才临的字,不由地说了一句轻轻出了一口气道:“好!”
“郡主是夸我的字好,还是夸我的诗好?”
我不禁噗嗤一笑:“玉儿虽不才,也知道这诗句不是您写的,这么夸来,当然是字好。”
“是么,”太子笑道,“诗又怎样,词又如何?写也罢,抄也罢,不过是对情对景儿罢了。其他的,又能怎么样?譬如是今日,这若是为你写的。。。。。。”
纸上有两行诗:“愿我如星君如月,星月夜夜相皎洁。”我脑子里猛然想起我们在马场上的那一幕,心里倏地一紧,于是开口道:“太子仔细些,当心隔墙有耳。”
“是么?”太子的神情仿佛是在神游中被惊醒一样,他猛地捏紧了手中的毛笔,就这么一岔神,纸上留下了一滩墨迹。我们静静地相对而站,良久,太子丢了笔,颓然应道:“字又不成了!把茶放下,你出去罢。”
我放了茶,转身向外走,就在临出门口的那一刹那,午后的阳光诡异地打在太子的身上,仿佛是一泓快乐的阳光正毫无生气地笼罩着一个濒死的灵魂。我心下一动,折回了太子的房间。
我轻轻抽出他手中的笔,淡笑道:“字虽不成,却还有别的。”我提笔在那一滩墨迹上补了些许,勾了一朵绣球花来。
“你竟会画画?”太子有些惊异。
“雕虫小技,不敢班门弄斧。”我低低的说。
“玉儿。。。。。。”太子轻轻地叫出我的名字,他的手搭在我的手背上,那一刻,我竟没有想要退缩。我的肩膀轻轻地顶着他的肩膀,他轻轻地在我耳边道:“同是有心人,何必长相问。。。。。。”
片刻,窗外有什么东西格拉响了一下,我们本能地向两方闪了开去。太子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我知道,我也是这样,末了,我道:“这会子可不保险,我可先走了。”
太子点点头,笑道:“去吧。”
我轻快地走到门口,末了,转头留下一个嫣然的笑容,那一刻,太子也在轻轻地笑着,我又一次看到阳光笼罩下,他的身影显得仍然是忧郁而苍凉,片刻的担心后,我的惶惑不安,却已经全然没有了。
缘起
我匆匆地捏着绣帕溜到了王府花园的草场上,心里忐忑不安地朝四周望去,还好,倒是没什么人注意着我。
绣帕是太子送来的,压在点心匣子的缝子里,若不是那个小太监临走时死盯着那个盒子看,我险些儿没注意到那方帕子。抖开一看,上面写着两行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柳树,在海西是很罕有的,若实在地说起来,也只有府里花园的西面才有,那地方倒是人迹罕得很——因为那些个柳树一直栽不活,王府里的人便人它自己在那里生者,也不去理会,于是这些个年景,便越发地荒败了。太子来了海西不过不到一个月的光景,竟也发现了这么个地方,倒也真不能说他迂了。可这时间挑的却是不大合理——人约黄昏后——这个时间委实紧得很,晚上里还有王府家宴,若是晚去一会子,或是让别人发现我们做了这种事情,日子,便也不好过了。这也就无怪乎芝兰会说——小姐,依着我的意思,先不要去了,等一会子席散了,有多少话是说不得的。
说实话,那一刻我反倒没了主意,去?不去?往厨间走的路上,我总也丢不开这个事情,太子那句“同是有心人,何必长相问”的话,幽幽地绕在我的脑海里,怎么也抹不去。
“小姐,留神前边!”芝兰提醒着我,猛地一回神,险些撞在了盆景石头上,我忙去摸帕子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孰料无意里摸到了太子打发人送来的帕子。我不由得心下一紧,对上芝兰询问的眼神道:“你回去把我那盏碧水花瓣取来,我有用。若找不着的话,就去找福升要一盏,不然作茶不赶趟。”
芝兰疑惑地答了是,转身走了。看着她走远,我心里也有了主意。
我房里是没有碧水花瓣的,我只想一个人走一走,走到我现在想去的地方——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王府偌大的草场,即便是知道了在哪里,找起来也并不方便。我匆匆地走着,就快到柳树那里了,我的心噗嗵噗嗵地跳着。太子在什么地方呢?我四下张望着。草场并不容易藏什么人,远远儿的就能望见,可此刻却怎么也不见他瘦削的身影。
柳树跟前也是荒芜一人,我捡了一个不宜引人注意的地方,左等右等,等的夕阳都快没了影子,还是不见太子。我心下有些不安,难不成是谁引我来这里做怪,好让别人看的?要是这么着,麻烦便大了!我暗自懊恼自己的大意,于是就着夕阳的投影,悄没声儿地往回赶。
“就你好。。。。。。”我经过蓉花丛边的时候,仿佛听到了女子娇喘的声音,我心下一惊,这里边又弄出什么勾当了?!可我现在自己还不知会怎么样呢,便顾不得这许多了。然而——
“闭上嘴!这没有你说话的份儿。。。。。。”一个男人带喘的,有意压低的声音传了来。
我仿佛一下子生根似地扎在那里,这声音,为什么那么熟悉?
我透过蓉花的缝隙,摒住呼吸往里边望去,夕阳打过,那条只有太子才能佩戴的朱紫色缎带就那样□裸地绕在合欢的男女身上。。。。。。
他是脆弱的——我曾这样想——或者是苍白的。
他说过,得此一心人,白头不相负。
他的手曾经如此温柔地搭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地告诉我,“同是有心人,何必长相问”。。。。。。
何必长相问!何必长相问?
只怕是,欲说还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厨间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席上伺候太后的。然而,太后却对我十分地满意。
“不即日回京,你这颗海西明珠定能光耀后宫,是不是啊,太子?”太后满意地笑着。
我堆起几乎僵化的笑容,抬眼向太子望去,他竟然微笑着点了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心下一阵酸楚,忙别过脸去给太后布菜。
那晚的宴席,其实,是海西全族给我的送行宴,不几日,我便要离开海西,也要,出阁了。
可是,我的夫君,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而我,却也真的爱上了他——在我心酸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
我不是中原的贤惠女子,我却要担起海西的重任。在海西与中原的这场博弈里,我,是唯一的筹码。
那晚的宴席,宾主频频举杯,在觥筹交错中,我仿佛看清了各人笑脸下的真实含义——各怀心机。因为唯一的筹码即将带给他们无上的荣耀,至少,在他们看来是这样的。
猛然,我惊异于自己的晚来明理,这么久了,方才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并不是你们想象中谙熟宫廷斗争的女子,为什么选中的是我。。。。。。
“我没,你,老四,放,放开。。。。。。”
太子喝得似乎很高兴,但酒量却未见有多好,好歹撑到了晚宴下来,竟成了这个样子。这会子,皇四子正扶着他摇摇地往卧房里走,我在前边给他们擎着一支烛火领路。
“我,没,好,玉,我的。。。。。。”太子嘴里咕咕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