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近也远-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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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叔既然猜到他想问这个，也不让他费力的用手一点一点的表达，开门见山，握着他的手，语音轻缓：“问文怀孕了，查实是你的孩子，不过我知道消息的时候有点晚了，想和你说的时候，你又摊上了这摊事，现在已经30周了。”
林哲表情有点着急，又有点欣喜，又有点犹豫，变幻了几次，仪器监察显示并不稳定，博叔连忙安慰：“检查结果都很健康，放心吧。我们没有打搅她。”
林哲似乎有点宽慰，30周了阿，来不及了啊。其实，不是30周又如何，都是生命，又怎忍放弃，可是，如果，创造活得如同自己一般辛苦的生命，也是对生命负责吗？检查结果毕竟健康，如今只能冀望上天庇佑，那个孩子有足够的运气，一切都好吧。
林哲实在是累了，却再也无法支撑，脑海中萦绕着这些问题，昏睡了过去。
第90章
博叔陪着问文，缓步走在医院的回廊上。
林哲已经办了出了院，杜筱并不放心，就让林哲转入了自家医院，但仍强留着让林哲住在了病房，只是为了顺应出院的意思，也不愿意再和林哲冲突和抬杠，就把原本医院的顶层围了，反正也算是自家医院，林哲心力有限，无法多管，自然杜筱说了算。
因此在顶层，地方空旷清静，人并不多，两人走着，非常安静，只有他们轻轻的脚步声回荡。
博叔看着问文，周围一片雪白映衬下，这女子一言不发，脸上一片刚毅沉静，大腹便便，添了几分沉稳和母性的柔和。
博叔看着她，不见数月，气质已不同往日，饶是博叔这阅人无数，却也不禁心中忐忑，不知她是什么心思，等会儿面对林哲又会说出些什么。
博叔万万没想到，这女子的决心是如此巨大，他能把握的只是她很喜欢阿哲，不然怎会不管不顾，死心塌地，无视亲人和社会的压力，千方百计的要留下一个孩子呢？她断断不会有意伤害他。但是这女子的固执和倔强，言语之间面对着林哲又会造成怎样的冲击？无需过多的刺激，只是这女子这般模样的出现在林哲面前，林哲的心率怕就无法控制了。如今，林哲状况非比寻常，心率都由机器控制调好，情绪稍有波动，都难免眩晕休克，实在受不了一点冲击。偏偏，任凭是谁，林哲面对着都能心如止水，即使是内心盼望了多年的母爱，面对夫人态度截然转变也能波澜不惊，但是一旦遇上她，以及有关她的事情，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而且，如今，还不是一个她，还有一个“他”或“她”，在第一次确定时候，那机器的蜂鸣声，博叔至今难忘。但是，偏偏，这女子身怀六甲，却面沉似水，既不起话头，更看不出半点端倪。
只是，里面的人是林哲，博叔不敢掉以轻心。
术后，其实林哲算恢复得不错，虽然不可能神采奕奕，即使是病容未减，也不能随意下床走动，但是远之看着他，至少导管一根根的减少，慢慢的也逐渐像个人样，也不禁松了口气，露出久违的微笑。
即使熬到现在的情况，林哲也是不容易。他术前身体状况并不好，多个脏器已经衰弱，特别是肺部，既有炎症又有肺高，这手术也是勉力施行，术后，自然比一般人艰难了许多，只是胜在悉心照顾，胜在年轻，胜在多年经验，更胜在似乎有着一丝牵挂，居然熬过了一关又一关，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这次手术。性命暂时得保，但是术后的副作用无可避免。
博叔见此，忍不住常躲着林哲，就连戒了多年的烟，也重新抽上了，但仍然不能缓解一丝愁闷。博叔无儿无女，自小便视林哲如同自己的子息，甚至珍若生命，看着林哲终日被疾病疼痛折磨，自己就如同凌迟一般，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减轻一分一毫，只想抓狂。
只记得那日，远之为林哲更换电池电池，林哲随意的开了句玩笑：“我以后可是机器人，恩，superman。”语音轻轻，带着一丝笑意，博叔回头，却看到冰冷的机器映衬着林哲比纸还白的脸色，他周围复杂到都辨不清楚的接线，无力虚软的身子，不时轻皱的眉头，正想握拳作势，却连这样的力气都有限，一瞬间博叔似乎觉得自己进入了地狱修罗，无数的厉鬼修罗正勒着林哲的性命笑嘻嘻的看着他，他却只是恍如隔世般的，简直想哭。
曾经是何等强大的人，他能跟上最厉害的军队，冲锋陷阵的第三世界的战火里济世救人；他能三日三夜不眠不休打开病人的腹腔、胸腔，修补病人受损的脏器；他能在运动会上摘夺多项冠军，即使铁人三项是多么不讨喜的项目，学校也会因他的存在而痴狂；即使前几年伤后，只要是不生病的日子，他也能游走在五湖四海，世界各地，商场上所向披靡。至少，他是行动自由的。
而如今，他却只能虚弱的蜗居在这病床之上，带着一个冰冷的机器日夜相伴，心口上不仅多了四个洞，全身抗凝，忍受着终日头昏恶心贫血的痛苦，为了等待着悬而未决的移植，甚至连输血也要尽量避免，每一下的呼吸都是那样的虚弱而艰难，逐日的虚耗着本来就已所剩无几的能量，日渐消瘦。
博叔的心情是复杂的，更是煎熬的。他看得出来，甚至不懂医理的夫人都似乎感到即将失去这个从未关心过的大儿子，心情是日益的狂躁。但是对着林哲却有最大程度的怜惜和忍让，更恨不得终日相伴左右，寸步不离。即使仍有隔阂，都不吝表达自己无尽的母爱，只可惜，林哲已无心力回应。
同样的，如果让博叔选择，是宁可他们终日不和好，也愿林哲平安康健。只是，那个愿望怕终难实现。博叔最怕的是，即使如今这么辛苦的苦熬也不过是判了死缓，如果这个手术只是抢到了时间，让林哲多受几个月的痛苦，博叔宁愿林哲可以平静的离去，只望老天见怜，不要给予希望，最终却是失望。
既然里面的人是林哲，那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他，即使是他最爱的人，即使这个女子是多么让人怜惜。
打定了主意，正想开口，谁知道却见问文忽然呵呵一笑：“博叔，不过不见半年多，您这般爽快的人，怎么都快要被话憋死？”
听此，博叔一愣，那阴郁沉闷的心情稍稍减轻了一分，勉强一笑：“关心则乱啊。”
问文闻此，回头直直的看着前方，也轻轻一笑：“我也是啊。”
博叔听了，忽然放下心来，侧首相望，两人相视一笑。
过了许久，问文神情仍是微笑，只是话锋一转：“博叔，但是我很郁闷。在这段感情中，我一直都是被动的，又不平等，从初相识，到生生的被拉进恋爱，再到无缘无故的被分手，然后又复合没有分手，我完全没有半分选择的余地。如果，”问文轻轻的抚摸着隆起的腹部，“我不是有了他，甚至根本不可能知道他的近况，更不要说见他一面了。”问文说到此，对着博叔无奈一笑：“博叔，你看，这般，我不生气是假，这般的呼之即来，挥之则去，如果我是你的女儿，你是不是也得为我鸣不平？”
博叔老脸居然也有点犯红，正不知所措，问文却接了下去：“只是，后来，我想想，这又能说什么，谁叫自己摊上啦，这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博叔被说到有点纳纳的，可是问文句句在理，的确也像那么回事，但还是忍不住解释：“阿哲或者是有做的不妥当的地方，博叔能理解你的气愤，在这就带他向你赔个礼。只是你也别说我偏袒他，对阿哲而言，每次的这种决定，对他更是煎熬。博叔和他一路走来，知道他过得很辛苦，他病得久了，心态慢慢就改变了，他现在，对自己，对往后，信心都快消磨殆尽，别说他，即使是博叔我，看着都难免心灰意冷。”说着，沉郁之情又重泛脸上。
问文连忙打断，挽着博叔的手：“我都知道，都知道。只是正因为不能和他发泄，所以才只能对你稍微的吐一下苦水。”说罢，狡诘一笑，轻轻的摸着腹部：“不然，窝在心里难受，只怕伤了他。”博叔提着的心放下大半，看着问文腆着肚子，身怀六甲，却还是如此体贴，心里也一阵怜惜。这女子，原以为平淡无奇，却越在困苦时期坚韧刚毅，张弛有道，苦中也时常不忘让自己让别人有点甜意，也难怪会是阿哲喜欢的人。只是希望老天见怜，能够成全一对璧人，从此生活风平浪静，顺心顺遂，血脉顺利传承。更加希望，问文能带给林哲惊喜，激起他几乎完全磨灭的求生意志，让他永远牵挂，即使痛苦也坚持下去，只是，每当至此，博叔的心情都是异常复杂，他实在害怕，最终坚持苦熬，面对的却是无法等到移植那刻的无望。
问文却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握住博叔的手更加有力，话语也更加坚定：“博叔，我们断断不能心灰意冷，我们要觉得希望无限，哲才会有希望。嗯，对，就是这样。”坚毅的脸映着漫反射的光彩，博叔看着，居然内心也逐渐安定了下来，燃起一丝不知由来的希望。
两人挽着手，逐渐行至房前，却意外地看见LINDA笃在门前，眼睛颇有深意的扫了一眼问文腹部，却不正眼看问文，反而正对着博叔说：“LINK刚睡着，今天不方便了，下回吧。”
博叔一愣，眼光一扫，却不见远之，立刻转向问文，只见她眉头皱了皱，却不言不语，转身走了开去。。。
第91章
博叔有点紧张，正想追上去解释，却见问文已寻着就近的椅子，静静的坐下，无喜无悲，安之若素。
LINDA脸上微微有点动容，随着博叔一同走上前去，正待想问，问文微微仰起脸，只说：“什么时候，他好看些了，就再叫我吧，我就在着等着。”
博叔听闻心里一阵紧张，看向LINDA，只见她微微点头，博叔再忍不住，扭头便冲进了房内，LINDA却并未阻拦。
问文见此，脸色才稍变，只是如此几许，终归还是沉静的坐着，一丝不动。
LINDA也静静的坐在了问文身边，过了一会，还是开口道：“你变得聪明了，漂亮了，镇定了，更坚毅了。”
问文却笑：“你是笑我了吧？漂亮？皮肤黯淡，身材变形，脸上长痘，这算漂亮我送你好了。”
LINDA也笑：“可是你不是乐此不彼？”只是话里一转，还多了丝酸涩：“如果可以，我还真不介意接受。”
问文听得一丝不自在，倒也不失磊落，直言：“难怪我自某段时间开始内心深处总想与你针锋相对。”
LINDA却呵呵一笑：“我也有段时间看你很不顺眼。”只是话锋一转：“但是今天不是恭维，你真的漂亮了很多，在我眼中。”
问文知道LINDA的意思，真诚的道了一声谢谢，眼睛凝视着前方紧闭的房门，语义悠悠：“女为悦己者容。如果他也觉得我漂亮就好了。”
这回LINDA却笑得更厉害了：“你放一百个心，你们中国有句古话，情人眼里出西施，即使你长得象登徒子妻，他眼里你都是绝色。”
问文却也打趣：“许久不见了，居然中文进步如此神速，连典故都一清二楚。还一连消带打，把哲也骂上了。”
LINDA却抵死不认，大声辩解：“LINK说的，登徒子是好人。”
问文却有点坏笑：“如果不知道我意之所指，又怎么会辨解这点？”
LINDA有点讪讪的，不好意思：“我说起来只为酸你的，我的水平进步神速，那是因为日日与林哲朝夕相对，难得的最近他不爱和我说英文，方才知道他的中文还是勉强可以为师的。”
这回轮到问文有点吃惊，按照LINDA这种性子，是绝对的自大狂，从不轻易服人，她说的可以为师，必是精通了。可是中文要说到精通，自己这以此为母语的人还经常用错，林哲能讲一口流利的中文都已经让她吃惊不少，居然还水平不错？
LINDA似乎看出了问文的困惑，有点得意扬扬，“讨好我吧，我给你讲他的八卦。”
问文心里是痒痒，硬是装作不在乎，可是眼角脸上那一丝不经意不受控流露的地方还是让LINDA心里哧笑了半天。
LINDA却也不再拿乔，伸展了一下胳膊，坐得稍稍近了些，语音轻轻，“听说阿，他的外祖母是家学渊源，但偏喜欢上了他的外祖父，一身的霸气，”说到这回儿，LINDA似乎想起拉那一身唐装，一站出来就一身杀伐之气的老人，无端打了个寒颤，“跟着他飘洋过海，只可惜早逝，他的外祖父爱她痴狂，即使对MS。DU千依百顺也逼着她熟读汉语，结果两人还因此吵过架。林哲就更不用说了，回来后，甚至连姓都跟上了外祖母，不过，我听博叔说，也幸好林哲长得有几分像他外祖母。。。”LINDA似乎想到了什么，没再继续，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
问文自然也明白，心里无端有了一丝惆怅和难过。林哲在别人眼中或者是天之骄子，样样拔尖。在任何人眼中，他都是一个强大的不可忽视的存在，可是，其实，却是大不幸。在渴望家人的感情中度过自己本应童真的年代；在希望家人的认同中度过了自己最是青春光彩的年华；在追求美好的爱情时候，却已是残破之躯，万难与最爱的人幸福。即使事业工作是如何的成功，却被生生打破，在辗转病榻之时，换来的还只有家人的冷漠和言必称工作。俱往矣，剩下残躯了此残生之时，才算得到家人的感情，没有了健康，如今连独立照顾自己都成为了奢望，又怎能与人幸福？又怎能说得上幸福？
问文自从有了孩子在腹中孕育后，方才慢慢感觉到，自己对林哲的感情，怜惜占了不少的部分，以前阿雅就下过断言，她的母性极重，以后一定会找一个比她年龄小的孩子。
问文颇不以为然，自从认定了林哲后，还得意的向阿雅证明，阿雅也大叹居然看走了眼，低头认输。但是回想，才发现，虽然再见面他强势无比，可是初相识，却最是他病弱无助之时，又岂知不是那一面才令她泥足深陷，原定今生？
即使如今再看，也觉得无论在外人面前他是操纵多人命运，呼风唤雨之辈，但是内里，也只不过是个极度渴望温情，渴望家庭的孩子而已。
正是胡思乱想之际，却听LINDA旁边佯装发火，“八卦都听得这般心不在焉，”
问文是连赔不是，LINDA得意的一句：“他怎么说我都认识长过你，虽然没有你亲密，可是如果想以后占尽上风，你还得靠着我！他阿，各方面的水可深呢……”LINDA素来喜形于色，只是如此开朗的人，话枝末梢却也带着深深地惋惜，问文心里不禁一紧，缓缓问道：“他是怎么了？”
LINDA愣了愣，又想了想，倒也没有瞒着，反而笑了笑：“他是精神好了许多，贪嘴，进了点流食，但是肠胃不太适应，有点反应，想吐。偏偏他现在情况有点特殊，不仅要避免出血，呕吐也不能允许，所以我们只能灌给他大剂量的止吐剂，把他给灌倒了。：（”
虽然LINDA说的轻松，但是问文还是有点焦急。毕竟久未见面，也不了解情况，虽然镇定自若，但是内里深处却是悬心非常，如果不是重重阻碍，早已想飞赴他的身边，倾心照顾。
LINDA看她有点坐不住，婉转安慰：“其实他还算挺好的，只是现在药物副作用比较猛烈，他头晕晕的，估计觉得自己理亏，不好意思见你呢。！”
问文感受到LINDA的好意，只是苦笑：“更难看的时候都看过，现在倒是矫情！等他好了，要他好看！”
LINDA闻之哈哈，禁不住
